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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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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扔书了,就是不小心弄破了书,少夫人都心疼地跟什么似的。

    她记得少夫人跟她说过,书是好东西,是比珍馐佳肴还要珍贵的好东西,所以不可糟蹋,不可浪费。

    可是,现在少夫人居然扔了书?

    还说出那样的话?

    所以,红绡自然惊讶不解又委屈。

    宜生笑:“红绡,书是好的,可不是所有书都是好的。”

    “这些书,”她静静地看着那净手盆,“太旧了,早就该扔掉了。”

    红绡依旧不解,也看向了那净手盆。

    先前她并未在意少夫人在看什么书。

    可是,红绡终究没看到那是什么书。

    水将墨晕开,模糊了书页上的字,也让原本清澄的水变作模糊的一片,再也看不清水中是何情况。

    ***

    第二日,沈琼霜和沈青叶来到小院,宜生教了两人一个时辰的丹青,中午,两人回住处用午饭,下午又来,宜生便给出两本字帖,让两人照着临摹一小时。

    最终,宜生决定只教琴棋书画,不论道德文章。

    沈琼霜和沈青叶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也没有像谭氏告状或是什么。

    沈青叶一直很乖巧,而沈琼霜,则还在为如何适应新的环境而苦恼。

    谭氏原本的打算是让沈琼霜和沈青叶直接住在宜生的小院,将两人与其生母分开,这样才好惩罚两人。只是,宜生的态度却十分坚决:教导两个庶女可以,可是,想住进她的小院?绝对不可以。

    谭氏气急,但她不敢逼得太过,最后只好妥协。

    只是,不敢逼宜生,对沈琼霜和沈青叶却没那么多顾忌了。

    她让沈琼霜和沈青叶搬出其生母所住的院子,挪到另外一个空置的小院,两人住在一起。

    沈琼霜自然又哭又叫不肯搬,但在谭氏吃人似的目光中,苏姨娘硬逼着她搬了。至于沈青叶——她根本没让谭氏出马逼迫秦姨娘,而是在谭氏发话后,就十分乖觉地主动搬走,倒是秦姨娘还不舍得,想跟谭氏闹,反而被沈青叶生气地拦下了。

    于是尘埃落定,沈青叶和沈琼霜两人住在了一起。

    经过之前的事,如今沈青叶已经成为沈琼霜眼中最讨厌最可恶的人,被迫跟沈琼霜住在一起,还远离了姨娘,这对年纪不大的沈琼霜来说,简直可以说是晴天霹雳。

    可是,不管她怎么求怎么闹,苏姨娘都硬下心肠,不去求谭氏也不说把她接回去的话,只依旧让她独自跟沈青叶住一起,还吩咐她好好听嫡母的话,好好跟沈青叶相处。

    于是沈琼霜整个人都蔫儿了。

    她脑子不算聪明,以前又只由苏姨娘和谭氏教导,不过略认了几个字,可以说全无根基,再加上不用心,学习效果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学了好几天,作画如虫爬,写字像爬虫。

    哪怕宜生并不是真正的教习先生,在看到沈琼霜的“大作”后,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沈青叶。

    沈青叶比沈琼霜大了几岁,但因为身形瘦弱发育不良,两人在外表上差距并不大,可是,在学习的表现上,沈青叶简直甩了沈琼霜十八条街。

    无论写字还是作画,都挺有模有样,甚至远超许多同龄小姑娘的水准。

    对此,沈青叶的解释是以前在广州时,孙义庆便请了女教习教她琴棋书画,只不过她学得不精,因此还得向母亲学习。

    说这话时,她睁着漂亮的杏核眼看着宜生,眼里满是孺慕:“母亲,您比我以前的教习师傅厉害多了!”

    宜生哑然,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接口。

    因为她知道,沈青叶说谎了。

    真正的沈青叶才没有什么女教习,此时的沈青叶之所以写字作画有模有样,是因为前世便跟着她学过,之所以编出一个女教习,不过是为了掩盖重生的事。

    ☆、64|3.31

    每天上午拨出一个时辰教沈青叶和沈琼霜弹琴或作画,下午的一个时辰尽可以让丫鬟看着,因此虽然平白多了两个庶女要教导,宜生也没觉得增加多少负担。

    她情绪平静,心思无垢,除了刚开始面对沈青叶时心里还有一点涟漪,后来也渐渐平息下来。对待沈青叶两人,她没有丝毫苛待,却也没有半分母亲似的关爱,除了教导两人学问技艺,其余一概不问。

    简直就像个女教习一样。

    这个态度,让沈琼霜,苏姨娘,乃至谭氏都有些纳闷。

    在谭氏和刘婆子的言传身教中,沈琼霜早就为嫡母预设了形象,在她心里,嫡母就是她的敌人,是肯定看不得庶女好,肯定会打压庶女的存在。所以,她本以为要面对宜生的百般刁难和折磨。

    但是,她想象中的折磨和刁难完全没有发生。

    甚至,在嫡母的教导下,她居然真的学到了东西。

    沈琼霜脑子笨,但这不代表她不想学,相反地,她心底里其实是知道自己身份不如嫡女尊贵的,更知道自己的生母原本不过只是个丫鬟,就连出身小户人家的方姨娘都不如。

    苏姨娘教她认字,却也仅仅是能教她认字,那些高雅的琴棋书画之类,苏姨娘自己也半通不通,自然教不了她。而谭氏,则向来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最重要的技艺是茶饭女红和管家功夫,其余都是不必要的。就连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谭氏也懒得给家中女孩儿请教习。所以以前沈琼霜只学过认字和女红,琴棋书画一概没有学过。

    如今有机会学,哪怕教的人是她一向讨厌又害怕的嫡母,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好好地学。

    可是,几天过去,在沈青叶的衬托下,沈琼霜越来越沮丧。

    跟沈青叶相比,她简直就是个废物。

    看着自己虫爬一样的“画”,再看沈青叶那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形态远山近水,沈琼霜红着眼睛,几乎要哭出来。

    “青叶比你大,又比你早学了那么多年,画得比你好是应当的。不必为此懊恼。”突然一道声音传来,沈琼霜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宜生却已经走到前面,为两人讲解起工笔画法。

    沈琼霜摇摇头,觉得方才肯定是幻觉。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那么温柔地对她说话,还安慰她呢?她翘起鼻子哼了一声。

    不过,耳朵却直直地竖了起来,将宜生的话听地一字不漏。

    一边,沈青叶看着自己画地有模有样的山水图,又看了看沈琼霜那狗屎一样的画,眉头微微收拢。

    她画地那么好,表现那么出色,平时又那么乖巧,可是……母亲却似乎从未因此而多看她一眼。

    那个蠢货画地一团糟,母亲那么温柔贴心地安慰她,自己画地那么好,母亲却只淡淡地一句“不错”。

    沈青叶咬起了唇。

    是因为出身吧。

    母亲对庶子女一向宽容,但即便是前世,母亲也不喜欢沈青叶。

    因为沈青叶的生母是秦素素,是害得母亲小产的重要人物。今生,她是秦素素的女儿,母亲自然也不喜欢她。

    比不上沈七月,甚至连沈琼霜都比不上。

    哪怕她聪明、乖巧、对她满心孺慕。

    看着那个认真讲解着工笔画法的女人,沈青叶的心思却逐渐飘走。

    ***

    教导两个庶女的事逐渐进入正轨,除了要腾出上午的一个时辰,其他时候宜生都很自由,大多数时候,她都还是在陪着七月,有时候陪七月一起玩,有时候待在七月身边,然后做自己的事。

    不过,她要做的事,其实也只有一件,写书。

    归翰斋的赵掌柜已经听她吩咐找了些穷书生,短短时间也凑齐了几篇故事。这些故事大多只有三五万字,主角多为不得意的文人书生,或得奇遇,或获奇宝,或遇贵人相助,或蒙美人垂青,或被奸人陷害终得昭雪……宜生看过所有稿子,最后剔除了一篇,其余全部通过,然后便一并交给渠家书坊印刷,印好后便放在归翰斋卖。

    当时,赵掌柜看着被退回的那篇,纳闷地问:“少夫人,这篇文采不错呀,怎么——”

    宜生:“我不喜欢。”

    赵掌柜立刻闭上了嘴。

    管你文采怎样,老板不喜欢,这就是最强大的理由。

    而且,赵掌柜又偷偷翻了翻那稿子,想起稿子里的故事,顿时觉得自己察觉了少夫人为何不喜欢这篇故事的真相。

    这是个俗套但喜闻乐见的故事。一对夫妻因战乱失散,妻子坚信丈夫未死,苦守着年迈的婆母等丈夫归来,二十年后,婆母已死,妻子还在等,甚至上京寻夫。而丈夫,则阴差阳错以为妻子已死,因此二十年未归,沙场上打拼数年,终于功成名就,得帝王赏赐,又与一小姐两心相许,结为夫妻。谁知,就在成亲当日,妻子找上门来。

    夫妻相认,自是相对而泣,而丈夫新娶的妻子,也对原配心感钦佩,自愿称妹,奉原配为尊。皇帝闻此奇事,亲自下旨封原配与小姐为平妻,两人平起平坐,一般无二。

    妻子守得云开,破镜得以重圆,结局自是一片和乐融融。

    这故事没什么新意,前人就有类似的故事,但是,最后丈夫娶妻当日原配寻来的场面,却让赵掌柜瞬间想起了威远伯府。

    这写的,可不就是老威远伯沈振英的故事?故事里的原配妻子是如今伯府的老夫人,小姐则是伯府三爷已逝的亲生母亲柳老夫人,除了一些细节不一样,简直就是老伯爷人生的翻版。

    赵掌柜啧啧摇了摇头。

    写这故事的书生估计是知道归翰斋的背景,特意写了这故事来讨好伯府,因此在故事里对“沈振英”颇多溢美之词,沈振英与原配夫人也被写得如同神仙眷侣。

    但是,现在看来,这马屁似乎拍到了马腿上。

    的确有很多权贵喜欢自己的经历被写成故事为人传扬。不能凭文治武功留名青史,说不定能靠逸闻故事被世人记得呢?尤其又是足以被人赞扬的佳话。

    但是,显然少夫人并不这么想。

    赵掌柜稍微一想也有些明白:老威远伯毕竟已经去世,而少夫人是孙媳妇,出了这本书的话,别的不说,肯定会出些风头,被伯府的人注意到。

    以少夫人的性子,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赵掌柜这般想着,也就没再多说,而是继续跟宜生说起后续的印书事宜。故事找好了,接下来自然就是印刷,因为宜生之前跟父兄说好,因此印刷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直接去渠家书坊印就是,因此这事儿两人也没说多久。

    最后,赵掌柜期期艾艾地问了宜生一句:“东家,那个《画梦》的故事,署名写什么?”

    宜生一愣。

    她之前交给赵掌柜一沓稿子,稿子上写的故事,就是《画梦》。故事写一个闺中小姐,通过一幅奇异的画遇到到如意郎君,其中虽经历了种种坎坷,最终却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故事很俗,也无甚深意,看起来就像闺中少女的妄想,但俗不要紧,重要的是人们喜欢看。尤其对情窦初开的丫鬟小姐们来说,这故事里的少女就是她们的化身,少女的经历,何尝不是她们偷偷幻想过的。

    宜生曾将这故事拿给红绡看,从红绡羞红了的脸,以及抱着稿子不放手的结果来看,故事的吸引力应该是不错的,所以她才有了些自信,然后将稿子交给了赵掌柜。

    但是,故事要印成书,总得有个作者,而宜生的身份自然不能暴露。

    “要不,也叫个什么什么主人?什么什么先生?”赵掌柜试探着问。

    话本故事在正经文人眼里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写话本故事虽不算丢人,但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儿,有人愿意署上真名,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用别名,通常取表字、别号、室名以代替真名,比如什么花溪先生,什么风月庵主人。就是赵掌柜找来的那些穷书生,也大多没用真名。

    宜生神思恍惚了一瞬,道:“叫先生吧。”

    若不是死后那段诡异神奇的经历,便不会有今日的渠宜生,她也不会动了写故事的念头,所以,就叫先生吧。

    于是,作者署名先生的《画梦》,便与其他几个故事一起付梓印刷,很快摆在了归翰斋的书架上,任人翻看购买。

    没过几天,赵掌柜便满脸带笑地跟宜生报喜。

    话本子果然比正经无趣的经书典籍更吸引人,原本归翰斋所在的那条街上只有奇趣书堂卖话本子,需求其实是远远大于供给的。这会儿突然又冒出一个归翰斋,也开始卖起话本,立刻便吸引了不少顾客。

    归翰斋比以前热闹红火了不少,每日的客人比以往多了三倍还多,但话本子本小利薄,赚的钱其实也没有多多少,但归翰斋的话本印刷不费一文,本钱自然大大降低,虽然定价与奇趣书堂一致,纯利润却比奇趣书堂高了些。

    赵掌柜算了算,算上《画梦》在内的共五篇话本,估计能为归翰斋带来至少二三百两的收益,这还是以目前归翰斋名头没打响,销量不如奇趣书堂的情况来计算的。

    此外,赵掌柜还笑眯眯地告诉宜生一个消息:五本书中卖的最好的,是《画梦》。

    宜生笑笑,心里其实不怎么惊讶。

    她观察过,会买话本的,除了少数寻常百姓和一些书生外,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婢女占了很大数量。而《画梦》,则就是她特地为这些女孩子们写的。

    哪个闺中少女不曾向往过一段美好而奇异的恋情?因为作者的缘故,如今市面上描写爱情的话本基本都是男性视角,而《画梦》则是彻头彻尾地女性视角女性思维,女主所思所想,几乎完全契合了十几岁少女的心态,而故事里的男主,更是符合少女对未来夫君的一切美好想象。

    所以,宜生对这结果并不算多意外。

    不过,自己写的故事能得到别人喜欢,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更何况还能顺便挣钱。

    因此,听了赵掌柜的汇报后,宜生对写故事也更加有兴趣了,平日除了教导两个庶女和陪七月,其余时间不是看书便是写书。

    《画梦》成功了,就说明之前的思路是对的,因此宜生也不多想其他题材,只专心写起了闺阁少女们喜欢的故事。这也是她在死后那个“网站”得来的启发。

    积累是很重要的,针对特定人群的长久积累更能产生质量的变化。若“先生”这个名号一直写少女喜欢看的故事,自然能积累越来越多的少女读者,按那个世界的说法,就是粉?

    宜生不太明白为何读者又称作粉,但这不影响她跃跃欲试想要在这个时代“圈粉”。

    当然,圈粉不是为了收获小姑娘们崇拜的目光——她遮掩身份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想着收获什么崇拜的目光,再说,若她的身份爆出来,收获的是崇拜的目光还是鄙夷的目光还说不定呢。至于圈粉,其实宜生的想法很朴素:粉越多,挣得银子也就越多。

    于是,宜生每日安安静静地写书,只是都避开了沈青叶和沈琼霜,知道的人除了赵掌柜也就只有红绡和绿袖,至于七月——宜生并不知道她是否理解写书的具体意思。

    就这么安静地教孩子,写书,过了差不多半个月,小院突然有人拜访。

    来人居然是沈问秋,而且,他不是只身前来。

    ☆、65|3.31

    与沈问秋一同前来的,除了靛青靛蓝,还有一个少女。宜生猛一看还以为是丫鬟,正纳闷一向不让丫鬟服侍的沈问秋怎么突然改了脾性,就看到少女怀中抱着的剑。

    乌沉沉的剑鞘看上去毫不起眼,定睛看去却有种冷冽肃杀之感,绝不是陈二那种纨绔挂在腰间装模作样的剑。

    宜生没来得及仔细看,寒暄过后,沈问秋马上为宜生介绍起来——少女叫“阿杏”,是沈问秋特地找来给七月做护卫的。

    只听到这一句,宜生便愣住了。

    她心里想了好几种可能,却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经过生日宴陈二的事,宜生不是没有想过七月的安全问题。

    上辈子,七月就是因为刘婆子的恶意消失,后来沈琪变成七月,美貌的名声传扬出去,沈琪又经常在外露面,因此招惹来不少麻烦,只不过都被沈琪或陆澹一一化解和挡去了。

    今生,七月不如沈琪那般高调,但是,这就意味着安全了么?

    当然不是。恶人不会因你退缩而收敛,只会觉得你更好欺。如生日宴那日,陈二等人只是听说了七月美貌,就千方百计想要见到七月,这难道要怪七月长得美引人觊觎么?

    所以宜生无法不担心。

    这些日子里,除了写书和教导沈青叶和沈琼霜外,她又去京城的几个大武馆和镖局去了一趟,想要找个身手好人品好,最好能一直贴身伺候七月的女武师。只是女武师本就少,大多都已被聘去,没被聘去的大多又有家累,不可能住进伯府贴身伺候七月,比如教宜生打拳的这位就是这般。如此一来选择就不多了,宜生见了几人,却都觉得不太合心意,因此一直都还没有定下。

    结果,正瞌睡呢送枕头,沈问秋主动寻上门来,要给七月送一个护卫。

    是被陈二的事触动,还是因为听说她去武馆镖局打听女武师才想起来?

    不论前者还是后者,都可见其用心。

    “多谢三叔。”宜生心里感激,深深地作了一揖。

    沈问秋笑着摆摆手,没多说什么,只继续介绍起阿杏来。

    阿杏是他找来的护卫不假,但阿杏却并非武馆镖局的女武师。她有正经师承,之前一直待在师门学艺。这次出来是因为阿杏的师父觉得她功夫学得差不多了,反而该出来历练下人情世故,恰好碰上沈问秋想为七月找个护卫,而阿杏的师父又是沈问秋的至交。于是沈问秋就拐了阿杏,让她给七月做护卫,保护七月的安全,直到七月出嫁为止。

    而且,七月喜欢玩的那些船模,也是出自阿杏的师门之手。按沈问秋的说法,阿杏的师门其实主要就是玩儿木工活,功夫反倒是次要的,不过阿杏习武天分高,不凭借外力的话,身手比她师父还好,因此就算不是专门学武,当个伯府小姑娘的护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阿杏手还很巧,会做包括船模在内的很多东西。

    所以说白了,阿杏就是沈问秋找来保护七月,兼陪七月玩儿的。

    听了沈问秋的话,宜生嘴唇微张,满脸惊讶地又看了看“阿杏”。

    她一身劲装,身量高挑笔直,抱着剑,也不说话,明明站在那里,却很容易让人忽视。

    但这不意味着她长相普通。

    相反,她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整个人立在那里便如同一把剑,雪白锋锐,剑光冷冽,炫目地让人移不开眼。但是,这是在特意去看她的时候。若是不注意,她就像被裹上了剑鞘,光华内敛,锋芒不露。

    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来说,这种内敛的气质比漂亮的相貌更难能可贵。

    若说她还有什么不足,或许就是她稍显硬朗的脸部轮廓,这让她缺少了一些女儿家的柔美,反而有种英姿勃发的感觉。而且,她的身量也比同龄女孩子高挑许多,加上虽是女式却极其简单的发髻和衣服,看上去便有些雌雄莫辩。

    宜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目光里有初见新鲜事物的新奇,更有不加掩饰的狐疑。

    高手、师门、历练……她还以为这些东西只存在于话本中。

    即便死后看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故事,知道这世界远比她以前认为的复杂而多彩,但毕竟,无论前世今生,在活着的日子里,她的生活一直是困在内宅里的。

    重生以来,四周仍旧是这高高的院墙,所见的仍旧是那些熟悉的男男女女,关注的忧心的也依旧是她和她所在乎的那一小撮人。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前世错过,今生却忍不住主动靠近了一次的罗阎王。

    但即便是罗阎王,也是她前世听说过的人物。可这个阿杏,还有她的出身来历,却是前世的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所以宜生忍不住好奇,还有疑虑和防备。

    她信任沈问秋相信他是为七月好,但毕竟关乎七月,她无法不小心一些。

    沈问秋自然看出了她的疑虑。

    “你不必担心。”他温声道,“她师父是我多年好友,阿杏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绝对信得过。”

    “三爷救了我的命。”阿杏冷不丁地开了口。

    这也是她自进了院子第一次开口,沈问秋说这是因为她不爱说话。她的声音少年气十足,清朗,却不够清脆,若是不看长相,定会以为是男孩子的声音。

    宜生恍惚觉着自己似乎明白了阿杏不喜欢说话的原因。

    不过,想到阿杏那句救了她的命,宜生还是不觉朝沈问秋看过去。

    沈问秋摇摇头,直接笑着拍了阿杏一脑袋:“原来你还记得爷救过你啊?爷还以为你忘了,平日连个笑脸都不给爷。”

    阿杏则抿紧了唇不说话。宜生则惊讶于两人的熟稔。

    沈问秋没在意阿杏的沉默,只对宜生道:“阿杏是孤儿,当年我第一次出去跑商,在路上遇到阿杏,做生意没法带着,便把她交给了她如今的师父教导抚养,当时她才九岁,跟七月如今的年纪差不多。”

    说罢,笑道:“说起来,七月呢?阿杏再好,也得七月喜欢才好。”

    宜生眼里的疑虑渐消,道:“昨夜里有些没睡好,吃过早饭不久就又闹觉了,已经让红绡去唤了。”

    闻言,沈问秋眉头微蹙,突然道:“以后让七月跟着阿杏也学些拳脚吧——权作强身之用。”

    七月已经十岁了,十岁的孩子还这么嗜睡,实在不太正常。

    宜生一愣,随即眼眶一酸,默默点了头,轻声应:“嗯。”

    正说着,红绡便牵着七月的手从内室出来。

    七月穿着家常的浅葱色棉绫袄,下着素纱裙,头发只用发带松松系了,许是刚醒的缘故,小脸还红彤彤的,双眼惺忪,被红绡牵着往前走,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显然是还没睡饱。

    不过,看到好几天没见的沈问秋,她还是很努力地睁大惺忪的睡眼,用一般人都看不懂的眼神跟沈问秋交流了一番。

    沈问秋丝毫不以为忤,从红绡手中接过七月的手,跟她介绍起阿杏。

    “七月,她叫阿杏,阿杏,她会功夫,还会做你喜欢的船模,以后让她保护你,教你功夫,陪你玩儿,好不好?”

    七月表情呆呆的,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一样,但当沈问秋话落,指着阿杏问她时,她的眼珠转了转,抬起头,看向阿杏。

    阿杏也看向七月。

    两人离得很近,阿杏高挑,七月矮小,七月很努力地仰着头,也无法与阿杏的目光平视。

    阿杏一愣,微微弯下了身体。

    七月双眼眨了眨,然后便一脸认真地看着阿杏。她看得极仔细,眼珠转动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阿杏的脸来回扫描了不知多少遍,过了足足有半柱香之久,才又眨了眨眼,然后移开视线。

    沈问秋笑:“看来七月很喜欢你呢,阿杏。”

    阿杏面无表情。

    沈问秋挑了挑眉,又道:“要是不喜欢的人,七月可是一眼都不会看的。她看了你那么久,可见有多喜欢你。”

    阿杏依旧没说话,只是又看了眼七月。

    七月已经慢吞吞地挪回到沈问秋身边,揪着沈问秋的衣角,不知道是研究衣角上的花纹还是神游天外。

    沈问秋笑:“不过,这样的喜欢还不够。你要让她彻底信任你,亲近你。”

    说罢这句,他忽然转头,朝宜生道:“能否让他们单独相处片刻?”

    宜生一愣,没有立即回答。

    沈问秋也不急,静静地等待她的回复。

    只有阿杏和七月两人的表情始终未变——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宛如面瘫。

    良久,宜生缓缓点了头:“好。”

    她有些明白沈问秋为何要让七月和阿杏单独相处。

    七月对外界的反应太迟钝,心里眼里的空间也太小,她的心里只盛了寥寥几个人,当看着这几个人的时候,她的眼里几乎看不到别的人。而目前来说,这所谓的“几个人”,其实也只有宜生和沈问秋两个,严格来说什么无法说“几”。

    虽然在沈问秋的引导下,七月看了阿杏,但那其实多半是由于沈问秋的命令,七月只是在跟随这个命令在动作而已。命令结束,她的眼里便不再有阿杏。

    但阿杏是要随身陪伴七月的,而看沈问秋的意思,似乎并不只是想让阿杏成为红绡绿袖那样服侍七月的角色,他想让阿杏也成为七月心里的“几个人”之一。

    所以,要让两人单独相处,让他们互相接触。

    不仅要让七月信任阿杏,还要让阿杏信任七月。

    他们不是主仆,信任必须是相互的。

    ***

    在宜生的命令下,七月一脸茫然地跟着阿杏去了内室“培养感情”,外间便只剩宜生和沈问秋,当然,还有红绡绿袖和靛青靛蓝。

    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场面有了片刻的停滞。

    打破平静的是沈问秋。

    他轻轻呷了一口茶,忽然说了句:“听说,陈家那个虎奴逃了。”

    宜生手一晃,正在拨茶的杯盖碰到茶杯,陡然发出一声脆响。

    ☆、66|3.31

    仿佛没听到那一声脆响,沈问秋继续道:“陈府也是松懈了,那虎奴除了起初跑过几次,后面几年一直老老实实的,陈府以为他不会跑了呢。又因他浑身是伤,便没安排几个看守的人,谁知道,他不知怎么竟打开了锁,又将看守打倒,到陈二发现的时候,已经寻不着人了……”

    他笑了笑:“蛰伏五年,这虎奴也是个人物。”

    宜生轻轻“嗯”了声,问道:“那陈府如今还在搜查么?他满身是伤,陈家又那般势大,应该不难找吧?”

    “你希望陈府找到,还是不找到?”他低声问,目光却不看着宜生,只看着茶盏中在亮黄茶汤中起起伏伏的嫩叶,眉眼隐在氤氲的水汽后。

    未料到沈问秋竟会问出这话,宜生怔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脸上有丝无措的窘迫。

    沈问秋抬眼,目光迅速从宜生脸上扫过,恰恰看到她的无措她的窘迫。

    不过,宜生很快回过神来,那一瞬间的无措和窘迫瞬时消失无踪。

    她看向沈问秋,便对上他似乎毫无所觉的脸。

    她便敛下了眉目,一派温婉模样:“看着有些可怜,但行刺朝廷命官,其罪当诛,我自然是希望陈家早日将他找到。”

    沈问秋目光闪动。

    “不过,我怎样想又有什么干系,该找到总会找到的。”宜生又笑着道。

    该活的死不掉,该死的活不了,她拨动了一颗棋子,但能否将死局变为活局,却不是由她掌控的。

    沈问秋也笑笑,道:“这倒也是。”

    ***

    沈问秋没待多久。

    两人说话的功夫,阿杏和七月便手牵着手走了出来,七月满眼亮闪闪地看着阿杏,那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炽热。而且,与其说两人手牵手出来,不如说七月抓着阿杏的手指头不放。

    宜生很有些惊奇地瞪大眼睛去看阿杏。

    她比谁都清楚七月有多难讨好,除了她和沈问秋,七月从未如此明显地流露出对一个人的喜爱和信任,更遑论这还只是第一次见面。

    宜生的目光太过直白,阿杏似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微微抬起右手,想要将手从七月的小手中抽出。

    然而,七月并没有体会到她的不自在,见阿杏想要抽手,七月立刻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合拢,抱住阿杏那比她大了几乎一倍的手。

    阿杏抽了两下没能成功,她低头看了看七月,正对上七月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嘴角抽抽,不再试图将手抽出。

    沈问秋:“阿杏,看来七月很喜欢你啊。”

    阿杏:“……”

    七月的反应让宜生疑心大去,于是阿杏就被留了下来,沈问秋塞人成功,心满意足离去。

    离了宜生的小院没几步,靛蓝便有些憋不住地问道:“爷,这样行得通吗?现在还好,十四五岁看不出来,可再过几年,就不好瞒了啊。”他有些怕怕地捂住胸口。

    沈问秋斜了他一眼:“你怕什么?爷都不怕。”

    靛蓝便苦了脸:“我这不是为您担心嘛!不说几年后,就现在,这住在一个院子里朝夕相处的,万一被宣少夫人发现了,您可就好心——”

    沈问秋弹了靛蓝一个爆栗:“行了行了,别杞人忧天了。阿幸要是那么废物,爷还犯得着费劲儿巴拉地拐过来?”

    靛蓝捂着脑门儿闭了嘴。

    靛青却忍不住又开了口:“爷,相里先生知道您让他徒弟做什么吗?”

    沈问秋:“……”

    ***

    宜生牵着七月的手,站在一间客房前,对阿杏道:“阿杏姑娘,仓促之下来不及准备,委屈您先暂居此处。”

    阿杏的脸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不委屈。”她道。

    宜生笑笑:“七月原先一直跟着我睡,如今她也大了,该有自己的房间,只是之前我不放心她,如今有了你,我也就放心了。稍后我便让人收拾出两间屋子,就在正房不远处,两间屋子挨着,你和七月一人一间。”

    阿杏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

    宜生又指着身边一个小丫头道:“院子里人少,一时之间找不到凑手的,小玉之前在厨房,但好在细心,暂且让她在你身边伺候,过几日我再挑个好的。”

    那叫小玉的丫头模样寻常,也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听了宜生的话,怯怯地抬头看阿杏,一双眼睛倒是十分灵动。

    然而阿杏却拒绝了宜生的安排。她只说一句“我不要人伺候”,别的也不多说,但看她神情,宜生便知她并非客气,而是真的不想要人伺候。

    宜生便也不勉强。

    安排了住处,宜生又略微打探了下阿杏的来历。

    之前沈问秋说的含糊,她只知道阿杏有师门,功夫好,还会做模型,但具体怎样却一无所知。而且,最让她感到好奇的,是阿杏怎样让七月信赖她。

    只是,阿杏实在太惜字如金,宜生打听了半天,才勉强拼凑出阿杏的身世。

    阿杏就叫阿杏,只有名,没有姓,因为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她还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有爹娘,但什么模样,姓甚名谁,却是通通不记得了,因为在她两三岁的时候,便被人贩子拐了。

    人贩子将她卖给了一对没孩子的夫妇,但那家人对她并不好,尤其在那夫妇自己生出孩子后。于是阿杏逃了出来,逃出来后一直流浪,成了个小乞丐,期间无数次差点被饿死、冻死、被成年的乞丐打死……但她都挺了过去,直到九岁那年遇到沈问秋。

    沈问秋救了她,也结束了她朝不保夕的流浪生涯。

    阿杏原本想跟在沈问秋身边,但沈问秋却将她托付给了自己的好友相里青,于是之后六年里,阿杏便一直跟着相里青学艺。

    前几日,沈问秋突然找来,相里青便让阿杏跟沈问秋走了,说让她出门历练一番。

    而在来伯府之前,阿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要给一个小女孩来当护卫和玩伴的。

    听到这里,宜生不由对阿杏满心怜爱,又有些羞窘。

    怜爱是因为她的身世,而羞窘……她怎么感觉,沈问秋好像为了七月坑了阿杏一把呢?

    阿杏如今也不过才十五岁,若说什么都学成了,宜生是不大信的。

    ☆、67|3.31

    于是阿杏便在宜生的院子住了下来。傍晚,听说了消息的谭氏立即便来打探了。她上上下下将阿杏打量了半天,许是因为阿杏是沈问秋送的,所以倒没对阿杏有什么挑剔,只是含沙射影地暗暗讥讽了宜生几句。

    宜生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做了耳旁风。

    倒是阿杏因为谭氏讥讽的话皱起了眉头,用目光向宜生询问,收到宜生制止的眼神后,才垂下了略显细长的眉眼。

    嘴上占了几句便宜后,谭氏也见好就收,没再过分

    没过几日,为她和七月准备的房间收拾好,两人便一起搬到了正房隔壁,七月的屋子挨着正房,阿杏的屋子挨着七月的。

    虽只多了一堵墙,七月却还是很不适应。

    她也不哭闹,只总是夜里惊醒,白日也更粘宜生了,晚上要分开去自己房里睡时,表情就像被毒辣的日头晒地打蔫儿的花儿似的,看得宜生心疼不已。

    心疼地她几乎要马上后悔,要继续抱着她搂着她一辈子。

    可她心知这不可能,七月不可能永远待在她怀里。所以只能眼睁睁地七月萎靡。

    不过,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两三天,她便完全无暇再为离开了母亲而伤郁郁不乐。

    这完全是因为阿杏。

    阿杏是个称职的玩伴,更是个称职的师父。

    每天早晨,东方放白,晨露还挂在枝头的时候,不管七月睡地多香多沉,阿杏都会毫不心软地把她从香香软软的被窝里挖出来。l

    七月也不是没脾气的,以前那样乖巧是因为宜生基本事事都顺着她,可真要是逆了她的意,她绝不哭闹,但却会用无视、无声的方式表达抗议。

    阿杏第一次叫七月起床,便是因为头天晚上说好了卯时三刻开始练拳,可都辰时了,七月还赖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之前宜生每日早起锻炼,七月也被迫跟着早起跑圈儿,但宜生到底心疼她,是以从未强迫她一定要早起,尤其是起这般早,且每日跑圈儿时间也不长,顶多顶多一刻钟。

    可现在,监督七月早起晨练的人换成了阿杏。

    顶着阿杏瘆人的目光,绿袖跑进跑出地叫了七月好几次,却依然没有成功。

    于是阿杏就冷着一张脸进了七月的房间。

    阿杏叫人起床时可不像绿袖那样温温柔柔哄小孩儿的调子,她说话就像下冰雹,一个字落下来就是一个坑。

    可七月不为所动。

    也不是完全不为所动——她皱着小鼻子哼了一声,然后扯着被子卷巴卷巴,把自己卷地严严实实,好似一只蚕蛹。

    继续睡地昏天暗地。

    阿杏愣了下,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地,一把抓起被子角,用力一拉。

    被子卷里的七月便咕噜咕噜滚了出来,停止滚动时,还一脑袋撞在了里侧的床板上——幸好床板上裹了厚厚的段子。

    她穿着白色的丝绸寝衣,因为没发育所以无走光之虞,但雪白的锁骨和小脚还是暴露无遗。

    阿杏只猝不及防地瞥到一抹比丝绸寝衣更白更滑的色彩,便下意识地扭了头。

    脑袋撞到床板上,七月立刻就醒了过来,她腾地一下坐起来,捂着被撞到的鼻子怒视阿杏。

    当然,她的所谓“怒视”,在别人眼里看来就是面无表情。

    而阿杏完全无视了她的“怒视”。

    见她醒过来,阿杏立刻唤绿袖给她穿衣洗漱,限定时间一刻钟,吩咐完便出去等候。

    绿袖火急火燎地围着七月忙活,七月也乖乖地任由她摆布——她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仇恨目标阿杏离开了视线范围,她便立刻忘了方才被强迫清醒的痛苦。

    再说,睡地迷迷糊糊时被挖起来洗漱打扮,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以前宜生这样做时都温温柔柔地,甚至能全程不弄醒她。

    于是,梳头的时候,七月便又睡着了。

    于是,阿杏又进了屋,直接把睡地迷迷糊糊的七月拎了出去。

    两脚悬空的感觉立刻让七月再次醒过来,然后就看到阿杏冷面无私的脸,仿佛看到一只魔王。

    事实证明阿杏真的是魔王——对七月来说。

    阿杏不会像宜生那般心软,也不像红绡绿袖那般碍于身份不敢越矩,沈问秋吩咐她锻炼七月,她便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解了七月嗜睡体弱的状况后,她制定出一套能够锻炼全身却又不至于损伤身体的方案,然后就是盯着七月也一丝不苟地完成。

    任凭七月如何耍赖装可怜,阿杏都丝毫不为所动。

    七月左瞅右瞅想搬救兵,可是红绡绿袖和其他下人都听阿杏的,至于宜生——因为早跟阿杏通了气儿,此刻正躲在附近,一边看着七月的可怜模样心疼不已,一边一再告诉自己这是必须的,她硬不下心来,就要让个能硬下心的人来。

    于是,七月孤立无援孤苦伶仃凄风苦雨地被大魔王阿杏押着完成了第一天的晨练。

    等到晨练结束再见到宜生的时候,七月几乎是哇地一声冲进了宜生怀里——当然,哇是脑补。

    而她看阿杏的目光,又哪里还有前日初见时的信赖喜爱——此刻阿杏简直成了她仇恨目标榜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阿杏面不改色。

    宜生十分心疼,然而饭后还是把七月扔给了阿杏。

    不过,饭后的时光比起晨练好上一万倍。

    这次宜生正大光明地在一旁观摩,然后就知道七月为何在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喜欢阿杏了。

    阿杏简直是个百宝箱。

    除了一把常见和几件换洗衣物,阿杏搬来时还带了一个木箱子,木箱里整齐地陈列着不下百种器具原料还有成品。

    模样外表看着很熟悉——正是沈问秋送给七月的那只工具箱放大版。

    里面的器具也大同小异,镊、锉、刀、夹、钳、锯、规、钎……七月的小匣子里有的这里面都有,七月没有的,这里面也有。

    当初收到那小工具箱后七月很兴奋,整日拿着瞎捣鼓,甚至在短短几天内就用那些工具和薄木板捣鼓出一艘小船。而此刻,一看到阿杏的这只大号工具箱,七月立刻两眼发光,小狗看到肉骨头似的,紧紧抱着大箱子不放手。

    阿杏残忍地将七月从箱子上拎走。

    七月来不及愤怒,就被阿杏从箱子里拿出的东西吸引住目光。

    栩栩如生的小动物,袖珍可人的缩小版宫殿房屋,还有——各种带有机关的小玩意儿。

    阿杏拿出一只小小的、可以轻松放在袖子里的直筒似的东西,手指轻轻一按,一支细如牛毛的长针弹射而出。不知是材质的缘故还是弹射力的缘故,那纤细的针身竟然能毫不费力地穿透木板。

    虽然木板很薄,但相较纤细的真身,这样的效果已经足以让人震撼。

    可以想见,若是这长针射向人,几乎是防不胜防。

    所以宜生震惊了。

    七月显然没想那么多。

    她的目光随着阿杏拿出一个又一个小玩意儿而越来越亮,方才对阿杏的恼怒仇视一扫而空,只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阿杏。

    阿杏被她陡然炽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头,轻声解释起那些小玩意儿的作用来。

    除了那可以弹射长针的暗器长筒,阿杏的箱子里还有不少有类似危险功能的小玩意儿。其中有一个,外表是普通之极的折扇,阿杏单手一甩,也不知碰到哪个机关,扇面上的清隽的水墨山林消失不见,数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弹射而出。

    ☆、68|4.21

    那折扇不大,小小巧巧的,合起来便能放在袖子里,可若不碰到机关,很难想到里面竟藏着那样锋利的刀片。阿杏演示了一番,见七月眼里满是好奇,便将扇子递给七月。

    七月拿着扇子,左摸摸又摸摸,很快便摸索出控制机关的方法,然后,她就抱着扇子不舍得撒手了。

    阿杏伸手想要将扇子拿回来,就对上七月睁得圆滚滚的眼睛。

    阿杏:“……”

    “送给你。”她道。

    七月笑眼弯弯。

    阿杏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只是那笑看起来很生涩,像是平时不习惯笑似的。

    虽然七月似乎摸索出折扇的用法,但毕竟是危险的利器,阿杏便打开折扇,仔细地为七月讲解扇子的功能结构,甚至还三两下便把整把扇子拆分开来,又迅速地还原成扇子的模样。

    七月的眼睛顿时睁大。

    阿杏将扇子又递给七月,示意她按照自己方才的步骤照做一遍。

    七月接过扇子,只微微迟疑了片刻,便小心翼翼地照做起来。

    折扇的结构很简单,虽然扇骨是用刀片做成,相比其他机关也算是简单的了,因此七月没遇到什么困难,很快就将折扇拆开又复原,每一个步骤都与阿杏方才的动作丝毫不差。

    阿杏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很聪明。”阿杏说道。

    只是她似乎并不怎么夸人,这话说出来也硬邦邦的感觉。不过,七月并不在意就是了。她依旧兴致勃勃地探索着阿杏箱子里的其他小玩意儿,虽不说话,却用眼神缠着阿杏为她一一解说。

    阿杏倒是好耐性,不厌其烦地通通解释了一遍,又说起那些小机关是怎样制成,有什么诀窍,是什么原理……只听得七月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简直把阿杏当神仙一样来看了。

    被她这样看着,阿杏有些不好意思,俊俏的脸微红,却依旧温声讲解着。待讲完那些现成的小机关,阿杏又拿出箱子里的各种工具,向七月讲解它们各自的用法,甚至当场便用那些工具,三两下就做出一只能隐藏匕首的首饰匣子来。

    七月当下就要学,阿杏也不藏私,细细地教导起来。

    看着两人相处融洽,宜生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阿杏教七月的东西虽然多且杂,且有不少虽精巧却无害的机关,比如那些船模,但毕竟还有不少利器,比如那内里藏着锋利刀刃的折扇,而这类机关,似乎并不太适合一个闺阁小姐学习。若是换了别的母亲,恐怕就会阻止了。只是宜生却没有阻止。

    那些利器虽凶险,但七月没有害人之心,利器可害人,也可护人,七月若能学会用那些利器保护自己,宜生求之不得,因此自然也不会阻止。

    所以她对阿杏的作为视而不见。

    只是,如此一来,她倒对阿杏的师门来历更加好奇了。

    那些精巧绝伦的机关可不是普通的木匠铁匠能打出来的,也不像是话本子中常提的江湖门派。

    后来,等关系更熟了些,宜生又跟阿杏提起,才隐约摸到一点儿门道。

    阿杏的师门的确不是普通的江湖门派,而是居然跟墨家有些渊源。墨家起于战国,曾经同儒道两家分庭抗礼,并称显学。墨子之后,墨分三家,即邓陵氏之墨、相夫氏之墨、相里氏之墨。邓陵氏多游侠,相夫氏重辩论,而相里氏,则更注重科技研究。

    其时三家皆自谓正宗,互相倾轧,只是如今整个墨家都已没落,三家之争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

    到了战国后期,三家又合三为二,一派多为游侠,一派则是以学科研究为主的墨家后学。

    而到了秦汉时期,秦皇崇法,汉武尊儒,与法儒两家理念有着根本分歧的墨家便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再加上自身固有的缺陷,墨家逐渐式微,典籍传人俱已零落,乃至根基断绝,许多人甚至以为世上不再有墨者。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墨家的确已经没落,却也不是全无传人。

    阿杏的师门,可算是相里墨这一支,她的师傅相里青,便是战国时秦墨钜子相里勤的后人。

    原本宜生以为阿杏的师门是什么世外高门,门派中人自然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但听阿杏说了跟墨家的渊源后,才知道自己错地厉害。

    阿杏说的不多,但只从阿杏透露的那一言半语,加上记忆中各家典籍的记载,宜生也大致明白了阿杏的师门是什么情形。

    墨家从来不是远离世俗、高高在上的孤高形象,相反地,自墨翟始,墨家弟子便多为社会下层人员,有农夫工匠,也有贩夫走卒,甚至连墨子本人便曾经做过舆人,即造车的工匠,因此还被当时的人称为“贱人”。

    数百年过去,如今的墨家与最初的墨家自然不尽相同,但有些特质却保留了下来,比如成员的来源。直至如今,墨家依旧主要由社会底层人士构成。

    据阿杏说,她的师门里有技艺精妙的车船工匠,更有精于格致数理之道的学问家。阿杏自九岁起便入了师门,方方面面都学了些,机关术略通,天文地理略懂,但她最擅长的却还是武艺,在满门数理学家和能工巧匠的师门里也算是另类了,不像是相里氏墨者,倒偏向游侠一些。

    不过阿杏性子内向沉稳,虽重然诺,却不会意气上头便生死置之度外,这样的性格,自然再适合做护卫不过。

    宜生越发觉得沈问秋是有预谋地拐了阿杏给七月做护卫,于是也就越发地对阿杏愧疚起来。

    阿杏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甚至还说就算沈问秋没有找来,等学成出师,她估计也是要寻个武馆或镖局落户,靠一身武艺过活。

    说罢,阿杏便又绷着脸指导七月扎马步。

    被逼着扎马步的七月眼泪汪汪。

    阿杏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仙子和大魔王的综合体。

    与阿杏相反,七月喜欢机关术也喜欢格致数理,却唯独对一切运动深恶痛绝,其中自然也包括武艺。

    不过,有大魔王阿杏压着,七月再怎么对学武深恶痛绝,也只得每天乖乖地起床跑圈打拳扎马步。

    这样坚持了一个月,七月毫无武艺天分的事实便暴露出来,虽然拳法套路全学会了,但实战中,她依旧被比她还小了两岁的孩子,也就是厨房曹婆子的女儿小环虐成渣渣。不过,虽然练不成武林高手,身体却真的好了许多,再不像以前那样嗜睡了。

    这让宜生高兴不已。

    此外,与毫无成就的武艺相比,七月在机关和数理上的进步却是飞速的。

    阿杏在这点上比任何人体会地都更深。

    开始她只以为七月是个比较聪明的孩子,但现在,她觉得七月何止是聪明,简直就是妖孽。

    阿杏虽说在武学上更有天分,但这并不代表她脑子就笨,相反,阿杏很聪明。论起在机关术和数理学问上的造诣,阿杏的水平在师门中可以称得上中流,这自然不算什么,但她才只有十五岁,而她的那些师兄弟们绝大多数都已经是成年人,浸淫机关术和数理学问数十年,自然不是才十五岁的她可比的。所以,阿杏绝对不笨,甚至可以算是相当聪明的那一拨。

    可是,跟七月比起来,阿杏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算。

    七月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阿杏传授给她的知识,毫无消化不良的迹象。

    阿杏顿时有了紧迫感。

    于是,某天,宜生偶然发现阿杏托人从师门带来了一大箱子书,里面都是师门最近的各种研究成果,还有一些阿杏本就该学,却因为被沈问秋拐来当护卫而中断了学习的书籍。

    “阿杏真用功啊。”宜生带着赞叹和欣赏感叹了一句,“离了师门也不忘继续学习。”

    阿杏俊俏的脸顿时有些泛红。

    ☆、69|4.21

    转眼到了月末,冷风一阵寒似一阵,院子里几棵李树和海棠哗啦啦地落叶子,每日清晨都在地面上铺成厚厚的一层。

    刚用过早饭,院子里的落叶还未清扫,阿杏就带着七月在李树下扎马步,红绡绿袖在一旁候着。

    宜生坐在窗前与赵掌柜一起盘点归翰斋的帐,时不时看窗外一眼。

    “少夫人,这月铺子的收益又比上月多了五十多两呢!”盘完账,赵掌柜喜滋滋地道,看着宜生的目光便带着丝钦佩。

    他这个女东家,可着实是让他刮目相看啊。

    原以为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谁知道脑子里竟有那么多好点子!

    接收到赵掌柜眼里的喜悦和钦佩,宜生微微一笑,心里也有些欢喜。

    五十两银子,不论是对渠家,还是已经没落的伯府来说,都是个不值一提的数字,但对宜生,对归翰斋这个以往每年收益二百两银子顶天的小铺子来说,却都是个值得欣喜的数字。更何况,这才是归翰斋正是开始卖话本子的第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宜生为了这桩生意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除了亲自写话本外,更为归翰斋定下了大方向,又出了无数点子。

    话本虽受欢迎,但却是个本小利薄的,所以专卖话本的奇趣书堂便是以量取胜,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在这一点上,奇趣书堂已经做的相当好,作为对门,归翰斋若是跟着奇趣书堂学,根本捞不着什么好,所以宜生一开始就没打着学奇趣书堂的主意。

    论根基、论话本子的齐全程度,一百个归翰斋也比不上奇趣书堂,所以归翰斋只能另辟蹊径。

    拼量拼不过,那就只能拼质、拼特色。

    奇趣书堂的话本子固然多,却质量上却难免参差不齐,大量作品都低俗老套,大家小姐和穷书生的故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基本都是换汤不换药。而话本本身又是质量低劣的麻沙本,纸张薄脆黄暗,薄薄的一个小册子,看上去就跟正经书籍不是一个档次。

    而归翰斋呢?

    宜生让赵掌柜陆陆续续又找来十来个愿意为归翰斋写话本的穷书生,这样一来,每月为归翰斋写书的穷书生已经有二三十人,这不是为了以量取胜,而是为了精中选精。

    每月无论那些书生交上几个故事,翰墨斋最终至多只选取十个,每月只刊印选中的故事作为新书,其余没选中的都弃之不用。

    审稿严格,自然也就保证了话本的质量。而在印刷和用纸上,归翰斋是借着渠家书坊的印坊印书,质量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当然不可能像正经书籍那样用上好的纸,但相比普通话本子,却还是好上不少的。

    当然,质量高定价自然也就高,归翰斋的话本子售价普遍比一般话本高几文钱。这几文钱会让普通老百姓犹豫,甚至直接将很大一部分客人拒之门外,但对手头有些闲钱的人来说,这几文钱却又完全算不上什么。

    尤其那些爱看话本子的少爷小姐们,多花几文钱就能买到看上去上一个档次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却是求之不得。因此归翰斋的优质话本一推出,首先吸引到的便是这些不差钱的。其他就算没这些少爷小姐有钱,几文钱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钱,因此若话本质量真好,也依旧会有不少人会买。

    所以,归翰斋刚一开始便凭着高出一截的质量和价格赢得了部分客人和眼球。

    高质高价是大方向,在小的细节上,宜生也想了不少点子。

    比如,宜生让赵掌柜找了个说书先生。

    每月上新书的时候,说书先生便在归翰斋门口摆下阵势开讲,这讲的自然就是新书里的故事,不过说书先生顶多只讲一半,想知道剩下的?买书呗!

    这时候大多书店可没买前试阅一说,书籍金贵,书铺顶多让客人买前翻两眼看看是否有缺页和刊印错误,还多是让伙计翻而不是客人翻,因此想要在书铺蹭书看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归翰斋弄个说书先生让客人“试阅”,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此外还有各种招揽培养顾客的方法,比如每月固定时间上新书养成读者惯性,比如对新书甚至是作者做出一定推介活动。

    读书人清高,连带着书铺书坊之类的生意相比其他生意也显得清高一些,再加上这时候纸墨都贵,书更是贵,也就造成了书店坐等客来的经营模式。

    当街吆喝招揽顾客什么的,放在别的铺子上很正常,但书铺却大多不屑为之。当然也有没架子的,比如专做平民生意的奇趣书堂,门口就常年站着个伙计招揽客人。但归翰斋做的却又巧一些。

    归翰斋不用伙计扯着嗓子招揽顾客,而是在店门口立上木板,上写着当月新书、新书简介、作者简介/自述等等,虽也是招揽客人,却比奇趣书堂显得雅了一些,也取巧一些。

    当然,宣传板还是小意思,更重要的,是宜生想的那些宣传活动。

    “少夫人,我看那个‘每月最佳话本’评比可以一直办下去,您是没看到,那些少爷小姐们为了喜欢的话本能得第一,可是一点儿都不心疼钱哪,三两五两的都是小意思。那些没那么多钱的,因为有奖金勾着,也都踊跃投票……这几日投票板可热闹了,每日都有人专门跑来看票数,甚至还有人为了投票多买话本,连带着铺子里的其他书都好卖了不少……”赵掌柜继续兴致勃勃地道,这说的,便是宜生想出的宣传点子之一。

    归翰斋每月都进行一次“最佳话本”的评比,凡是买了归翰斋话本的,都可凭书给自己最喜欢的话本投上一票,最终获得第一名的话本作者会得到二十两银子的奖励,而投票的客人则可参与抽奖,奖品同样是实打实的银子,十两。

    这样一看,归翰斋先就倒贴了三十两,话本子本小利薄,归翰斋又不像奇趣书堂那样能以量取胜,到最后还真说不准是赚还是赔。

    因此赵掌柜开始时是不大同意宜生这提议的。

    可是事实证明,这点子完全是有赚无赔。

    凡是买了话本的都能投票,但却并非每人只能投一次票,若是有格外喜欢的故事,除了凭买话本投出的那一票外,还可以另外花钱投票。

    归翰斋走精品路线,顾客里不差钱的少爷小姐多,愿意为了喜欢的故事而花钱的自然也就多,虽然发给作者和中奖客人的奖金就要三十两,但算上那些用钱投的票,归翰斋不仅没赔,反而还赚了。

    当然,除非真遇上一掷千金的土豪,归翰斋在这个环节上赚的还是不多的,而目前归翰斋名气还小,顾客也少,所以归翰斋赚归赚,却也没赚多少就是了。

    而宜生弄出这个评比,除了想要赚这份钱外,更重要的目的却是为了宣传归翰斋,打响归翰斋的名气。

    这个评比的宣传效果,可比投票赚的那点儿钱重要的多。

    更何况,这个评比说是要倒贴三十两,目前看来,却是只要倒贴十两就可以……

    宜生:“那就继续办下去吧,只是要注意公平,票数万万不能弄虚作假。”说着,略带迟疑地看了赵掌柜一眼。

    赵掌柜拍着胸脯:“东家放心,这个我自然晓得,票数都是随时记录着的,就在门口放着人人都能看,任谁也不会怀疑咱们弄虚作假。”

    说罢,看着宜生的脸色,又忍俊不禁地道:“东家,难不成,您觉得我为了讨好您,故意给您算高了票数?”

    被说中心思,宜生也有些不好意思。

    说这评比只用倒贴十两便是这个缘故了——这月获得第一名的话本,著者恰恰便是“先生”,也就是宜生。

    宜生不缺那二十两银子,她弄这评比除了想赚钱和宣传,还有一个目的,却是为了激励那些写书的穷书生们。

    无论何时,银钱总是最直接最有诱惑力的激励,尤其是对那些生活拮据的穷书生来说,用二十两换得那些书生们用心写故事,宜生觉得这个买卖非常值。

    只是,如今第一是她自己,这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此外也难免怀疑,是不是赵掌柜为了讨好她,或者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暗箱操作。

    不过,赵掌柜这样一说,又将投票过程仔仔细细掰扯一遍,宜生才终于放下疑心,确定自己得第一不是暗箱,而是——她的故事真的得到很多人喜欢。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高兴。

    谁不想被人喜欢呢。

    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作品,被人喜欢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尤其……

    宜生弯起嘴角,几乎是头一次笑地这么真心这么轻松。

    尤其,这次是她写出的故事被人喜爱,而这些喜爱她故事的人并不知道她的姓名、出身、年龄、性别……他们只是因为她的故事而喜欢,而非为了别的什么。

    跟她是不是渠家大小姐没关系,跟她是不是伯府少夫人也没关系,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恭敬,也不会因为她的性别而侧目。

    仅仅是因为故事,因为她写的故事,因为渠宜生这个人本身,而不是别的什么。

    宜生忽然想起做鬼那段日子看过的一个词,那时她还有些不懂具体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恍惚有些明白了。

    那个词,叫做“个人价值”。

    活出个人价值,一辈子才叫不白活。

    ☆、70|5.06

    盘点过账册,赵掌柜告辞离去,宜生推开窗户,便看到七月面无表情地扎着马步,只是虽然看上去是面无表情,眼珠子却一直在悄悄地打量周围。

    而这个周围,重点则是阿杏。

    一旦阿杏的目光稍稍远离,她就趁隙放松下绷紧的身子,而在阿杏的目光转过来之前,又迅速摆正姿势,一副十分认真听话的样子。阿杏的目光并不经常离开七月,即便离开也只是片刻,但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七月硬是能争分夺秒地抠出那点儿时间偷懒,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天赋。

    宜生在窗边看着,又好气又好笑。

    正在七月又一次趁着阿杏不在意时偷懒,宜生思索着要不要出面教育教育的时候,阿杏忽然将目光转回来了!

    “今日加练三炷香!”

    阿杏如冰雪般冷酷的声音响起。

    七月瘪着嘴欲哭无泪。

    于是,到沈琼霜和沈青叶一前一后来小院报道时,七月依旧在院子里苦逼地练功,旁边还站着面罩寒霜,目光片刻也不离七月身上的阿杏。

    平时沈琼霜和沈青叶来小院时,七月都已经晨练结束,宜生也有意让三人错开不相见,因此,这竟是自来小院上课以来,沈青叶和沈琼霜第一次正面碰上七月。

    “那是什么?”沈琼霜看着七月手中的折扇,疑惑地叫道。

    沈青叶恰好也来到,听到这话便走到沈琼霜身边,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树叶金黄的李树下,穿着缃黄色衣裙的小少女手持折扇起舞,落下的黄叶随之而舞,衬着少女出尘脱俗的面貌,一时间竟让人恍惚以为不在尘世。

    真美……

    这念头瞬间撞入脑海,沈青叶神情暗了一暗,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扇子里有刀!”尖锐的女声打断了沈青叶的思绪,她回过神,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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