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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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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姐是七月,则是顺着她的这个大小姐而来。

    至于莹小姐,则才是如今渠府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也就是宜生哥哥的长女。

    至于最后一个夫人,却是指宜生的生母,而不是渠府如今的当家夫人,宜生的继母崔氏。

    在门前与耿爷寒暄了一会儿,便很快有人引着宜生进了府。

    不过,时辰还早,父亲哥哥都还在翰林院未回,接待宜生的,是继母崔氏和大嫂梁氏。

    ☆、34|30.1

    宜生的父亲渠易崧有二子儿女,恰好是原配和继室各生了一儿一女。原配所出的是渠明夷和宜生,继室崔氏所出的是渠明齐和渠安生,只不过崔氏是先生了女儿渠安生,隔了几年才又生了儿子渠明齐。

    如今渠家四个子女中,包括宜生在内的前面三人都已成家,只有十九岁的老幺渠明齐还未婚,且还在进学。

    宜生来地不早不晚,渠家的男人们都还没回来,因此只有女人来接待宜生。

    继母崔氏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杏核眼,圆脸盘,这样的长相显得年轻,崔氏与媳妇梁氏站在一处,若只看脸,竟像是同辈人。只是她梳了个暮气沉沉的发髻,身上穿的是蟹壳青的妆花褙子,看上去便又显得老成稳重了些。

    梁氏说是崔氏的媳妇,但不过比崔氏小了十岁。她长相平平,但面相端庄,看上去颇为可亲。许是为了与婆婆显出辈分儿差距来,她格外爱穿颜色鲜亮的,如今日便是穿了松花色袄衫下配桃红色马面裙,衬得她那平凡的面目倒有了几分颜色。

    宜生和婆媳俩在花厅里说话,七月也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梁氏上下打量了下七月,然后便笑着将七月夸了一通:“……七月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往日只觉着是个漂亮的奶娃娃,如今眉眼一长开,啧啧,真真是个美人胚子!”

    说着,梁氏笑容可掬地朝七月招了招手:“七月,来,让舅妈好好瞧瞧,这小脸儿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

    七月虽醒了,却依旧还有些睡意,窝在宜生怀里一动不动,目光显得呆呆的。梁氏朝她招手,她却连眼珠都没转一下,更遑论走过去让梁氏看了。

    宜生摸了摸七月的头,低敛着眉眼道:“大嫂说笑了,七月还小,经不住夸。再说皮相美丑是天生,没什么好说的。”

    梁氏脸上笑容丝毫未变:“妹妹说的是,我啊,就是看七月这模样心里就喜欢,恨不能抢过来当成自个儿闺女!”

    宜生笑笑。

    一边,崔氏也在打量七月。见宜生和梁氏姑嫂两人说地热闹,她便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插嘴,此时见谈话有了间隙,才终于有些慎重地朝宜生道:“宜生,昨日你们府上太太派人送了帖子,说过两日要为宜生做生日?”

    梁氏脸上的笑蓦地收敛了些,她看了眼宜生。

    宜生微愣,随即点了点头。

    渠府是七月的外家,既是为七月做生日,自然没有不给外家下帖子的道理。

    崔氏绞了绞帕子,小声道:“那……宣哥儿……真的多了个……”说到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宜生的脸色便有些淡淡的,微微颔首吐了个字:“嗯。”

    崔氏唉了一声。

    梁氏脸上却带着笑,劝慰宜生道:“妹妹,你也别生妹夫的气。这男人嘛,谁没个年少荒唐的时候,好歹那女人是正经的家妾,而不是外边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况且只是多出个庶女,你是正室夫人,无论如何,她们都得在你手底下讨生活,你若能强势一些,保准她们翻不出什么浪……”

    宜生头颅微垂,没有说什么。

    梁氏还在说:“……听说那妾室还承蒙孙大人生前照顾?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当年孙大人一家被灭门的惨案震惊朝野,朝中不少大人都为孙大人喊冤,睿王陛下还亲自为孙大人请封。孙大人虽死,清名却犹存,如今那女子回了伯府,又将孙大人救济扶危的名声宣扬开来,那些孙大人的同窗好友们说不定会因此照看伯府一二,妹夫如今仕途有些困顿,若是能得哪位大人提携,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梁氏虽是内宅妇人,却并非闭目塞只知养儿教女的妇人。她长袖善舞,消息灵通,不仅熟悉女眷圈子里的各种八卦,对朝事也知道的比寻常妇人多一些。

    梁氏的父亲曾经位居吏部尚书,梁氏许是自幼耳濡目染,平日对朝中大事也就比较关注。

    听到这儿,宜生终于抬起头,开了口。

    “大嫂,五年前的孙义庆灭门案,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你可知晓?”她问道。

    梁氏一怔,没料到她说了一大堆,宜生竟问出这么一句来。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便对宜生道:“这事儿,我一个内宅妇人知道的也不大清楚。只是当时闹地太大,听你哥哥还有我爹他们说了几嘴。”

    宜生点头,“当时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只记得一个广州的大官儿全家被灭门,圣上很是震怒,罚了好一批官员,其余再多的却是不知了。大嫂消息灵通,知道的定然比我多吧?”

    梁氏抿嘴一笑,眼里有一丝丝得意,她道:“这个我知道的还真比妹妹多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罢了。”

    “那孙义庆孙大人是个人才,二十岁便中了榜眼,后来一路官途也十分顺畅。三十来岁时便被派去广州做知府,人都说若无意外,孙大人定能登阁拜相。谁知道……”

    梁氏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竟遇上那样的惨事。妹妹你不知道,那些凶徒简直毫无人性,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杀,孙大人阖府上下四十七口人,无一人幸存,还有那些女眷……真是造孽哟……”

    梁氏没有具体说那些女眷怎样,但即便不说宜生也猜出来了。

    定然是被糟蹋了,糟蹋之后还被杀了。

    这样看来,这些灭了孙大人满门的凶徒,倒的确是称得上穷凶极恶,罪大恶极。

    “那,凶手是什么人呢?”宜生问道。

    “是海匪。”梁氏道,“听说是一股曾经被孙大人剿过的海匪。他们人多势众,无恶不作,盘踞在海上劫掠过往商船,扰地出海的商户们苦不堪言,广州的税收都因此而连续几年锐减。孙大人痛定思痛,才决意剿匪。”

    “起初很顺利,海匪被剿灭地七七八八,剩下少许漏网之鱼也都被打散,许久没有再出来劫掠。孙大人大喜,以为剿匪成功,便放松了警惕,谁知那些海匪只是故意示弱,等孙大人这边一松懈,便纠集了人马上岸,深夜直闯府衙,这才酿成惨案……”

    “唉,真是可怜了一个好官……”梁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宜生又问道:“那,之后呢?”

    梁氏拧眉:“之后我知道地也不大清楚,只是说新派去的知府又剿了一回匪,听说当时是剿干净了,如今怎样也不知道。孙大人全家遭此噩运,又是因剿匪被报复,因此圣上震怒又痛惜,朝中大人们也是愤慨又惋惜。”

    关于朝中大事,梁氏的消息渠道无外乎丈夫公公以及娘家那边,但渠家父子在翰林院任职,对孙义庆一案也只能是听别人说,无法亲身参与。至于梁氏的父亲,更是致仕已久,虽能从许多门生故旧那里听到些消息,但听到的其实也跟渠家父子所知的查不了多少。

    所以,梁氏能知道灭门案的起因经过就已经算不错了,再多的,却是实在不知道。

    知道从梁氏这里听不到更多,宜生也就点点头不再问了。

    梁氏却有些好奇:“妹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宜生扯了一抹笑:“只是好奇罢了。”

    梁氏点点头,只以为是那个跟孙大人有关系的妾室的缘故。想是想打听那妾室是否真的跟孙大人没什么首尾吧。

    不过,孙大人一家无一幸存,那么那妾室起码有一点没说谎,就是她的确没有被孙大人收入后院,而是在外面养着,所以才能逃过一劫。

    至于是被作为友人之妾养着,还是作为外室养着,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对威远伯府来说,不管事实是哪个,肯定还是愿意相信前者。

    说过了这桩陈年旧案,梁氏又说起七月的生日宴来。

    “……听说,伯夫人给云霓郡主也下了帖子?”梁氏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崔氏也看向宜生。

    宜生一愣,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才想起云霓郡主是哪位。

    云霓郡主啊……

    她点了点头。

    虽然她没关注谭氏给谁下了帖子,但云霓郡主却定是下了的。

    前世,云霓郡主可是出乎了几乎所有人的意料,亲身来了七月的生日宴的。

    只是不知道今生是不是还会来。

    跟云霓郡主有纠葛的是前世被穿越后的七月,而不是如今她怀里窝着的七月,那么,前世的一切还会照旧发生么?

    见宜生点头,梁氏脸上露出一抹愁容:“那,妹妹可曾听人说起,半年前英国公府的那小公子说……”她看了眼宜生。

    宜生又点了点头。

    想起云霓郡主,前世那场生日宴前前后后的各色人物,便也都在她心里过了一遍。

    英国公府的小公子名叫林焕,如今十三岁,半年前,正是他跟人说,威远伯府的小傻子比云霓郡主还好看。

    英国公府跟威远伯府境遇有些相像,也是打下基业的老国公去世,老国公的儿子却没能在老国公去世前成长起来,以致如今的英国公府空有一等封爵,家中却没有在朝中任重职的子侄。

    不过,毕竟爵位高了两等,第一代打下的家底薄厚也不同,英国公府再没落,也比同样情况的威远伯府好上数倍。

    更何况,英国公府还跟皇室有姻亲。

    这个到处嚷嚷着七月比云霓郡主还好看的林焕小公子,便是英国公世子和宁音公主所出。而宁音公主,恰恰是云霓郡主的姑姑,也就是说,林焕与云霓郡主是表姐弟。

    也就是这样的人,才敢跟人说一个傻子比云霓郡主好看,换个人来,说不定就因为怕云霓郡主和云霓郡主背后的睿王而不敢说了。

    不过,林焕是云霓的表弟,所以他可以不怕云霓,但其他人却不行。尤其是作为事件中心的威远伯府,或者说七月和宜生。

    梁氏脸上露出一抹愧疚的神色:“唉,都是偲儿的错,若不是偲儿,那英国公府的小公子也见不到七月,也就不会有这摊子事儿了。”

    宜生摇头:“这怎么能怪偲儿。”

    偲儿是梁氏的小儿子渠偲,跟林焕一般年纪,俱是十三岁。两人一人出身武将勋贵世家的英国公府,一个出身世代书香的渠家,却不知怎么玩儿到了一块儿,整日东家游西家荡的,也经常去对方家里玩耍做客。

    于是,有次林焕又来渠家找渠偲的时候,正好碰上宜生带七月回娘家。

    不管别人怎么说,渠偲还是很喜欢七月这个小表妹的。安静漂亮不吵闹,坐在那儿就跟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

    渠偲是渠明夷的幺儿,上面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整个渠家数他最小。偏人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渠偲没弟弟妹妹,却最是羡慕有弟妹的小伙伴。尤其是有妹妹的,有个乖巧漂亮的妹妹是件多美好的事啊,不仅能软软糯糯的叫他哥哥,还能带出去给小伙伴炫耀:看,这是我妹妹!漂亮吧?乖吧?

    可是,渠偲空有一颗妹控心,却偏偏投生成了老幺,等了许多年也没见亲娘姨娘给他添个妹妹,所以只能放大目标搜索范围,在表亲里寻找。

    于是七月就这么被他给相中了。

    安静,漂亮,乖巧,可爱……除了不会软软糯糯地叫哥哥外,七月简直就是个完美的妹妹!

    于是,当小伙伴林焕来找他玩儿时,渠偲小少年抑制不住炫耀嘚瑟的心理,把七月带到了林焕跟前,说出了早就想说的一句话:看,这是我妹妹!漂亮吧?乖吧?

    当然,渠偲知道七月的不同,所以其实心里还有点小忐忑,生怕林焕看不起七月,说出什么欠揍的话来。因此虽然渠偲满脸臭屁嘚瑟的表情,心里却已经做好了万一林焕狗嘴吐不出象牙,就立刻揍他丫的准备。

    不过,渠偲显然白担心了。

    一见七月,林焕小少年就没出息地被迷得晕头转向,别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难听话了,临走时甚至还想把七月拐到英国公府当他的妹妹!

    于是,渠偲最终还是跟林焕打了一架:居然想抢他妹妹?揍你丫的!

    而在回府之后,憋不住话的林焕少年便跟人说起七月,后来不知怎么提到云霓,他就说出了那句惹起无数人好奇的话:沈七月比云霓郡主长得还好看!

    本来,以威远伯府和英国公府的关系,林焕是见不到七月的,可经过渠偲这个媒介一转,林焕见着了本该见不着的七月,然后说出那引起无数人好奇的话,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把七月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若七月是个正常孩子,这事儿还可以说是有利有弊,但偏偏七月不正常。

    梁氏了解宜生,知道这个小姑子对女儿最是看紧,之前就是怕七月受到外界的伤害,所以捂着不让七月见人,除了至交亲朋几乎没多少人见过七月。

    以往是这样的态度,如今自然也不可能骤然改变。

    所以梁氏为渠偲道歉。

    当然,这道歉多多少少也就是走个形式。真说歉意却是没多少的——不过是无心为之,谁会真觉得自个儿孩子有错呢?

    所以,一听宜生那样说,梁氏脸上的歉意褪去,笑意却更真诚了些。

    正在这时,有丫鬟来报。

    “夫人,小少爷下学回来了。”这个小少爷,自然就是指渠偲,他才十三岁,如今还在渠家的族学里上课。

    谭氏面露喜色,忙吩咐丫鬟:“快去让偲儿过来,他姑姑来了。”

    丫鬟忙跑出去叫渠偲。

    一听到儿子,梁氏满脸的笑便抑也抑不住,在等渠偲来的这一会儿,便滔滔不绝地跟宜生说起渠偲的各种事儿,说他学业怎么进步怎么被先生夸奖了,说他长得太快每季都要换衣裳啦,如此云云,中间还间杂着说起大儿子渠佚。

    渠佚今年已经十八岁,去岁刚中了举人,人品文章均是京城年轻人里数得着的,自然也就是梁氏的骄傲。

    这么说着说着,渠偲很快便来了。

    不过,却还带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七月妹妹,还记得焕哥哥么!”

    渠偲背着书包不情不愿地进了花厅,他身后眉眼漂亮的小少年却几乎是推着他进去,甫一进去,朝宜生等人行了礼后,便迫不及待地看向了宜生怀里窝着的七月。

    梁氏跟宜生说话这会儿功夫,七月已经彻底醒了过来,目光不那么呆滞,但听到林焕那热情洋溢的声音后,却还是没什么反应,眼睛睁地大大的,小脑袋微抬,专心致志地看着头顶的藻井。

    林焕丝毫没有气馁,胆大包天地凑到离七月不足三步远的地方,凑上一张漂亮的脸:“七月,再过两天就是你生日啦?要不是收到帖子,我还不知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呢,渠偲个小气吧啦的,连你生日都不告诉我……七月你喜欢什么啊,我准备了好多好玩儿的准备给你当生日礼物呢,可惜不知道你今天来,不然我就带来了,要不然待会儿你跟我去我家好不好?我给你看我的收藏,可好玩儿了……”

    从偷溜到七月身前到说出这么一大段又快又溜的话,几乎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宜生都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这少年凑到了自己闺女跟前,跟个大尾巴狼似的笑地一脸谄媚。

    许是林焕太过聒噪,说话速度又快,七月的目光终于舍得从头顶的藻井上移开,目光下移,来到依旧在聒噪不休的林焕少年脸上。

    林焕登时大喜:“七月你看我啦?你终于看我啦我都说了这么多话你才看我——”

    渠偲在一旁听着,终于忍耐不住,黑着脸把那不要脸的小子拽开了,“离七月远点儿!又不是你妹妹,哼!”

    被强制拽走,林焕也怒了:“你不是说咱们情同兄弟么?咱俩不还义结金兰了么?你是我弟弟,七月是你的妹妹,那七月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渠偲气结:“你不要脸!”

    林焕委屈:“七月,你看渠偲!他居然说我不要脸!”

    七月面无表情。

    梁氏也被林焕一连串的动作吓呆,此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忙冲渠偲道:“偲儿,怎么能这么说话!”

    说罢又朝林焕笑:“焕儿今儿怎么来了?也不叫人先通报一声。”

    早知道他来,就把小姑子和外甥女给藏起来!

    这英国公府的小公子身份尊贵,人也和气,可就是太和气了。尤其对她那外甥女,一见了面简直就像牛皮糖,倒贴粘人功力一流。

    虽说两人都是孩子,但也一个十岁一个十三岁了,说小也不算太小,虽然小公子似乎只是把外甥女当妹妹,但有些事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该避讳就是得避讳。

    被打断跟七月的“交流”,林焕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不过还是很得体地回答了梁氏的问话。

    之后,林焕便再没得到什么机会凑到七月跟前,只能坐在起码离了十步远的位置上跟七月遥遥相望,有几个大人看着,说话也很不尽兴,还经常被打断,可把林焕给憋屈死了。

    正在林焕这么憋屈的时候,丫鬟又来报:

    “夫人,少夫人,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这下,花厅里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个老爷和大少爷,指的自然是渠家的一家之主渠易崧,以及渠家长子渠明夷,宜生的父亲,和同胞哥哥。

    ☆、35|30.1

    渠家世代翰林,到了渠易崧和渠明夷这两辈儿,男丁并不算多,渠易崧是独子,渠明夷这辈儿也只有渠明夷和渠明齐两个成年男丁。但如今渠易崧和渠明夷都已进了翰林院,就是渠明齐也不算差,十九岁就考中了举人,等过两年中了进士,在父兄的提携下,进翰林院也是迟早的事。

    到时一门三翰林,定是又一桩佳话。

    是以渠家虽不算多有权势,但京中却真没几人敢看不起渠府。

    宜生的祖父渠岱是一代大儒,生前广受爱戴和推崇,死后其诗文集册在渠家书坊也极为畅销,至今仍然常被谈起。渠易崧如今的成就尚不及其父,但也算得上文名远播,德高望重。至于渠明夷,则更是有赶超渠易崧的趋势,如今也还不到不惑之年,却已经成为清流的砥柱人物。

    这样的两个人,自然能让渠家的女人们为之感到骄傲。

    他们是她们的夫君、爱子、兄长……她们一生的荣辱富贵,喜怒欢乐,皆与这两个男人绑在一起,他们就是她们倚靠,她们的信仰。

    丫鬟欢喜地说出那句话,花厅里几个女人便都高兴起来。

    崔氏和梁氏自是欢喜,宜生面上虽还平静,心中却比崔氏和梁氏更加欢喜激动。

    上辈子死了之后,威远伯府其实并没有什么让她牵挂太多的人。然而父亲和哥哥,却是她经常会想起的。

    母亲早逝,继母虽没什么大的不好,两人相处却终究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因此对于少女时期的宜生来说,渠易崧和渠明夷便是她全部的依靠,是她最亲最近的人。

    哪怕是后来嫁了人,父亲和哥哥依旧是她的靠山,是她心中受伤时可以回去疗伤的退路。

    算上做鬼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和哥哥了。所以,宜生难免有些激动。

    伴着小丫头的喊声,很快便传来两道沉稳均匀的脚步声,哗啦啦地一阵响,珠帘被卷起,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地进了花厅。

    走在前头,看上去刚过半百,相貌清癯的中年人是宜生的父亲渠易崧。渠易崧身后,年纪稍轻,相貌俊朗,却浑身一股书卷味儿的男人,则是渠明夷。

    渠家人大多都有一副好相貌,宜生不用说,年少时虽不像云霓郡主一般有个具体的第一美人的名头,却也是一说起就让人赞一声的美人,放眼整个京城都是数得着的。

    渠易崧父子俩的相貌也极好,即便如今都已不是少年郎,却依旧可以称一句美男子。尤其两人俱是满身文气,书卷里浸染的那股斯文儒雅,甚至足以让人忽略他们的相貌。

    父子俩一进来,花厅便像是游鱼入池,整池水都因此而生动起来。

    崔氏和梁氏都纷纷上前,伺候着各自的丈夫脱下厚重的官服,换上轻便的家常衣裳,梁氏还一迭声儿地唤丫鬟准备净面的物事。

    “先别忙,我先跟妹妹说说话。”渠明夷阻止了妻子继续忙活。

    渠易崧也朝崔氏摆了摆手。

    真见到父兄久违的面孔,宜生心里反而平静了,等两人换好衣服才上前:“父亲,哥哥。”

    渠易崧朝女儿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渠明夷却朝妹妹露出一抹笑。

    宜生也同样回以笑容。

    见宜生行礼,没来及溜出去的渠偲和林焕便也只能跟着上前行礼。

    大抵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有些怕男性长辈,尤其在跟小伙伴玩闹的时候,更是能避则避。只是渠易崧和渠明夷直接来了花厅,把渠偲两人堵着正着,两人便只好苦着脸上前装乖。

    渠偲乖乖施礼:“祖父,父亲。”

    林焕则揖手为礼:“渠老,伯父。”

    称渠明夷为伯父是显亲近,称渠易崧为渠老,却是为显尊重。渠易崧德高望重,朝中半数人皆以渠老称之,是以林焕才这样称呼。

    渠易崧和渠明夷态度随和地让两人落座,对林焕的态度与对自家孩子渠偲的态度并无不同。

    林焕英国公小公子、宁音公主之子的身份固然尊贵,但渠家也是世家,又向来清高傲岸,对皇权敬重忠心,却从不迎合谄媚。因此渠易崧父子便也将林焕视作平常子侄,并不因他在而拘谨什么。

    只是渠易崧和渠明夷都是正经惯了的,哪怕是已经随和许多的态度,却依旧让两个刚才还闹腾的小子觉得压抑,一落了座,便你瞅我我瞅你地递眼色。

    这样的小动作自然没瞒过大人们的目光,渠明夷轻咳一声:“偲儿,你带焕儿去别处吧,爹和祖父跟你姑姑说些事。”

    渠偲闻言顿时大喜,正要招呼着林焕走,便见那小子正腆着脸朝父亲笑地欢:“伯父,您和姑姑说事儿,我和渠偲就把七月妹妹带走吧,放心,我们肯定会照顾好七月妹妹的!”说着还拍了拍自个儿的小胸膛。

    渠偲嘴角一抽。

    真……不要脸啊!

    还叫起姑姑了,那是你姑姑吗!

    不过,带妹妹一起玩儿的确是个诱人的提议啊……于是,渠偲少年也眼巴巴地望向了渠明夷。

    渠易崧皱了皱眉。渠明夷也不为所动,“你们自个儿玩儿去吧,虽说是兄妹,但七月已经十岁了,你也该避讳避讳。”

    渠偲和林焕顿时垂头丧气。

    “不过……”渠明夷却又添了句,“去找你姐姐,可以让她跟七月一处玩。”

    渠偲顿时又喜出望外。

    让姐姐带七月玩,他们在一边儿也跟着玩不就行了?

    渠偲当即道:“那我们带着七月去找姐姐!”

    说罢便走到宜生跟前,拉了七月蹬蹬地跑了。要不是七月动作慢,他几乎能跑出风声儿来。林焕自然在一旁跟着。

    三个孩子一走,花厅里便只剩下一家子大人,崔氏和梁氏听到渠明夷说要跟宜生说事儿,便也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这小子!”望着儿子飞跑出去的背影,渠明夷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摇头。

    渠易崧眉头皱地却更紧了一些,他朝渠明夷道:“今日便算了,以后还需注意些男女之防,孩子们都长大了。”

    虽说这个外孙女不大正常……但到底是姑娘,以后总要嫁人的,这般未出阁时跟个没亲没故的同龄小子玩儿在一处算什么。

    渠明夷收敛了笑,应声称是。

    “爹。”宜生唤了一声,转移了渠易崧的注意力。

    只是,看到女儿,渠易崧的眉头却皱地更紧,他缓缓说道:“伯府的那事,我也听说了。那个找上门的女子,还有五年前的广州知府灭门案——”

    “爹。”宜生却打断了渠易崧,“这事您不必管也不必忧心,女儿有分寸的。”

    渠易崧却摇了摇头:“我怎么能不管。”说罢,又低声喃喃了句:“这事,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简单啊……”

    宜生陡然睁大了双眼,疑惑地追问:“爹,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渠易崧却又摇了摇头:“莫要追问,宜生,你不需要知道多少,只要知道那女子恐怕不那么寻常就行,平日仔细观察一些,我怕……”

    说到这里,他却又住了口。

    宜生却急了:“爹,您到底知道些什么?告诉女儿。”

    渠易崧和蔼地笑:“告诉你做什么?告诉你能有什么用?你只要做好伯府的少夫人就行,别的交给我和你哥哥,至不济还有承宣呢。”

    听到最后一句,一旁的渠明夷轻轻哼了一声。

    渠易崧瞪了一眼儿子。

    渠明夷眼里有些轻蔑:“父亲,您也别为妹夫遮掩了,我看他就不像是个能担得起事儿的。居然还让人闹上伯府大门,即便是以前的妾室,这闹上门儿的行径也实在是丢丑。再说,那女子的说辞也颇为可疑……”

    渠易崧双眼微微闭了闭,旋即又睁开眼,道:“回去对承宣说,让他休沐时来寻我,我再考考他的学问,整日宴会交游地,别把正经文章都给扔下了,那才是叫人笑话。”

    “不。”没等宜生反应,渠易崧旋即又改口,“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寻他。”

    女儿跟女婿这几年的关系本就不怎么好,如今又突然冒出个秦氏和一个庶女,虽然女儿脸上没什么悲苦的神色,但想也知道,依女儿的脾气,定是又跟女婿生气了。

    女婿向来有些怕他,偏他自个儿知道自个儿,一看到女婿那轻浮的模样便忍不住板起脸训斥说教。一次次下来,女婿便越来越怕他避他,极其不愿见他,尤其是以考较学问为名的。

    是以,若是让女儿叫女婿来见自己,说不定女婿便会迁怒女儿,甚至以为是女儿回娘家抱怨,才使得岳父出面名为教导实则训斥。这样的话,女儿女婿定会更加离心。

    这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所以,那话刚一出口,渠易崧便立即改了口。

    还是自己去找女婿吧。

    还不能这两日就去,不然宜生今儿刚回娘家,自己没隔两天就去找女婿,女婿肯定多想。

    再过几日再说,最后装作偶遇。

    心里盘算完这些,渠易崧才松了一口气。

    宜生自然知道渠易崧为何突然改口。

    无论何时,父亲都是这样为她着想。

    她眼眶有些酸涩,忍不住对渠易崧说道:“爹,您别费心了。我与沈承宣……”

    她顿了顿,又道:“我与他也只剩些表面情分了,只要他不太过分,能让我和七月安安生生过日子,便不必管他。您也不必费心教导他,不得感激不说,说不定反而还惹来怨怒……”

    “宜生!”渠易崧浓眉倒竖,厉声喝住了宜生。

    宜生不禁愣住。

    渠易崧却没注意女儿的神色,他道:“夫妻本一体,承宣虽有些不上进,却是你的夫君,感情不好得想着如何修补,而不是只想着一刀两断各自自在,那是过日子的样子么?”

    “什么只剩表面情分,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心里也别想。”渠易崧又道,这次声音里带了些疲累,“宜生,爹是为你好,渠家再好,也只是你的娘家,我和哥哥无法护住你一世,你的终身终归是要落在伯府,落在你的夫君,落在那个叫沈承宣的人身上。”

    宜生定定地看着他,神色有些难辨。

    渠易崧叹气,声音也软和了下来:“我知道,你气承宣,但再怎么气,你们也是夫妻,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是你这一生的依靠。你若一直跟他拧,最后又能得了什么好?”

    渠明夷头颅微垂,一直静静地听着父亲和妹妹说话,此时突然抬起头,猛不丁地说了句:“当初就不该把妹妹嫁给沈承宣,哪怕——”

    “明夷!”渠易崧拍了拍桌子。

    渠明夷倏然闭口。

    渠易崧又叹了一口气,朝宜生道:“别听你哥哥胡说,虽说……爹当初的确有些看走眼,但承宣本性也不算坏,只是还有些立不起来,玩心重,不把心思放在正途上。这固然不好,但也得慢慢教,他爹娘不教——”,他挑了挑眉,沉声道,“那我这个做岳父的,便替他们教!”

    渠明夷点点头,扬着下巴,竟有些与其满身书卷气不符的无赖气质:“实在不行,我这个大舅子也可以教教他。”

    见丈夫这副模样说出这样的话,梁氏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但一见宜生的神色,便立刻意识到不妥,旋即便忍住了笑。

    好在,宜生完全没注意梁氏的笑。她脑子里还在回旋着渠易崧的话。渠易崧说了这么一大通,她静静听着,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只觉得,全身无力。

    “爹……”她疲累地开口,“我们的事,您真的不必管,也不必费心操劳。我不关心他的仕途,也不在乎他是否上进,他怎样都与我无关,只要……只要他不打扰我。”

    渠易崧一听,不禁重重拍了下桌子:“混账!”

    “怎么能说这些混账话!”渠易崧又重复,浓眉一挑,已经有些动怒。

    崔氏赶忙给渠易崧倒了杯茶:“老爷,您别生气,宜生还年轻,一是转不过弯儿来也是有的。”

    梁氏和渠明夷也忙打圆场。

    渠易崧却还不放松,他看着宜生,目光炯炯:“你这是要跟他合离的意思?”

    崔氏梁氏,包括渠明夷,都不禁愣住了。

    宜生也有些愣。

    愣过之后,却还是艰难地开口:“不,不能合离。”

    若是她自己,自然是立刻合离不用二话,但是,还有七月。

    渠易崧松了一口气,“既然不合离,就继续好好过日子,别想那么多,也别再闹脾气了。”他神色疲倦,这倦色使得他那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脸庞显出了一些老态,现出本属于那个年纪的苍老。

    渠易崧是个兢兢业业的官,以他的资历,在翰林院本可以将许多活儿交给底下的人做,等到完工之时再把功劳和名头都揽过来,但他却从不如此,而是几十年如一日地勤恳勤勉,鞠躬尽瘁。

    在翰林院忙活了一上午,刚一回来听说长女来了,他便立刻来了花厅,也没用食也没洗漱歇息,这对他这个年纪又劳累了一上午的人来说,的确是会感觉有些疲累。

    但是,最让他感到疲累地,却不是身体上那少许不适,而是女儿的态度。

    还没长大啊……

    他心里感叹着。

    哪怕已经做了孩子的娘,却还是那个性子拧地像头牛,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小姑娘。

    以前在家时,他可以包容她如此,但是她嫁人了,是别家的媳妇了,这样的个性,却必须得改改了。

    渠易崧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即便渠易崧不说,宜生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有心再说些什么,但看着渠易崧苍老的脸,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再说。

    只是,心里却难免又闷又堵。

    还是梁氏会察言观色,见父女俩间气氛低迷沉闷,便笑着说该让厨房备饭了,问宜生想吃什么。

    “大嫂随意就好,我没什么挑地。”宜生勉强一笑。

    梁氏便又笑着问其他人,问过后又赶忙吩咐丫鬟去通知厨房准备午饭的菜色。

    都吩咐完了,便劝丈夫和公公去洗漱换衣。渠易崧和渠明夷也没再说什么,依着梁氏的话各自回了寝室,崔氏也跟着渠易崧去了。

    花厅便只剩梁氏陪着宜生。

    宜生脑子里还回想这渠易崧方才的话,以及那苍老的面容。

    “妹妹,别怪大嫂多嘴。只是我还是得说,咱们女人啊,还是得看开一些才能过得好……”梁氏做到了宜生身边,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宜生抬头看她。

    梁氏甩甩帕子一笑:“这会儿他们都走了,大嫂也不跟绕弯子,妹妹,你的心事我明白。”

    “公公和夫君只想着妹夫仕途上不上进,学问上也不着紧,但那是他们男人的想法。女人的想法啊,还是只有女人才知道。”

    宜生抿唇不语。

    梁氏又道:“我知道,妹妹生气的,肯定不是妹夫学问怎样仕途怎样,我说的对吧?”

    宜生突然笑了笑:“大嫂说得对。我的确不是为这个生气。”

    梁氏拍了拍大腿。

    “就是说啊,他们老爷们儿的就是不懂咱们女人的心思。我知道,妹妹你生气的,是妹夫又弄了个姨娘,还平白多出个庶女对不对?还有以前那些个,苏姨娘柳姨娘的,各个都是勾人的小蹄子。”说到这里,她脸上也有些愤愤起来,显然对她口中的那些“小蹄子”也十分厌恶。

    “可是傻妹妹哟,你得明白,咱们女人就是这样,你看哪个大户人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通房一堆的?当然,也有那不爱色家规严格的人家,但那才多少啊!”梁氏说着也有了一丝羡慕。

    京中大户人家的男子虽多是三妻四妾,但也不是没有一夫一妻两口子守着过日子的,但那实在太少,可遇而不可求。也有为防子弟沉迷女色,立下家规,家中男子三十或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人家,但这样的人家同样是满京城找不着几家,且就算找着了,对方有没有合适的公子与自己配也是问题。

    总之,想要嫁个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的夫君,实在是难如登天,且可遇不可求。

    若是遇上了,自然是人人羡慕,便是如梁氏这般早已嫁为人妇多年的,说起来时也忍不住心生羡慕。渠明夷对她好是好,却也不是只她一个女人。

    梁氏长相普通,但平日为人很是贤惠大方,渠明夷对这个妻子很是满意,夫妻俩感情很好,但渠明夷毕竟是男人,是男人就爱色,更何况他还是那样一个风流人物,因此除了有梁氏这个长相平平但足可称为贤内助的贤妻外,渠明夷还有两个面貌姣好的通房。但因为敬重梁氏,渠明夷对那两个通房完全不看重,只是用来发/泄欲/望而已,跟梁氏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许是想到这里,梁氏眼中的那丝羡慕很快褪下去。

    那些夫君只有她们一人的女子固然值得羡慕,但是,她梁氏也不差。

    于是,她继续对宜生道:“男人若是生了别的心思,你拦是拦不住的,反而只能让男人跟你越来越离心。你若是因为这些女人跟妹夫生气,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嫂子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我也不想给你哥哥有别的女人,可当时我怀着佚儿,没人照顾你哥哥,我若不主动给他准备通房,难道要让他去找外面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么?所以我只得主动开口。这样想找什么女人还能自个儿做主,男人也觉得咱通情达理不嫉妒,这样夫妻才不会离心。当年妹妹你怀孕,妹夫收了两个通房,你便跟他大吵一架,还气得回来住了几天。嫂子不是说你做的不对,只是,这做法实在不大聪明,这就是生生把妹夫推向那些小蹄子身边啊,你看,现在那苏姨娘方姨娘居然还生了儿子!你说,若是你像我一般,先大度地接纳那两个通房,再把她们都捏在自己手里,难道还会出这样的事儿?”

    梁氏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宜生听着,几乎不说话。直到最后,丫鬟喊说厨房饭菜已经备好,问是否开饭时,梁氏才停了口,问一直不说话的宜生:“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嫂子今儿可把心底话全都说给你听了。”

    宜生轻轻地摇了摇头。

    梁氏不解,摇头什么意思。

    宜生笑:“嫂子,我知道你是好意。”

    梁氏也笑。她自然是好意。

    宜生又摇了摇头,“可是嫂子,我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36|30.1

    梁氏还欲追问,丫鬟却已经来通知她午饭已经大致备好,让梁氏去看菜色是否适合,是否要增减一些菜色。

    今儿是府里的姑奶奶回娘家,男客里还有个英国公府的小公子,午饭必然要比平日隆重些。跟宜生不同,梁氏这个渠府的少夫人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府中管家权利除少部分还在崔氏手中,其余均已被梁氏接管。厨房这样最能体现主母地位的地方,自然也是梁氏的势力范围,待客的菜色是要她亲自决定过问的。

    “嫂子,您先去忙吧。”看出梁氏的境况,宜生对梁氏说道。

    梁氏想继续追问,但厨房又的确需要她,听了宜生这话,只得站起来,“那妹妹你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宜生不想她再追问,便道:“嫂子不用急,正好,我去看看七月和偲儿。”

    “哎。”听到儿子的名字,梁氏爽快地笑应了一声,“那也好。”

    很快,梁氏去了厨房,宜生则被丫鬟引着去找七月三个人。

    渠明夷让渠偲带七月找渠莹玩,只是渠莹一大早便和几个闺中小姐妹去首饰铺子挑首饰了,是以宜生刚到渠府的时候才未出来迎接。

    渠明夷身为父亲应该知道这点,说出让渠偲带七月找渠莹的话,其实不过是宠溺小儿子,故意给小儿子放水,好遂了他的愿罢了。

    不过,如今都到午饭时分了,渠莹也该回来了。

    果然,宜生刚到渠莹的院子外,就听到里面传出几个孩子的笑闹声。七月自然安安静静地没有说话,渠偲和林焕却聒噪地很,偏两人都正在换声期,虽说不上公鸭嗓,但的确不大好听。

    两个男孩子七嘴八舌的抢话声中,渠莹温温柔柔的声音便显得格外舒服悦耳。

    毕竟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少女,即便是亲戚,即便有丫鬟仆妇陪着,也不好待在屋里。因此渠莹几人都只在院子里说话,宜生一进去便看到了。

    院里有个凉亭,亭上爬着一架郁郁葱葱的葡萄藤。时值七月,正是葡萄成熟的时候,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紫葡萄藏在青枝绿叶间,成熟的果香盈满小院。

    渠偲和林焕正在摘葡萄,只是那模样显然玩地成分居多,一个个手脚麻利,比赛似的,简直像是孙猴子进了蟠桃园,藤上的葡萄一串串飞快地减少,藤下一只水晶盘里的葡萄却越堆越多。

    而七月,则仰着小脑袋,双眼一眨不眨地往上看,只不知道是在看两人摘葡萄,还是单纯在看葡萄藤。

    不过,显然渠偲和林焕觉得是前者,所以才那么兴致勃勃地祸害那一架子葡萄。

    三人一个看两个摘,俱没有注意宜生的到来。

    还是渠莹最先发现了宜生,甚至还没等丫鬟通报,她便遥遥地起了身,待宜生走近,便朝宜生施礼道:“姑姑。”

    渠家人大多都是一副好相貌,但渠明夷信奉娶妻娶贤,因此在当年满京城闺秀几乎是任他挑选的情况下,偏偏选中了相貌不出色,但在闺中时名声极好的梁氏。

    梁氏生了二子一女,长子渠佚、幼子渠偲都继承了父亲渠明夷的好相貌,但唯一的女儿渠莹,长相却更像梁氏,甚至比梁氏的相貌更为普通。

    美人是受上天眷顾的,若真有女娲造人,美人便是那精雕细琢的第一批小人,如渠家其他人;而渠莹,则无疑是那用枝条蘸满泥浆,随意一甩甩出的小人。

    渠莹今年十六岁,正是女孩子最好的时候,然而除了还算袅娜的身条,其余所有地方平平无奇,泯然众人,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女孩子,擦肩而过后转身就再记不得模样。

    这本来也没什么。

    世人有美有丑,美人总是少的,大部分人都普普通通,甚至形容丑恶。相比那些可以称得上丑的人,渠莹只是长相普通,并不算太糟糕。

    但糟糕的是,她生在美人扎堆的渠家。

    一母同胞的兄弟全都相貌出众,偏偏她这个最需要好相貌的女孩子,却生了张再平凡不过的脸。

    更何况,还有个年少时以美貌闻名的姑姑,如今眼看似乎又将有个“第一美人”的表妹。

    实在是造化弄人。

    不过,眼前盈盈笑着跟宜生行礼的少女,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抱怨命运不公的模样。

    她嘴角带着笑,年纪虽小,却有股温婉的气质,再衬着那笑,普普通通的脸也让人看着颇为舒服。

    看到这个侄女,宜生心里涌上些疼惜,她笑着唤了声:“莹儿。”

    一听这声音,七月立刻扭过头,看到宜生后,两只眼睛便笑成弯弯的月牙,也不看葡萄藤了,站起身子就朝宜生跑过去。宜生忙快走两步,接住了跑过来的七月,揉揉她的脑袋。

    听到声音,渠偲和林焕也赶忙从葡萄架上溜下来,收敛了泼猴儿样,朝宜生行礼。

    行过礼,林焕顶着张漂亮脸蛋朝宜生笑地谄媚:“姑姑,你吃葡萄吧?莹姐姐这儿的葡萄可甜了,我去给你和七月妹妹洗葡萄怎么样?”

    渠偲嘴角一抽。

    马屁精!

    听了这话,宜生有些无奈,对林焕道:“葡萄让丫鬟去洗就是了,你是客人,怎好辛苦你动手。”

    林焕一听,顿时笑地春光灿烂,同时猛摆手:“不辛苦不辛苦,我就喜欢洗葡萄!”

    说罢竟也不等宜生再说话,像是怕她再说便要阻止他似的,端起亭中石桌上那一满盘的葡萄,便蹬蹬地往院子里的水井处跑去。

    渠偲一跺脚:“哎,等等我,我也去!”说完拔腿就要跑。

    只是刚跑出一步,又猛不丁刹住脚步,回头同样朝宜生笑地谄媚:“姑姑,我也去给你和妹妹洗葡萄!您等着哈!”

    说完这才又去追林焕去了。

    “这孩子。”看着渠偲飞跑出去的背影,宜生笑着摇摇头。

    “真好啊……”渠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宜生没听清,转头疑惑地问:“莹儿?”

    渠莹摇摇头,矜持地一笑:“没什么,姑姑。我是说偲儿和林小公子,跟表妹感情真好。”

    宜生看着渠莹的神色,顿了顿,才道:“许是投缘吧。”

    渠莹笑着点头,眼神却无意中瞟到七月,然后便愣了一愣。

    七月窝在宜生怀里,眼睛睁地大大的,一脸又像茫然又像呆滞的表情,就那样直愣愣地看着渠莹。当然,渠莹知道,这是她这个小表妹最常有的模样,并非针对她。

    只是,虽然表情呆滞茫然,那双眸子却黑白分明,纯澈如水,没有一丝杂质。也不知为何,有一瞬间,渠莹觉得那双眸子的主人已经看透了她心底真实的想法。

    渠莹躲开了视线。

    幸好,这时宜生也开口了,不过显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因此便拿渠莹早上去首饰铺子的事儿做了开场白,问渠莹选了什么首饰,跟哪家的小姐一起去地云云。

    渠莹便让丫鬟去拿首饰匣子来,等丫头跑去房间拿匣子,她便笑着朝宜生道:“是跟卢翰林家的小姐一起,去的如意楼,姑姑您知道吧?就是上个月在居善坊新开的那家,他家的首饰式样新颖别致,又有许多南洋来的珍珠宝石,我今儿也是第一次去,却差点儿没挑花了眼,也不知买什么好,最后只胡乱买了些。”

    听到如意楼这名字,宜生愣了愣,随即点头:“如意楼啊,听说过的。”

    自然听说过,因为这是她那个三叔沈问秋的产业,刚开业便生意兴隆,后来更是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只不过,现在的京城,恐怕还没几个人知道,那是沈问秋的产业。

    渠莹又继续道:“……好在如意楼有画师绘好的各式图样,可以让客人细细挑选。客人若看了样子有想修改的地方,也可以标注了,让楼里的人按着要求定做。还可以完全自己想花样儿,只要你想得出来,如意楼便能给你做出来。”

    说到最后一句,渠莹猛然不好意思地掩住唇。

    那一句是听如意楼的伙计说的,她却不小心照样在姑姑面前学了出来。只是,那般狂妄又商贾气息浓厚的话,委实不大符合她的身份。

    宜生却没在意那句话,她微笑着:“这如意楼的东家是个会做生意的。”

    见宜生没注意,渠莹便也忘了方才那小小的失误,附和地点头:“嗯,不仅如此呢。我和卢小姐今儿第一次去,掌柜便送了我们一张有编号的牌子,说以后再买首饰,出示编号牌子,便能把花费的金额记录下,等到了一定数额,如意楼便会在年节时送上特制的节礼,我问掌柜是什么节礼,掌柜还小气地不说。”

    说到这里,渠莹不禁嘟起了唇,即便面容普通,却也有着满满的少女的娇嗔。

    宜生一笑:“他这是故意逗着你,引你再去光顾呢。若是说出来,你还会惦记着么?”

    如意楼这做法,不就是她曾经在许多现代文中看到过的,积分卡一样的东西?估计那所谓特制的节礼也不会多贵重,但定会十分讨巧,能讨得渠莹这样的小姑娘的欢心,再加上之前神神秘秘地不说是什么,把客人的胃口吊足了,自然更吸引人去再次光顾。

    沈三爷,真的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啊……

    渠莹想了想便点头赞同了宜生的说法,又说道:“……临走时我朝掌柜索了份样子,准备拿回来仔细挑挑,只是一回来就被偲儿给堵在这儿了。姑姑,您眼光好,帮我参详参详。”

    这句话方落,去拿首饰的小丫鬟和去洗葡萄的渠偲林焕便一起回来了。

    ☆、37|30.1

    渠偲和林焕果然洗了葡萄,水灵灵的紫葡萄上沾着沁凉的井水,再整齐地摆在水晶盘里,样子煞是好看。葡萄一端回来,两人便殷勤地转了一圈,虽都抢着往七月跟前凑,但好在没光顾着七月,而是同样招呼了宜生和渠莹。

    宜生和渠莹都很给面子地拈了葡萄吃,至于七月,刚开始渠偲和林焕殷勤招呼,她却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眼睛紧紧盯着那葡萄。但当宜生示意过后,她便眨巴了眼睛,慢吞吞抓了一颗又大又圆的葡萄,塞进小嘴。接着,白嫩嫩的脸颊仓鼠似的一鼓一鼓,转眼间,葡萄肉咽下肚,葡萄皮吐出来,整个过程快地不可思议。

    接下来,不用宜生说,七月便一颗接一颗地吃了起来。她小脸神情严肃,动作不算快但干脆利落,葡萄只从一串上揪,不揪完一串坚决不朝下一串动手,而吐出的皮也准确无比地落入丫鬟摆在她跟前的盆盂中,葡萄皮堆成宝塔状,简直像是特意叠成,而不是自然落下。

    渠偲和林焕都看得目瞪口呆。林焕更是连葡萄都不吃了,只捧着脸专心致志看七月吃葡萄,脸上惊叹的表情随着七月的动作起伏变化,嘴里还不停说着“好棒”之类的话。

    渠偲嘴角抽抽,趁着林焕又一次说“好棒”的时候,揪下一颗葡萄往林焕嘴里塞。

    看,看什么看,吃你的葡萄!

    嘴里冷不丁被塞颗葡萄,林焕差点没噎住,挽起袖子就要回敬渠偲。

    渠莹见状,横了弟弟一眼:“好了别闹了,姑姑和七月还在呢。”

    渠偲笑嘻嘻躲在渠莹身后,朝林焕扬着下巴得意地笑。林焕气得牙痒痒,但一看旁边笑盈盈看着他们胡闹的宜生,和一直专心致志吃葡萄的七月,不知怎么,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破天荒地红了脸,红晕还瞬间从脸颊蔓延到耳朵根儿。

    不过,林焕自个儿却没发现自己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地乖乖坐下,同时朝渠偲送去一个“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眼神儿。

    林焕自个儿看不到自个儿脸上的红晕,其他人却都看得清清楚楚。渠偲依旧嘻嘻哈哈,半点没觉出异常。渠莹却特意看了林焕一眼,又看了看毫无所觉,只专心吃葡萄的七月。

    宜生看到林焕脸上的红晕,不禁愣了一下。

    她不是不识情滋味的少女,自然看得出来那红晕意味着什么。

    若只是单纯的兄妹情,自然不会脸红不好意思,尤其林焕又是这样无法无天爱玩爱闹的性子,脸红对他来说绝对是破天荒地事。印象中,宜生就从不记得这位英国公府小公子有露出过这样羞涩的表情,无论今生,还是前世。

    当然,脸红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说爱,恐怕连喜欢都还差得远,年轻人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哪怕对那姑娘没有爱慕之意,羞涩脸红也是常有的,这并不代表年轻人就心悦那姑娘。

    但是,会脸红,便意味着在他的潜意识中,已经不再把对方当做一个孩子,不再把对方看做一个无性别的个体。

    看到漂亮姑娘会脸红,但看到漂亮孩子,难道也会脸红么?

    那是女孩子,跟自己不同的女孩子,不是孩子,也不是男孩子。少年对异性总是好奇又畏惧,他们本能地被吸引,却又因为青涩而胆怯畏惧,所以会想要在对方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会注意往常注意不到的事情,所以当察觉到自己可能丢了丑后,才会不好意思,会脸红。

    但是,林焕这样锦绣堆里长大的孩子又不一样。

    他见惯了美人,也习惯了众人的讨好,他又不是内向害羞的性子,等闲的人自然无法让他脸红,所以宜生甚至不记得他曾经有过这样羞涩的模样,哪怕是在前世。

    可是,现在,他脸红了。

    即便他自己都意识不到那意味着什么,可是宜生却没法不多想。

    重生回来,一切都可能会变,七月还是七月,而不是顶着七月壳子的沈琪,那么,七月未来的婚姻,自然也很可能会变。

    可是林焕……宜生不自觉握紧了拳。

    前世她跟林焕接触不算多,但却知道,这位英国公府小公子……英年早夭。

    死时甚至还不到十八岁。

    “姑姑,帮我看看今儿买的首饰,还有图样子,您帮我参详参详,下次我再去就有头绪了。”少女带笑的声音忽地打断宜生的思绪,她有些茫然地抬头,便见渠莹已经打开了丫鬟拿来的那首饰盒子,盒子里珠光璨璨,放着好些精致的簪镯钗环,渠莹正从中取出几只,拿在手上让宜生看,盒子里还有一个折叠的薄册子。

    渠莹拿着的是两只钗子,一只步摇,还有一只龙凤镯,数量倒的确不多,但各个样式都新颖别致,且很衬渠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渠莹方才说是胡乱挑了几样,但看那几件东西,却怎么也不像是胡乱挑的。一钗一环,都是少女怀着虔诚而认真的心,仔细比较,精心挑选,好装饰自己青春却并不美丽的面容。

    宜生将心思收回,对渠莹笑道:“你是打趣姑姑吧,你这眼光若还不好,我自然也不敢说自个儿眼光好了。要说眼光好,你娘的眼光才是最好的,一样的衣裳首饰,大嫂总能搭配出最好看的样子,当年我出嫁时……”说到这里,宜生顿了顿,随即又继续笑着说道,“我出嫁时,嫁衣上的花样,身上的首饰,几乎都是大嫂一手操办的。一转眼,你居然也就要出嫁了……”

    渠莹已经十六岁,正是该说亲的时候,甚至以京城女孩子们定亲出嫁的年龄来说,这个年纪还没定亲,已经可以说是有些晚了,像是宜生,当年便是不满十六岁便嫁了沈承宣。

    而渠莹,宜生依稀记得这个时候梁氏正在为渠莹物色人家,已经大致圈定了几家人选,只是应该还没确定具体是哪家。但就算没确定,出嫁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了,渠莹今日去如意楼挑首饰,未尝没有为自己准备嫁妆的意思。

    渠莹先还抿着唇矜持地笑着,听到宜生最后一句,脸上不禁也泛起了红晕,低下头不依地嗔了一句。

    偏偏渠偲这次开了窍,看着自家姐姐娇羞的模样,二乎乎地打起趣儿来:“姐,你脸红了哎!是不是想着我未来的姐夫了?”

    这话说的,却是有些放肆了。不说一边伺候的丫鬟婆子,旁边可还坐着个林焕呢。果然,一听渠偲这混账话,渠莹当即粉脸含怒,也不言语,只泪眼盈盈地瞪着他。

    被自家姐姐这么含怨一瞪,渠偲当即就心虚地投降,腆着脸跟渠莹陪小心道歉。

    渠莹也不是不依不饶的性子,更何况渠偲是自己亲弟弟,又瞪了渠偲一眼,警告他以后不许再胡说后,脸上便雨散云收,重新露出笑容。

    宜生却看着渠莹的笑脸起了踌躇。

    “姑姑,您再帮我看看这些图样子。”许是为了摆脱方才的羞窘,渠莹瞪了渠偲后,马上又拿起首饰盒子里那薄册子,打开来让宜生看。

    宜生只得把话暂时咽回肚子里,跟渠莹一起看起那图册来。

    图册是用上好的玉版纸做成,还熏了香,添了茉莉花瓣做成花笺,一打开便散发出悠悠地香气。而册子上的图样,显然是出自功底深厚的画师之手。每一幅图都绘制地十分精细,就连一个小小的戒子都巨细无遗地绘出每一个细节。

    而图样下方,还有首饰各部位的具体材质说明,又根据材质给出定价,但在末尾又注明客人可根据自己心意更改图样细节,或直接自己设计图样,然后交给如意楼订做。

    不说别的,单是这样一副册子,恐怕就值几两银子,虽然肯定会为如意楼招揽更多生意,但如意楼说送就送,可见其东家的魄力和手腕。

    又为那个三叔的手腕赞叹了一番后,宜生便专心陪着渠莹看起了图样,从中挑出了好些适合渠莹的花样。

    中途,看到七月还在吃葡萄,宜生怕她吃坏了肚子,再加上待会儿还要吃饭,便只得无视了她渴求的小眼神,让丫鬟把水晶盘端到一边,禁止她继续吃下去。

    渠偲见状,忙拍着胸膛打包票,说待会儿走时会让丫鬟把葡萄给七月打包带走,架子上的葡萄也全给七月留着,下次来了再摘给她吃。

    林焕不落人后,又说自己家有御赐的西域葡萄,更甜更大更好吃,等他回去就让人送去威远伯府。

    七月不知听没听懂两人的殷勤,不过因为被禁止继续吃葡萄的沮丧神情倒是消散了不少。见状,宜生便也咽下了推辞的话,却朝渠莹歉意地一笑。

    这院子是渠莹的,院子里的葡萄说起来自然也是渠莹的,虽然渠莹渠偲姐弟俩感情好不分彼此,虽然几串葡萄完全不算什么,就算渠偲不说,渠莹肯定也会这样做,但越过姐姐把姐姐的东西送给别人,若是姐姐是个心思多的,定然会不舒服。

    接到宜生歉意的眼神,渠莹笑眼弯弯地摇了摇头:“姑姑,您不必在意,我还不知道偲儿,这小子,眼里有谁都不会有他姐姐。”

    渠偲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儿,一听渠莹这话,当即委屈地喊起冤来。

    ☆、38|30.1

    姐弟俩又笑闹了一阵,很快,下人便唤几人去前厅吃饭。

    因为有林焕在,一家人便不好再坐在一起,因此分了男女两桌,渠易崧渠明夷以及一起下学归来的渠明齐渠佚和林焕坐在一桌,崔氏梁氏和渠莹陪着宜生和七月坐一桌。

    开饭前,渠明齐和渠佚过来向宜生问好。

    跟渠明夷的落落大方不同,渠明齐是个略显内向的年轻人,他比渠明夷和宜生都小了十来岁,倒是跟大侄子渠佚年龄相当,因此在渠明夷和宜生面前不怎么像是弟弟,反而倒像是子侄。许是因为年纪差地大,渠明齐跟宜生兄妹俩相处时是恭谨有余,亲近不足,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三人差的不只是年龄,还有不同的生母。

    而渠佚,则几乎是跟他爹像了个十成十,不过却比他爹渠明夷更稳重些,仔细看来倒是更像祖父渠易崧。

    渠明齐今年十九岁,渠佚则是十八岁,两人都还在念书,但因为年纪已长,且都有了举人的功名,因此并不像渠偲一样去族学,而是在国子监念书。除了去国子监,两人平日自学和寻访大儒还更多些。当然,渠家有渠易崧和渠明夷在,两人也算近水楼台,不用再奔波着到处寻访名师。

    此外,两人也都还未成亲,不过都已经订好了亲事,依崔氏和梁氏,以及女方家的意思,便是想着等两人明年中了进士,再趁着金榜题名把婚事一起办了,到时说出去又好听又吉利。当然,拖到明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怕现在成亲让两人分了心,误了明年的大考。

    两人跟宜生问了好,两边便各自落座,安静用饭。饭后林焕虽依依不舍,到底还是跟着渠偲一起走了。渠偲要去族学,林焕也不是能随意玩乐的。

    他是勋贵子弟,虽然如今习文,但却没有把武艺给落下,上午习了文,下午便要去练武,中间能偷溜出这么一大段时间跟渠偲胡闹已经是难得,若是继续赖在渠府的话,估计教他武艺的师傅就该上门抓人了。

    临走时,林焕还不忘对七月说,让她回伯府等他派人送的葡萄,若是喜欢吃了,他就再送来。

    七月依旧不说一个字,而林焕则已经被渠偲拖走了。

    除了渠偲,渠家的其他男人们也要出去办公的办公,求学的求学,只是,渠易崧和渠明夷临走前,被宜生叫着说了些话。

    自重生以来,宜生便想做些什么,而如今首先要做,或许也是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方设法多挣些钱,至于挣钱的法子,却还是死后做鬼,发现那个网站的作者们可以用故事换钱得来的启发。

    不用抛头露面,不用惊世骇俗,只要写一些引人入胜的故事,然后或交给奇趣书堂,或者干脆放在自己的文房铺子里卖,多少也是一笔收入。

    当然,自己想写话本的事不能说出来,因此宜生只假托说想看奇趣书堂生意好,便想让翰墨斋的掌柜寻几个书生,为归翰斋写话本子。

    这当然也是她的想法,甚至已经让归翰斋的赵掌柜去做,只不过她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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