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穿越重生 > 大唐晋阳公主 > 作品相关 (2)

作品相关 (2)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唯有尉迟宝琪坦率,面目一派坦然地跟李世民道:“虽离得远,辨不太清,但宝琪觉得似乎见过这人。该是前些日子宝琪偶然得见太子殿下时,跟在殿下身边的一位宫人。”

    尉迟宝琪的话,令李世民十分满意,连点了三下头。尉迟宝琪的话既能解了当下他的‘难堪’,让众子弟明白他并非把后妃晾给他们看,也没有很明白地揭露出晋阳的身份,以便于他之后还能继续考量其他人。

    这尉迟宝琪机敏聪睿,处事周到全面,倒是有几分难得。

    李世民十分满意,遂好好打量一番这孩子的模样,五官棱角分明,温润俊朗,仪态优雅,乍看倒也不错。就是长着一双风流桃花眼,笑容张扬,略有一丝轻浮,只怕是个多情种,心不会系在一个女人身上。

    李世民接着看余下还未交诗作的三人,唯有魏叔玉样貌出挑,很入他的眼缘。不过对于李世民来说,这魏叔玉老子魏征却是个比萧瑀还让他头疼的人物。兕子可是他最最心爱的女儿,便宜给那个田舍汉的儿子?李世民想想心里不舒服。

    魏叔玉这是才落笔了,哗哗流畅地写完一首诗,便呈送了上来。

    李世民看过之后,忍不住失声叹好,先前心中燃起的介怀不满稍有所减退,他这才勉强刚开口,让魏叔玉也看看对岸的人。

    却在这时,翠影钻入了林中不见了。

    李世民刚要说不必猜了,就听魏叔玉用异常平淡地口气道:“回陛下,这是晋阳公主”。

    在场的人都愣了。

    李世民瞪他。

    7.男人们查

    众子弟们随即若有所悟,虽不敢肯定,但心已然开始小鹿乱撞,噗噗乱跳起来。

    房遗直轻眸扫过魏叔玉,嘴角微勾似笑非笑,转即又恢复了冷面。

    李世民瞪魏叔玉的目光里则透露出危险气息,帝王腹中有话却不得说,哪里会轻饶了他。

    方启瑞察觉圣人在隐忍已快发作,急忙使眼色给魏叔玉。他之前不懂事那么坦率也就算了,可别再开口乱说什么别的胡话,不然就是仗着他父亲郑公的面子也不成了。

    “叔玉已然明白陛下此举是何用意。”魏叔玉随即问道。

    明白就明白了,用得着这样点破,而且还如此针对陛下!

    方启瑞气得咬牙,真想上去给这孩子一巴掌。长得白白净净跟仙人一般的模样,这张嘴却比他父亲的还臭。

    刚缓过气的众子弟们又是一愣,真替魏叔玉这个蒙眼瞎捏一把汗。厉害,这魏叔玉嫌命太长?别说郑公不在,就是在,此刻只怕也救不他了。

    楼阁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李世民眼中早已结冰,正在发作的边缘,魏叔玉偏偏在这时候又开口了。

    “上巳节公主坠崖当日,叔玉与诸位子弟皆在场。叔玉等定会如实回答陛下问话,不敢有丝毫怠慢。”

    魏叔玉话锋转,对李世民毕恭毕敬请礼,并解释当日他偶然路过的情况。他真的是碰巧遇到受伤的公主,遂出手相救。当时的证人有尉迟宝琪、萧锴以及一众随从。

    “叔玉在北面山脚下与尉迟宝琪等人告别后,不超一炷香,便看到了已然出事躺在溪谷之中的公主。这么短的时间,叔玉根本不可能从山北面爬到东边的断崖处去作案,遂叔玉确实是清白的,与此事无关。”

    李世民听完魏叔玉的陈述,默然盯了他一会儿,眼睛方微微眯起,“你所料不错。对于晋阳公主莫名坠崖一事,我确有疑惑,有意彻查。今召集你们在此,便是想单独提审你们,仔细问话,看有什么可疑之处。”

    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他子弟都惶恐起来,再也不敢在心里腹诽圣人是否为晋阳公主招驸马了。

    众子弟们纷纷跪地,对李世民磕头表示公主坠崖之时他们这些子弟也都在山北面,并不曾见过公主。

    晋阳公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当日踏青虽然是男男女女可以同行,但因晋阳公主德芳自持,一直和其她几位公主、郡主一起,他们真的都不曾靠近过。

    众子弟急着解释表清白,他们可不想进一次宫,却领个抄九族的罪名回家。

    “当日你们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人或可疑事?此刻不必行君臣礼,有话都可以坦言道来,各抒己见,赦无罪。但此时话此时毕,回去谁敢乱言,严惩。”既然话已经被魏叔玉引到这里了,李世民便干脆把该问的都问了。

    魏叔玉以查案作解释,却是要比招驸马的消息好一些。

    李世民其实并不急着把兕子嫁出去,但今日得见几名优秀子弟,他便突然心生几分急意。这些子弟中有两个他十分看好,只是稍大一些,已然到了必须该议婚的年龄。李世民担心良婿被人先抢走,便想先考校他们处事应对能力,择优暂留。如此等他给晋阳择婿的时候,就可以好中挑更好了。

    现在想想,他突然冒出的想法确有些冲动。

    尉迟宝琪之前虽然没有点破晋阳公主身份,但其言语举动已然引起他人怀疑。回头这些子弟稍加琢磨、猜测和打听,必然就明白他今日的用意。那么帝王有意晋阳公主招驸马的消息就会立刻被疯传于长安城。晋阳不同于其它公主,她的婚嫁早就被诸多皇亲贵妇盯着了,少不得会被一番叨扰。而今她才刚刚病愈,宜静养,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这件事魏叔玉做得倒不算错,但他冒犯之举不可恕,等回头必要仔细收拾他。

    此时几个子弟正依从李世民之命,在各抒己见,渐渐说开了。

    “我也没见什么可疑之处,你呢?”

    “没有。”

    “查清楚公主因何去断崖,就离查明她坠崖一事的真相不远了。”程处弼忽然开口道。

    “公主久居深宫,偶然出来,好奇探看些山山水水并不奇怪。若真是一人去透透气,不小心失足了呢。”尉迟宝琪提出不同见解。

    “也有可能碰到什么不该看的,反倒被人使了坏心。”萧锴猜测道。

    李世民听这几个子弟的议论,越发觉得兕子坠崖一事蹊跷,应该仔细彻查,直到排除所有其它可能确认是失足为止。

    “当时崖上许有第二人在。”房遗直声音不高不低,淡淡地。

    其他人听了房遗直这话还没反应过来,惯性继续讨论两句,转即忽然都安静了。

    尉迟宝琪讶异看房遗直,“你此言有何凭据?”

    李世民和其余人等都看向房遗直。

    “有,”房遗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轻薄的小纸包,“此物是我前日寻猫时,偶然在断崖边的石缝处发现的。”

    纸包打开来,可见里放着一块细长不足半个指甲盖大的粉纱。

    尉迟宝琪见就是一块小碎纱,好笑道:“这能说明什么。”

    魏叔玉立刻被这块碎纱吸引,一眼就认出,“这是宫中御用的绫玉纱。”

    绫玉纱是南边贡品,产量极少,在长安城只有极其尊贵的皇亲贵妇、众公主们,以及后宫妃子们使用,并未流传至外。

    晋阳公主坠崖时,除了头致伤外,身体其它部分完好无损,衣服也没有任何损破之处。这件事除了李世民,房玄龄和魏征等人也都知晓。房遗直和魏叔玉必然都从他们的父亲那里得知此消息,遂能立刻明白这块碎纱布的含义。也便是说,当下李世民和房遗直、魏叔玉三人心里都清楚,晋阳公主坠崖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受人陷害。

    尉迟宝琪从三人的面色中,猜到了结果,接着提出质疑:“会不会有后来别人留在那的可能?毕竟你发现这块碎纱的时候,都已经是五天后了。”

    魏叔玉仔细看过碎纱之后,又闻了下,万般肯定道:“不会,我确定这块纱在公主落崖后的当日就在了。”

    大家目光再一次投放在魏叔玉身上。

    魏叔玉看向房遗直,见对方微微点头示意,他方开口道:“若我所猜不假,这块碎纱本该是白色。公主坠崖之后,陷入昏迷,便有陛下所派的道人们在断崖处祈福,撒了朱砂,当晚还下了一场雨,红朱砂便把这白纱染成了粉纱。”

    8.初露尖角

    魏叔玉的推断令李世民信服,却也因此暴怒。

    众人子弟们都没有吃到好脸色,一行人随即散了。

    尉迟宝琪忍不住质问房遗直,为什么非要说碎布的事。

    “就算公主的坠崖真有蹊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想想,敢陷害晋阳公主的人,会是什么身份,你又何必多言,凭添麻烦。”

    尉迟宝琪叹完见房遗直不以为意,便告诉房遗直侍卫郑伦以及两名从立政殿被赶出的宫女先后身亡的事。

    房遗直这才敛眸看向尉迟宝琪

    尉迟宝琪:“这是我阿耶的旧部递来的消息,准确。”

    房遗直未语,反而开始快步前行。

    尉迟宝琪赶紧追上他,接着道:“连这守备森严的深宫说死人就死人,你说多玄虚。晋阳公主坠崖的事不简单,劝你还是少插手为妙,别到时候为你们房家惹了一身骚。”

    “宝琪。”

    “嗯?”

    尉迟宝琪终于听到房遗直出声,还以为他破例肯认同自己的观点,特别开心。

    却见房遗直拱手,礼貌地和他作别,随即便拂袖带着清风去了。

    尉迟宝琪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房遗直远去的身影,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唤自己只是要和自己告别而已。

    尉迟宝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心累,罢了,不理他。

    尉迟宝琪哼了一声,打开折扇,扇了扇。

    萧锴等人随后赶了上来,见尉迟宝琪一人,问了房遗直去了哪儿。

    “甩了我。”尉迟宝琪不满地大声道。

    萧锴等人纷纷笑。

    “你必然说了什么话惹到他。告诉你,遗直的性子可没看起来那么温润,心黑着呢,还记仇。”萧锴郑重拍拍尉迟宝琪的肩膀,好心提醒。

    尉迟宝琪撇嘴,不想那么多,邀萧锴一同去喝酒。二人出了承天门后,萧锴和尉迟宝就骑马前往西市。

    二人走了没多久,便见街两边有数位女子翘首祈盼。

    尉迟宝琪乐了,“她们这是等着瞧咱们?”

    萧锴笑,“你多想了,多数都等着看魏叔玉,再不济也是看房遗直,轮不到你我。”

    尉迟宝琪垮脸哀叹一声,叹世道不同了,“我在夏州的时候,只要一出门,街上必定有许多妙龄女子偷看我。甚至还有一些大家闺秀特意守在茶楼雅间,就等着我路过。论样貌才学,我尉迟宝琪在夏州最出挑。到了长安城,却成了最末。”

    “实话。”萧锴被尉迟宝琪的自省逗得停不下笑,冲他竖起大拇指,“在长安城放眼看去,权贵子弟比比皆是,有才德的更不在少数。不过你也不简单,这长安城内的美少年中,虽排不上第一,第五第六总会有你的。”

    “那和我说说,谁第一?”尉迟宝琪问。

    萧锴:“具体谁第一就不好说了。论样貌,没人比得过魏叔玉。论贤雅,没人比得过房遗直。”

    “这我服气,遗直兄博议多闻,谋略深重,像极了他父亲梁公,我自然比不了。至于魏叔玉,你说他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父亲,生出那么个俊俏模样来。”尉迟宝琪稀奇叹道。

    尉迟宝琪刚刚直呼魏叔玉名讳,便立刻引来街边女子的侧目。

    萧锴笑,“你小心了,别惹众怒,他可很受娘子们欢迎,你若说遗直兄还能好些。”

    “不说了,不说了,我谁也不说。”尉迟宝琪不服道。

    二人随后至肆意楼,喝到酩酊大醉方彼此告别。

    太极宫,南海池东岸。

    李明达蹲在一株仙人掌跟前,已经看了半天了。仙人掌的刺有些发黑,只有小部分地方发白。这东西在长安城不多见,是从南方移栽过来,李明达以前逛园子也没注意,所以没什么印象。

    虽然这珠仙人掌上的刺跟她手上的断刺在颜色上有些差别,但从形状长短上看很相似,该是源于同种,却非同一株。

    李明达召来宫人质问:“昨日我来这,怎不见有它?”

    “回贵主,仙人掌冬日要移栽在屋内才行,这会儿刚刚移栽到园内。”

    “宫中还有哪几处栽种?”

    “韦贵妃,杨妃,徐充容的住所都有,还有西海池那边的三处园子也有。”负责打理园子的领事太监回话道。

    李明达又问太监这些仙人掌是何时才移栽出来。

    “韦贵妃那边是十天前,余下的都是在今天开始移栽。”

    “因何韦贵妃的提早?”李明达问。

    太监忙道:“贵妃十分喜看仙人掌花,遂早早问起,奴们也便尽早栽种了。”

    十天,刚好在她坠崖时间之前。

    李明达随即前往韦贵妃所住的大吉殿,果真在其后院瞧见了六株仙人掌。不过韦贵妃的仙人掌也跟南海池那边的一样,每株刺都黑,而且这六株仙人掌与园子里的一样,被栽种很仔细,株身没有一根刺是折断或是损毁不见。

    韦贵妃忙热情地过来招待李明达,请她进屋喝茶。

    “知你爱喝茶,刚刚特意叫人煎的,你尝尝。”

    李明达抿了一口,直摇头,“尝不来,甜。”

    韦贵妃恍然想起来,轻拍自己头一下,“瞧我这记性,倒忘了,你不爱甜,喝茶只要放盐。”

    “现在连盐也不放了,伤没好,太医让我少吃咸。我便发现这茶不放盐姜之类的佐料,品着有淡淡清香反而更好。”李明达笑道。

    韦贵妃惊讶不已,“竟如此?那回头我也试试看。”

    李明达又笑了笑,便和韦贵妃作别。韦贵妃有些不舍,很热情地拉着李明达的手,嘱咐她有空一定要常来。反正她所住的大吉殿与立政殿毗邻,并不远。

    韦贵妃一直在对她笑,但李明达却觉得二十分不自在。

    从她眼睛更加好用以后,她就发现自己在与人相处时,所看到的表情也更为细致,也便因此发现了更多的不同。比如拿父亲哥哥们对自己的笑,与从秀梅、绿荷以及高阳公主面对自己的笑容作对比,她便发现了假笑与真笑的区别。虽然笑都是扯起嘴角,但真笑时会嘴角上翘自然,眯着眼睛,而且眼角会产生皱纹,眉毛微微倾斜。

    假笑却很夸张,勉强扯起嘴角,眼角几乎没有变化。就是整个脸挤成一团,给人造成眼睛眯起来的假象,看起来仍很夸张虚假。

    而且这些天通过仔细研究,李明达还发现了个区别真假笑容的最重要一点。真笑时,嘴巴和眼睛动作并不是同时发生。真笑是从嘴角开始拉开,然后再带动眼睛。

    李明达敷衍韦贵妃之后,便出了大吉殿。她随即便放缓脚步,侧耳听到从大吉殿内传来韦贵妃的感慨声。原来她盼着自己能说出让她常去立政殿的话,这样她就有机会常见圣人。而且听韦贵妃的口气,对她该是很不喜欢,至少没有好感,不过倒没说她什么太坏的话,只怪了阿耶偏心而已。

    李明达缓缓地暗吸口气,迈大步回了立政殿。

    李世民已然在正殿内批阅起了奏折,瞧见李明达才回来,便想笑问她去了哪儿。

    “南海池。”李明达拦下端果汁的方启瑞,亲自端给了李世民,顺便又歪头瞧了瞧李世民所批阅奏折的内容。

    李世民“嗯”了一声,干脆把奏折送到李明达眼前,问她怎么看。

    “报功绩,求恩封。”

    “刚好泾州刺史空缺,那你说是升还是不升?”李世民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明达。

    “那要看他是不是做的真和说的一样好。阿耶心中早有数了,偏偏问我。”李明达对李世民俏皮地眨了下眼,余光扫见桌案上的小木盒里放着一块碎纱布。

    “这是?”

    “房遗直从你落崖处捡的。”提及此事,李世民眼色发沉,“兕子还是记不起那日的事?”

    李明达摇头,她捏起碎布,“绫玉纱,染了朱砂。这凌玉纱我也有,做帕子用了。”

    李明达立刻命人取来那方荷花帕,给李世民看,“这是在我坠崖之处找到的帕子,却并非是我的。”

    李世民常住立政殿,与李明达相处时间很多,她当初绣此帕子的时候,李世民还尚有印象,“怎么看跟你的那个一样?”

    “绣法不同,只有我自己能辨认,也因此未敢乱说。而今既然房遗直从断崖处找到了这块碎纱,便坐实了我的认定。这绫玉纱轻薄,常用来做帕子和夏衣。而今虽已入春,却未到炎热之季,没有人会穿纱衣出门。那这碎纱必然是从帕子上扯下来,而且我感觉这块碎纱很可能就是来自我的那块帕子。”

    李世民很惊讶于李明达的分析,“照你的意思,该是你当时和人争执,导致你落崖,帕子刚好刮在断崖边的石缝上。而碰巧凶手和你有同样的帕子,便丢下去做了掩饰?”

    “若早有预谋,帕子相同也就不算是‘碰巧’了。”李明达道。

    李世民骤然冷脸,萧杀怒意四起,“阿耶定会为你做主,惩办到底。”

    “阿耶,这坠崖一事,还有我赶走的两名宫女身死一事,都很蹊跷,兕子很想亲自去查。正好我听说掖庭宫那边外臣查起来不太方便,阿耶何不让兕子去试试?”

    李世民见女儿用黑漆漆的眸子希冀地看着自己,如何能忍心拒绝,而且刚刚兕子的推断也表现出了她的聪慧机智之处,她该是有查案的能耐。

    “罢了,便允你。但你伤口尚未痊愈,不可太过费神,让程处弼随身保护你。掖庭宫你是方便,但侍卫郑伦之死,你查起来多有不便,阿耶就再找个人帮你。但切记此案调查要隐秘进行,不可宣告于众。”李世民自然明白,此事背后很可能酝有大阴谋。

    9.死因查明

    李明达很好奇人选是谁,得知阿耶尚在斟酌之中,不好再多问,等消息就是。

    次日,清晨。

    李明达来正殿请安,李世民便提起了魏叔玉。

    “他对坠崖一事的推断,和你不谋而合。你内他外,正合宜。”李世民道。

    李明达没意见,很干脆地点头应。反正她是坐定主意要自己亲自查案,父亲能允准她就很高兴了。若再多个人查就更多一份力,她觉得挺好。

    一个时辰之后,李世民的密旨便传到了郑国公府。

    魏征得知自己的儿子被钦点和晋阳公主一起查案,惊诧之后,直叹胡闹,这就要进宫请皇帝收回成命。

    魏征妻裴氏忙拦着他,劝道:“郎君谏言该有度,陛下对晋阳公主异常看重。这次公主意外倘若真实背后另有阴谋,陛下心情如何不爽可想而知。你此番进谏,不仅会惹怒陛下,也给自己添堵,又是何必呢。再者说,咱们儿子被陛下钦点,是他的福分,令其趁机好生表现,将来名声大噪,也是为你争光长脸。”

    魏征嗤笑,“你懂什么,你以为这抓陷害公主的凶手会跟下水抓鱼一样简单?我倒觉得是陛下看我素日犯颜进谏,惹了他十分不快,遂故意把这么个危险差事交给我儿,以此泄愤报复我。”

    “会这样?”裴氏不敢相信。

    魏征:“当我早知他背地里骂我许多次田舍汉,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奈何他想杀却杀不得,若因此想从我儿子身上下手,如何得了?这君要忠,却也要防。叔玉是你我二人的心头肉,岂能因我身上的事连累他受苦。若是陛下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会一百个答应。我万死不辞,但伤了我儿却万万不行。”

    “那还有晋阳公主一起查案呢,我看倒不至于。”

    “你何时见过驸马处死,公主受株连?一样的道理,若一起查案真出了事,不管什么罪那都得咱们叔玉背。况且这件事背后有多危险谁都不知,宫里已经死了三个了。太不安全,我看这事还是推掉最好。”

    魏征说罢,就换了朝服匆匆进宫。他的谏言就以李世民派晋阳公主查案一事理论,指出女子查案并不符合规矩,太过越矩,而且公主年幼,尚不通事,不合适宜。

    李世民直骂魏征胡说八道,女子十二岁就可嫁人了,他的宝贝女儿已经过了十岁,就算是半个大人了,而且性子比年过二十的女子都稳重,怎么会不合适。

    “说到规矩,那掖庭宫的调查,如何能进外臣,岂非也不合规矩。莫非我堂堂帝王,还要忍气吞声,白看着宫人无辜受死,公主陷于为难,而坐以待毙,这是何道理!”李世民愤慨说罢,见魏征还要理论,气得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言。

    查案一事他答应了兕子,就绝不会反悔,但和魏征这么争论下去,也没什么必要。李世民自然明白魏征存的什么心思,挥挥手告知就干脆他不查了,也用不着他儿子魏叔玉。

    魏征忙谢恩,赞叹李世民乃旷世明君,之后便退下,一身轻松地离开。

    李世民冷哼一声,拍了下桌子,好一顿痛骂魏征。但这次却真让魏征防着了,他确实想借这次机会,在其儿子魏叔玉身上好生给魏征一个警告,却被他看破,李世民这口气更加咽不下去。

    房玄龄随后觐见,参议国事。李世民随即想到房遗直,遂与房玄龄说其晋阳有意破案一事,有意命房遗直协助其查案。

    房玄龄未有二言,立刻应承下来,并表示他一定会嘱咐儿子将公主坠崖一案仔细彻查,找到真相。

    “爱卿真乃我知己。”李世民的心气儿顺了,相比之下再想到魏征,心中怒气更甚。

    午饭后,李明达得知人选改为房遗直了,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天断崖上的消瘦颀长的身影。

    “阿耶怎会想到选他?”李明达好奇地问李世民,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定格在李世民的脸上,观察他的表情。

    李明达随后发现父亲眼周微微的收缩,下眼睑下方有很明显的弧线纹路,嘴紧紧地闭着,随后才缓缓开口,叹了一声。

    “本欲选魏叔玉,奈何……呵,不提也罢。”李世民冷笑着放下手里的杯子,抬眼正对上女儿一双灵气十足的美眸,“兕子,你在看什么?”

    “看阿耶,好像生气了,厌恶什么。”李明达冲李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跑去给李世民垂肩,“让兕子猜猜,必然是那位郑公又说什么,惹得阿耶心中不快了。”

    “那你再猜猜看,他都跟我说了什么。”李明达垂肩的力道刚好,加之这是自己宝贝女儿孝顺之举,李世民自然觉得十分受用,正好他也累了,就干脆闭着眼享受。

    “嗯……是不是说了兕子去查案不合宜,没有先例,没有规矩之类的话?”李明达用很轻柔地口气试探问。

    李世民笑,点了点头,“真叫你猜着了,不过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不生气,魏征可是想阻了你的事。”

    “不怕,因为兕子知道有阿耶给兕子撑腰。也正因为是阿耶对兕子的疼爱,兕子才能理解郑公此举。”

    “哦?”李世民睁开眼,探究地看李明达。

    “阿耶爱孩子,郑公也是做父亲的,也爱孩子,舔犊情深。”李明达道。

    李世民怔了下,哈哈笑起来,“你呀,都这时候了,还替他说话。果然温柔敦厚,太过惹人心疼。”

    这件事既然兕子都不计较,李世民觉得身为帝王,又岂能斤斤计较,开阔胸怀,便去理解一下魏征。遂叹口气,也便罢了,歇了收拾魏征的心思。

    “倒也好,房遗直年长一些,性子更沉稳,倒是比魏叔玉更让我放心。”李世民随即嘱咐李明达切勿太过仁善,一味迁就他人,更不要怕麻烦,有什么事尽管来知会他,若想调人就吩咐程处弼便是。

    “阿耶放心。”李明达对李世民撒娇一笑,然后拿起自己昨日临摹的李泰的字帖给李世民瞧。

    李世民直点头,“更精进一步,我的飞白,你四哥的草隶,都被你参透了。”

    “阿耶哄我,字形看着是像了,但字里的味道却学不来。都说字如其人,可窥其心,我的字就是太柔了。兕子还想请教阿耶,怎么下笔才能写得如四哥一般有气势。”

    李世民嘴角的笑容微微凝结,他转眸看了眼李泰的草隶,奇险率意,苍劲有力。‘由字见人,可窥其心’,老四的心又为何。

    李明达扫眼李世民,正琢磨借口离开,见有宫人呈奏折上来,忙告辞。

    李明达回屋的时候,田邯缮上前来告:“程处弼已在虔化门待命,等候贵主吩咐。”

    “让他去找仵作,查出郑伦的死因。”李明达吩咐完毕,就点了田邯缮、碧云等六名宫人,这些宫人都是李明达近几日通过耳朵眼睛,听听看看选□□。个个忠心本分,且在背地里真心实意地表过忠诚。

    李明达便率着这些人前往掖庭宫,不想刚出虔化门,便被程处弼堵个正着。

    程处弼身穿一领青衣,高高的个子,鼻梁英挺,肤色比常人偏深一些,不过却瞧着很顺眼。他拱手躬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真跟一块木头一样。

    “你敢忤逆我的吩咐。”李明达口气偏冷,自要震一震这个不听话的侍卫。

    程处弼闷声道:“圣人命臣保护公主,臣自当遵旨,寸步不离守在公主身边,以护公主周全。”

    李明达盯了一会儿程处弼的表情,见其是诚心如此,也就不多言难为他。随即打发人启程,就让程处弼带着一队人马在后护卫。至于侍卫郑伦那边,李明达就打发田邯缮去处理。

    因调查是秘密进行,李明达乘坐的马车并非公主的规制,而是四品尚宫的规制。马车过了内侍省之后,便直驱掖庭宫。早有得了密旨的内事监宋长远在此守候。

    见礼之后,宋长远便带着李明达前往案发地。就在掖庭宫与太仓相接处的西北角,有一处十分破落的院子,便是绿荷和秀梅生前的住所。

    “这院子里住的都是从宫内驱赶过来的犯错宫女,共有二十六人。因贵主要来,小的已经将闲杂人都驱走了。”宋长远随即带着李明达到了院西的枯井处,李明达还未及靠近,就已经闻到了夹杂着血腥气的淡淡腐臭味。她余光扫向宋长远、程处弼等人,瞧他们表情并没什么异状,李明达便知这味道可能只有自己能闻到。

    李明达走向枯井。

    宋长远忙请求公主不要靠近那死过人的污秽之地。

    “死过人就是污秽之地?那依你所言,太极宫岂非是全长安城最脏的地方?”

    宋长远有些慌,忙跪下表示自己并非此意。

    “天下看似大,但又有哪一块地方是没死过东西的真净土。我不忌讳这个,你们也不必拦我。”李明达说罢,便双手放在枯井沿上,探头往里看。

    程处弼见状忙道:“公主小心。”

    宋长远也惊慌,伸手想要搀扶公主,却又不敢,遂看向她身边的宫女碧云。

    碧云一脸难色地站在公主身边,双手互相紧紧攥着,一动不敢动。走之前公主就交代过她,未经她吩咐不许乱动乱叫。立政殿刚赶走两个宫女,而且还都死了,她可不敢不听公主的吩咐。

    枯井深处有些幽暗,一般人如果不跳下去,很难瞧清楚井内的环境。但李明达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井底石壁上粘着发乌的血渍,还一只略脏的女鞋,以及无数只飞舞的蝇虫。

    没什么特别的线索。

    李明达站直身子,看着距离枯井最近的两排房子。秀梅和绿荷的尸体是在晌午时发现的,而且二人前一夜就寝时都还在,是第二天早上同屋的人发现她们失踪了。

    “夜里的时候,可有人听到声音?”

    “回贵主,没有。白天这院内的宫女们都会出去做活,到天大黑才能回来,都是累极了倒头就睡,应该是都睡得太死了,所以什么声都听不到。”宋长远道。

    李明达摩挲着下巴,沉吟,思虑。

    宋长远见状,还以为公主不了解情况,忙解释道:“像秀梅绿荷这样的在掖庭宫并不算少见,从吃香喝辣能享福的好地方被忽然赶到到这样困苦干粗活的地方,一时受不住了就会自寻死路。不过这好好地两个人,突然就大半夜跳井,还真晦气。”

    “哦?你觉得她们是在夜里跳井?”李明达问。

    宋长远应承,直点头。

    李明达笑了笑,随即让宋长远去把院内做活的宫女都换回来,“你要好生问话,确认清楚真的没有人听到那晚有异响。”

    宋长远立刻去办。

    李明达则带着人出了院,就在院后附近一处荫蔽的地方等待。当然李明达没有表现出自己其实是想在那里偷听,而是假装在附近找线索的样子。

    不多时,院内的宋长远就问完话离开。

    李明达偷听的重点来了。

    宫女们等宋长远离开后,安静了很长一会儿,才开始窃窃私语,果然都忍不住去继续议论秀梅绿荷坠井一事。

    这些宫女果真没有撒谎,尸首发现的前一夜,确实没有人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却有人在前一天看到有个内常侍叫走了秀梅和绿荷。但那太监具体的样貌却没看到,只是晃了一眼,看见其衣着了。

    李明达随即吩咐宋长远,将所有可在掖庭宫内有走动的内常侍名单整理出来后,就送到立政殿。

    李明达回到立政殿时,田邯缮刚好从牢房那边回来。他高兴地告知李明达,那个侍卫郑伦的死因已经查明了。

    “死于蛇毒,郑伦是被一条蛇咬了。”

    李明达觉得奇怪,“早前验尸怎么没发现,而今你去倒是立刻知道了。”

    “贵主一针见血,此事还真不是仵作发现的,是房遗直。可巧了,他同奴一样,也去了大牢,且命人仔细搜查了郑伦的牢房,找到了一小块蛇皮。命仵作再验尸,果然在郑伦受过鞭笞的伤口之处,发现了毒蛇咬过的伤口。”

    10.指向高阳

    “因两种伤口叠加,仵作在验尸时便漏看,没有注意到。”田邯缮继续回禀道,“郑伦身亡时,负责此案的官员已经排查过所有和他有过接触的人,包括送饭的和守卫,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有作案的嫌疑。”

    “既然是中了蛇毒,便不需要和郑伦直接接触。”李明达道。

    田邯缮:“奴有一点十分不懂,却如何能保证蛇一定会咬郑伦?”

    “有些蛇特别喜血腥,若是一条饿久了的,就很容易发起攻击。所以必须有人设计一个巧合,保证在放蛇之前,郑伦身上一定会有新鲜的伤口。”李明达琢磨完,立刻吩咐田邯缮去查实是谁在那日提审了郑伦,并且下手鞭笞他。

    田邯缮还要伺候公主,且出行容易引人注意,故而这调查的活计最终就落在了程处弼的身上。

    程处弼到监牢大门时,刚巧看到前方有名男子上了红枣骏马,正欲带着属下骑马离开。此男子身影清俊,风姿特秀,有这样气派的人,程处弼不需多想便知是房遗直。

    程处弼忙喊他。

    房遗直回首见是程处弼,笑了下,下马走过来。

    房遗直今天穿着绀色天香绢衣袍,腰绑着月牙白玉带,很干净简单,却越发衬得他清俊雅致,谦谦温润。房遗直不论样貌还是性子都如散着淡淡柔光的明月,美却不炫目。想到这里,程处弼不自觉的就想到了魏叔玉,他和房遗直正好是个对比。魏叔玉刚好是样貌和性子都如烈日一般夺目,他刚烈不阿,特喜欢坦率直言,正随了他那位有名的谏臣父亲。

    双方寒暄之后,未及程处弼问,房遗直像是会读心一般,就先开口告知程处弼那位鞭笞郑伦的官吏姓名。

    “此人可有什么嫌疑?”程处弼问。

    房遗直淡淡笑了,“说不好,尚没有实证。”

    程处弼愣了下,随即见房遗直说有急事,要和自己告辞,也不敢多留他。

    程处弼望着房遗直的背影发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从刚刚开始他觉得有地方不对。这房遗直是领了密旨同晋阳公主一起办案,但从开始到现在,他是只字不问公主那边的情况。

    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好奇公主为什么派他来?

    房遗直回府时,正碰到他父亲房玄龄下马车,遂上前见礼。房玄龄得知他正着手帮公主查案后,便嘱咐他尽好本分,管好嘴。毕竟这件事被魏征参过一次,再不可出意外被他参第二次。

    “不然你我父子都得被逼着在朝堂上和他论辩一番。最后争得面红耳赤,却与国计民生无关,到底有什么趣。”房玄龄感慨叹道。

    “郑公事不论大小,皆严格处之,有好处也有坏处,不过到底还是好处多。”房遗直笑了笑,伸手请父亲先行,他随后而至。

    房玄龄捻着胡子点了头,于是再不提魏征,边走边问房遗直查案的情况如何。

    “有意外收获。”

    房玄龄:“哦?是什么?”

    “暂时还说不好。”房遗直淡笑道。

    房玄龄便不多问了,这孩子办事他向来放心,他只等着听最后的答案便是。

    “对了,你二弟这两日怎么不见人?”

    房遗直摇头,“可能是前两天觉得闷,出城了。”

    “总是不着家。”房玄龄蹙起眉头,略显不悦,随后嘱咐房遗直,回头见了房遗爱让他立刻来见自己。

    房遗直应承,恭送走了父亲,方冷下脸来,吩咐家丁尽快找到房遗爱。

    太极宫,立政殿。

    李明达已然得到了程处弼的回复,命人调查这名孙姓官吏的背景,至傍晚时,便查到此人乃是驸马房遗爱的曾经的属下。因没有实证之,但就这一件事来说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不排除有阴谋,也不排除是巧合。

    至次日,李明达通过宋长远提供的内常侍名单,查到了案发当日有三名内常侍进入掖庭宫。之后就命田邯缮质问这三人当日的行程,其中只有一位姓祁的内常侍在上午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无人佐证他在哪儿。另外两个,出入身边一直有小太监跟随,且有掖庭宫其它宫女们作证,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祁常侍死咬着自己腹痛出恭,并未干什么坏事。

    李明达闻之,便干脆亲自审问他。

    祁常侍起初见晋阳公主年少,还是女子,必然不经事,更是委屈抹泪喊冤枉,表现出一副十足可怜无辜之状。

    李明达边饮茶边静静地听其哭诉,偶尔吸吸鼻子。就在祁常侍哭声渐小时,李明达啪地放下茶杯,起身径直走到祁常侍右侧。

    李明达微微弯腰,冲着祁常侍右手臂的方向,轻轻地闻了闻。她这次可以确认了,是有一点点血腥气。

    祁常侍倒没有意识到公主是在“嗅”自己。单单公主在自己身边突然弯腰,就足够吓他一跳,直接忘了哭,愣住了。

    李明达站直身子,背着手,睥睨祁常侍,“你胳膊受伤了?”

    “没……没有!奴不懂贵主何意。”

    但祁常侍慌张的神色,已然给了李明达肯定的答案。

    “扒他衣袖看看,刚隐约看到有伤。”李明达道。

    田邯缮立刻带人按住祁常侍,把祁常侍的袖子撸了上去。果然见其胳膊上的数道抓痕,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这分明是女人的抓伤,你还有什么解释!”田邯缮喊道。

    “这、这是奴之前和宫女胡闹,不小心抓得。”祁常侍抖着身体和嗓子,磕磕巴巴解释道。

    “哪个殿的,叫什么名字。”李明达淡淡问。

    祁常侍瞬间萎靡,耷拉着脑袋,扑爬在地上求饶。

    李明达:“是谁指使你如此?”

    “没……没谁,奴瞧就是她们不顺眼。这两个贱人竟然笑我奴是个无根之人,一怒之下就动了杀心。”

    李明达见他眼神飘忽,知他撒谎。既然不肯坦白,必定是受了什么缘由,以至于怕成这样也不敢说。李明达明白自己便是几番再问,也会是一个结果,遂暂且不问这个,先问他作案经过。

    “这二人从立政殿来了掖庭宫后,就吃不得苦,每天哭哭唧唧的。奴就趁机示好,诓她们可以想办法送她们出宫。奴在事发前一天傍晚把她们叫出来,让她们暂时藏身在柴房的草垛里,告诉她们第二天就可以带她们离宫。但等到白天,院里的宫女都去了时,奴就找借口说带她们回院子拿东西。奴先让秀梅进屋收拾,然后以商量事情为由先诓绿荷到井边,趁其不注意推了下去,之后喊秀梅来救人,也把她推了下去。”

    祁常侍还表示,他在杀人前特意调查过,因绿荷秀梅所住的院子偏,白天宫女们都得去做活,四下无人,这时候就是在院子里杀猪也没人听见。所以那日,这俩人落井的惨叫声也没有一个人听到。

    李明达觉得经过还算合理,让祁常侍就证词签字画押后,再次问他幕后主使,仍死活不认。

    “你现在不说,回头入牢,等你受了酷刑折磨,照样得说,还是得求着说。”田邯缮没好气道。

    祁常侍惧怕地直哆嗦,但依旧咬牙不说。

    随后祁常侍被带了下去,却在出虔化门时,他突然发疯挣脱押送。侍卫们见状抽刀震吓,不想祁常侍径直奔着一把刀去,直接使刀□□自己的腹中。

    祁常侍随即吐了口血,身体抽搐没多久就死了。

    李明达得知消息后,立刻换了太监服,带人低调去搜查了他的住处。在祁常侍的衣柜里,李明达闻到了那抹熟悉的熏香,味道很淡。随后田邯缮等人在有衣柜的一件衣服里,找到了一方绢帕,绫玉纱,兰花图,绣样和李明达以前绣制兰花样帕子十分相似。

    李明达命人翻出了自己那方旧帕子,拿来对比。果真如此,俩帕子的样式料子完全相同,只是下手的针法不同。

    李明达盯着帕子,心里隐隐开始不安。

    “贵主,刚刚查明,这位祁常侍原本是高阳公主殿里,后来公主出嫁,他没跟着去,被调去了内侍省。”田邯缮道。

    这时,碧云也进殿传话:“贵主,高阳公主递了消息来。她说因她受罚不得进宫,遂想请贵主出宫见她一趟,还说请贵主一定要答应。”

    11.访梁国府

    当晚,李明达便得了李世民应允,于次日乘车去见高阳公主。

    偏偏高阳公主不在公主府,等李明达到了,公主府的人才告知她在昨晚就去了梁国公府。

    田邯缮立刻变脸,气不打一处来。这摆明了是在怠慢他家公主!他们公主是嫡出,且由圣人亲自抚养,这样的荣宠自古都没有过,何其尊贵,而今却被高阳那个庶出公主给怠慢了,太可气。

    李明达却没有任何异色,立刻派人先去梁国公府通信,而后便乘车前往。

    她此番出宫的目的并非是应高阳公主的召唤。不够是对方碰巧传信来了,她就借这个理由出来罢了。

    因进一步的线索,都在指向高阳公主和房遗爱,但有些地方有说不清不符合逻辑之处。而且昨日审问祁常侍的时候,他有一些微的表情很奇怪,所以李明达觉得事情可能另有隐情,所以她今天想亲自证实一下,以确定自己的调查方向是否正确。

    梁国公府。

    房玄龄之妻卢氏得知了晋阳公主要来的消息,惶恐不已,忙命人准备招待事宜。随即想到此事颇有些奇怪,遂打发人去问高阳公主,方得知经过。卢氏听说是高阳公主失礼在先,而这种时候晋阳公主还能先想到礼节,在造访梁国公府前提前派人去知会她一声,可见其知书达理,气度斐然。嫡庶差别,高下立见。

    卢氏性子坦率,愿一心为家人好。虽然儿媳是公主,但毕竟年纪小容易任性不懂事,该教育她的话还是要说,遂立刻把高阳公主叫到跟前来说教此事。

    高阳公主听得心不在焉,坐在那里垂眸玩着手帕,等卢氏说完了,她方敷衍地道一声:“知道了。”

    卢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又问她房遗爱在哪。

    “我哪里知道,便是因要寻他,我才来这,倒把妹妹来访的事给忘了,不然我又怎会怠慢人家堂堂晋阳公主。”

    卢氏:“他人不在,你可以命人找,再不济事后骂他去。晋阳公主那里你不该——”

    卢氏话未说完,下人就来报说晋阳公主到了。卢氏忙同高阳公主一起去迎接。

    寒暄之时,李明达特意多打量了卢氏两眼。她因被养在立政殿,也因为年少,不曾常与贵妇们打交道。这卢氏她以前虽见过,却没距离这么近过。

    卢氏可是长安城内有名的“醋坛子”,她能得这一名号还是因她父亲李世民的缘故。李明达早就好奇了,所以今日才对卢氏格外多观察了。

    听闻当年梁公房玄龄从父亲那里得赏两名美人,因惧怕卢氏,不敢接纳领回家。父亲却不信邪,非要梁公领着回去,结果弄得卢氏大怒,直接驱走美人,不允梁公归家。母亲长孙皇后也因此劝过卢氏,却也是碰了一鼻子灰。后来便有了父亲以浓醋伪装毒酒震吓卢氏,卢氏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的“醋坛子”故事。

    父亲一句“此等女子我尚畏之,何况玄龄”,让卢氏名声大噪,成了长安城乃至大唐最有名的“醋坛子”,梁公也因此落了个怕老婆的名声。

    时隔多年,仍有人会拿此笑话他们夫妻二人。

    但李明达从听到这个故事开始,就一直觉得他们是难得的有真感情的好夫妻。所谓的怕老婆,不过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迁就。所谓的醋坛子,也不过是因为用情纯粹,感情里揉不得沙子。

    这样的夫妻才真令人艳羡的。

    李明达发现卢氏很漂亮,她的美虽不如牡丹乍看惊艳,却犹若兰花,十分耐看,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很温婉淡然的气度,这是普通的美所比不过的地方。李明达当下倒是很难把笑得一脸温柔的卢氏,与故事里的醋坛子关联在一起。

    三人落座之后,卢氏因知道晋阳公主此来目的是高阳公主,遂不多打扰,便浅说两句就识趣退下。

    屋子里静了。

    高阳公主绞着帕子垂眸不语。

    李明达则坦率看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高阳公主感受到李明达不善的目光,猛然抬眼,正好和李明达四目相对。

    李明达随即就在高阳的表情里观察到了不满的情绪,似乎还有些愤怒憎恨。

    “我听说你最近在暗中查案,有关于那三个死掉的宫女和侍卫。”

    高阳公主说话的时候微微咬着牙,她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温柔一点,甚至在说完之后还对李明达笑了一下。

    殊不知她这些牵强的表情,早已经被李明达看透。

    “是。”李明达承认。

    高阳公主等了会儿,见李明达竟然真的只跟自己说了一个字,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高阳公主微微抖着嘴角,继续保持微笑,“好妹妹,今天我一事着忙,倒忘了在公主府等你,是我不对。你可不要再生可生十七姐的气了。”

    “这件事没甚么可气,但十七姐越俎代庖,在我身边安插人手的事,我不该气么?”李明达冷言反问。

    高阳公主忙凑到李明达身边坐下来,拉着她的胳膊,口吻略有撒娇的意味,“好妹妹,我今天叫你来就为了说这件事。这事我承认是我做错了,但我真的是出于关心你,才会一时犯糊涂有那样的举动。不然我闲得慌,非要冒这个险?你好歹看在我出于好意的份儿上,原谅我这遭,好不好,就当十七姐求你了。”

    高阳公主此刻笑得诚恳多了,眼睛里也带着楚楚可怜的劲儿。如果不是李明达早眼尖已然观察出她表情里的破绽,又或者她当初没有亲耳听到高阳公主那句感慨希望她死的话,她的心不会凉,或许对于高阳这样的哀求,她会动容,选择原谅。

    但现在不行了。

    她可以去原谅一个犯了错的好人,但却不能对一匹遇了挫的恶狼心软。

    “你的话我听完了,该我问你,”李明达对上高阳公主的眼,“那三人的死是否和你们有关。”

    高阳公主怔了下,反应了会儿,随即愤怒对李明达道:“你这么想我?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想利用那两名宫女下毒手害你,而今事情不成,所以就灭口了?兕子,你是不是疯了,竟然这么怀疑我,亏我这些年来对你一直照顾有加,百般待你好,你就是在这么回报你十七姐?”

    高阳愤怒的质问声有些尖锐,听起来有点刺耳。

    李明达安静地听着,等她闭了嘴,方字字漠然地回她:“若并非诚心道歉,得不到原谅很正常。十七姐太贪心了,可惜我这里已没有真心可给你。”

    “你说什么,我——”高阳对上李明达冰冷的眼,不知为何,一向八面玲珑的她突然心虚了。随即一种羞耻感,还有因此而带来的愤怒占满了她的脑袋。

    “好,你就这么想我是吧,那我们姐妹还真没什么话好说。你要查是那就查,随你便,谁叫你是阿耶最爱的公主,我哪比得了!”高阳公主说罢就愤怒地起身,拂袖而去。

    田邯缮咬着牙:“贵主,高阳公主这——”太无礼,太气人!

    “嘘。”

    李明达听见远方有房家下人喊“房大郎”,晓得是房遗直回来了,遂打发田邯缮去叫房遗直和卢氏。

    片刻之后,房遗直和卢氏母子俩便来了。房遗直穿着一身淡青衣衫,每一步都风雅至极。他行礼之后,就垂眸看着不远处的地面,沉静淡定,目光薄凉令人捉摸不透。

    李明达扫过房遗直的脸,发觉他竟比在断崖那次瞧着更清隽一些。不知是换了衣服的缘故,又或者他本就是更像他母亲一些,是越来越耐看的那种。

    各自落座。

    “案子你怎么看?房驸马那里你可查了?”李明达直接问房遗直。

    卢氏愣了,本以为李明达是因为高阳公主生气的事儿发牢骚,倒没想到她开口他大儿子这些东西,还牵涉到她二儿子,整个人有点懵地看着他俩。二人倒是气势十足,互相对峙。

    房遗直起身应对,语气不卑不亢,“遗直为他长兄,此时替他说话,略显偏颇,但二弟他确实与郑伦之死无关。那名负责鞭笞郑伦的官吏,虽曾是二弟的部下,但从不曾有过往来,二弟他甚至不记得这名官吏的名字。”

    “确实……有些偏颇。”李明达斜睨一眼房遗直。这人满身君子风度,性子瞧着也是个寡淡如水的,凉薄得很,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向着自家人。不过房遗直所言,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房遗爱什么性子,李明达多少清楚些,毕竟因为高阳公主的关系,自己与他有过两次接触。房遗爱性子粗犷直率,不像是能设计出放蛇咬人把戏的人。而且能设计出这种复杂手法的人,行事必定谨慎,又怎么会在鞭笞问题上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他平时有没有什么得罪过的人想陷害他?”

    卢氏闻言有些急,但因为不明经过,所以插不上话,只能静观二人对话。

    “还可以,他性子单纯,人不算坏,不曾跟谁有过争持。”房遗直道。

    “两名丫鬟是死于祁常侍之手,但人在我审问之后自尽了。查其相熟的人得知,祁常侍时常提及房驸马,还说与房驸马的关系十分要好,而这个祁常侍刚好曾是十七姐身边的人。现在所有的疑点,都在指向十七姐和房驸马。”

    “二弟刚被我的人寻回,公主何不把他叫来亲自质问。”

    “最好不过。”

    房遗爱刚从酒楼回来,喝得半醉,下人说晋阳公主找他,入他耳却听成了高阳公主,未进门便喊着“我可不敢叨扰公主”的话。随后他被硬拉进了门,见上首坐着一面赛芙蓉,姿妍绰约的翠衣少女。房遗爱顿时酒醒了大半。

    闻得经过后,他慌忙和李明达解释:“天地良心,我愿意以命发毒誓,我自己真没有参与这件事,毫不知情。”

    李明达从房遗爱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正欲点头,那厢高阳公主突然冲了进来,赤面瞪着李明达。

    “你有完没完!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得,会以为我们想害你?”

    12.逼近真相

    高阳公主叱责声落下,屋内便是一片寂静。

    卢氏倒是很想教训自己这个儿媳妇,但人家是身份很高的公主,且在外人跟前,她也不好损了高阳公主的尊贵面子,遂忍着没有发作。

    房遗直本就性子凉薄,对于高阳公主的发疯,既没有惊奇也没有愤怒,一副事不关己见怪不怪的样子。

    至于李明达,根本不想理她。高阳公主在未曾理解经过的前提下,就冒然冲出叱问她,过于无理唐突,以李明达的教养,是不可能和她对吵的。

    高阳等了半天,见屋子里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回应自己,她跟对着空谷喊一嗓子没什么分别,但偏偏对着人这样会令她更闷气。这些人全都把她当成了死物,无视她。高阳公主怒火更甚,一双眼喷着火,只恨不能把她所有厌恶之人全都焚烧殆尽。

    “公主累了,我带你回去歇息。”

    房遗爱尴尬不已,想去拉高阳公主劝退她。殊不知他此举,反而更加惹怒了高阳公主,对方立刻甩手让他滚快。

    房遗爱大失面子,阴沉着脸,用很大声且讽刺口的口气对高阳公主‘恭敬’道:“那便随公主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容我先告退。”

    她丢得起这个面子,但他丢不起。房遗爱随即冲李明达行礼,便甩手而去。

    卢氏见状,颇觉得失礼,很不好意思的给李明达赔罪,随后请了允准,去追房遗爱。

    房遗直仍旧漠然坐在原处,没动。

    高阳公主狠狠瞪向李明达,正欲和其理论,余光发现房遗直的存在。她犹豫了片刻,转而才对向房遗直,凌厉口气却在这时减弱了大半,“我们姊妹有话要说,烦劳大哥去回避一下。”

    李明达注意到高阳公主在和房遗直说话的时候,攥着帕子的手比之前更用力,嘴角和眼周的肌肤也收得很紧。看来这个房遗直对她来说,果真是个特别之人。

    “是晋阳公主召我来此。”

    房遗直的声音没有起伏,不卑不亢中透着意一丝冰冷,却极为悦耳。

    李明达随之扫一眼房遗直,容貌如画,喜怒未形于色。不过此刻看他却并非如平常那般温润文雅,孤身立在那里,孑然独立,尽数散发着冷傲孤清。

    此人不仅气度非凡,话说得也很妙,简单一句,却能狠狠地打高对方的脸。房遗直在‘温婉’告知,令高阳公主立刻明白她没有赶他走的资格。因是晋阳公主召见,若想要他走,合该等晋阳公主发话。

    高阳公主本就因为李明达而生气,而今听房遗直顶撞自己的缘由也是因为李明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抖着手指房遗直,唇色微微发白,“你——”

    房遗直不咸不淡地抬眸,轻浅地看了高阳公主一眼。

    高阳公主竟不敢与他相视,立刻移开目光,反而戾气十足地看向李明达,要求李明达赶走房遗直,她们姐妹的账自然要私下里算。

    李明达有些无奈地笑了,自然是摇头不答应。凭什么,她又不傻。

    “正在商议案情,十七姐一来已经吓走了两个,还要把人都赶走?不行。”

    “兕子,谁不知你来这是为了见我,这会儿你拿查案这种事做借口不觉得可笑?”

    “我确实可笑,以前信错了人,但现在不会。确实要查案,烦劳十七姐避嫌,”李明达见高阳公主还是不服,又补充一句,“尊了圣命的。”

    “你——”高阳公主再次哽咽,说不出话来。她竟然被自己的妹妹当场驱逐,太丢脸,像是被当场打了无数个巴掌一样,脸立刻灼烧地火辣辣。

    房遗直这时忽然对李明达行礼致歉,“公主造访梁国公府,本该夷悦,却因府中一些事令公主心情不爽,还请公主见谅。”

    “无碍。”李明达忽然发现房遗直还挺识趣。

    高阳公主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房遗直刚刚在替自己给晋阳公主致歉。这算什么,暗讽她失礼,给他们房家丢人了?偏偏李明达立刻懂了他的意思,竟然和他一唱一和。

    “好。我不打扰你们,好好查,查死我你俩都开心。”高阳公主气得无以复加,万般失望地瞪一眼房遗直,又恨恨地扫一眼李明达,便甩袖离开。

    李明达侧目看了眼房遗直,发现他这人越来越耐看了。特别是内里的气度,犹若陈年佳酿,细品方知。

    “公主可命人仔细查过祁常侍的尸身,是否有其它线索?”房遗直问。

    李明达摇头,“你倒是提醒我了,上次郑伦的验尸仵作便马虎了,此事回头我亲自把关。”

    房遗直讶异了下,不过很快就被平淡的面色所掩盖,他点了点头,未提出异议。

    李明达手托着下巴,已然把外头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谈话声都提听得差不多了,然后才面色郑重地对房遗直道:“我相信你二弟是无辜,这件事跟他和十七姐可能都没有什么实际牵扯,但眼下所有疑点都指向他们,也算变相说明了一个问题。”

    房遗直眼里再一次闪过惊讶,他却是没意料到晋阳公主反应如此迅速,且是神断。这个公主不简单,竟是太宗所有公主里最特别的一个。

    “依公主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他们?”

    “猜什么都没用,还得找实证。”李明达顿了下,看向房遗直,“对了,我今天来此,还有一事想问你。”

    “公主请说,遗直必定知无不言。”

    “我和大哥去断崖那日,你为什么在那里?”李明达见房遗直微微收紧嘴角,立刻再出言补充,“别跟我说寻猫,我不信。”

    房遗直:“寻猫是借口,实则在找线索。”

    “找什么线索,是否和我有关,因何有此举?”李明达紧盯着房遗直。

    房遗直:“公主那日坠崖,遗直身边的随从名唤木犀的有所目睹。”

    “他人在哪儿,目睹了什么,快说。”李明达立刻追问。

    房遗直随即唤了木犀来陈述。

    “奴当时正在断崖对面山的山坡上采药,因距离远,有树枝阻隔,看得并不太清,只依稀瞧见崖上似乎挂着个人。然后风迷了眼,再看时,断崖上有什么都没有了,当时并未在意。后来奴听说公主坠崖,左思右想觉得可能所见并非虚假,遂将此事上报给了大郎。”木犀道。

    李明达:“就这些?你当时还看见了什么其它的没有?”

    木犀迟疑地看一眼房遗直。房遗直令他有话就说,务必坦率。

    “奴好像还见到崖顶飘过一抹影子,但具体什么样却回忆不起来了。”

    ……

    李明达坐在回宫的车上,仔细回味木犀所述的话,然后闭上了眼,将这些它人所述的线索都回想了一遍,脑海里却没有任何回忆被勾起。对于那日的记忆,她任仍然是一片空白。

    回了立政殿后,李明达便去再看那根扎在手帕上的刺。她查遍了宫里所有栽种仙人掌的地方,没有一处刺长得跟这个一样,是干净的白,且程半透明状。她见到的仙人掌刺都是半黑。且不说长得不一样,就在时间上也不符合。宫里的仙人掌都是在她坠崖之后才移栽的,而在她坠崖之前有机会接触仙人掌的就只有韦贵妃,但韦贵妃那边的仙人掌刺也是半黑,而且当日她和众妃子们都在宫里,根本都没有机会出宫,遂也不可能会是她。

    李明达想不通,她到底是因为何故,独子去见了一个有和她相同手帕,且帕子上粘着仙人掌刺的人。

    “贵主,您真要去看祁常侍的尸首?”田邯缮试探问。

    李明达回了神儿,点头,得知尸房已然交代好,可以令她隐秘身份查看,便换了身太监服,立刻动身。

    到了尸房处,李明达扫过尸体没什么线索之后,便翻看了祁常侍随身物,被一个青色的布袋子所吸引。

    “那是什么东西,拿过来看看。”李明达道。

    “看着像是钱袋,但又有点大。但这深宫内院的,他一个内常侍准备钱袋做什么,也没人卖东西给他。”田邯缮不解叹完,随即翻了翻,发现是空的,“会不会是收钱用的,等着别人给他钱?我听说有些太监会擅自把攒的钱捎到宫外贴补家用。祁常侍在内侍省,或许有这个便利。”

    李明达接过袋子,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有一种很淡的腥味。李明达随即让田邯缮把袋里的那面翻出来。

    田邯缮照做,这袋子确实是空的,他不解公主此举何意。

    李明达拿起来仔细看了下,便道:“这袋子装过蛇。”

    13.凶手坐定

    田邯缮凑上前来仔细看,发现袋子的里布上粘着很小的白点,仔细辨别,他还是没看出是蛇皮。

    李明达清楚蛇皮块太小,她能看清确认,不代表这证据能让别人信服。既然那条蛇很可能就是祁常侍所放,那么在他的住处理该还有些线索,遂李明达决定再去一次祁常侍的住处。

    牢房这边,李明达就留下田邯缮,让他彻查一下祁常侍在生前与牢内哪些小吏有往来。如果蛇真是他所放,他在这边必定有认识的人。

    因受了李明达的命令,祁常侍的住所仍保持原状,未有任何人破坏。李明达在屋里巡视一圈之后,倒是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线索,毕竟上次她已经仔细查看过屋内的每一寸地方。

    但如果祁常侍真的养蛇,李明达不相信祁常侍会一直将毒蛇装在巴掌大的袋子里养着,他的住处一定有东西盛装蛇。

    李明达查了花瓶等物没有问题,然后出门,见院东有一口缸养着金鱼,对应西边却空着,仔细看地面有一个圆形压过的凹痕,应很浅了,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

    李明达立刻命人在院子搜查另一口缸字在哪儿。不多时宫人就来报,在房后的梧桐树下堆放的枯树枝之中发现了缸,果然跟前院养金鱼的一样。

    李明达立刻查看,还发现木做的盖子与枯枝放在一起,显然是用来盖缸所用。缸内有一块拇指长的蛇皮,田邯缮取出放在绢帕上,忙呈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