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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8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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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哎,你看,其实你现在头脑很清醒嘛,那你究竟是爱明月本身多一点呢,还是因为爱朵朵才爱她多一点呢?”

    云焕:“滚!”

    云焕将水挂完,又跟着当值的医生抢救过几个新送进的危重病人,往回赶的时候已是凉意袭人的凌晨。

    刚刚下过一场雨,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仅余路灯绵延而去。

    云焕先回自己的公寓洗澡换衣服,刮过胡子,再吹干头发后,随手拿了一包烟一个打火机,就上楼去找明月。

    感应到人的小夜灯自动亮起,云焕顺着那柔和的光线,赤着脚,噤着声,小心翼翼地找到床,再小心翼翼地爬上去。

    明月心事重重,难以入睡,到这个点才迷迷糊糊浅眠片刻。

    还没睡稳,就听见有人开门,当细小的风旋晃过她脸,她迎光看见一个高大的轮廓时,便知道是云焕进来了。

    原本以为,他会和平时一样睡沙发,身前床铺却突然塌陷,被子里钻进一股凉意,紧接着身上便被人一裹。

    明月用力一推,他早温柔压下,拍拍她背道:“睡了。”

    这却要人怎么睡?他身上像一个打开热风的暖炉,热烘烘地熏得她四肢和脸都涨成红色,明月难耐地敲他一下,再踢他一下,咬着牙道:“滚啊。”

    云焕却更用力地把她缠牢,将两手两脚都压得死死的,他喉咙里带着很重的哑,像被粗糙的砂纸打磨,割着肉地说:“明月啊,我胃好疼。”

    明月反唇相讥:“怎么疼不死你?”

    云焕可怜巴巴道:“脖子也很疼,还有脊椎、腰椎到尾椎……我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没睡觉了,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躺床上,是什么感觉了。你要真想我死,可以,再这么闹一会儿,估计也就快了。”

    明月:“……”

    明月实在是郁闷,到底是谁让你不睡觉的,你有精神跑前女友那里跟人家叙旧,却没精神滚回自己家里吗?

    你胃疼关我什么事,你颈椎脊椎屁股椎疼又关我什么事,我惹的吗?再说了,你已经浑身上下都是病了,我还留着你有何用?

    她心中如开茶话会般的热闹,然而舌头到底打了结,没有在这人猝死的进程上,再烧旺最后的一把火。

    而始终觉得,与这样讨厌的人共枕,被这样强势的姿势环绕,有可能又要失眠一晚的明月,居然在这样的念头里沉沉睡去。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日上三竿,明月一看手机,已经是早上八点了。朵朵顶着一头乱发,衣冠不整地坐在她面前,十分惊愕地看着床上多出来的一个人。

    明月赶忙一手抱起她,夹在咯吱窝下,风风火火地赶往卫生间。洗漱穿衣如同一场作战,明月随后满嘴泡沫地回到床边,狠狠踹了一脚床上的人。

    “你今天到底上不上班,不上班就帮我送下朵朵,我上班就快来不及了。”等了一会,床上的人没应,她又飞起一脚:“云焕!我跟你说话呢!”

    依旧不动如山。

    真死了?明月吓得扑过去,把裹成蚕茧的被子剥下来。自里滚出一个脸色异常红润的男人,他还迷糊着,眼睛半睁半闭道:“嗯,知道了……”

    明月眨眨眼,一摸他额头,眉心忍不住拧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晚了。

    ☆、Chapter 57

    云焕脸色有病态的潮红, 明月探过他额头后, 立刻拿朵朵的耳温枪给他测了□□温:三十九度八。再高这么零点几度, 就能打破本地的最高气温了。

    他也知道自己生了病,不仅赖掉了接送朵朵的职责, 还借着糊涂, 闭眼拉着她手揉了会,询问着:“要不……你也别去上班了,留家里陪我?”

    明月一把将手抽出来, 说:“再不上班就该被辞了,再说你多大面子啊, 要我留下来陪你?云医生,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还不准确啊。”

    云焕是真被烧得有点狠, 耳边声音时而远时而近。他眯着眼睛, 勉强看到对面女人的腰,苦笑道:“是吗,定的标准是低了点,以后我再不客气点。”

    明月白他一眼,嘀咕:“都烧成傻子了, 还学人玩幽默呢。”明月叹口气, 将他被子掖好, 给朵朵喂了点板蓝根后,抱她坐在床边上。

    朵朵的小马尾已经成型,不过因为匆忙里扎得一高一低,她因而觉得非常苦恼地一直用手调整:“明月, 明月……”她不停喊。

    明月抓着手机,正接到丽丽姐说今天有手术的短信,想了一想给另一个人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告诉朵朵:“你守着爸爸,很快就有人过来。”

    朵朵撅着嘴:“学校。”

    明月说:“今天我们不去了,就在家里照顾爸爸吧。爸爸发烧了,身上很热很难受。在没人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守护他,让他尽可能舒服点,听到了吗?”

    “听到了。”朵朵点头:“好好照顾他。”

    云素珍过来的时候,自家儿子在床上蜷成一团,正瑟瑟发抖。被子落在一边地上,素净的被面上一连踩了好几个小黑脚印。

    朵朵正从小板凳上下来,手里端着半盆凉水,边走边被溅起的水点砸得眼睛直闭。见到她跟杨乾生,很得意地一挑眉梢。

    云素珍赶忙去接水,问朵朵这是要干嘛,小丫头聚拢小手捧了一点,跑到床边,往已是强弩之末的云焕脸上浇下去。

    云素珍:“……”

    杨乾生:“……”

    云素珍给云焕做物理降温时,他颇有些不悦,说:“明月也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干嘛要麻烦你们过来。”

    云素珍扭头看着外头,正求知若渴地听杨乾生教学的朵朵,心疼地说:“也真是幸亏她喊我过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你要遭多大的罪。”

    云焕尽量笑一笑,安慰云素珍的不安,说:“她是觉得我热了,要给我散散热,心其实是很好的……就是方法选错了,毕竟是个小孩子。”

    云素珍慢悠悠嗯了一声,说:“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孩子,你当然要为她说话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现在总应该知道我们对你的感情了。”

    云焕拍拍她手背,反问:“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要真有这样麻木不仁的家伙,我见到了,肯定第一个打到他脸上。”

    云素珍忍不住笑,仍旧埋怨:“还敢说呢,过年都不肯回来,发个红包就算拜过年了。你叔叔总跟我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对我们太生分,回家就像去亲戚家串门,做什么都规规矩矩有礼有节……你看他有时候都不敢多和你说话。”

    云焕一双眼睛放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说:“哪有的事。”

    “我知道你一直怪我当年跟你爸爸离婚,我也想过忍到你大了再说。可这日子太难熬了,人的一生又这么短暂,我所以狠狠心,还是把事情给办了。”

    云焕:“干嘛提这些事,那时候是我不懂事,后来不是改邪归正了吗。”

    云素珍摸摸他头:“也没什么,就是突然看到你们,有感而发罢了。姗姗跟我说,你跟朵朵妈妈吵架了,还是因为小齐吧?”

    云焕一下觉得头疼起来,说:“那个大嘴巴,总是一上来就给我帮倒忙。”

    云素珍说:“又来了,每回你俩都能掐,累不累啊。她呢也是好意,不然大家平日里都这么忙,谁会为你的事操心?”

    云焕轻叹:“那你帮我谢谢她,谢谢她多管闲事。”

    云素珍掐他一把,他笑着补充:“我跟明月是闹了点误会,不过现在的关系正在稳步升温中,应该问题不大。”

    云素珍吸了口气,挤着眉毛道:“那小齐生病那事,也是真的?”

    云焕这回磨着牙,决意下回有多大的事也不告诉魏姗姗。火上浇油吗不是,他已经足够头疼了,向明月解释还不够,还要向云素珍坦白。

    也不知道她那录音的事情办得妥不妥当。

    云焕道:“生病的事是真的,这几年她为这个吃了不少苦。我看过她在海外就诊的病历,那儿的医生很专业,她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云素珍还是吃了一惊,说:“那她真是不容易,也幸亏转危为安了。”

    云素珍忽然莫名的心虚,转身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朵朵。小丫头仍旧埋头书海,应该听不到她接下来的话。

    她凑近云焕一点,说:“那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如果你还想着小齐,妈妈是可以为你们牵线搭桥的。”

    云焕心下纳闷,拧眉看她。

    “就像我刚刚说的,尽管父母都在的家庭对孩子是不错,可那是建立在父母和睦的基础上的。如果彼此有了间隙,总是吵吵闹闹的,孩子也不会觉得幸福的。”

    云素珍露出很为难的样子:“妈妈知道你是个特讲原则的人,但这事儿啊不能只看理性。如果你不好意思跟朵朵妈妈坦白,我可以——”

    “好了。”云焕将她打断,说:“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我总算是明白你的话了。我跟明月没问题,我的理智和情感都站在她那儿,是你多心了。”

    云素珍摸摸脖子,点了点头,还欲再确定一遍,云焕将被子一裹翻身过去,道:“说不动了,我想睡了,麻烦你带着朵朵玩一会吧。”

    杨乾生一看云素珍出来时的灰头土脸,就知道方才她跟云焕谈崩了。他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指着人道:“跟你说了别管吧,孩子的事孩子自己能解决。”

    云素珍说:“我那也就顺口一提,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大。”

    杨乾生乐:“你是顺口一提,质疑的可是他心里的人。如果有人跟你一样,敢在我面前说你的不是,我估计早就跟他干架了。”

    云素珍又好笑又好气,说:“你逗我呢,买只活鸡都不敢拎,还敢为我出头?我也没说她不是啊,我那就是,给儿子提供一条新的选择。”

    杨乾生说:“一样。”

    云素珍哼声:“那也不该给亲妈看脸色,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护着,以后要是结婚了,我说起话来岂不是更没分量了?”

    朵朵这时抬头看了云素珍一眼,片刻后,又将头低了下去。

    明月回来的时候,朵朵一直趴在她肩上说悄悄话。本就心中有鬼的云素珍看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这小丫头是装出的拙,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

    给大家盛晚饭的时候,总心不在焉地漏出白米饭,杨乾生还来奚落她,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眼睛一翻:“去!”

    幸好明月一直没有说什么,只是反反复复对两位老人表示感谢。倒是云焕幺蛾子尽出,分明吃过药捂出身汗,已经好多了,还要人把饭送到床上吃。

    毕竟是亲生儿子,云素珍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说就来。同一时间,云焕跟杨乾生的眼睛都跟刀似的剐着她,她又心梗,将碗塞到明月手里,努了努嘴。

    家里没有可以放在床上的折叠小桌,明月只好在云焕身上垫几本杂志,再往上面铺一层报纸,摆上几份小碟装的菜,大碗装的饭。

    至于她人,则需要坐在一边给他拿汤,顺便随时准备好后勤服务。

    云焕看得舒心,顿时身体大好,为了多享受一会,仍旧装作脆弱状,吃一口就歇一会,逼得明月连连翻眼:“你到底能不能快点?”

    云焕还是慢条斯理的,头一侧,喝过她送上来的汤,说:“我是病人。”

    病你妈个头。

    要不是碍于身后云素珍射来的两道杀人般的逼视,也考虑到要给女儿朵朵做一个温柔的表率,明月此刻握在手里的汤碗已经跟他脑袋拥抱示意了。

    而好不容易吃过晚饭,云焕又提出了一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建议:“我想让我妈妈把朵朵带过去住两晚,你觉得怎么样?”

    明月当然有一百个不同意,只是这话是当着云素珍说的,她的拒绝也不能过分生硬,扭捏着回道:“不好吧,太麻烦阿姨他们了。”

    云素珍也觉得不太好。

    她生养过两个小孩,不是没有育儿的经验。但对朵朵这样的信心不足,毕竟还是有自闭的孩子,万一她因为陌生环境,做出什么激烈反应,她该怎么办?

    杨乾生却是个不动脑子的,抢先一步替她先应承下来,说:“好啊,云焕生病,别传染给孩子。反正我们平时也没什么事,早上送她去学校,晚上接回来。”

    明月为难地看向大家:“这……”

    云素珍心中讥诮杨乾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想重新顺着明月方才的话糊弄过去。可刚欲开口,云焕坐床上给她递眼色,杨乾生也在旁掐她胳膊。

    “……”云素珍心里发慌:“你叔叔说得对,还是让孩子跟我们回去吧。她人小抵抗力差,万一也发烧了,那多惹人心疼啊。”

    明月心里有一万个舍不得,朵朵从小到大,除了曾经被迫带走的几个月,还从没有跟她分开过。她也怕她会不习惯,会吵,会闹,最重要的,会想她。

    明月很是依恋地蹲下来摸了摸她小脸,问:“朵朵你呢,你想不想跟爷爷奶奶他们回家呢?”

    方才大人们说话的时候,朵朵就一直在旁边剥指甲,现在被明月拉到身前,大眼睛仍旧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半晌才问:“明月会去接朵朵吗?”

    明月心里软软的,涩涩的,说:“当然了,明月每天都会去看你,爷爷奶奶也会带你过来。而且只是几天,等爸爸身体好了,我们就接你回来。”

    朵朵开始对手指,慢慢道:“那好吧。”她忽然抬起一双亮堂堂的眼睛,问:“明月,奶奶说你们要结婚,到底什么才算是结婚,她为什么——”

    朵朵话没说完,被一只手捂住嘴巴,带到身后人的怀里。

    明月一肚子狐疑,抬头看云素珍正向自己笑:“太晚了,我们带朵朵回去了。你放心好了,我跟老杨肯定会照顾好她。”

    朵朵像是麻袋似的被云素珍扛起来,脸磕在她肩头,正好堵住一张小嘴。云素珍朝屋里发懵的人道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杨乾生跟在后面,很不配合的笑了。

    朵朵跟云家人一走,明月心底的火焰终于喷了出来。她跪到床上拼命砸了云焕几下,说:“你就不能回你自己家吗,干嘛要把朵朵送走!”

    云焕笑着抓住她两条胳膊,说:“别打,别打,我是个病人。”

    明月飞起一脚,直踹他面门,云焕笔直躺倒在床上,抱怨:“你来真的啊?”

    明月不吭声,开了一排矮柜找被子。云焕起身问:“有床不睡,你要去哪?”她把东西搬沙发,说:“我不能跟离间我和我女儿的人渣睡一张床。”

    五月早已入夏,夜里已不需要棉被厚毯来御寒。明月随便找了床薄被,中间一折,再放张枕头,便铺就了简易小床。

    她穿着长袖长裤钻进去,躺下前,关了家里所有的挂灯。

    还在病榻上的云焕实在无奈,蹭着一盏夜灯的微弱光线,边走边喘气,说:“有点人道主义精神好吧,我还没洗澡呢。”

    明月将头钻进被子里,说:“动静小点,别打搅姑奶奶睡觉。”

    云焕似乎在身后叹了一声,又似乎只是急促的笑了一笑,明月没有深入区分,只听得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远离,没多会儿,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

    明月把头伸出来,翻出手机看了一眼。除了朵朵睡前,云素珍给她发来的一条晚安视频,明月再没有收到她给出的进一步反馈。

    这就说明朵朵一切都好,没有想象中这样那样的不适应,甚至也没有像一般孩子那样,一到夜里就发狂似的找自己妈妈。

    可明月一颗心悬着,就是怎么都放不下来。她跟朵朵分开过,在她们还生活在国外的时候,尽管时间并不算很长,却对彼此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忘不了朵朵离开时惊恐的眼神,而朵朵也因为认为那是一场不负责任的抛弃,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封锁起很久。

    她们的关系从建立到打破,再从打破到建立,中间经历过一段曲折的道路。从那以后,明月就暗自发誓,她不会再让朵朵离开自己。

    云焕钻进来的时候,明月正想得入神,猛然间撞上一股热源,吓得她整个人都缩起来,大声喊道:“你到底要干嘛!”

    云焕连忙一手捂住她,在她耳边轻嘘,说:“别怕邻居喊过来。”手下却有一片温热湿润,他凑近眼前看了看:“被吓哭了?”

    明月吸溜鼻子,说:“你别瞧不起人。”

    “那是……因为朵朵?”云焕一提这名字,就听她更用力的吸鼻子,他纳闷:“真这么舍不得,就只是晚上去睡个觉,明天还会回来的啊。”

    明月抹眼睛:“你懂个屁。”

    云焕有些慌地撑起上半身,把她整个翻过来,有力的腰胯抵住她,双手固定在她脸两侧,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她脸上那些亮晶晶的纹路。

    他舔一舔唇上的伤口:“我是不懂……我只是想能有一晚,单独和你在一起。”

    明月控诉:“你就是这么随心所欲,从来不跟人商量,更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一声不吭去找齐家兄妹时是这样,把朵朵赶跑时也是这样。”

    她一双眼睛瞪着他,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肉:“你想跟我在一起,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跟你在一起呢?我也累啊,我也会生病啊,我还、还特别厌恶你。”

    云焕定定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海,眉头稍稍拧着,满脸写得都是疑惑和不解。好像她方才说了多难理解的话,他怎么也听不懂一样。

    明月被他看得一阵发毛,泪也不流了,心也不疼了,脑子里的记忆片段也被掐没了,只留下情意绵绵的自我反省:是不是真的对一个病人太过苛刻了?

    云焕忽然坐起来,下去趿上拖鞋,踉跄走回房间之后,便开始默然无声地穿衣。明月实在忍不住问他做什么,他认真道:“我去接朵朵回来。”

    他脱了睡衣睡裤,只留一条三角裤,低腰的紧身款,露出窄胯两边深凹的人鱼线。有曲线蜿蜒着收进,便有什么不安分的露在外面。

    他黑色的毛发冒出一点,只是看着便知道那有扎手的触感。而那下方的布料随着身体曲线凸出很饱满的一块,随着他穿衣的动作不停在动。

    明月脸上像是着了火,明明知道应该矜持,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盯着看。世界上不应该有这样的道理的,一个人的英俊,可以全副武装到如此地步。

    她纵然再怎么克制,还是没办法忽略他的光芒。他只要对她好一点,就好那么一点点,她也会随时心软,就这么甘心被他打败。

    云焕这时忽的一跛,被裤腿绊得连跳几步,随即失去重心地摔倒在地。明月回神过来,连忙扶他,说:“算了,别去接了,下不为例。”

    云焕还要挣扎,明月压在他怀里,大声道:“我说算了。”

    像是较劲的两个人,一时间都不再商量,黑暗中角力。

    最后他道:“我以后一定注意。”她终于起身,他却又一把将她拉回怀里,继续用一种不容商榷的语气道:“睡床上去,今晚得听我的。”

    两个人最终还是叠勺子般躺在大床上。明月心里骂了云焕多少声无耻,就同样骂了自己多少声犯贱。

    怎么不给一脚,再继续潇洒走掉呢?

    身后的人极不老实的又将她绕得紧一点,两只手搂在她胸上,压得她一阵气喘。还没来得及抱怨,他胳膊倒又分了开来。

    只是一双手揉了揉,正按在她的起伏上。

    明月:“……”

    云焕宽慰:“我就摸摸,不做什么。”

    明月:“……”

    你可赶紧适可而止吧!

    明月心想,反正此人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索性再给他一次任性的机会,像他方才承诺的,“以后一定注意”吧。

    只是刚刚迷迷糊糊要坠入梦乡,又听他在耳边叹道:“明月,其实你大可以放宽心,朵朵是我们的女儿,血缘决定了,她是永远不会被人夺走的。”

    他热烘烘的呼吸全吐在她脖颈上,痒兮兮的。

    明月若有似无的想,这时候再提这个有什么用,勾起她伤心吗?黑暗里,却又听他声音极小地补充了一句:“但你不一样。”

    ☆、Chapter 58

    朵朵小朋友鲜少在别人家过夜, 从迈进爷爷奶奶家的第一步开始, 就有些畏惧地挤在小小一处, 说话做事都是极安静的,连走路都要放慢步子。

    云素珍看她这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不由想起了自己儿子小时候。

    她头一次把云焕接进老杨家的房子时, 云焕也是这样,束手束脚,忐忑不安, 生怕自己会打搅到谁,惹出什么麻烦一样。

    那时候的她沉浸在一份新爱情的甜蜜里, 对于自己的孩子太不够关心,等许久之后, 她发现儿子仍旧孤僻戒备如刚刚来的样子时, 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她跟老杨不是没有为此努力过,给他能力之内最好的物质生活,精英教育,从不约束他的自由爱好,满足他的一切合理需求……

    他们以为情况会有所改善, 却怎么也没想到一家人的相处更加机械客套, 外人眼里美满的重组家庭, 其实关门在家总有那么一丝疏离的味道经久不散。

    有过前车之鉴,云素珍不想跟自己的孙女也搞成这样,只是她并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善意。她心里清楚朵朵不是一般的小孩,没办法用寻常办法来取悦。

    幸好杨乾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在朵朵最紧张的第一晚, 他领着小丫头去他的书房。朵朵对高耸的书柜和一本本的大部头很有兴趣,小小一个站在书海前大声感叹。

    云素珍立刻过去抱她,说:“想看什么,我给你拿呀。”

    晚上和明月视频的时候,朵朵因为心有所系,总是不肯跟镜头对面着急坏了的明月说话,懒懒敷衍过几句,就开始摆手,说:“明月拜拜,明月再见。”

    云素珍只能给明月拍小视频,画面里是她跪在椅子上,伏案桌前的身影。她那么专注,除了侧耳听讲和笔头猛动,连一点小动作都没有。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晚上,尝到甜头的朵朵又自愿跟着云素珍和杨乾生回家,她跟明月说那里是很好玩的地方,而且第二天一早有很棒的早餐可以吃。

    明月一度恍惚,不知道这中间是否出了什么差错。她视之为生命、一天也不能分隔的小姑娘,怎么陡然间连妈妈也不要了呢?

    她不可避免地过早想到要跟她分别,她总有长大的那一天,会去她喜欢的地方念书,有一个她喜欢的人,然后在一个或许很远的地方,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这是每一个父母,或早或晚,不得不面对的事情。明月时常想得泪眼涟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里如果真的缺少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她还能留下点什么?

    每到这时,回望云焕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似乎不再像前阵子那么可恶,眉眼之间都透着温情……话说之前,他们因为什么吵架来着?

    云焕在发烧到第三天的时候,体温彻底恢复了正常。只是感冒的症状传染给明月,两个人在喷嚏和鼻涕里,相对度过了一周中剩下的大部分时间。

    明月和云焕都在白天上班,傍晚的时候,他来楼下准时接她下班。

    他终于有空去警察叔叔那里赎回了自己日前被扣的车子,为了简便程序,缩短丢人的时间,不惜向曾经的病人卖了云医生的面子。

    说给明月听的时候,收获她的白眼无数,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有所反驳。

    为了不受双倍病毒的影响,云素珍一连几天都不让朵朵回家,两个病人不再有现成的晚饭,从早上起就开始盘算晚上要吃的菜系,想去的餐厅。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便肩并肩地扎进人堆里,做一对行走的病毒播种器,不是在超市里祸害蹭空调的无辜大妈,就是在昏暗的电影院里对着小情侣咳嗽。

    这一段的日子太过安逸,让明月于恍惚间总有想对着天空大声说一句“岁月静好”的冲动,以至于朵朵在视频里说她要回来时,她鬼斧神差地回了句:“爸爸妈妈的感冒还没好呢。”

    朵朵将嘴撅得老高,爷爷奶奶家虽好,但总有也有玩腻的一天。

    她起初觉得在这儿比较自由,还有人能教她读书写字。可当自由无限制的放大,她又开始怀念起那个嘴碎事多还特别容易情绪化的明月了。

    诚然云焕也是吸引他回家的一大原因,尽管每天早上,他只会给自己买牛奶和包子,但她很怀念被他举起来说“飞咯”时的感觉。

    朵朵很不高兴地问:“感冒好烦啊,还有多久才能好呢?”

    明月说:“就几天吧。”

    朵朵道:“那是几天呢?”

    明月说:“三四天?”

    朵朵大眼睛翻得直剩眼白,恶狠狠地看着她。

    明月改口:“一两天?”

    朵朵小辫子一甩:“再也不理明月了。”

    云素珍的大头随即出现在画面里,笑着说朵朵不想跟你说话了,那我带她先去洗澡睡觉了,明天再让她跟你聊吧。

    屏幕随即黑了。

    明月看着屏幕还有一阵恍惚,心想人这种动物太善变了,早几天她还因为朵朵不在而伤心,现如今又为维持二人世界而撒谎。

    如果朵朵知道实情,该多伤心啊?

    明月无法原谅自己,只好催促云焕给他妈妈短信,要云素珍向朵朵转告,明天晚上,她和爸爸会去接她回家。

    云素珍很快发了一张照片回来,上面朵朵冲着镜头噘嘴亲亲,明显是高兴坏了。

    云焕看得喜笑颜开,也想趁着这合家欢的时候给身边人一个吻。明月早已经翻身让开,被子一卷,将自己和他分割开来。

    “气还没消?”他郁闷。

    “永远不会。”她肯定。

    只是第二天下班时,说好会早点过来的云焕居然临时跳票,明月在楼下等了半天,送过一拨又一拨同事,也没见他跟他车的影子。

    打电话过去,他说:“真对不起,一会儿还有个手术,今天不能带你去接朵朵了。你看你是先回家,等我明天有空带你去我妈那儿,还是自己打车过去?”

    明月气呼呼的,说:“你有事怎么不通知我一下,知道我站这儿等了多久吗?天这么热,又都是尾气,你就存心不让我好过的吧?”

    一通稀里哗啦的数落,云焕还能好脾气地哄道:“真对不起,是我忙得忘了,以后一定注意。你赶紧先回家吧,也别挤公交了,打车走。”

    明月反唇相讥:“不花你的钱,你当然大方了。”

    电话那头不太安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里,明显是云焕在捂话筒,一个女声因此迅速由高转弱道:“别再打电话了,你把……”

    后半句听不清楚,云焕再回到线路中来说,便说再见了。

    明月挂了手机,心中还隐隐不安:说话的人是谁,怎么会有女人,声音何其温柔,语调何其舒缓。如今细细想来,还很像一个人呢。

    就像是上次突然造访医院一样,此时的明月也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女人的第六感到底是什么,她说不清楚,但好像冥冥之中就是有一只手,推着她向前。

    明月搓了搓脸,走到街上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的时候,她将车窗打开,暖风顺着空隙吹到她脸上,她说:“省医院。”

    自那次过来,又闹得不慎愉快后,明月差不多有小半个月没踏足这里。医院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墙面上由“庆祝五一”陆续更换成庆祝其他。

    云焕呆的那栋楼前,她不由驻足,抬头稍一扫过,便找到他的办公室。犹记得那晚雪夜,她给他送吃的,他就站在那个地方静静看她,要她等他一等。

    一晃过去许久,从大雪冰封到夏日炎炎,明月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还在昨天,他手中夹着一支烟,脸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眼中盛着一片海。

    许多故事无疾而终。

    许多故事又轻易开始。

    出了电梯,空气里的消毒水味更浓。

    护士站里坐班的几个都板着脸,相互说着什么,看到明月过来,居然一齐跑出来围着她,说:“嫂子你来啦!好久没见到你了!”

    明月向着她们笑,说:“这阵子挺忙的。”

    “肯定是来看云医生的吧?”

    “当然了。”

    “那你快去吧,云医生刚刚包扎好,现在正在休息室里呢。”

    “……”

    明月迈出的一步生生又收了回来,看向身边的这几个人,问:“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包扎?云焕他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啊,今天有人来闹事,云医生被人给划了刀,缝了好几针呢!”

    明月心一阵砰砰跳,胸腔被震得剧烈起伏,她一把抓住方才说话的护士,说:“他没事吧,他在哪呢?”

    护士见她情绪激动,都聚过来抓她的手,说:“没事啊,我们带你过去。”

    休息室里,只有云焕一个人。门开的时候,他刚刚脱了衬衫,光着上半身站在柜子前翻找衣服,听到声音,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扭头问:“谁?”

    看到明月一张惨白的脸时,怔了怔,随即更加不耐烦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他一直坚持锻炼,肌肉的线条因此流畅而健美。转身的同时,背脊收紧,更显得宽肩窄背,腰臀有力。

    明月视线如炬,一寸寸看过,直到落在他刻意收起的一边胳膊上。

    明月将包和外套往旁一扔,大步走来,拽着云焕正面朝向自己。他硬着头皮,说:“不是要你先回去吗,你没事来医院干嘛?”

    明月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愤懑,说:“不来怎么能看见你这么大无畏的样子。”他胳膊缠着纱布,包得结实又严密。

    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迹,那抹红却像印进她眼里……当然还会有心疼。明月咬了咬牙,说:“现在的人太坏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上来就动手。你怎么不说呢?”

    云焕把胳膊收回来,说:“我又没什么事,说什么说。”他翻出一件衬衫,模样轻松地套了起来:“说了怕你觉得我卖惨,男人要有一点血性。”

    明月问:“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今天就准备在这儿窝一夜?”

    云焕说:“这儿有吃有喝有空调,晚上觉得饿了,还有护士给我点外卖。”

    明月气得不行:“明天呢,明天你又打算怎么瞒我?”

    云焕笑起来:“还没想好,原本计划留着明天再想的。”

    明月攥着拳头真想狠狠砸他一下,他不由往后退了步,仍旧嬉皮笑脸道:“手下留情啊。”她忽然一头撞进他怀里,搂着他腰,小声的喘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长,考虑上班没空码字了嘤嘤嘤,分开两章发吧。

    ☆、Chapter 59

    两个人都没吃饭, 明月开车, 拉着云焕外出觅食。

    问想吃什么, 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说:“突然有点想吃大学城里的那家粉丝。不过路太远了, 还是算了吧。”

    明月瞥他一眼, 二话不说,将车开上了绕城高速。

    大学城里的粉丝店,是他们学生时期经常光顾的一家。

    起先是她对这种食物兴致盎然, 他则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尝试。尽管后来一直都谈不上十分喜欢,但也从没表现出排斥。

    就像他做人的一贯态度, 简单,务实, 不会奢求极致, 凡事讲究随缘。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大学城却已不是原本的样子。街区繁华堪比城市中心,各色霓虹灯光,把整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明月找地方停车,饶有兴味地下车来逛。眼前一幕幕新景, 与脑海中的记忆反复比对, 所有旧时的画面都被重叠, 更新,体验新奇。

    她兴奋得像是一个头次过来的女大学生,东边也想去,西边也想逛, 区别在于,她总能指着新换的招牌准确说出它的前世今生。

    密集的人群里,两人几次走散。

    云焕最后拨开众人,紧紧握上她手。

    明月没有拒绝。

    可惜的是,明月和云焕当年常来的那家粉丝店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现下时兴的冒菜店。

    明月的失望很快被店里香气扑鼻的麻辣香味冲淡,她指着里面排队等待的人山人海道:“要不,我们就吃这个吧?”

    云焕没有意见,拉她等在队伍的最后一个。可人实在太多,等待遥遥无期不说,还时不时有人撞到他的病手一侧。

    明月一瞥见云焕拧眉就受不了,护在他病手一边,不由分说拽他出了店门,说:“不吃了,咱们随便找个人少的地方吧,吃那种点菜的怎么样?”

    云焕说:“急什么,明明等会儿就到咱们了。”

    狗咬吕洞宾啊,明月不耐烦起来,抓着他手边走边抱怨:“就是不想吃了,去找个人少的地方嘛,又不是全天下就这么一家。”

    云焕笑着跟她十指相扣,说:“慢着,我有个主意。”

    二十分钟后,明月刚刚将车停在他们大学人烟稀少的某个小门外,就几乎于同一时间收到了那家冒菜店送来的外卖。

    盖子一掀,热气腾腾,还有双人间的雅座,保证不被外人打扰。

    学校门口的路灯坏了一盏,最近的光源来自于对街,两人把天窗打开,就着这么一点微弱的橙黄色光线,吃饭。

    明月是地道的本市人,对油辣麻的川菜却丝毫没有抵抗能力,端着大碗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还不忘夸身边人道:“真有你的,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

    云焕倚在座位上朝她笑,脸上只有模糊的光,一双眼睛倒亮晶晶的。

    明月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来:“你受伤了,不可以吃辣的吧。”

    云焕抽了张纸,给她擦擦嘴,说:“没事,看你吃得高兴,我什么伤都好了。”

    明月心中后悔:“你再看看还有什么外卖可以点,要清淡的那种。”

    云焕只是答应着,却没动弹,揉着手里的纸巾道:“行啊,知道了,你先吃你的吧,我还不饿,我们等等看呢,万一你又有新点子了呢。”

    明月把脸整个埋进一次性打包盒里,叹口气道:“我有时候也挺自以为是的。”

    云焕眯起眼睛,想说:“你也知道啊。”却听明月很快补充:“当然比不上你,你是天底下最自以为是的人。”

    云焕:“……”

    明月高估了自己实力,一盆冒菜吃到一半,捧着圆滚滚的肚子,便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云焕接过来,将剩下来零零碎碎的东西一起捞完,下车扔了盒子。

    回来的时候,车里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气味,明月递过来一个西瓜味的口香糖。他头往前一倾,张开嘴,她会意地扔进他嘴里,两个人相视而笑。

    “吃饱喝足,现在回去吗?”明月刚刚问完,云焕往后放了椅子,仰面躺着,自天窗里往外看,说:“等等吧,坐着歇一会,你看天上有星星。”

    明月自认不是一个喜欢春花秋月、附庸风雅的人,不过既然身边的人有需求,她倒也乐得成全,学他放了椅背,躺下来:“屁的星星,那是飞机。”

    云焕笑起来,微微眯起眼睛,说:“哦,飞机啊,怪不得我说怎么还会动呢。”他一只手摸索出去,从椅子上捉住她的手,十指紧紧扣起来,送到自己胸前。

    明月开导自己是因为他受了伤,此时贸然挣脱容易让他伤口开裂,否则如此有立场有原则有脾气的自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他占了便宜。

    车厢里静悄悄的,除了彼此舒缓的呼吸,便是外面草丛里细小的虫鸣,风贴着树叶擦身而过,留下一阵沙沙的声音。

    明月侧过脸,看到云焕闭着眼睛,侧脸的剪影俊朗无比。她忍不住用手指拨了拨他手背,小声问:“睡着了?”

    云焕没睁眼,只是勾着嘴角笑了笑,说:“没呢。”

    “想什么?”她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说:“今天是怎么受伤,能跟我说说吗,你手底下那群小护士说是被闹事的扎的。”

    云焕这才略把眼睁开,视线笔直地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说:“这帮人,嘴可真碎,我下次一定要好好治治她们。”

    明月着急道:“你干嘛怪她们,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许人说了?”

    云焕低声道:“她们是唯恐天下不乱。”明月将他手一握,夹得关节微痛,他才幽幽道:“其实没那么严重,病人情况不好,家属反应激烈了点。”

    明月说:“就差把你捅了,你就只是‘家属反应激烈了点’?”

    明月这回坐起来,趴在椅子上,小心拖过他胳膊,翻来覆去看了看,往上轻声呵着气,问:“还疼吗?云医生,你对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太冷漠了。”

    云焕反问:“那该怎么办?生气的当场就还击,还是事后也一直放不下包袱?其实这事儿不止我这儿一桩,各地都有,相同的剧本相同的结局,演员不同罢了。”

    明月努嘴:“你还真是想得开。”

    云焕说:“头几次遇见不理解的时候,也挺郁闷的。我记得第一次见家属动手,还是在儿科,那段日子恰好跟你吵架,李葵打电话来骂我,我说了很多蠢话。”

    明月听见那个名字,眉心不由皱了下,躺回椅子重新看天,又听他道:“后来年份长了,人越来越平静,加上见到的次数多了,心里的那份气恼就少了。”

    “麻木了吧?”

    “叫豁达。你没办法降低自己的层次,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只好宽慰自己,当成一次人生中的历练。而且能报工伤,攒日子休息,医院还会带钱过来慰问。”

    明月忍不住笑:“你还挺乐观的。”

    云焕说:“是成熟,知道这只是一份工作,做好自己应尽的义务就行。所以不管是被领导批评,还是跟病人有冲突,我都跟自己说那根本不算什么事。”

    他忽然抓着她手挥一挥,说:“明月。”她看向他。

    “要是什么时候能把这项技能转移到对付你上去,我也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你不爱理我的这段日子,知道我瘦了多少吗?”

    明月扁嘴:“你那是生病才瘦的,千万别冤枉到我身上。”

    云焕怔怔看了她好一会,突然长叹一口气,说:“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了。”

    车里又变得静悄悄的,明月看得眼睛都痛,也没从黑漆漆的天幕上看到半颗星星的影子。稍一翻身,衣服布料蹭着皮垫,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明月也学他的口吻喊了他一声:“云焕。”对方回应,她说:“你想听听我心里的话吗?你知道我最气你的是哪一点吗?”

    云焕点头。

    明月说:“我特别反感的就是你们做什么事前,从来都不肯将实话告诉我,非要等我傻乎乎地撞上南墙,你们再急匆匆地过来向我忏悔。”

    云焕头一昂,看着她道:“我们?”

    明月点头,将与齐梦妍的第一次照面说给他听。

    “李葵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当然也不是全盘隐瞒,先挑自认为我能接受的来。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不想引起误会,可你们知道这会让我有什么感觉吗?”

    云焕支撑着坐起来,跨过中间的扶手,倾覆在明月身上,一边静静等着她倾诉,一边用手抚摸着她面颊额角,面容严肃。

    “你们总让我觉得好像我不配了解她的全部一样。”云焕急着说话,她打断道:“你别忙着否定,我说了,那就只是我觉得,但这已经足够让人泄气了。”

    她拧着眉头,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一会儿想跟他拥抱,一会儿又紧紧贴着座椅:“我带朵朵走那天,你说想跟我好好的,说要我自信。可你呢?”

    他一声不吭就跑去找了齐氏兄妹,他想在一切爆发之前,率先按住那座蠢蠢欲动的火山,他想要一个人处理好所有事,然后静等春暖花开大地回明。

    但他却没想到,还有另一个隐患藏在他不知道的角落。

    云焕除了抱歉,好像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词。

    明月捧着他脸道:“所以我说你自以为是,总用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所以你看,齐梦妍当初出走就不难理解了吧,你们根本就是一样的人。”

    云焕密长的睫毛垂着,眼睛一度失焦,过了会,按在她额角的手收紧,轻轻捏了捏她细腻光滑的皮肤。

    明月有点难受地撅着嘴,他低头来吻了她一下,说:“这就是你一直跟我闹不愉快的原因吧,除了这个呢,还有什么不满的,都说出来好打包处理了。”

    明月仔仔细细想过,云焕这个人,除了偶尔跳出来的白月光,其他方面还真是无可挑剔。他对孩子很好,对她也不错,某种意义上,比丽丽姐更加可靠。

    事实上,有些东西压在心底的时候,完全像是隐而不发的怒火,每天堆积着涌动着,刺激着你脆弱的神经,要你一刻都没有安宁。

    然后某一天,忽然爆发了,你把它们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却又觉得其实底气不足,故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曲折,情绪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激烈。

    跟人吵架吵一半,自己先没脾气了,这就是明月现在的想法。她绞尽脑汁想这人的缺点,最后气势很弱道:“你工作实在太忙了,我跟朵朵总看不见你。”

    云焕解释:“医生这种行当,忙是不可避免的。我手底下那些年轻的住院,早八点值到第二天下午两点,三十小时的长班,一周要值三个。差不多熬到我这个年龄,成了医院的中坚力量,也是过劳死的主力选手了。

    “主任做不动的手术,我要去做,主任带不过来的研究生,我要去带,但只当好医生也不够,搞论文忙课题评职称……不止呢,万一像我这样没能解决婚姻大事的,还要时不时抽空约会,照顾对方的情绪,以免她动不动就谈分手。”

    前面说的都正正经经的,后面一句踩着点的让人难堪,明月掐着他脖子,凶神恶煞道:“怎么着,你拐弯抹角地骂人是不是?我觉得你这人太可怕了,总是把不能阳光明媚,非要什么都阴着来!”

    云焕笑起来,脸跟脸贴得极近,他长长的睫毛扫在她额头上:“你讲完了吧,想不出来其他缺点了吧,那是不是该轮到我表决心了?”

    明月一哼:“我随时补充。”

    云焕说:“我先跟你承认自己的错误,但也请你别一棍子打死,留一个机会让我改正。自以为是这个毛病,我知道,我不敢跟你说能改成什么模样,但在可能引起你误会的事情上,以后我一定先向你报备,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明月点点头,算是勉强认可。

    “至于工作忙这件事,我就不敢向你下海口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除了会拿刀子帮人开开肚子,其他也没什么说得上嘴的技能。换职业是来不及了,只能继续往下熬,今年我想把副主任医师的事搞定,下半年还会更加忙。但过了这一阵,肯定会好一点,而且我尽量压缩自己的时间,确保不耽误陪你和朵朵。”

    这条本来就是凑数的,明月也不当回事,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忽然就蹭到她鼻子上来,说:“那行,我的事告一段落,下面开始说说你。”

    哎,她之前没承诺说可以换位批斗她呀!明月把头拼命往旁边扭,说:“我能有什么毛病,我这么秀外慧中一小家碧玉,你不要借机打击报复呀!”

    云焕笑个不停,说:“你呢,确实什么都好,但最伤人心的就是爱拿分手来堵人。你这个毛病由来已久,以前念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每次一有事就跟我说分手,我有一吵架不高兴就跟你提过吗?”

    明月眉梢跳着,一个劲装失忆:“我有吗?”

    “你有!”云焕跟她较劲:“这次也是,莫名其妙就把我判了死刑了。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可你既不听我解释,也不拿正眼看我。现在就是杀了人了,公安机关还要让他阐明作案动机呢。”

    跟明月的越说越豁达不同,云焕说着说着好像真委屈上了。明月看他脸一板,下颔绷得紧紧,只差眼中饱含热泪,做哭泣的小媳妇状。

    他从她身上撑起来,想回去自己座上,只是方才保持一个动作久了,身体僵硬,重心侧移的时候,手往下猛地一撑——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明月胸上。

    明月更认定他是装的,龇着牙,眯着眼,威胁的语气:“很好摸是吧?”

    云焕倒是挺敞亮的,说:“好摸。”他嗓子忽然哑了,手上用力揉了揉,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这几天睡在你旁边却什么不能动,到底是什么感觉。”

    云焕声音越说越低,手亦从她胸上落在纤细的腰肢。他熟知她每一个敏感带,稍一拨弄就让她红着脸微颤,他再拍拍她臀,引诱道:“坐到我腿上来。”

    密闭的空间确实有催化的效果,明月忍不住看窗外,理智告诉她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心中却被那声音诱惑得蠢蠢欲动。

    “坐过来。”云焕又喊她:“我只是想抱一抱你。”她心中痒得不行,还在判断这话里的可信性,身体先一步做出选择。

    她鬼使神差地跨过中间的扶手,双腿跪在他两侧,而只说抱一抱的人一把推高了她裙子,她雪白的大腿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云焕两手反反复复摸着明月的腿,再按着她臀跟自己紧紧贴着。明月的心立马一提,已经能很清晰地感觉出他在身下的形状。

    她半开玩笑的:“云医生,你年纪这么大了,需求还这么旺盛,小心亏啊。”

    云焕一只手正揉至她腰,用力一掐,嘴唇贴在她耳边道:“为你,值了。”

    明月心跳得连胸腔都剧烈起伏,将头一偏亲到他修长的脖颈上,他靠在椅背低低的笑,任由她嘤`咛着啜吸他起伏的喉结。

    狭小的空间,无法施展,身体纠缠中的厮`磨也厮磨得极为小心。两个人汗出如浆,都渴望进一步的契合,却又担心被可能路过的人发现。

    明月衣衫半开,露出雪白起伏的曲线,嘴唇被他吸吮得水光莹润,一双眼睛里起了蒙蒙雾气,低头看着仍旧衣冠楚楚的他道:“回家吧。”

    他仍旧不舍地抚摸她腿,顿了顿,抬头往她下巴上吻了吻,露出一脸得意狡黠的笑:“想不想到学校附近的旅馆,重温一下曾经的岁月?”

    简陋的装修,狭窄的房间,时灵时不灵的热水,还有每每周末就爆满的小时房……明月嘴一扁,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好啊。”

    两个人各就各位,快速发动车子,明月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将胸前的扣子扭好。经过拐角的时候,一个接送学生的网吧车刚好停下。

    两人相视而笑,都道幸好走得早,否则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说不定明天就能在校园BBS里看到他们的特写。

    云焕目光搜寻着附近的霓虹广告牌,自己搁在一边的手机亮了屏幕。明月看到是他妈妈的来电,问道:“不会是朵朵有什么事吧?”

    云焕接起来,云素珍在那边道:“发了你几条信息,怎么没回?”

    云焕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刚刚一直在……忙。”

    云素珍说:“你不在家,董小姐也不在家。方便的话,赶紧回来一趟,我把朵朵送回来了。而且,”她顿一顿,语气很差道:“家里来了一个怪人。”

    ☆、Chapter 60

    云素珍因为预备云焕和明月过来, 早早去菜场买了一堆东西回来, 好不容易花一整个下午捣鼓出一桌菜来, 云焕却发信息跟她说不来接了。

    朵朵已经把自己的东西一一理好,收拾齐整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坐等久而不见的老父亲老母亲来接自己回家。

    云素珍拉着杨乾生过来商量了下, 实在不忍心破坏朵朵的小期盼,预备喂她吃好饭后,亲自带着她回明月公寓。

    朵朵在路上就忍不住清点要送给明月和云焕的礼物, 老师赏的小红旗,纸扎的小花, 还有她自己的杰出画作,一样一样都从果冻包里翻出来, 再收回去。

    在家等待明月下班的时候, 也是百无聊赖地重复机械劳动,直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人们却连影子都看不到,她颇有些不耐烦地躺去床上,静静思考人生。

    云素珍过来哄, 问:“要不然奶奶给你削水果吃吧?”朵朵摇头, “跟爷爷念书呢?”继续摇头, 她想了想:“不然咱们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在门口遇见你爸爸妈妈呢?”

    这个点子倒很是不错,朵朵两只小手笔直一伸,哼哼唧唧喊了几声。云素珍会意将她拉起来, 点着她小鼻子道:“尽会撒娇。”

    朵朵一只手牵一个人,兴高采烈地往门外走。门开一瞬都愣了愣,外面恰好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举着手要敲门。

    他用蹩脚的中文问:“是明月的家吗?”两眼一低,看到已是噤若寒蝉的朵朵。他很高兴地弯腰下去将她抱起来,说:“嗨,好久不见了,我的天使。”

    云焕和明月开到半路,云素珍又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出了门,现在在云焕的公寓里等,至于什么事,她要他们立刻回来当面讲。

    云焕觉得纳闷,不知道云素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月也着实意外,心想该不是今晚丽丽姐突然过来,又跟人吵了一架吧?

    明月越想越害怕,趁着红灯悄悄给丽丽姐发消息。

    丽丽姐回得挺快,又因为生气地讲了一长段语音:“小瞧你妈是吧,你妈可是城里人,素质好得不得了。谁没事要跟她吵,她找我吵还差不多!”

    声音大得不开免提都能被听见,明月朝着云焕尴尬笑两声,回想方才语音里有麻将的背景音,猜测丽丽姐铁定又是去做砌墙工了……那来人是谁?

    到了公寓,非但不见朵朵来迎,正面便撞上黑脸的云素珍。她抱一双手,垂着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认真思索着什么。

    杨乾生站在主卧门外来回踱步,看见他们,眼睛一亮,说:“回来了?”

    云素珍当即也把视线挪过去,只是不看别人,单单盯着明月,态度严厉又冷淡。明月微怔,缓解气氛地问道:“朵朵呢?”

    杨乾生朝她招手,说:“在卧室里面呢,哭了好一会儿了,谁劝也没用。”

    “哭了?”一对父母异口同声,纷纷往房间里走。朵朵正蜷在床角,捂着脸,模样无助又可怜,听到有人喊她的时候,猛的一抬头,张开小手道:“明月。”

    明月连忙将她锁进怀里,吻着她道:“不哭了,是想妈妈了对吗?”

    朵朵拼命摇头又点头,拱起两只小手捂在她耳上,把嘴凑过去悄悄说了一句什么,明月脸色立马肉眼可见地由白转青了。

    云素珍站在卧室外敲了敲门,杨乾生过来按住她肩膀,试图带她离开。云素珍把手一挡,反问:“你是要憋死我?”又向屋里人道:“你们出来,我有话说。”

    明月整个人都在打颤,掀了被子,先让朵朵躺进去。小孩不肯,死死勾着明月脖子,一口接一口地喊她名字。明月只能反复安慰:“我在,我不走。”

    云焕对现状一无所知,预备先明月一步走出去,明月中途又将他喊住,却只是深深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有事一会说,我先去问我妈怎么了。”

    客厅里,云素珍和杨乾生仍旧拉拉扯扯,她恼得直接把他一把推了,叉着腰往云焕面前走道:“太尴尬,真的太尴尬,早知道那人会上门,我们就不该过来。”

    云焕不解:“谁?”

    云素珍提高调门,像是故意要让房间里的某个人听到一样:“还能有谁?金发碧眼!外国佬!上门就问‘是明月家吗’,我说是啊,他就说‘我是她先生’。”

    云焕:“……”

    云素珍说:“你们俩可真是能瞒啊,把我骗得一愣一愣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注意隐私,追求自由,可我们这些家长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呀。”

    云焕:“……”

    “是,我承认知道她结过一次婚,心里是会有疙瘩,但我还会因为这个不让你们在一起?你们错了,对家长撒谎才是最不可饶恕的!”

    云焕:“……”

    杨乾生过来打圆场,云素珍又把他拨开继续道:“还有一点我不理解啊,她这婚到底是离了,还是存续状态呢,为什么人家一来就说是她‘先生’?”

    明月正从房间里出来,垂着头道:“阿姨,你别问他了,他不知道。”三双眼睛齐刷刷投射到她身上,热度灼人。

    云素珍一愣,脸上涨得赤红,上前推了把云焕道:“这么大事,你居然不知道?儿子,妈妈真是为你急啊,你这是被人卖了都还为人数钱呀!”

    云焕仍未从这一变故里回神,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他拧眉去看一边明月,后者正默不作声地倚墙而立。隔着一段距离,他问:“是真的?”

    明月方才抬头,一双眼睛闪烁不定。云焕抬手掐了掐太阳穴,再看过来的时候双眼通红,他突然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摔门而去,满身戾气。

    云素珍和杨乾生都被云焕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跟在后面边喊他名字边欲拦着。明月也急忙跟着,想到朵朵,又折返回房间,抱她起来。

    赶出来的时候,电梯已经上行,明月实在等不及,绕进楼梯间里拾级而上。等来到自己公寓门口,两个男人已经打过照面。

    约瑟夫刚刚光顾过明月冰箱,此刻大大方方嚼着一根黄瓜,碧蓝的眼睛上下打量过云焕,落到随后赶到的她身上时,明显一喜。

    他张开双手,吊儿郎当地走来跟她拥抱,只是还没将人搂进怀里,胳膊被人有力一拽,人生生转过半圈,下一秒,一个铁拳落在脸上。

    朵朵咿咿呀呀的叫唤,往明月怀里钻得更紧。明月一边安抚女儿,一边试图拉开眼红的云焕,约瑟夫还不安分地挥拳还回来,用英文喷着脏话。

    原本静谧的良夜乱成一团,明月精疲力尽,觉得自己被撕拉成立场分明的三个人。闹剧结束的时候,她早已精疲力竭,只能看着云焕静默流泪。

    云焕手上的伤口崩裂,粘稠的血液印红了纱布。他攥着拳,浑身挣得发抖,离开前,他对明月低声道:“看来我们都有不可对人言的话……扯平了。”

    他模样却远不如话这样轻松,往电梯里走前,抬脚踢翻了靠在墙面的垃圾桶。朵朵吓得大哭,抹着脸道:“云焕,我要云焕……”

    云素珍也是气得不行,去追云焕前指着明月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也太过分了,我儿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连这种事都不告诉他?”

    唯独杨乾生还残余理智,拍拍明月的肩膀道:“今晚他们都太激动了,给他们一点时间,等他们冷静下来,会好好听你解释的。”

    明月心中感激,频频点头,又把怀里的朵朵递去给他,说:“我得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麻烦你们暂时带着朵朵。”

    朵朵扭头看向她,眼中既有不舍又有害怕,明月勾了勾她软软的手指,朝她眨眨眼睛:“妈妈很快就去接你。”朵朵咬着嘴巴,也眨眨眼睛。

    回到家里,云素珍立刻要老杨拿来医药箱,将云焕长袖衬衫一脱,纱布已经透出血色,她心疼得不行,问:“要不要去医院啊,你这怎么弄的,看着就瘆人。”

    云焕不吱声,接过她手里的棉球,只把流到外面的血渍擦了擦。朵朵刚刚喝完牛奶,一路小跑着回来,倚在云焕腿侧,把脸紧紧贴在他身上。

    云焕方才清醒了许多,摸着她汗湿的额头,问:“朵朵是不是吓到了?”

    云素珍在旁冷嗤,说:“当妈的真是心狠,家里来人,就连女儿都不要了。你也是的,跟个一受气就回娘家的小媳妇一样,怎么不留那儿好好问问她呢!”

    杨乾生在旁拉着,说:“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孩子的事孩子自己会解决,你就不能少说两句风凉话?”

    云素珍捂着额头:“风凉话?我自己儿子心疼都心疼不过来,我还说风凉话?你说说看,我有哪一句不是为了他好!”

    “知道你是为他好,可大家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就这么着急地给人下定义,又在孩子旁边煽风点火的,不是添乱是什么?”

    “还要有什么情况啊,是结过婚的!”

    “你之前不也结过婚?”

    “我……我那能一样吗?我瞒你了吗?”

    “净说废话。”

    “哎,我说老杨你到底站哪边啊?你最近很奇怪啊!”

    ……

    ……

    云焕一直紧紧咬着牙关,额头青筋乱跳,这时拨开朵朵站起身,朝着两人道:“你们能不能别吵了,就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两人这才停下来,背对着背,谁也不理谁。云素珍见云焕要走,问:“你去哪儿啊,回去找她啊,那朵朵怎么办?”

    云焕一概不答,只刚走出几步,兜里手机响。拿出来一看是蒋虎的号码,本想直接挂了,手却不由自主地按了接听。

    蒋虎很为难道:“老大,不好意思啊,你受伤了还打电话给你。可是院里来了个危重号,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硬着头皮请你的。”

    云焕本要直接拒绝,听他提到是甲流又顿住了,问:“主任呢?”

    “就是主任要我给你打电话的,他明天不是要去什么研讨会吗,就坐今晚的飞机走,现在大家手忙脚乱的,都等着你过来拿方案呢。”

    云焕攥了攥拳,终于说:“我就来。”

    云素珍跟过来,说:“你去哪?医院?你们医院就你一个人吧,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要你赶过去?”

    云焕说:“特殊情况,可能还要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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