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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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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无双护着麒儿远离男子,淡道:“前辈方才说到师兄,想必是家师的师弟柳易远。”

    第五羽的师弟,‘地神通’柳易远,人称江湖百晓生,江湖中人无不对他百般恭敬,可在魏无双眼里便像是阿三阿四之流。他气极,伸手再给魏无双一个暴栗,魏无双躲开。

    “好个无礼的厮,既知老夫是谁还不快快拜见!”

    魏无双计仇于他方才‘指染’麒儿,上前敷衍一拜,不情愿地叫道:“师叔……唔……”

    柳易远趁机得了手,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他,“你师傅让我带给你的。”

    捡起来看是本小册子,上面记载着心法口诀和一些师傅的习武心得,不失为一本武功秘籍。

    “他从前教给你那些杂乱的东西照册子上串起来好生练练,日后与今日将不可同日而语。”

    “多谢师叔。”

    “小子”柳易远看向麒儿问道:“你就这样带着娃儿四处游荡?”

    “师叔想说的是……”

    “少给老夫打马虎眼,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有人非除掉他不可。”

    “我知道……”

    “知道?你知道多少?”

    魏无双不语,牵起麒儿的手握住。

    柳易远也没了调笑的心思,叹息道:“你可知事情不那么简单?你师傅……”

    “知道,若不然师傅也不会让师叔代劳交给我这册子。”麒儿是师傅亲手交给他的,他离开坟山堆那日师傅说逐他出师门,眼神有那么一瞬是认真的。他不愿深究麒儿的事,亦是不愿深究师傅的事。

    “小子,你要记住‘赤炼三神通’绝不是浪得虚名。”

    “师叔有话尽可直说。”

    “老夫没有话与你多说,就只有一句忠告,‘天神通’是‘鬼神通’‘地神通’不同的。”

    “师伯……”魏无双苦笑不已,怎又出来个天神通。

    “小子”柳易远这一声叫得颇是惆怅,背过身徐徐道:“这事,不关老夫的事……”

    “谢过师叔。” 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道谢,只觉得该这样说。

    “你师傅……你别怪他……”

    “我不怪。”事情还没弄明白,便是明白了他也不会怪师傅,一日为师终身是师。

    “若要明白,去问你前些日认识的南凉蛮子。”

    “南凉蛮子?谁?” 魏无双不解地问。

    柳易远重新换上笑脸,撞了撞他的膀子,不正经地说:“那个一身紫漆漆的美人哪,你忘了?”

    “师叔是说的……是昙?”

    “哟,昙,叫得多亲热。” 瞧着麒儿漂亮的脸越发喜欢,说道:“要不这娃儿给我?”

    “麒儿我们走。”

    ※

    两人与柳易远别过走了许久麒儿仍是一句话没说,比往日更加沉默,魏无双说着趣事逗他也无用。

    脚下的落叶踩得沙沙响,他飞快走着将身后的魏无双甩得很远。魏无双不着急追,保持能见着他的距离。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忽然停下,悠悠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怕死,莫非也不怕死在……”七八岁孩童却有着七八十老者的沧老,叫人如何不揪心。

    加快步子走上去,“不会,既是与师傅有关他也不会……”

    “魏无双你停住。”

    依言停下脚步。

    “我与你非亲非故,你的好心你的恩情只能言谢,就此打住吧。”

    魏无双展开眉眼,笑得无奈,“麒儿尚年幼,魏大哥还要照顾你长大哪,打住不得。”

    “不懂……”

    “麒儿只有魏大哥一个亲人,又生得这般好看,离了魏大哥就叫方才的老不休给当作女儿家欺负去了。”提脚缓缓走进,说道:“我跟上来喽。”

    “你别后悔……”

    ※

    向南走了几里路,一袭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马背上的俊朗容颜渐渐清晰,原本阴沉的心也跟着清朗起来。人未下马他便急切地说:“魏兄别来无恙。”

    魏无双朝他一笑,抱麒儿下马,道:“见到你就好,昙。”

    “发生了何事?”

    “没事,就是想你那几坛酒想得紧。”碍于麒儿他并不说出来意。

    海昙却是当真,淡淡笑道:“那可难了,我岂会酒带在身边,须等上几日。”

    “无妨,与昙对酒,清水也醉人。”不知这厮是打哪儿听来的登徒子话语。

    ※

    “天神通?你们中原是这样称他的……”海昙搁下酒杯,拨开滑落胸前的发丝。

    “莫非他在南凉还有别号?”

    “没有什么别号,南凉人不会和中原人一般徒添虚名。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海麒儿还是胎中腹子时,称他是妖孽便是这位‘天神通’。

    “就凭他一句话?”魏无双面无表情,紧握酒杯,水酒洒出了些。

    “我说过,中原人看来荒诞在南凉却是不真之事。南凉的天子不是皇帝,是他和海凤凰。他与海凤凰共同把持朝廷,这便是为何海凤凰也救不了海麒儿的原因。”

    “麒儿能碍着他什么?海凤凰应才该是他的心腹患眼中刺不是么?”

    “你有所不知,他一生以天下苍生为己责,海麒儿这种祸国殃民的妖孽他岂能放过。”

    魏无双端起酒瓶,整个灌进嘴里,大骂:“祸国殃民?妖孽?荒天下之大谬!”

    海昙只浅浅啄了一口,“荒谬吗?每逢寿日总有天灾降临,这未免太过巧合,世间的事本就玄妙,也或者他真的是妖……”

    “住口!”魏无双咆哮一声拧住他的衣襟,却是醉得厉害,踉跄栽进他怀里便不动了。

    “回房歇息吧。”

    “回房,回房,麒儿在等着我……回去……”挣扎起身,跌撞朝厢房走去。

    海昙没有上前扶他,目光一直跟随他直到他的背影没入暗处。麒儿,麒儿,海麒儿你果真是妖孽……

    ※

    一进屋魏无双冲过去拥住床上的麒儿,浅睡的麒儿裂口醒来。

    “师傅……师傅……麒儿……”不在乎终日刀口舔血,不在乎麒儿是不是妖孽,不在乎牢什子的天神通,不怪师傅……可是他怪师傅……怪师傅为什么是牢什子的鬼神通,为什么是那人的师弟……

    良久,麒儿伸手抹干他湿湿的脸,轻声自语。

    ……日后你要的,我都给你……

    一紫一白,一长一幼,刀光剑影。年长的紫衣青年身形灵活可显然不惯于用剑,手中长剑跟不上他移形转位。白衣少年虽年幼许多出手却不多让,剑快如风,一招流云三式百剑齐发

    一旁蓝衣青年从座上跳起来喝道:“好!麒儿好剑法!好剑法!”

    紫衣青年眉眼一横,露出怒容,腿噔地扎在地上,内力灌注于手中长剑将白衣少年的剑弹开,白衣少年翻了个侧身才稳住身形。紫衣青年擅长掌法,手腕一转以掌催剑,左劈右砍,招招剑走偏锋,看似胡乱劈砍其间却蕴涵精妙的掌法。白衣少年一时无应对之法,被动地承接每一剑。

    蓝衣青年再次欢呼:“妙!招中有招!昙这一招甚妙啊!”

    换作白衣少年恼怒了,施展轻功飞身刺出,剑影铺天横飞花了人眼。

    “流云飞雪,麒儿使得好!”

    紫衣青年立刻将这一招与掌法相融,剑身如蛟龙翻腾旋卷对手。

    “昙改得好,改得妙!” 蓝衣青年随着左右晃走拍手叫嚷,只恨手中没有花鼓来敲打。

    “麒儿再接一招,对了,就是这一式……昙莫要逞硬,后退一步……甚妙……好剑法……好掌法……”

    “魏无双你给我住口!”麒儿踢向树干剑尖改了方向,刺向那聒噪不已的人。魏无双不仅不避剑锋反而迎身上去,他大惊转开剑随即被捉住手腕。

    “好了好了,今儿就到这儿。”

    “你放开。”麒儿被他从身后搂住,两腿不沾地不停踢腾着。

    “昙的剑法学得很快啊。”

    “哼!”海昙以为他在讽刺自己,丢下剑挥袖离开。

    “放手,我叫你放开我。”狠狠踢出几脚,崭新的蓝衫马上多了几个脚印。

    魏无双松开一只手,单手将他挂在腰间,轻轻拍打其屁股,“不听话,方才又动真气了吧,让你不听话。”

    “魏无双!我劈了你!”

    “行行行,吃了晚膳再劈,明儿的柴火不用愁了。”

    “魏无双!”

    “乖,叫声魏大哥来听听……”

    这一年魏无双和麒儿大多时间都住在南凉,海昙和海凤凰暗里拦着那帮药人两人方能平静地过活。魏无双心觉奇怪,除一帮药人再无其他人来纠缠,莫非他们已派不出有用之人?如此,甚好。

    麒儿是何等人,怎会看不透海昙的心思,所服的第二颗紫果发挥药性内伤好了七分后他便要离开南凉。

    意外地,海昙未加挽留,只道,魏兄临走之前我俩不如结成金兰。魏无双没料到海昙会突然有这一说,除群傲和阿杰他从未想过与人结义,想到将他人和他们置于相同的位置,心有排斥。然而他还是问,昙年几何矣? 答曰:年二十。

    “我怕是年长魏兄吧。”

    他十九,昙二十,他岂不要唤昙大哥。于是乎,昧心曰:“你既称我魏兄,我岂会比你年小。今年恰是二十有一。”

    海昙扬眉质疑,道,看不出魏大哥倒显年轻。一声魏大哥叫得他舒坦,这便对了,魏大哥怎样也比海大哥听起舒坦。然,海昙道,方才结拜之事是胡乱说的,魏大哥后会有期。

    魏无双去牵马,麒儿趁机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葫芦?中原的话你也会了。我没有葫芦,也不卖药。”海昙抚了抚袖管道:“海麒儿你记着,别想拿那女人压我,我要的没有得不到的。”那女人说的是海凤凰。

    “她和我无关。”麒儿想回一句,却说不出口,如今的他不是海昙的敌手。

    ※

    繁华的大街人山人海,今日是一年一次的庙会,热闹非凡。这是麒儿从没见过的,走在节街上他也像其他孩童一般左顾右盼,东摸摸西看看。

    “小公子要买一个么?”泥人小贩递来一个狗儿样子的泥偶。

    麒儿接过来问:“这是什么?”

    小贩热心地为眼前的玉人儿说解道,“这是麒麟,天降麒麟祥瑞安昌,小公子买一个……”

    “大胆!”麒儿扔掉泥偶一脚踩碎,怒道:“麒麟可是你这东西随意捏的。”小贩被吓得瑟缩着,周围的人纷纷避开,惊讶一个孩童竟有如此逼人的气势。他抽出才买的短剑便要去砍掉小贩的手,魏无双丢下两个铜板急忙拉着他离开。

    “麒麟不是那样的!”走开泥偶摊很久他仍在介意。

    “对对对,麒麟哪是那样的,麒麟不就是麒儿这样……”

    “恩?”

    “看错人了。”群傲怎会出现在这里。

    街上突然人潮拥挤,众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快去看啊,许公子要与人比武了。”

    “听说这回是与武林盟主之子比试。”

    “盟主之子又如何,碰上许公子一样是个输。”

    那人果然是群傲!

    “我们走。”魏无双抱上麒儿足尖一点上了房顶,踏着瓦片随着人群到了许府……

    ※

    “许公子承让了。”在众人的哗然中,清俊儒雅的翩翩公子走出练武场。所有人皆不敢相信,曾大败武状元的许公子竟三两下就败这位公子手中。

    “群傲。”两道身影倏然出现,左右不见打哪里来的,众人再次哗然,纷纷猜测又有一番好斗。

    魏无双满脸藏不住的欣喜,“原以为是花了眼,没想到真的是你。”

    “大哥,麒儿,你们怎会在此?”见到意料之外的人,群傲更是激动得俊脸泛红。

    “我和麒儿来逛庙会……”

    一个妙龄女子从人群走出,走至群傲面前道:“相公,擦擦汗。”说着便拿起绣帕亲昵地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相公?”魏无双脸色倏变,一把掐住他的手臂问:“你几时成的亲?”

    “没……我没……”群傲疼得皱起眉头。

    女子见状便想推开魏无双,却被他挥手挡开摔在地上,他不顾众人的眼光又问一次,“你几时成亲的?”

    看了眼地上的女子,又望他阴戾的脸,青筋暴露,甚是骇人。群傲头一次对义兄感到害怕,颤声道:“我没成亲……她是……她只是我的侍妾。”

    男子十五束发,而后便要寻觅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家立业。世家子弟有读书求功名或是忙于练武的,可延后娶妻,其间可先收几个侍妾来陪寝。侍妾不是妾室,妾室是偏房夫人,侍妾只是陪寝的丫头,身份卑微,除非怀有子嗣才有可能升为妾室。

    ※

    客栈里,屋里只有两人,麒儿亦被阻在门外。

    “她是爹替我收的,一个侍妾罢了,怎敢惊扰大哥,何况我在信中也提到过。”

    “这一年多里东西奔走,许久没收到你的信。”魏无双缓和了些心绪,惊讶自己方才的冲动卤莽,一听那女子叫群傲相公他便失了心智……“你……你和她圆房了?”试探地问道。

    群傲点头,“恩”与侍妾何来圆房之说,侍寝罢了。

    “急不可耐啊,想尝女人滋味了?”明知不对,却是控制不住粗俗的言语从嘴里说出。

    本是不足道的小事,被说的如此不堪,群傲也恼了,嘲讽道:“大哥难道不想?或是大哥好的不是女色,难怪把那般标致的娃儿养在身边。”

    嘭!魏无双猛地拍桌子站起来,喝道:“你胡说什么,我只当麒儿是亲人,他还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群傲跟着站起来大声呼喝:“养上几年也就能下肚。亲人?笑话!什么亲人,兄弟?父子?说我急不可耐,大哥可是有耐心得很,慢慢等着他长大吧。”

    “你……”

    “告辞了”群傲拱手一拜,头也不回地出了客栈走上大街。

    许久才和大哥见上一面,应该高兴才是,弄得这般田地……不过是收了一个侍妾,他何须动怒,何需他来管……

    魏无双在后出了屋门来到女子的门外,叩门叫她出来。

    “你叫什么?”

    女子战战兢兢地答:“回魏爷,奴家名唤香儿。”

    香儿,也没见有多香。“什么时候跟着群傲的?”

    “奴家上月才开始伺候相公……”

    “少爷,公子,称他少爷或是公子,相公不是你叫的。”一提这两字魏无双又生出怒火。

    “是……”女子被他的样子吓着,头垂得更低。

    “听着,你只是他的侍妾,好生安守你的本分……”

    魏无双无暇去想自己为何怒不可竭,一阵又一阵的怒火像潮涌而来,为何发怒他不知,他要怒便怒……

    其后,群傲与女子回到展府,女子一病不起,大夫说是受到了过度惊吓。展敬又想为爱子重新收一个侍妾,群傲没再要。

    既然他不喜欢……

    魏无双烦躁不堪。群傲带着他的香儿走了,他要收侍妾就便收,为何偏偏是那么一个俗气的名儿,香儿,香儿,俗气!

    “你认得傲哥的侍妾?”

    “诶?”魏无双停下,先是惊讶随后变了脸,几乎是要掉落一捧眼泪的样子。

    他不回话麒儿不耐烦又问:“魏无双,你是不是认得傲哥的侍妾,那个叫香儿女人?”

    “傲哥……”他日日夜夜守护在旁却被连名带姓的呼喝,没听过一声‘魏大哥’,反倒是对只见过两回的群傲如此亲近的称呼。双手握住麒儿的肩头,凄凄唤一句,“麒儿……”群傲擅自收了侍妾,麒儿又这般和他不亲近,魏无双无双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

    麒儿不觉得他这样称展群傲有何不妥。两年前魏无双带着他到扬州展府,那时南宫杰也在,留在展府的几日展群傲和南宫杰告之他们的名字叫‘傲哥’‘杰哥’,虽说后来知道不是他们的真名,他也就这么叫着。中原人不都喜欢称兄道弟么,就如海昙称魏无双‘魏兄’,没有不妥。

    不知魏无双心里正难过,麒儿疑惑地看着他,他在苦恼什么?他若是不认得那女子又怎会怀有敌意,展群傲便是娶妻也与他不相干,展群傲不是他的齐君,他也不是展群傲的齐君……

    “魏无双你有齐君……你有发妻么?”中原人不能同性结亲,没有齐君一说。

    魏无双好笑道:“麒儿几时见过魏大哥身边有其他人?”

    “属意的人选也没有?”一心要追问到底。

    “说起来也不是没有,十岁那年爹定下了一门亲事,和林家的闺女指腹为婚,三年前去迎亲才知道他不是女儿家,要不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他自顾自地说着,不见身边的人僵硬了身体,“麒儿也认识的,小林,还记得么,小林为你医治过伤。”

    小林……脑中隐约有记忆,纤小的身形总是瑟缩着,干净的眸子像是被山涧的清泉洗过,与他说过一句话,一句‘你能杀了我么’。

    “他不行……”

    “不行?”魏无双听不清楚他的悄声自语。

    他不行,做魏无双的齐君他不行。齐君,与君同齐,他的武功、胆识、智谋皆不能有利于魏无双,他不能扶持左右,不能与其共患难同生死……自嘲地在心里冷冷一笑,他不行,而自己呢?

    ※

    冬去春来,同样的花败花开,同样的相依相随。

    魏无双望着前面的背影,发觉麒儿长个儿了,不过还是只及他的心窝处,因为他也长了个儿。他还发觉,几日前就发觉,安生的日子到头了,半年多来没有风吹草动也让他们两人舒坦够了。

    “等不及了?麒儿/”察觉暗藏的杀机就要表露,魏无双蹬足上前楼上麒儿准备离开人群。

    麒儿身体一转避开他的怀抱,施展轻功转眼飞出几丈,他立刻跟了上去。两人一口气出了小镇,无须回头便知有人紧粘在身后,果然刚落地就见半空里有许多黑点逼近。逃已是无用。

    自上回以后,这是矮小精瘦的老汉与两人第二回 照面,上回他带的药人只有五个,这一回翻了好几倍,并不打算留给他们一条活路。二十来个人皆做中原人的装束,这般声势浩大混在人群中而不被人起疑,可见其厉害。

    “年轻人别来无恙。”老汉像久别的朋友一般招呼问候。

    “前辈有礼。”魏无双回敬。

    若非势不两立两人会是把酒言欢的忘年至交,当巨龙尖剑划过他的喉咙时魏无双不禁转开头,心里微有酸涩。

    鲜红从老汉的喉咙喷射出,他从身上摸出些什么,洒开,落下的粉末笼罩着他,合上双眼的一刻他似乎在叹息,惋惜着。

    药人是用各种奇药炼制而成,饮血为生……海昙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魏无双和麒儿呆愣地望着眼前,二十三个药人一个挨一个上前托起老汉埋头吸食他喉咙涌出的血,一人一口,不抢不夺,吸食过后的人站起身,见他眼白渐渐充血,原本呆滞的面部隐隐有一丝兴奋之色。

    “麒儿退开!”

    麒儿没理会,仍旧手持短剑与他并肩而站。

    “快走!”

    来不及了,阵阵血气飘过,二十三个阴间来的索命鬼堵住了他们去路。深知他们一旦围上来麒儿便没有活命的机会,魏无双没有迟疑,举起巨龙剑几道银光闪现,手臂、前胸和后背开出数道血口。不出所料,药人的神情骤然变了。

    “你疯了!”

    “不准动!”魏无双说得声色俱厉,竟是呵斥的语气。

    “你……”麒儿环望四周,嘴唇颤抖着,止不住的惧意,于是重重咬下,下唇裂开,血沿嘴角流下。

    “记着,你不许过来。”话音一落点足飞身陷入药人堆里。

    魏无双浑身的血气吸引着他们,对立于一丈外的麒儿视而不见。饮血食饱的他们有如野兽一般低声嘶叫,二十三个,皆称得上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他们的武功非源自一派,却似相承一脉,刀、剑、镖、鞭相融合一招招逼得魏无双没有任何喘息之机,他虽尽数躲过可找不到出手的一刻,身上的血口让他身手渐渐变得迟缓。

    出剑是不曾有过的狠绝,每一剑都只指药人的咽喉,有倒钩的鞭子从左后缠来缠出他的臂膀,肩膀大力一扯硬将那药人拉到腋下,巨龙剑重击其背脊,喀声脊骨断裂。如此见来身体虽刀剑难入,骨头并非是铁骨。

    麒儿眼睁睁地看着倒钩鞭子缠进他肉里,皮开见骨,看着他被一群野兽围住啃食,看着他身上的青衣尽染。手紧握短剑,几近透明的手背青筋凸现。

    魏无双会死的,他会害死魏无双,是他害死魏无双的……

    这么想着麒儿走近了老汉的尸体,蹲下身从老汉腰间找出一包黄色粉末,他记得老汉洒出的是这种粉末。摸上颈间跳动的血脉,指甲在上来回滑动着,最终却只是拿起剑割开左手腕,洒出粉末。若是可能,他不想死。

    指向心窝的剑尖蓦地停住,汗珠从魏无双的眉角滴下,正奇怪为何围在周身的药人皆停下,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麒儿!麒儿!麒儿!”

    嘶心裂肺的喊声震得他半点不能动,这是他一生做的最愚蠢的事。被密密包裹在怀里,抱着他的人和那些药人一同嘶叫砍杀,同样充血的双眼,他已分不清谁更像野兽,一股股腥热的鲜红溅在身上,他不知道是谁的,可绝没有他的。

    当一切都安静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也被染成了鲜红。

    “麒儿……”

    “我没事……你的手……”拉起袖管整条手臂都是乌黑的。

    魏无双想松手的,可左手像是被冻凝住,一直圈住麒儿打不开。胸膛一支镖深深地嵌在里面,溢出股股黑血。

    “快止血啊!”麒儿挣扎着伸出手封住他的穴道,可仍是血流不止,“魏无双!”

    “流一会儿它就不会流了。”

    “你笑什么,你要死了!”

    “是啊,麒儿叫一声‘魏大哥’听听……”

    “休想!你休想!”掰断他的手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掀开层层衣衫从里拿出一件精致的小饰盒,打开盒盖香味四溢,两颗紫色的小丸比珍珠更具光泽,拿着盒子就要往他嘴里倒,“吞下去,吞下去。”

    “紫果解不了这种毒……”便是解了毒,血流光了仍是活不了。

    “紫果能解毒,能解的。”固执地要他吞下去,才送进去一颗他就载倒在地,死死咬紧了牙关。

    苍白透明的手压魏无双胸膛暂时止住了血流,只听麒儿喃喃道:“压着,压着就好。”药圣阁离这不远,那个叫小林的一定救得了魏无双。

    ※

    ※

    麒儿拦下过路的车夫,用剑指着车夫将魏无双带到阔别四年的药圣阁。

    昔日伟岸如山的魏大哥,如今浑身是血地躺着,满是血口像是碎裂的瓷品,脆弱到一碰便要散开。小林恍惚了一瞬丢开药碾直奔药房,药房在很远的地方,他边跑边哭,心里不断地说着魏大哥没事,没事。冲进很远打碎了一摊药罐,抓来一把药丸和着泪水塞进魏无双嘴里,半个时辰后魏无双醒来。

    睁开眼看到许久不见的泪人儿,一股暖意注入心怀,握住泪人儿的小手勉强牵动嘴角给出一个笑容。小林边哭边为他娶出毒镖,锋利的刀剜着他的肉,很痛,可他要忍着怕这人儿哭得更厉害。有人为他这般伤心,他痛在身上心里却是舔滋滋的。

    “疯了么,你还笑得出来。”一旁麒儿冷冷地骂,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

    魏无双的笑意更深了。

    ※

    随后小林记起麒儿也受了伤,这才怯怯地为他查看伤势。

    “葯太烫了。” 麒儿吐了吐舌头推开药碗,小林虽听不见他说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便能明白,接过药碗把汤药吹凉再递还回去.

    “太凉了。”他又把药碗推开,手指蘸上药汁在桌上写道[药凉了失了药性]。

    小林面带歉意端起碗走出房门,过了一会儿端回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轻轻吹着待汤药温热合适才递给他.

    “好苦!”口中的药汁全数喷在小林脸上,眉毛、鼻尖、嘴角挂满褐色的药汁,麒儿不禁咯咯大笑。小林用衣袖擦干净脸怔怔地望着他,他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这样好看的人魏大哥怎会不喜欢。

    被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麒儿不由得转开脸,喝完剩下的药后掏出一块绢和药碗一同递出,“擦干净吧……你……”

    小林的手比划着道谢,但麒儿一点儿也看不明白,问道:“你不会读唇语?”……看来是不会了。一个念头浮随即现心中,[我教你],见他一脸疑惑麒儿又写下两个字,[唇语]。小林点头,再次道谢。

    待纤细的背影出了视线,麒儿一记掌刀劈下桌角,他怎会做出这等可笑至及的事!

    师傅出了门,药圣阁只有小林一人,他尽心尽力地服侍魏无双,魏无双对他的关怀备致,却不同父兄一般。这些麒儿全都默默看在眼里。

    ※

    来到魏无双房里好半天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麒儿?”每当这孩子焦躁不安的时候就会像现在一样揉搓手指,魏无双下床分开他的双手,阻止他再蹂躏那通红的手指。

    麒儿侧开头半响后才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他?”

    “那病秧子。”

    “麒儿不是很喜欢小林么?”就算是群傲和阿杰,麒儿与他们也不若小林这般亲近关切,煞费心思地教他唇语。

    “你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

    “麒儿很在意?”一种莫名的期待充斥在魏无双心里。

    “没有。”

    “小林曾经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

    “恩”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为何还要魏无双亲口说出……

    他的淡漠,魏无双失望。一抹苦涩,一丝冀意,被两人埋在了心底,却无所觉。

    “为何不娶他?”又是明知故问的一句。

    “在中原,男人的妻子只能是女子,小林是男儿也会有妻子。”

    “他若是女子你便会娶他?”

    “会。”回答毫不迟疑。

    这一句话像铁锤打在两个人的心上。屋内,麒儿后悔问了这些。门外,小林后悔学会了唇语。

    ※

    受伤使得魏无双心情很不好,这段日子麒儿没有与他同床共眠,往日习惯拥着麒儿,换作一人他便难以入睡。忽然想起那日与群傲争吵的话……

    “……大哥难道不想,或是大哥好的不是女色?难怪把那般标致的娃儿养在身边……孩子怎么了?养上几年也就能下肚。亲人?笑话!什么亲人,兄弟?父子?说我急不可耐,大哥可是有耐心得很,慢慢等着他长大……”

    群傲所说的他从未想过……从来不曾敢去想,麒儿若是知道他有这种想法,定会杀了他……

    小林变得沉默了,从前在药圣阁的日子小林总是围在他身边,如今整日关在药房足不出门,用膳时也少有‘言语’,也不再与麒儿对弈。这也是魏无双心情欠佳的一个原因。

    除了外伤魏无双的内伤也不轻,非寻常的药物能治愈,若要恢复内力还需静心调养,麒儿的另一颗紫果万不能再吃。赤炼门的内家功夫至刚至阳,最佳修炼之地非大漠的焰湖莫属。急于赶赴大漠疗伤,他没有多加留意小林的异样。小林将他看作亲人一般,他也一直是这样认为,而小林心中的想法他不知道也不曾去设想。

    两人刚到大漠,群傲便传来阿杰的灭巨鲸帮和南海派的消息,魏无双即刻将麒儿送到扬州再快马加鞭地赶到南宫世家。

    身中‘月仙子’的毒,三年里阿杰忍受的煎熬无人能够体会。活了二十年魏无双头一回如此悔恨,三年前他来过南宫门,那时明明察觉有异却没去深究,半年后得知阿杰成为南宫门的门主他也就放下了心。

    为了阻止阿杰下一次毒发,魏无双不顾小林的体弱,日夜兼程将他从药圣阁带到了南宫门。阿杰的毒解了,小林也累坏了,到了陌生的地方担心他会害怕,魏无双一直守在他床边陪着他入睡。

    麒儿从大漠到扬州,又从扬州赶来,一路没歇过一口气,也因为前些日子受了伤所以觉得很累,晚膳没用便找了一间厢房睡下。他真是累坏了,一沾床很快熟睡过去。一个多月里怕碰着魏无双的伤,夜里他一个人睡,两年多来习惯了和魏无双同榻而眠,这一个月他睡得并不好。

    ※

    确信阿杰体内的毒化解身体没有大碍,魏无双和麒儿才再次动身前往大漠。

    “阿杰听话,别再与群傲闹别扭。”

    “我们没有闹别扭。”阿杰恶声恶气地说。

    魏无双轻笑,伸手整理他的衣领,十八岁的人穿衣总是不周正。阿杰双手缚在身后,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大哥总爱这样给他整理衣衫,似乎是从那时开始的……那时侯他被魔域双刹的赤狼剥光了衣衫,当时心里其实很害怕,手不听使唤怎么也套不上衣物,最后是大哥一件一件为他穿上……想到自己在大哥面前一丝不挂的样子,阿杰的脸微微泛红。

    “还在怪大哥吗?”

    阿杰把头转向一边不回话,他无法不怪,甚至是怨恨。他不明白这恨意是打哪儿来的,恨魏大哥对他不闻不问?同是义兄,可为何展大哥决绝离去时他却没有这种的感觉,被遗弃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搂过义弟的后脑勺与他额头重重相撞,低语:“大哥不知道,不知道啊……”

    “门主”门外有人喊道。

    阿杰当即恢复冷竣的表情,“何事?”]

    “青龙堂赫堂主求见。”

    “知道了,下去。”

    门外的人一走阿杰就开口大骂:“哼,不怕死的龟孙子,我非让他屁滚尿流地爬回去。”

    “这话被群傲听到又有一顿好说。”

    “我……我才不怕,他是谦谦君子我自是比不得。”

    见他愤愤的样子魏无双无奈摇头,却也是欣慰,这便是从前的阿杰……

    “大哥?!”突如其来的拥抱阿杰既惊慌又疑惑。

    “别动,一根两根……四……五……”魏无双一手环住他,一手伸到他肚腹摸着他的肋骨,哀叹道:“瘦成这样,记得多吃些,下回我再来数数……大哥走了,保重。”

    “恩”

    辞别过后魏无双出了屋,麒儿早已等候在外,方才的一幕落在他眼里,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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