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现代都市 > 嫡妻不贤 > 作品相关 (6)

作品相关 (6)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心满意足地挑好了头面——那匣子里有四副头面,四副各有特色,谭氏自然不好意思说都要了,是而犹豫了半天才选中两副。

    目的达到,还白捞了两副头面,谭氏心满意足,自然不肯再多待,就说起了告辞的话,以致沈青叶没了机会再开口。

    临行前,谭氏满脸带笑地道:“……你既然心里有数,大嫂也就放心了,今儿晚上我让厨房好好准备,咱们一家人亲热亲热,也是给你接风洗尘。”

    说罢再寒暄两句,便带着苏姨娘和两个孙女儿,以及一众下人们浩浩荡荡地走了。

    从早上到如今半下午,致远斋就马不停蹄地来人,到如今才终于有了几分清净。

    靛蓝收拾着空了一半的首饰匣子,方才一直带笑的脸上现出愤愤之色,他撇着嘴,朝沈问秋道:“爷,您也太惯着这些人了。您辛辛苦苦地挣钱,他们倒好,平日里舒舒服服在伯府里当自己的老爷太太,还瞧不上您,结果您一回来,就明里暗里地打秋风,偏偏您还纵着他们!”

    虽然那些头面布匹不值多少,跟爷的身家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可就是一根毛,也不能便宜了那些白眼儿狼啊!

    若是给七月小姐那样乖巧可人疼的孩子,或是知恩图报的人也就罢了,但一边拿着他家爷的东西,一边还瞧不起他家爷,这算什么啊?白眼儿狼!

    靛蓝在一边儿看着,都觉得自己快被气死了。

    沈问秋喝着茶,瞥了靛蓝一眼:“皇帝不急太监急。”

    一边儿的靛青当即面无表情地道:“蓝哥,爷说你是太监。”

    靛蓝白眼猛翻,又做出西子捧心状,就差学谭氏捏着个小手帕抹泪了:“爷啊,我这还不是为您着想?咱有那个钱干什么不行?哪怕扔地上,那还能听个响儿呢!”

    给那些人呢?当面给你笑脸,背后说你满身铜臭。

    沈问秋被他那怪样子逗乐,笑着道:“得了,得了,你这模样,不去登台唱戏还真是屈才了。”

    饮尽杯中的茶,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漫不经心地道:“那些东西又不算什么,他们想要便给了,权当买个耳根清净。只要别过分,就随他们去吧。”

    给不给,给多少,这个决定权在他手中。

    惹他不高兴了,他一个铜板儿也不给。

    ***

    因为沈问秋的归来,晚上的时候,伯府再度开了家宴。许是刚从沈问秋那儿得了不少好处,谭氏准备地很是上心,傍晚的时候便打发下人通知各院子的人,让人都来齐全,连宜生都被特意嘱咐了一声,说要带上七月。

    沈问秋疼七月,这在伯府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对此,谭氏是又高兴又恼怒。

    高兴的是,好歹沈问秋疼的是她的孙女儿,而不是西府的;恼怒的是,沈问秋有那么多钱洒给一个傻孩子,还不如直接孝敬她和沈问知,或是给他侄儿也行啊。

    一个小孩子,还是个傻的,穿戴的那么好做什么。

    但无论心里怎么复杂,今儿刚从沈问秋那儿得了好处,谭氏也不介意做做好人。

    反正再怎么着,还不是她孙女。

    ***

    这次是整个伯府的人全来了,甚至庶子女和有脸面的姨娘也都来齐,当然,姨娘不能上桌,但能在边儿上看着也是荣耀了。

    饭前,威远伯沈问知说了番为沈问秋接风洗尘的话,一大家子人各个带笑地寒暄一场,猛一看倒也显得热闹亲近。

    很快,晚饭开席,各色菜肴流水似的上来,却比昨晚丰盛许多,还有许多京城不常见的食材,譬如一些海货,显然是沈问秋从广州带回来的。

    “三弟这次去广州发了大财吧?这些鲍参翅肚的,在外边儿估计是天天吃吧?人都说山珍海味,你二哥我空长这么多年,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尤其前些年在西北大营,那地儿鸟不拉屎乌龟不下蛋的,别说海味儿了,连条鱼都吃不着,更别说鲍参翅肚了,比不上大哥和三弟有福哟。”沈问章夹了一筷子白雪黄鱼肚,一边稀里呼噜地嚼着,一边粗着嗓子道。

    沈问知当即皱了眉,道:“二弟,注意仪表,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二弟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却也该知道些基本的道理。”

    沈问章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大大咧咧地道:“哪来那么多穷规矩,一家子吃饭还不能说话了啊?这话你搁咱爹在的时候说说试试?我是读书不多,咱爹读的也不多,怎么,你还看不起咱爹了啊?”

    “你!”,沈问知大怒,“你别胡搅蛮缠,我可没那意思!”

    谭氏见状,忙出面打圆场:“好了好了,兄弟俩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吵起来让人笑话。”

    说罢,又朝沈问秋笑:“倒是三弟真是能耐了,京城干货行里,这些个海货可都不便宜啊。”

    这话一说,沈问知和沈问章的眼神儿便又都飘到沈问秋身上了。

    沈问秋微笑,“大嫂说笑了,这些东西在京城贵,在广州那边儿却很是寻常。”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

    毕竟是席间,谭氏也就没再多说,不过沈问章却是依然故我,吃地唏哩呼噜不说,还不时跟沈问秋说话,又要劝酒,搞得今日的晚饭比昨日热闹了许多。

    沈问知虽不满,却也没再发作。

    宜生带了七月来,按规矩坐在自己的位子,从头到尾不多说一句话,只边吃饭边看顾着七月,好在今日幺蛾子没闹到她头上,还能安安静静地吃顿饭。

    忽然,她发现七月的目光有些不对。

    顺着七月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隔了一桌子杯盘碟盏的沈问秋。

    七月大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沈问秋,朝他挤了挤左眼,沈问秋也看着七月,然后趁人不注意,朝七月挤了挤左眼。收到回应,七月高兴地小脸粉扑扑的,又朝沈问秋挤了挤右眼,不一会儿,沈问秋也挤了右眼……

    宜生:……

    毕竟是人这样多的家宴场合,沈问秋虽疼七月,却基本没机会跟七月交流感情。宜生带着七月,本以为顶多等饭后牵着七月让沈问秋看看,哪知道这两人居然在饭桌上就挤眉弄眼的了。

    她知道这个三叔疼七月,但还真不知道,这么幼稚的游戏,他居然也能陪着七月玩下去。

    不过……忽然想到一点,宜生脸上顿时露出无法掩饰的喜色。

    七月不喜欢与人交流,长到十岁还只会叫宜生阿娘,平日也只有跟宜生才有一些明显的互动,让人感觉到她能够理解别人的意思,而不是全无思想的傻子的互动。

    面对外人时,基本上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是毫无反应,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人们才断定她是傻子。

    而这个外人,却是指“除宜生以外的所有人”。

    无论是谭氏、沈问知还是沈承宣,甚至七月外祖渠家的那些人,也丝毫没有例外。

    可是,现在七月却跟沈问秋进行眼神交流。

    那眼神十分灵动,若是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任谁看了那眼神,也不会再觉得七月是傻子。

    宜生觉得自己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除了自己,原来七月还是可以跟别人交流的!

    宜生心里的喜悦如烟花般绽开,脸上忽也绽放出无尽光华。不同于平日做出的端庄沉静模样,那般生动的眼神和表情,让她一时显得灼灼熠熠,容光摄人,仿佛回到十余年前容颜最盛,京中闻名的时刻。

    对面的沈问秋正跟七月玩儿地兴起,眼神虽已刻意避过七月旁边的那人,却还是无意中看到一眼。

    眉眼生春,颜如舜华。

    他愣了一愣,随即很快别过了视线,只将目光放在七月的小脸儿上。

    那样的笑,沈承宣自然也看到了。

    不止看到宜生满面光华的模样,更看到她是看了沈问秋才露出那样的表情,也看到七月跟沈问秋之间挤眉弄眼的小动作。

    呵。

    眼底风暴蕴起,沈承宣竭力压制,声音却依旧冷硬如冰,眉头皱地死紧:“七月,做什么呢,好好吃饭!多大的人了,连吃饭都不会么?”

    因为忙着玩挤眼睛游戏,七月几乎完全没在吃东西。

    “宜生,”他又朝宜生道,“七月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么?看着她好好吃饭,不会吃就喂她吃。”

    他声音不算太大,但话里的怒气和冷硬却直刺耳膜。

    七月当即就愣了一愣,原本灵动的脸上现出茫然呆滞的神色。

    她只是不与外人交流,不代表感受不到外人的举动。喜欢、厌恶、微笑、怒骂、同情、鄙薄……她都感受地到,只是不说而已。

    宜生立刻便发现了七月的变化。

    心倏地沉了下去,面容转冷,宜生看向沈承宣,眸子里乌沉沉一片。

    ☆、30|28.1

    她的表情看上去还很平静,只定定地看着沈承宣,不言不语,目光却已包含了所有的言语。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沈承宣便有了些不自在。

    饭桌上,其他人也都诧异地望过来。在看到沈承宣口中所谓的“不好好吃饭”是什么情形后,那诧异便更明显了。

    平心而论,七月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小孩子喜欢玩儿不吃饭而已,算得上什么大事?当爹的念叨几句正常,但像他那样冷着声音吼孩子,还把孩子娘一起吼了,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无理取闹。

    更何况,沈七月还是个傻子。

    一个傻子,在饭桌上不拿手抓饭不尖叫不耍脾气就算好的了,能乖乖地安静地坐在那儿不出丑不捣乱,简直已经出乎大部分人的期望。

    所以,怎么看,沈承宣这怒气都来的毫无缘由。

    感受到众人的诧异,尤其是看着宜生的目光,沈承宣有些心虚,不自在地偏过视线。

    “哟,宣哥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我还当怎么了呢。小孩子家家就是这样,胃口没雀儿大,偏就爱吃那些个果子蜜饯,不爱正经吃饭。宣哥儿小时候可也是这样呢,吃个饭还得让人千哄万哄地,这是闺女随爹啊……”聂氏掩唇笑道。

    沈承宣脸色滞了一滞。

    被当众说出幼时的糗事,这自然让他不舒服,但听到那句“闺女随爹”,心里却又莫名地舒服了一些。

    再怎么挤眉弄眼感情好,也不是他沈问秋的闺女,而是他沈承宣的。

    女儿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跟他沈问秋没有丝毫关系。

    想到这里,沈承宣心里舒坦了。

    他甚至扬起笑,带着隐晦的得意,朝沈问秋看了一眼。

    沈问秋却正低着头,似乎在认真研究眼前的饭菜,压根没有看过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沈承宣神色微敛,心里的得意也倏地消失无踪。

    此时,谭氏也开口了。她并没有看刚刚说了话的聂氏,而是径直看向了宜生,“承宣也是出于好心,小孩子不爱吃饭,难道大人就能任由她不吃了?承宣平日里公务忙,顾不上照看孩子们的饮食起居,你这当娘的就得多上点儿心,哄着劝着也得让她吃,不然,任由她想吃便吃,不想吃便不吃,长久下来那还得了?”

    她一副谆谆教诲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在教导儿媳怎样养孩子一样。

    聂氏暗暗不屑,脸上却带笑,当即就拆谭氏的台。

    “大嫂这话说的,宣哥儿媳妇还能不懂这些?您看咱们七月,白白胖胖多可人疼,若不是宣哥儿媳妇细心照料着,哪能长成这般模样?宣哥儿整日忙着宴会交游,兴许都没见过七月吃饭吧?”

    这话说的谭氏的脸顿时黑了。

    沈承宣的确挺忙,忙地没时间关心自己的孩子,但却不是像谭氏说的那样是忙于公务——他一个清水衙门的职官,能有多少公务可忙?却是如聂氏所说一般,沈承宣整日忙的,是宴会交游,是跟一帮子气味相投的读书人吟风咏月,寻欢作乐。

    虽说这也不算丑事,但到底说出来不如忙于公务好听。

    更何况,谭氏刚刚说了沈承宣是忙于公务,聂氏说这话,就是打谭氏的脸。

    见谭氏面色不好,聂氏也怕过了火,当即见好就收,“宣哥儿是男人,男人啊,就是这般不细心。”说到这,她指了指七月面前的菜,“要我看,哪里是七月不爱吃饭,是她面前摆的菜都不合胃口。”

    众人望过去,便见七月跟前几盘触手可及的菜,竟俱是浓油酱赤的。

    “小女孩子嘛,就爱吃些酸的甜的,那一个个大油大盐的,别说七月不爱吃,就是我看了都腻得慌。也不知这菜是怎么上的,净在七月跟前摆那些不爱吃的,这可怪不着咱们七月不吃。”聂氏再度掩着唇笑道。

    餐桌上菜式摆放也是有讲究的。厨房里管事的也是人精,对各个主子们的喜好都摸地一清二楚,丫头们上菜时,便被嘱咐了哪盘儿菜要放哪个主子跟前。

    如沈问知、谭氏、沈承宣、沈问章夫妇,乃至沈问秋,都是重点关照的对象,上菜的丫头便会特意把好的、他们各自爱吃的菜摆着这些人跟前。至于其他的,待遇也是由厨房管事掂量着来。

    受宠得势的,口味偏好便能得到注意;不受宠的,只能祈祷自己好运,跟前别全是不爱吃的就行。

    其实聂氏也不知道七月爱吃什么,是真的爱吃酸甜不爱吃味儿重的,还是只是单纯不想吃饭。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厨房里的人上菜的时候绝对没有考虑七月的口味。

    一个不受宠的傻孩子,还用得着费心考虑她喜欢吃什么?

    而厨房的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态度,自然是看了主子的脸色。这个主子,自然便是管着整个伯府,当然也管着大厨房的谭氏。

    谭氏的脸色刚刚好转,一听聂氏的话登时又拉长了。

    还好,这时沈问知出来说话了。

    他训斥道:“用着饭呢,有什么话饭后再说!”说罢皱了皱眉,却还是吩咐丫鬟将几盘酸甜口的菜换到了七月跟前。

    沈问知都说这话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多说。沈问章也没趣儿似的,不再劝沈问秋喝酒,而是自顾自地吃喝着。

    七月的神情依旧茫然,不论是席上众人说话,还是自己跟前的菜被换,她都再无一点反应。

    宜生垂下了眼眸。

    她将七月搂在怀里,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又去桌子上给她夹菜,却不是夹那特意换过的酸甜口的菜,而是伸长了手臂,夹了一盘稍远些的白灼虾仁。

    将虾仁送到七月嘴边,七月马上乖乖地张口,吃下了那白白嫩嫩的虾仁。

    七月从来不喜欢酸甜口。

    有人注意到了宜生的动作,有人没注意,但无论如何,没人再说话了,除了沈问章和沈承武还不时说着话,其余人都各自安静的用饭。

    沈青叶坐在末位,跟几个西府庶出的孩子坐在一起,离主位有些远,但餐桌再长能有多长,她依旧把之前那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看到谭氏聂氏别苗头,更看到沈承宣为何会突然生气。这席上所有人中,估计也只有她和谭氏明白沈承宣为何发难。

    不过,沈承宣这样做并不让她感到意外,让她意外的,是三叔爷,沈问秋。

    沈承宣依旧跟前世一样,可沈问秋……为什么跟她印象中的三叔爷不一样?为什么……面对沈七月时是那样的情形?

    前世的沈问秋当然也是疼她的,这一点沈青叶从未怀疑过。但是,前世沈问秋是怎么疼她的呢?当她有难时,他看到了便会为她解围;当她需要帮助并找上他时,他也从未拒绝。

    这当然也是疼,尤其对比沈承宣和谭氏,沈问秋对她自然是好地不能再好。

    可是,她却从未见过沈问秋方才的那副模样。

    在饭桌上跟个十岁的小孩子兴致勃勃地玩着傻到家的游戏,即便没有说一句话,但两人之间那种亲密融洽的氛围却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沈青叶有些茫然。

    在她前世穿越之前,三叔爷跟沈七月是这样相处的?

    前世三叔爷帮她助她,却从未这样亲近过她。

    不,亲近过的……前世的初见并非这一晚的饭桌,而是昨夜。

    因为得知她从假山摔下,还把“傻病”给摔好了,沈问秋刚回府便马不停蹄地连夜去探望她。那时,沈问秋对她似乎就是那样毫不设防的亲近,关心溢于言表。看着她头上还缠着的绷带,他毫不遮掩脸上的愤怒和心疼,还把她当小娃娃一般哄着,拿各种好玩儿的东西哄她开心。

    只是那时,她对沈问秋了解并不多,因此只能小心应对。

    当时的她并没有继承沈七月的记忆。

    很奇怪,她能感受到原身的记忆或者说意识的存在,它就像是一个模糊的光团,蜷缩在脑海深处,弱小的像是随时都会消散。

    她起初并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但当她试图在脑海里搜寻原身的记忆时,便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它,于是,她瞬间知道,那应该就是许多小说中提到的,原身的记忆残片或者说意识。

    许多穿越女会从原身残存的意识里得知原身的愿望,帮助原身完成愿望后,原身也就彻底消散。她想,她应该就是遇到了这种情形,于是她便试图融合那些记忆。

    但是,不像小说中常常描写的那样,她并没有逐渐融合吸收它。

    她试图进入光团,试图与它沟通,试图得到一些原身的记忆,但是它就像只磨砂的玻璃球,雾蒙蒙地看不清内里,毫无缝隙的表面也拒绝任何外物进入。

    是因为原身没有遗愿?还是原身是傻子,所以本身记忆就模糊不清?

    不过不管哪个原因,既然无法融合,她也只好放弃,然后祭出穿越女必备大招:装失忆。好在原身是本就是傻子,根本没什么记忆可言,因此她装起失忆来也没多少破绽。

    傻子能有多少记忆?尤其是跟他人相处的记忆。

    没有人怀疑她,她顺利成为了沈七月,于是她也就不再执着于融合脑海里的那个它,只放任它自生自灭。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似乎是母亲为她死了之后,她忽然想起原来的那个沈七月,想起脑海里的那个它,但再次在脑海里搜寻时,却已经不见了它的踪影。

    没了也好,她松了一口气。有段无法融合的记忆在自己脑海里,虽然不碍事儿,但没了总比有好。

    不过,那是后事了。

    初见之后,沈问秋又来探望过她几次,怕她病中无趣,还带着许多哄小孩儿玩的玩具。但她不是原来的沈七月,自然不会对孩子玩的东西感兴趣。

    于是她装作“病好”后兴趣转变,已经对那些玩具不感兴趣,沈问秋是个聪明人,很快就不再带那些玩具。

    同样的,与那些玩具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种毫不设防的亲近感。

    沈问秋依旧疼她,会帮助她解决问题,会大方地为她花钱,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第一次初见时那样紧张、心疼、关心溢于言表的神情,她再也没在三叔爷脸上见过。

    那时,她以为是因为她有了意识,不同于以往奶娃娃一样什么都不懂的沈七月,所以沈问秋开始用对待大人的态度对待她,所以自然显得没有初见时那么亲近。

    但是,看到方才三叔爷和这一世的沈七月之间的互动,沈青叶茫然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沈七月并不是傻子。

    那样灵动的眼神,怎么可能会是傻子?

    她以前一直以为沈七月是傻子,因为除了沈七月的母亲外,所有人都这样说。至于母亲,哪个傻子的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是傻子?她的话当然不能信。

    于是,她也就一直觉得原身沈七月是个不会说话、脑部发育不全甚至完全未发育的傻子。

    可是,刚刚看到那样的眼神,再结合前世今生的种种信息,她突然意识到:沈七月很可能不是傻子,而是类似自闭症一样的情况。

    原来沈七月也是有意识的,而且能够跟三叔爷那样生动地交流眼神,玩游戏。而三叔爷……三叔爷看向原身沈七月的目光,与前世看她的目光截然不同。

    这是因为什么?

    沈青叶很茫然。

    “七月,走,跟三叔爷去看大船。”

    忽然,一道带笑的声音打断了沈青叶的茫然。她抬头,就见沈问秋已经站起来正要离席,还朝对面的沈七月招手。

    沈问知面色不大好,“三弟,怎么这就要走?饭还没吃完呢。”

    才开席没多久,沈问秋面前的饭菜也根本没怎么动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吃好了。再说,他还想着饭后留下沈问秋,打听打听他这次究竟赚了多少呢。

    沈问秋却是一笑,睁着眼说起了瞎话:“大哥,我吃好了。你们先用着,我得出去溜溜消消食,正好陪七月玩儿。”

    说罢又笑眯眯地朝七月招手。

    七月眨巴眨巴眼,看向宜生。

    宜生唇角微弯,朝七月露出赞许的表情。七月顿时眼睛一亮,蹬蹬蹬跑向了沈问秋,然后被沈问秋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仿佛没有看到身边沈承宣刀子样的目光,宜生微笑着对沈问秋道:“那就麻烦三叔照顾七月了。”

    沈问秋点了点头,拉着七月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31|30.1

    晚宴是为沈问秋接风洗尘的,结果正主先行离席,宴席自然也很快散了。西府一家子也不管沈问知的脸色,吃饱喝足后抬脚就走。

    宜生也在西府众人之后离席。

    问过屋外等候的绿袖,得知七月跟沈问秋去了致远斋,便没有回小院,而是直接去了致远斋接七月。

    致远斋同宜生的小院一样,同在伯府的偏僻角落,不过致远斋可比小院大得多。当年老威远伯沈振英缠绵病榻,心知自个儿三个儿子三条心,怕已经成家立业的长子二子亏待幼子,便一心为幼子筹谋。

    生前做主让三兄弟分了家不说,还撒了大把银子,请了能工巧匠,把沈问秋原先居住的致远斋扩建重修,弄成了伯府内景色最好的一处,说要留给沈问秋以后娶媳妇儿。

    宜生到致远斋的时候,夜色已经深沉,越过矮墙,便见院中廊下挂起了一排排灯笼,朦朦胧胧的光线自灯笼中泄出,映照地整个院子也朦胧了起来。

    满园花树不见白日芳景,只有花枝树影在一院朦胧的灯光中轻轻摇曳,显得静谧又温柔。

    侧耳倾听,却能从风中听出隐隐传的笑闹声,那声音并不刺耳,反而与这夜色,这花枝树影恰到好处的融合。

    守门的小厮飞快地跑进院子里通报,宜生便在茶房里等,倚在窗边,听着院中的笑闹声,隐约听出似乎有男子爽朗的大笑,似乎还有女童兴奋的尖叫。

    他们在玩什么呢?

    宜生有了些好奇。

    七月一向安静,除了跟她在一起时会说话,面对外人几乎完全不曾开口。而即便是跟她在一起时,似乎也不曾这样兴奋地尖叫过。

    所以,究竟在玩什么呢?

    玩的什么,竟然能让七月发出那样高兴的声音?

    又或者,让七月这样兴奋尖叫的不是玩的游戏,而是陪着玩游戏的人?

    宜生一直知道这个三叔跟七月关系好,却不知是这样亲密无间的好。她的记忆大多还停留在前世,前世的沈三爷疼爱沈七月,经常出手相帮,但似乎从未这样与七月亲密无间地玩闹过。

    “宣少夫人,我们爷请您进去稍等,七月小姐正玩得高兴,您进去先等会儿?”

    思绪忽然被打断,却是先前进去通报的小厮回转,满脸带笑着朝她道。

    宜生顿了顿。

    若是在前世,她定是不会同意的。

    她会一直在茶房等,而不是深夜孤身进入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的院子——哪怕她还带着丫鬟,哪怕这个男子是她丈夫的小叔,哪怕她是去接女儿。

    前世的渠宜生被教养地规规矩矩,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哪怕被刁难,哪怕自己受点苦,也不肯有丝毫持身不正。

    可是,今日她却不想那么规规矩矩谨小慎微了。

    心里没鬼,又有何惧之?

    当别人想诋毁你的时候,无论你做地再好,也总能找到诋毁的地方。可有些事,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诋毁也无用。

    再说,真的想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啊……

    “带路吧。”宜生对那小厮说道。

    “哎!”小厮响亮地应了一声。

    进了致远斋,便是一面高大遮挡住全院景色的影壁,绕过影壁后,小厮没有带着宜生走抄手游廊,而是径直走向了园子里的一条石子小径,而随着逐渐走进,那笑闹声便越来越清晰。

    原来实在园子里玩啊,怪不得在茶房都能听到。

    宜生心下恍然。

    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子小径,绕过一丛长得茂盛的青竹后,便看见灯光下那两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大的是沈问秋,小的是七月。

    两人都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大脑袋对着小脑袋,中间是一只大木盆,盆里有水,而水面上,则漂浮着各色物件儿。

    有木碗,有树叶,有树枝,有树枝绑成的微型小木筏,还有纸折成的船,更有一只占了半个木盆的船。

    这船自然还是船模,不过跟七月收到的那只楼船不同,这只是商船,上有三层,舱室较多,还有一根高高的桅杆突出,尖尖的杆顶如利剑,其上风帆正扬。论小巧玲珑,这只自然不如那小小楼船,但论完整度,这只却是完胜。

    “开船,起锚哟~”男人声调拉长,如同悠长的号子。伴随着号子般的声调,船模在木盆中破开水波,缓缓前行。

    只是,木盆能有多大?那船不过行进片刻,便碰到木盆边沿,再也无法向前。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已经足以让七月兴奋地小脸涨红,甚至十分配合地拍起了巴掌。

    沈问秋笑着揉了揉七月的脑袋,“这盆太小,船舶终究要行在江海中,若是……”说到这里,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七月懵懂地看着他。

    “咳,爷,宣少夫人来了。”小厮轻声提醒道。

    “见过三叔。”宜生施了一礼。

    听到熟悉的声音,七月倏地抬起小脑袋,一见宜生,双眼发亮,马上便要站起来跑向宜生。只是,许是蹲地久了腿麻,这一站没站起来,反而一个不稳,小身子趔趄,眼看就要往前栽去。

    倒下的方向,脸颊却是直冲着那船模高高竖起的桅杆。

    “七月!”

    宜生心跳几乎停滞,身子下意识地便往前冲。

    她站地离七月并不远,眼看七月马上就要倒在那船模尖尖的桅杆尖上,她眼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几乎再看不见别的什么,只看着七月的身影,张开双手向前扑了过去。

    “哗啦!”

    “咚!”

    接连响起两种声音,一个是船模倾倒激起的水花声,另一个却是……两个脑袋相碰撞的声音。

    “嘶~”一旁的靛青反映稍稍迟钝,慢了一步没赶上救人,不过,听到那重重的一声“咚”,再看眼前的一幕,他不自觉摸了摸自个儿的额头,冷嘶一声。

    幸好慢了一步。

    这撞得,得多疼啊……

    可见,反应迟钝也有反应迟钝的好处。靛青心里暗暗点头。

    而那边,两个脑袋相撞的人的动作却出奇的一致:一只手搂着七月,一只手捂着额头。

    这景象,着实有点儿滑稽,靛青一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然后便见他家还捂着额头的三爷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吓得靛青登时闭上了嘴,有偷眼去看宣少夫人,还好,宣少夫人似乎没听见的样子?

    宜生此刻觉得有点儿头晕眼花。

    两人都是使劲儿上前扑,搂住七月后刹车不及,脑门儿可不就狠狠撞上了?除非铜头铁脑,不然搁谁谁也都会觉得疼。

    不过,跟着头疼一起泛起的,还有淡淡的尴尬。

    以沈问秋所处的位置,只要他动作快些,自然能护住七月不让七月倒下。反而是她,离了几步远,跑上来简直不像是救七月,而是专门去撞人家的脑门儿的……

    好在,这尴尬只浮起来一瞬,心思马上转到七月身上,见七月无事才松了口气,然后便是拉着七月向后退。

    而沈问秋,则在看到宜生拉住了七月后便往后退,主动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距离拉开了,宜生心里却有些尴尬,不过看看对面,沈问秋捂着额头,头颅微垂,倒是没有什么尴尬的样子。

    见状,宜生松了口气,心里那点尴尬便也散了。本就是无心闹成的乌龙,多加在意倒显得矫情了。

    “阿娘!”

    作为事件的中心,小脸还差点戳在桅杆上,七月却没半点害怕的意思,意识还停留在刚刚见到娘亲的喜悦。于是被拉起来站稳后,没有后怕,反而还抬起头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娘。

    宜生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朝沈问秋深深施了一礼:“多谢三叔方才救了七月。”

    虽然最后结局有点儿窘,但若不是沈问秋及时拉住了七月,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来得及。

    “不必。”沈问秋摆了摆手,“孩子在我这儿,自然该由我负责。这次,是我疏忽了。”

    宜生没有再说话,却是又施了一礼。

    ***

    宜生很快便带着七月走了,且由于七月渴望的眼神儿太过明显,走时还带走了那条惹事的大船船模。不过,等宜生回到小院,打开那装船模的匣子时,发现那桅杆顶上竟然已经被缠上了一圈圈的软布。

    如此一来,就算七月再不小心戳到桅杆,也不虞再有危险。

    “三爷真细心……”红绡看着那桅杆顶,喃喃道。

    宜生点了点头。

    ***

    致远斋里,等人都走远了,靛青拿了瓶药膏敲了沈问秋的门,要给沈问秋的额头抹药。

    当然,给爷抹药还是其次——额头撞得再狠能多狠呀,又没破皮没流血的——重要的是,得表现出他关心爷,好弥补之前动作慢没救上七月小姐,居然还作死笑出声的举动。因为这,他已经被蓝哥指着鼻子训了一刻钟了——笑就笑了,居然笑地让爷听到!

    沈问秋瞥他一眼,当即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去去去!”

    没伤没痛的抹个什么药,当他不知道这小子那点儿鬼心思啊。

    靛青期期艾艾:“爷,真不抹啊?”

    沈问秋再度摆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靛青一脸受挫,只得捧着药瓶出去。

    结果,门槛还没跨出去,就听他家爷又喊道,“等等!”靛青转身,以为沈问秋改变主意又要抹药了。

    “明儿找人在园子里挖个池子出来,挖大点儿,能跑小船的!”

    转过身,就见沈问秋捂着额头,说出上面那些话来。

    “挖、挖池子?”靛青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句。

    “对,挖池子。”沈问秋眯着眼道。

    手掌轻轻摩挲着那似乎仍旧在隐隐作痛的额头。

    ☆、32|30.1

    宜生带着七月离了致远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立刻便有人将她的行踪报给了沈承宣和谭氏。

    “什么?还进了院子?”谭氏气得拍了桌子,“什么渠家长女,什么名门闺秀?深更半夜进男人的院子,她也有脸?!那么些功夫谁知道她干了什么龌龊事儿?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求娶她!”

    沈承宣坐在一旁,一脸阴翳。

    他没有理会谭氏,只沉着脸问那来报的婆子,“少夫人进去了多久?”

    婆子恭敬地道:“回少爷,不到一刻钟。”

    沈承宣的脸色好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多的自然干不了,可是,一刻钟啊,只是接七月回去,要得了一刻钟么?

    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是不是对他笑了?他们是不是详谈甚欢?

    沈承宣心里像有只猫在抓在挠,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但是他知道,即便去问婆子,她也不可能知道。

    致远斋虽然主子就一个,但防卫却不疏忽。早在沈问秋还未成年的时候,沈振英便挑了几个忠心耿耿身手又好的属下,让他们随时跟在沈问秋身边保护。后来沈问秋经商,为了保障路途安全,更是直接养了些武师护院。

    如今沈问秋回来了,那些武师护院自然也成了致远斋的防卫力量。

    谭氏派去的婆子很是泼辣胆大,但再怎么泼辣胆大,也只是内院的婆子,平日也就干过听听墙角窥窥门缝儿的勾当,真碰上护卫严密的,也只能隔得远远地瞅着。能看清宜生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出就不错了,想知道再多的,却是无法了。

    “一刻钟?谁知道这一刻钟里做了什么龌龊事儿……”谭氏满脸不屑地道。

    “娘!”沈承宣皱眉,看了眼那婆子,阻止了谭氏说出更不好听的话。

    即便知道那婆子是谭氏的心腹,绝对不会把谭氏方才的话传出去,沈承宣也不想谭氏在外人面前说那样的话。自己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儿,外人怎么想又是一回事儿了。

    谭氏看了眼沈承宣的脸色,心知方才的话戳到他痛处,当即住了口,不过,却挥退了那婆子。

    这下,屋里就只剩母子两人,说话再也没什么避讳了。

    谭氏换上一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姿态:“宣儿,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女人不能娶,当年你非不听,结果呢?品行不见得多好,还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多少年了,连个嫡子都没给你生!”说到这里,她又抑制不住地愤愤了。

    心爱的儿子至今没有嫡子,这对谭氏来说,简直成了块心病。而导致这个结果的宜生,自然更成了她最最看不顺眼的人。

    听了谭氏这话,沈承宣神色却是一怔。

    嫡子……宜生给他生过嫡子啊。

    一瞬间,他差点脱口而出。谭氏似乎忘了,但他还没忘。

    那个孩子,那个生下来连半天都没活过的孩子,是他第一个嫡子,也是第一个孩子。曾经那么热切地盼望着他的到来,但谁能想到,当他真的到来,却只在这世上停留了那么短暂的时间。

    即便如今已经有二子三女,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沈承宣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痛。

    他都这么痛,宜生一定更痛吧?所以才会对罪魁祸首的秦素素那么痛恨,所以昨日才那样对他。

    想到这里,沈承宣忽然又觉得舒服了一些。

    谭氏还在念叨:“……可恨不能直接休了她,拿个鸡毛当令箭,还真当咱们怕她了!还有那秦素素,杀千刀的下贱胚子,祸害了你还不够,如今还敢回来,还敢威胁我,枉我当初瞎了眼对她那么好,白眼儿狼!等宣儿你袭了爵,等袭了爵……”

    谭氏说着,眼里冒出戾气。

    沈承宣却没注意到谭氏的目光,他揉了揉太阳穴,疲倦地道:“娘,您歇下吧,我走了。”

    谭氏不舍,“这就回了?你整日早出晚归的,娘都难得见上你一面。还有啊,虽说读书人宴会交游不是坏事儿,可也别太过了,每日早些回来,哪怕陪娘说说话也好啊。你听今儿那姓聂的女人怎么说的,当我听不出来啊?她儿子又是什么好的?整日吃酒干架,一家子莽夫……”

    沈承宣听地头疼,忙敷衍道:“好好,娘,我今后早些回来陪您。今儿吃了酒头有些痛,就先歇去了。”

    谭氏一听,立即又要唤丫头去煮醒酒汤,好歹被沈承宣给拦住了。

    搞定了谭氏,沈承宣抬脚正要走,谭氏忽地又问道:“宣儿,你去哪个院子?”

    沈承宣顿了顿足。

    谭氏已经又开始念叨了,“娘看啊,你还是去秦素素那儿看看吧,当务之急是把她先稳住,省得她狗急跳墙,胡乱嚼舌,等爵位的事一了,到时再收拾她不迟!”

    “娘,”沈承宣皱着眉,“我想去七月她娘那儿。”

    谭氏一听,眉毛登时挑地老高,尖着嗓子道:“去那儿做什么?这种女人就该晾着她,让她知道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省得觉得自己多金贵,多可人疼似的。我说宣儿,你昨儿就是太给她脸了,才让她蹬鼻子上脸——”

    “娘!”沈承宣懊恼地打断谭氏的话。

    “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大踏步地出了门。

    看着儿子的背影逐渐变小又最终消失,谭氏一愣,随即只觉得心痛地厉害,忍不住喃喃道:“我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居然为个女人顶撞我……”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

    ***

    出了正房,沈承宣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朝宜生的院子走去。

    他依旧生气,气她昨日那样拒绝他,也气她今日那般不自重,那般不避讳地进了沈问秋的院子。然而再怎么气,她也是自己的妻子。

    往日一两个月不踏入她的院子,他也并不觉得怎样,因为他知道,她就在那里,跑不了,别人也抢不走。若是他在外面玩儿累了,一转身就能看到她。

    可是,如今不同,沈问秋回来了,他们还见面了。

    这让他无法忍受。

    沈承宣到的时候,宜生正在洗漱。

    白日里,宜生已经吩咐过红绡绿袖,说以后不管谁进院子,都必须得通报,哪怕对方是少爷,哪怕对方不让声张。想到昨夜的事,红绡绿袖都纷纷点头如捣蒜。

    是以,今日沈承宣刚一进院子,宜生便知道了。

    她先让七月脱了衣服上/床躺好,嘱咐她先睡,阿娘一会儿就回,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才走了出去。

    走出门,立刻转身将房门反锁。

    正走过来的沈承宣一眼就看到她的动作,他的脸立刻黑了:“宜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宜生面色平静无波:“如你所见。”

    沈承宣一脸疲累:“宜生,我来不是为了跟你吵架的。”

    宜生点头:“我也不想吵架。”

    “所以请走吧,这里不欢迎你。”她站在房门前,神情冷肃,因有台阶,便比站在院中的沈承宣高了一些,显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听了那话,又被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承宣又愤怒又不解:“宜生,你究竟怎么了?我知道你生气,你愤恨,可这一切——我也不想啊!”

    他都这样委曲求全了,哪怕她昨日那样拒绝他,他也没有怎么生气,今儿照旧跑来,她还想怎样?

    宜生却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我不生气。”

    她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生气,我只是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很累。”

    沈承宣怒极反笑,想起昨日被打断的好事,不禁邪火又起。

    他忽然大踏步地朝宜生走来。

    “别过来!”宜生紧着嗓子叫了一声,声音有显而易见的紧张。

    沈承宣视若罔闻,依旧大踏步上前。

    这世上没那么多凑巧的事,沈问秋能坏他一次好事,难道还能次次都赶得及么?

    渠宜生是他沈承宣的妻子。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惬意了。

    “宜生……”两人只剩三步远,他露出微微的笑,伸出右手,“别拒绝——啊!”

    温柔的情话忽然变成了受惊的短促尖叫,沈承宣的手急促收回,双眼大睁,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宜生抵在房门前,左手握紧贴在胸前,右手却向前伸出,手掌握紧,紧地骨节处绽出白色骨痕。

    握紧的手掌中,是一把锋刃处雪亮的剪刀。

    “我说过,别过来。”宜生道。

    沈承宣看着她,依旧是不敢置信的。

    “你……你究竟在发什么疯?!居然拿刀对准自己的丈夫?渠宜生,你是不是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他的声音有些大,若不是红绡绿袖早得了宜生的吩咐,将院里其他下人都事先赶走,恐怕已经惹得不少人探头探脑的围观。

    宜生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握紧了手中的剪刀。

    沈承宣摇了摇头,忽地想到一个可能:“对了!是沈问秋,是沈问秋对不对!是他让你这么做的,是他!”

    宜生疑惑地皱起了眉,终于开了口。

    她看着沈承宣,眼神里有着疑惑和嘲弄:“跟三叔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牵扯到别人做什么?我看你才是疯了。”

    被那样疑惑加嘲弄的目光一看,沈承宣猛地低下头。

    她不知道,不能说,不能让她怀疑……

    他握紧了拳,忽然转身,几乎像是奔跑一样地离开了小院。

    ***

    “少、少夫人……”绿袖这次是真的哭出来了。

    昨日还只是听到两人争吵,今儿却是亲眼看见,而且还不只是争吵,少夫人还拿剪刀威胁少爷!

    红绡绿袖都被吓到了。

    看着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宜生才忽然舒出一口气,手中的剪刀也“啪嗒”落地。

    红绡忙上前捡起剪刀,正要说什么,却感觉手掌触摸到剪刀的部分一片湿润。

    她低头去看。

    昏黄的灯光中,剪刀上那一抹暗红格外刺眼。

    “少夫人!”红绡惊呼。

    宜生举起手看了看,随即笑了笑对红笑道:“别担心,我没事。”

    红绡不信,几乎也像绿袖一样哭出来:“少夫人你别骗我,你都流血了!”

    宜生摇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真的没事。”

    自然没事,只是握剪刀的时候太过用力,不小心划破了手而已。

    能够保护自己,哪怕还很稚嫩,哪怕伤了自己的手,也已经足够让她满意。

    ☆、33|30.1

    那夜之后,沈承宣便没有再来。

    宜生手上的伤在手心,不摊开手让人看便看不出来,如今也已经结了疤,而眼看着,中元节,也就是七月的生日就要到了。

    当然,对于伯府的部分人,比如谭氏,比如秦素素、沈青叶来说,中元节不是重点,七月的生日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七月的生日这一天,是沈青叶在威远伯府的人际圈子中亮相的时候。

    谭氏派出了许多请帖,将跟伯府交好的、常来往的,还有那些身份尊贵,谭氏明知对方不大可能来的,却也依旧下了请帖。总之是将所有能请的都请了一遍。来不来是另一回事儿,谭氏做的就是个姿态。

    虽说伯府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个生日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明面上,打的幌子到底还是伯府七月的生日宴,因此下帖子通知亲朋时,说的也只是为七月做生日,其余的能不能领会,就端看来客的消息灵通程度了。

    不过,就算宾客们都不知道沈青叶这一茬,这生日宴也足够吸引人的了。

    威远伯府有个傻孙女,这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是众所周知的,偏偏以往伯府捂得紧——谭氏等人怕丢脸,宜生怕众人异样的眼光和言语会伤害七月。

    因此心思不同的两人却有志一同地刻意将七月藏了起来,几乎从不出现在人前。

    除了至交亲朋,京城里跟伯府交情寻常的人家,基本都是没见过七月的。

    这也没什么,一个傻孩子而已,谁还稀罕看啊,但是偏偏——那些见过七月的人均说:那孩子傻虽傻,样貌却完全没得挑。

    甚至半年前,有个愣头青说:那傻孩子其实比如今京城公认最美的云霓郡主更美。

    这话一传出来,京城的各位太太小姐们如何还能按捺地住?甚至不止太太小姐,就连一些听了这个传言的公子哥儿也十分有兴趣。

    京城第一美人啊。

    这虽不是个公开的名号,但圈子就那么大,人们私下总会评判八卦一番,八卦地多了,便得出这么一个共识:当今京城第一美人,非云霓郡主莫属。

    太太小姐们评判的自然都是上层圈子的贵女,而那些公子哥儿,却是连教坊瓦肆的各种伶妓也都算进来了。当然,后者不会直接说出来,说出来可就是得罪那些一起被比较的小姐们了。但就算不说出来,心里却都有个掂量。

    这样的情形下,云霓郡主能被公认为第一美人,这含金量不可谓不足。

    当然,云霓郡主的出身也是个加分项——当朝三王爷睿王的掌上明珠,而睿王,则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儿子,单论圣眷,恐怕连太子都比不上睿王。

    本人长得美,出身又足够高贵,热爱锦上添花的人们也就顺理成章地将云霓郡主捧成了第一美人。

    结果,现在有人说沈七月比云霓郡主更美?

    若是换位小姐,兴许人们还不会惊讶,但是,沈七月啊!

    谁不知道沈七月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子?谁不知道沈七月是个连十周岁都还没满的小孩子?谁不知道威远伯府已经没落地不成样子?

    拿这样一个小傻子跟云霓郡主比,很多人觉得:这简直是在埋汰云霓郡主。

    云霓郡主的支持者爱慕者们愤愤不已。

    偏偏说的那人一根筋,坚持自己说的是真的,说威远伯府的嫡小姐虽然不会说话,虽然如今还小,但单论相貌,却是比云霓郡主更精致更美貌,长大了定然比云霓郡主美上十分!

    这话再一传出来,叫人如何不好奇?不过,这好奇里还带着三分恶意、三分嘲笑,以及三分想看热闹的心情。

    只是以往再怎么好奇也无法,伯府把人藏得严严实实,平常根本不露面,一般人根本看不到。而在那些见过沈七月的人的口中,虽然都说沈七月长得好,但究竟好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压过云霓郡主,却是莫衷一是。

    有那好奇心强的,几乎就要直接登门去看了。

    只不过这终究是私底下流传的八卦,没人会明着摆到台面儿上说,因此众位太太小姐们也只得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

    如今好了,伯府为沈七月办生日宴,那么无论如何,主角得登场,只要去了宴会,总能见到那个传说中比云霓郡主还美的小傻子。

    谭氏当然也知道这个传言。

    不过,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

    云霓郡主是什么人?睿王捧在心尖尖上的爱女,深得当今圣上和皇后宠爱,可以不递牌子直接进宫,一年里倒有小半年是住在宫里。可以说,等闲的公主都比不上云霓郡主。

    放眼整个京城,十几岁的小姑娘里,就属云霓郡主风头最盛、最不能招惹。

    这样一个云端上的人,她那个傻孙女哪里配跟人家比?

    当然,若是个正常孩子,能得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倒也不错。到时候说不定能攀上门好亲事,甚至嫁入皇室,挽救伯府衰颓的现状。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正常孩子”。

    一个傻子,就是得了这个名头又有什么用?那些王孙公子难道会因为她长得美,就娶一个傻子?别说当正妻当侧室,就是送去给人当妾,说不定人家还怕她生出个小傻子呢!

    所以,对于这桩看上去似乎挺“长脸”的事儿,谭氏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七月又给她找麻烦。

    谁知道云霓郡主是怎么想的?别万一惹恼了云霓郡主,第一美人名头的好处没捞着,反而给伯府招来祸患,那才是真作了孽。

    所以,这次给七月办生日宴,除了让沈青叶正式亮相外,其实还有个意思,就是对云霓郡主表明伯府的姿态。

    所以谭氏给云霓郡主也下了帖子,当然,她倒没觉着云霓郡主会屈尊来参加七月的生日宴,但她也不需要云霓来。她只要说些好话、说些表明伯府姿态的好话,然后让这些话传到云霓郡主耳朵里就行。

    不过,就算云霓郡主不来,其他来的人可不会少,这一点谭氏心知肚明。因此为了筹备这个生日宴,谭氏忙得不可开交,宴席都按上好的规格来准备,搞得伯府的一些下人还以为夫人转了性,开始喜欢七月小姐,所以要为她大办生日宴呢。

    眼看生日宴一日日临近,伯府便也越来越热闹,倒显得十分兴旺的样子。

    不过,这一切都与宜生无关。

    虽然是七月的母亲,虽然是伯府少夫人,但在这种“大事”上,谭氏绝对会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你可以凑上去帮着干活,但若想做什么决定,却非得请示了谭氏不可。

    刚嫁入伯府那几年,宜生还傻呼呼地凑上去,想学着操持一应物事,当个好媳妇,为谭氏分忧解劳。谭氏表面不说什么,却在把活儿丢给宜生后,处处刁难指责,宜生几乎要一步一请示,才能把事儿给做下去。

    几次下来,宜生看明白了,心也冷了,自然就不再主动揽事儿。

    到如今,更是懒得上前凑,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七月生日宴临近,她还有空做些别的事。

    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小院的安全问题。

    那夜之后沈承宣没再来,但宜生知道,只要她一日是沈承宣的妻子,沈承宣就依旧有可能再来,而这种事闹出来她完全不占理——没人会觉得沈承宣想与自己的妻子欢/好有什么错,只会觉得她脑子有病,不识好歹。

    所以,必须防患于未然。

    这次她用剪刀吓住了沈承宣,下次还能不能吓住却不一定。她还想守着七月好好过日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跟沈承宣鱼死网破。

    于是只能从自身和小院的安全上着手。

    每日的跑圈儿次次不落下,虽然红绡依旧抱怨跑圈儿显得傻,但在没有别的替代方法的情况下,她也只能用这个傻法子。

    跑圈儿能增长力量,但她本身体质弱,力量增强也只是跟之前的自己比,想要比沈承宣强,不说三五年,起码短期内不可能。所以,她想学些技巧。

    做鬼的那些日子里,宜生倒是经常在书里看到“女子防身术”、“防狼喷雾”等女子自保手段,但知道是知道,防身术没处学,防狼喷雾更没地儿买,所以只能另寻他法。

    宜生第二日便乘了马车,把京城几个有名的武馆全逛了一遍。

    去武馆自然是找武师,但她想找的是女武师,这就有点难办。

    武馆里自然也有女武师,但数量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且大多都有长期的合作对象,若想挖了去给自己做护院,挖不挖得到是两说,银子肯定要一大笔,而现在的她,还真没有太多银子。

    不过,没法直接请了做护院,起码可以跟着学。

    于是,最终宜生在一家叫做和昌武馆的,找了个看上去比较靠谱的女武师,约定了每隔两日上伯府教授她拳脚。

    只是,跟着学了两次,宜生有些失望。

    那女武师教地认真,也有真本事,但是,这本事却不大适合她。

    女武师是自小习武,虽然是女子,却也是走的正统武学路子,一身功夫练了十来年,身材矫健,力量不输大多数男子,而她也是按自己习武时的流程来教宜生。

    可是,宜生跟她学,却并非是想练得多么厉害的功夫。

    那就跟跑圈儿锻炼力量一样,是一个长久的过程,而她需要的,是短期就可以自保的力量。

    这些,女武师教不了她。

    不过,虽然失望,却也聊胜于无吧。

    所以宜生依旧学着,不过只重点学一套拳。那拳法简单易学,说是打架用,倒不如说更像是锻炼身体的。宜生也就把这拳法看做跟跑圈儿一样的东西,每日都打上几遍,坚持下来,身手倒的确灵活了一些。

    自身能做的暂时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小院的问题。

    小院的问题,其实就是下人的问题。

    打过拳后,宜生合衣坐在榻上,将目前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梳理了一圈。

    红绡绿袖是可以信任的,曹婆子可用但不可尽信,至于其他的……宜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高门大户人家的姑娘出嫁,自然要带一些陪嫁的下人,宜生当年出嫁时也是带了的,除了几个已经嫁人的陪嫁丫头外,还有两房家人。只是,那两房人,却还比不上身契不在她手里的红绡绿袖,论起作用,顶多也就是另一个曹婆子。

    宜生叹了口气。

    不过,起码还有人用,比无人可用好。

    当晚,宜生便将这两房家人都叫到了自己屋里。

    这两房人,一家姓孙,男人叫孙勇,如今就白日里在院子里干些粗苯的杂活,孙勇家的则是守门婆子,两人有一儿一女,都在府里别处当差。

    还有一家姓杨,男人叫杨义,原本在渠家是是负责采买的小管事,跟着她陪嫁到伯府,却是再也捞不着采买的肥差,只能当当花匠,整日在伯府的大花园松土拔草剪枝的,完全没什么油水可言。至于杨义家的,倒是个老实的女人,之前管着宜生的小仓库,可惜身体不好,如今只能做些轻微的活计,宜生只好把仓库交给红绡管。

    杨义夫妻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出府嫁了平常人,小女儿却是准备留在身边招赘。只是,下人的女儿,还是没什么前途的下人的女儿,想要招到合心靠谱的女婿实在是难上加难。

    叫了人来,宜生也没多说,只观察着几人的神色。

    孙勇木木呆呆,双眼放空魂游天外;孙勇家的眉眼乱瞟,身上竟还有若有若无的酒味儿;杨义面色悲苦,眼皮下垂,不时搓搓手掌心;杨义家的站在跟前这一会儿,就已经咳了三五次。

    宜生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呆的呆,滑的滑,木的木,病的病……能凑齐这么四个人,也是不大容易。

    不过,也不是不能用。

    “杨义,跟沈管家说,就说我说的,以后不用去大花园做花匠了,以后你负责我院子里的采买。”宜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点了杨义。

    杨义猛然抬头。

    “不过,别抱太多期望,你是知道的,我没多少钱,所以,你也捞不着多少油水。”宜生又道。

    杨义的脸顿时涨地通红,“少——”

    宜生摆摆手:“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不会做欺上瞒下的事儿。我说的油水,是你该拿的。你可以拿油水,但事必须给我办好。”

    杨义愣了愣,随即猛地点了点头。

    宜生又看向孙勇和孙勇家的。

    孙勇为人木木呆呆,也不在小院当值,却是没什么好说的,重点是孙勇家的。

    “以后,若是少爷来了,先别让他进院门。”宜生慢慢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见孙勇家的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宜生却又看向了杨义家的:“你做不了重活,平日就跟着孙勇家的一起守门,若是有什么人来了,第一时间通知红绡或绿袖。”

    这话又让下面四人瞪大了眼睛。

    以前看门的可只有孙勇家的一个,如今却又加个杨义家的,还是只为了更快地报信?一个府内的小院子而已,看院门就要两个婆子?还把少爷拦在门外,还要第一时间报上去?

    连最迟钝的孙勇都意识到了异样。

    宜生却已经懒得说了。

    她只是拿出了四人以及四人子女的身契。

    见了这东西,无论心里有再多想法,四人也不敢说什么了。

    待把四人打发了,宜生又吩咐红绡告诫了一番院子里的其他下人,说的无非也就是些好好做事,看紧院门别乱放进人的话,只不过,这个不能“乱放进入”的人,是包括沈承宣在内的所有人。

    做完了这些,宜生才有了些安全感。

    但也只是一些。

    能用的人太少,自己的力量太弱,在这个伯府里,她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完全保护,要如何才能给七月建筑一个坚强的堡垒?

    如果可以,真的想带七月离开这里……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现在的她,太弱了。

    而若是想带七月走,那么她面对的,将不止是威远伯府,更是整个阶层,整个皇朝,甚至整个时代。

    敌人巨大地令人望而生畏。

    所以,只能依旧待在伯府,在有限的范围内,为七月营造最好的环境。

    宜生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写一边想着。起码,得先赚些钱。而她目前能想到的,自己也轻易就能做到的,似乎也就这一种了……宜生看着自己笔下的故事,脸颊都不禁有些发烧。

    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靠写话本子赚钱的一天。

    而且,现在还连一枚铜板都没赚到呢。

    ***

    话本子赚钱大业先放到一边,在七月的生日宴之前,宜生又出了一次门,这次是带着七月,不逛街也不访友,而是,回娘家。

    以往宜生差不多每隔半个月就回一次渠府,而如今距离上一次回去,宜生虽不记得,红绡却记得清楚,“少夫人,您都快一个月未回过渠府了呢。”

    宜生点了点头,“那今儿就回去。”

    红绡便欢欢喜喜地开始收拾东西。这倒不是说红绡多喜欢渠府,只是她难得出府,以致于每次出府就难免像是过节一样。

    而且,相比别的地方,渠府还算不错的去处了,起码是少夫人的娘家。

    收拾好东西,宜生便带了七月,以及红绡绿袖两个丫头出了府。依旧是坐了曹升赶的马车,车声辚辚中,绕过半个京城,渠府再度出现在眼前,看着那熟悉的宅院,宜生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不是隔世么?对她来说,这就是隔了一世啊。

    父亲,哥哥,都是她隔世的亲人。

    “哎呀,大小姐回来了!”到了渠府门口,守门的大爷见了宜生,皱纹纵横的老脸笑地褶皱更深,马上拍了把身边的小厮,让小厮去报。

    “耿爷。”宜生笑着朝老人颔首。

    这是渠府的老奴,原本是宜生母亲的陪房,说是陪房,却又不同一般的下人,跟宜生的母亲关系很是亲厚。后来母亲去世,耿爷和耿奶也老了,宜生父亲念着旧情,不让老两口再操劳,两人却闲不住,又担了看大门的差事。

    “哎,大小姐!“耿爷响亮地应了一声,虽然年纪大了,嗓门倒还洪亮,“大小姐这次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来?我家那老婆子昨儿还念叨呢,说做了红枣糕,结果莹小姐不喜欢吃,要是大小姐在这儿,肯定馋地流口水了,还有小小姐也喜欢吃……”耿爷说着,又探头看车子里,“小小姐可来了?”

    宜生笑着,转身将已经在路上睡着了的七月抱了出来。

    一见七月,耿爷脸上的笑更浓了:“哎,小小姐这可人疼的,要是夫人还在,不知有多喜欢。”

    宜生又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些酸涩。

    耿爷年纪大,有些称呼已经改不过来,因此听着就有些乱。唤她大小姐,自然还是按她当时在渠府做姑娘时的叫法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