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3)
热也不是不能吃。
越想,她越觉得胃里空空荡荡,索性?直接坐在树下,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离开。
正在她观察地形,思考是直接翻过面前的大山还是从山脚下绕路时,她的目光在扫到突然?出现在山峰的一片褐色时陡然?凝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开始行动,麻溜地爬起来往后跑。
不过她的体质太?差,刚跑了三两步脚下就?一软,整个人重重地往前栽去,滚了几圈之后被?大树拦腰截住。
男人的目光随时转移过来。
江新月只感觉腰间?传来剧痛,忍着痛爬起来,就?看?见不远处的男人张弓搭箭,箭头直直地指向她。
男人原本?就?高,现在站在高处,矫健的轮廓被?阳光完全勾勒出来,就?如?同?一座巍峨的、永远都翻越不过去的高山,给人一种极强压迫。
他的眼神也格外冷峻,没有丝毫的温度和情绪,甚至有一股杀意。
凶煞气喷薄而出,似乎在下一刻就?会的冲上来轻而易举将她弄死。
随着他松手。
箭矢破空而出。
江新月死死地闭紧自己的眼睛,锁着肩膀准备迎接最后的审判。
结果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而是从天掉下来什么还在蹦跶的东西。
她大着胆子睁开一只眼睛,一只五彩斑斓的蛇直直地撞击在视线中。
顷刻间?,她的头发根都竖起,尖叫声被?堵在嗓子眼里,紧接着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刚醒来一股带着浓烈的肉香就?窜到鼻子里去。
裴三生了一堆火,火堆旁边是几只敞口的竹筒,里面放着一堆被?分割整齐的肉块。肉块已经熟透,丰厚的油脂带着撒上去的盐粒浸润到每一缕肉丝当中,几乎可以想象咬上去时滚烫的汁水在唇齿间?炸开来的感觉。
江新月咬唇,想到刚刚五彩斑斓的蛇在自己怀中扭动的感觉,压根就?不敢出声。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裴三斜睨一眼,就?看?见小姑娘连忙闭上眼装晕,顿了顿说:“吃点东西。”
江新月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男人确实不像要?了结她的样?子,就?慢吞吞挪动过去,先发制人道:“早上我怎么没有看?见你?啊,我在外面找了大半圈,都没有见到人。”
裴三没想到小姑娘是要?逃跑。
总不能跑了几个时辰,还在住的山边晃悠,就?信了这句找人的话。
他将足有三根手指粗的树枝轻易掰断,眼中含着审视。
在女子有点不自在地要?转过头去,他利索将树枝扔进火堆里,问道:“打听这些干什么?”
江新月浑身不自在地颤抖,努力平静下来:“我有点害怕,山寨的那?些坏人跑了,摸过来报复我们。”
听到“我们”两个字时,裴延年挑了挑一侧的眉,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难得好心解释了一句。“事情已经解决完了,不会有漏网之鱼。”
江新月的目光在男人腰间?还没擦干血迹的匕首上转了转,咽了咽口水,小心问:“是官府的人来了吗?”
“怎么,你?想知道什么?”男人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放置在膝盖上手慢慢垂下。
在见到他的手握住木棍时,江新月脑子一个激灵,头摇得比拨浪鼓还要?快,眼底都沁出泪来。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就?是……我就?是担心你?,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这同?你?没什么关系,赶紧吃,吃完了自己走。”
江新月一肚子脏话。
她可不相信刚刚裴三出现就?只是意外,说不准就?在暗中观察,看?看?她有没有要?报官的迹象。
再者说,这么大的动静,他却如?此有恃无恐,提及官府时还带着若有似无的轻蔑,说不定二者早就?沆瀣一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做的就?是黑吃黑的活。
她走,又能走到哪里去?钱、路引、舆图一个没有,她能走多远。
她欲哭无泪,用竹片插了一块嫩肉塞进自己嘴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不走,我就?想跟着你?。”
裴延年皱了皱眉,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哪里有人愿意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结果吃完东西之后,他灭了火堆往院子中走去,在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的小尾巴时,终于烦了。
他忍着火气问:“跟着我做什么?”
江新月被?吓了一跳,垂落的手掌紧握成拳头,双肩耸立,都想要?直接哭出来。“我……我没有地方去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她都快要?骂出来,她要?是走了还有命活下去吗。
“我……我会做很多事?情的!我会扫地,我会洗衣,我……我还会擦洗。我很有用的,也会很听你?的话。”
裴延年想说不需要?。
可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站在阴影下,单薄的身体在枯叶中瑟缩发抖,红肿的脸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狼狈狸猫。
他有点想说,哭起来真的很丑。
也……很是可怜。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莫名改了口,他语气更加烦躁,“只宽限你?几日,好了就?立刻走。”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转而高兴起来,朝着他小跑着过来,声音黏黏糊糊,“我不走,我就?要?跟着你?。”
“随便。”
裴延年丢下两个字之后,直接往前走。
江新月立即跟了上去。
就?看?见在茂密的丛林间?,身形高大的男人遥遥走在曲折小道上,身后跟着一条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尾巴。
——
等折腾一圈之后又回到相熟的地方,江新月都有点儿想哭。
她的两条腿软绵绵的用不上一点力气,可想想自己夸下的海口,她咬咬牙还是站了起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男人眼神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并没有说话,而是很快走了出去。
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又不敢乱动弹,最后只敢在门?槛上坐下来,靠着门?边发呆。
而裴三也没有让她等多久,很快就?带着几包草药和分不清什么的绿叶子回来,直接扔到她的怀中。
“草药煮开用来泡澡,绿叶碾碎涂在身上,大夫说过几日就?好。”
江新月捧着一堆将草药不知所措。
所以裴三是替她找草药去了?
她是真的惊讶了,“真的是给我的?”
裴延年斜睨她一眼,转身去了厨房。身后的小尾巴随即跟了上来,声音糯糯的,却也叽叽喳喳。
“裴三,你?真是个好人,还特意为了我去大夫那?边找药。先前那?些山匪,见到我病了恨不得直接将我了结了,离我都八丈远。只有你?对我这样?好,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才好……”
江新月走着走着就?撞到一堵肉墙,往后退了两步就?对上男人漆黑的一张脸。
“闭嘴!”
江新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忙不迭地点头。
裴延年随即转身,开始加柴烧火。
不一会儿江新月就?舒舒服服地坐在木桶中,身上紧绷的肌肉都在热水中逐渐松快起来。等洗完之后,她又往身上抹了抹碾碎的绿叶汁,原本?红肿的地方感觉到舒爽的凉意。
确实是有点用。
江新月开始纠结起来,好像裴三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可如?果不那?么坏的话,他怎么能够做到面无表情地杀那?么多人。
她陷入到沉思当中,晚上继续将棉被?卷吧卷吧卷到自己身上,在竹床上又凑活了一夜。
第二日醒来时,裴三照旧是不在的。
她暂时歇了逃跑的心思,摸去了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厨房里的米面齐全,梁上悬挂着一只竹篮,肉全都放在竹篮里,至于新鲜的菜都是裴三用肉从村里人手上换来的,角落的地方还放着两颗青菜。
江新月没敢动米面和肉食,就?将青菜洗了洗,准备开火填饱自己的肚子。
可是青菜都还没到嘴里,她就?立即死在第一步上。
怎么生火!
她坐在小石凳上,对着灶膛鼓捣好半天,压根就?没有一点火星,最后只能对着青菜大眼瞪小眼。
被?饿了一整天,她看?到打猎归来的裴三时,眼里都快要?冒出绿光,立即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
“这一天是不是累着了?赶紧坐下来歇息一会。外面的天都已经这么黑了,下次不用这么辛苦,可以提前回来。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要?是摸黑磕着碰着我会很担心的。”
她一口气都没停,叽叽喳喳说了很多。
原本?清清冷冷的厨房,好像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裴延年蹙了蹙眉,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蜡烛点燃,就?看?见小姑娘殷勤地端来一碗凉水递到他手边。
江新月见他没喝水,疑惑地眨了眨眼,“你?怎么不喝水?难道不渴吗?”
就?只见男人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来,停顿了下说道:“有没有可能,这个天气我应该要?喝热水?”
江新月的动作僵硬。
江新月想把一碗水全都倒在他的脸上。
可是她不敢。
她不仅不敢,还怕被?裴三发现她就?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识的小废物,抿着的嘴唇已经挤出一抹笑容,嗫嚅道:“明日,明日我准备热水好不好?”
她今日就?好好看?看?裴延年是怎么生火的!
她就?不相信自己明日还能饿着肚子!
裴延年纯粹就?是不想自己的身边有叽叽喳喳的声音,见她安静之后将碗中的冷水一口气喝完,提着猎到的两只野鸡走到灶台边,一眼就?扫到了洗干净的青菜。
他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在灶台周围扫视一圈,看?着完全没动一点的米缸和麦粉袋子,不大确定地问:“你?今天没有做饭?”
江新月的嘴角僵硬。
裴延年动手将悬挂的菜篮取下,果然?里面的肉食也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的眉心蹙起,问了个很关键的问题。“你?该不会是不会做饭吧?”
他收留楚荞荞完全就?是顺便的事?,他本?身不喜欢任何麻烦和可能会带来麻烦的人。要?是她什么都不会的话,还得要?分神去照顾她。
江新月从小察言观色的本?领就?很强,一下子就?察觉到裴三的那?点嫌弃,同?江仲望想将她丢走的那?股嫌弃一模一样?。
心重重沉了下去。
128 除了这个,应该没有其他骗我的……
她现在还不能走, 最起码要留在这里?将自己的伤养好,再?摸清附近的地形才能离开。
江新月眨了眨眼睛,心虚但?是勇敢地闭着眼睛瞎扯。“我当然会做饭。”
“那今天怎么没?做, 不饿?”
“我……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用你的东西不好。”她眨了眨两下眼睛,烛光之下湿亮的眼睛像是覆盖着一层水光,怯生生地讨好着。
“你在外面?打猎多辛苦啊, 这些?东西都是你好不容易赚回来的, 我不能……”
“倒也没?那么不容易, ”裴延年?直接打断她的话,又问了一遍, “所以你真的会做饭?”
江新月硬着头皮点点头。
就看见男人将灶台边的位置完全让了出来, 示意她走上前来。
“你到这边来, 做做看。”
裴延年?将提着的野鸡直接放在了灶台上,自己则是靠在墙边,曲起一条腿,轮廓分明的脸在灯火之下更显凶悍,冷漠得没?有一丝情绪。
江新月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审视的目光, 只觉得头皮发麻。
在男人紧盯的目光中,她磨蹭着走上前,双手拿起刀,对着野鸡比划。
刀悬在半空中, 迟迟没?有落下。
“动手啊,难不成还要我帮你?”
旁边不耐烦的男声飘了过?来,江新月被吓得双臂抖了抖,菜刀直直地落了下去。
结果?皮毛都没?有伤到,一只野鸡完好无损。
到这里?, 裴延年?哪里?还不明白,面?前的女子压根就不会什么厨艺,满口都是谎言。
他不喜欢说谎的人,要仔细分辨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日子太累。他来清水镇原本就是为了修养,不想给自己增添麻烦。
正在他想着如何将小姑娘送走时,小姑娘忽然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手里?紧紧地握住刀柄,巴掌大的脸煞白,脸上的红疹没?昨日那么吓人,却也没?消下去多少,其实远远算不上好看。
但?是她的眼睛很亮,抿着嘴倔强地盯着他,轻声说:“我会好好学的,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我不想被丢下。”
裴延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心里?反复衡量,最后默不作声地提着两只野鸡出去。再?进来时,手里?提着的两只野鸡已经没?了外面?的一层毛,被洗干净后放在了砧板上。
男人的大手轻而易举地菜刀提起,手起刀落,血肉横飞中野鸡就被分解为块状。
而每剁一下,江新月的身体?就不自觉地抖动一下。
在最后一下刀尖深入木板中时,男人偏过?头,似笑非笑地问了声:“除了这个?,应该没?有其他骗我的吧。”
江新月看着砧板上渗出来的血水,头摇地飞起,“没?有,绝对没?有。”
裴三没?再?说什么。
这一晚上,裴三的厨艺正常发挥。两只野鸡都被剁成小块,肉多的小炒,骨头多的被放进砂锅中煨汤,还用她洗干净的青菜做了一个?汤。
而面?对桌子上飘着香味的三道?菜,江新月难得没?什么胃口。
这还是她到小院之后头一次知道?食不下咽的滋味。
她总觉得裴三不会轻易就这么算了,后面?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就等着戳穿她呢。
心里?存了这个?念头之后,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日醒来时候,她的头昏昏沉沉,等见到在院子里?练功的裴三时,她的表情更像是见鬼了般。
裴三正在院子里?练功。
虽说已经开春,可天气依旧冷着。
男人只穿了极为单薄的一身,手臂、肩胛、腰腹以及腿部的线条便在汗湿的棉衣下若隐若现,充斥着一种雄浑而又磅礴的力量感。行动间更是拳拳生风,她丝毫不怀疑,他只要三拳就能送她去过?头七。
这么一想,她撞到树上的腰都开始隐隐作痛,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裴三今日为什么没?有出去?
她有了种不好的念头,正要往后跑去时,就看见正在练功的男人停下动作朝着这边看过?来。
裴延年?走到旁边扯过?巾帕擦了擦汗,而后直接走过?来,“醒了?去厨房吃点东西。今日我不出去,趁着天气好,我们两个?人将屋内打扫打扫,免得过?两日下雨,屋内又是泥泞的一片。”
原来只是打扫。
江新月放心了。
她身边虽然有很多丫鬟侍候,自己没?亲自动过?手,但?是她又不是没?有看过?别人怎么清扫屋内的。到时候拿着干净的帕子,看见灰尘就到处擦擦擦,再?扫扫地就结束。
裴延年?看见小姑娘耷拉下去的眉眼一瞬间又鲜活起来,又开始如同?蜜蜂般围绕他开始转悠时,就开始头疼起来。
用完了早膳,他直接翻找出一个?木盆,直接放在院子里?。
“你先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看见右边那条绳子了吗?洗干净之后就直接搭在上面?晾晒。”
“你这边的布局规划得可真好,前后没?有遮挡,日晒的时间长冬日就没?有那么冷了。”江新月又开始夸张起来,转过?身去堂屋将自己叠放整齐后放在竹床下的脏衣服拿出来了。
她还有点想显示自己的勤快,特意强调:“我前两日就想问你,衣服在哪里?清洗,但?是怕打扰到你一直没敢问。谁知道你这么关心我,今天特?意告诉我。”
男人靠在门?边。
也许是因为锻炼过?,额前的发汗湿,显得有点凌乱。他不紧不慢地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看着,就好像在等着她能洗出什么东西来。
江新月也不想被人小瞧了,将衣服浸湿之后就坐在木盆旁的小凳子上,抓了一把皂角粉就揉搓起来。
这件衣服脏得可怕,一把皂角粉放下去盆内的水黑了一层,还没?有任何的泡沫。
她便又抓了一把放进去。
两把不够就三把,直到陶罐内的皂角粉都见了底,她才讪讪地松开手,掀开眼皮子偷偷地打量了男人一眼。
见男人脸上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之后,她便捏着衣服的一角搓了起来。
她是怀远侯府出身,外祖家又是地方?世家,从小都是金枝玉叶养着,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致,换下来的这身衣服更是江南有名?的天羽锦。
天羽锦是出了名?的柔软,也同?名?字一般,湿了水之后就开始皱缩,很容易撕碎。
往常换下来的衣服都是下人浣洗干净,她就一时没?想起天羽锦还有这样的特?性。
等她稍微一用力,被热水烫到起皱的裙子“刺啦”撕开一道?口子,整个?人都直接傻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难不成她是什么天生神力?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非常利索地将撕坏一角翻到下面?,挑了一处不算明显的脏污重?新揉搓起来。
这次她特?意放轻了力道?,也顺利地将那一小块的地方?搓洗干净。就是在给衣物翻面?时,又不小心撕开一道?口子。
那声音在空寂的小院十分明显。
江新月就算想要装死,都没?办法昧着良心当做没?听见。
她压根不敢抬头,双手浸在污水当中的反复地将衣服揉吧,做好心理建设之后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要是说这次只是一个?例外,你一定会相信的,对不对!”
裴延年?没?说话,喉咙间的咕哝出两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声,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嘲讽。
洗坏的衣服已经不能要了,江新月将衣服扔掉之后就帮着裴三开始打扫屋内。
这次她特?别仔细,先是拿着扫帚将堂屋仔细清扫一遍,又拿着干净的巾帕将桌椅花几等擦得干干净净,就差没?能在上了漆的桌面?上照出人影来。
这次可把她累坏了,感觉自己受伤的腰都快要断成两截。
她恶狠狠地想,这次自己可是出了大力气,裴三就算再?怎么无理取闹也不能挑出她的毛病吧。
谁知道?她兴高采烈地站起身,鲜血齐齐地往大脑中涌去。她眼前一黑,撑着花几才勉强没?让自己倒下去。
还没?有缓过?来时,就听见清脆一声。
花几上的陶瓷瓶砸落在地上,变得的四分五裂。
她站在碎裂的瓷片前,惶惶扫了眼门?口的位置,紧接着就蹲下身子将碎瓷片归置在一起,努力地想要补救。
在捡到第四片时,地上多了一道?男人的影子。
很快自己的手腕就被攥住拉到旁边。
她抬起头就对上男人沉沉的视线。
在正常的情况下,两个?人头一次距离得这么近,近到江新月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他深邃眉眼里?的藏着的不耐烦。
他弯着腰,肩背连成一道?曲线,捏着她手腕的手很快松开,忍着火气说:“你先站到旁边去,免得最后伤到了。”
江新月无措地看着男人往外走,从外面?带来扫帚之后利落地将地上的碎瓷片清扫干净,紧接着就在屋后的角落挖了一个?坑,将碎瓷片全都埋进去。
裴延年?没?在意身后跟着的小尾巴。
其实要说多生气也没?有。
毕竟这么大的小姑娘只要家里?稍微宠溺些?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比比皆是。就连他的侄子裴策洲被家里?宠到,连平日的穿衣都要下人服侍。
穿得起绸缎的,想来家中的条件也算优渥。
但?是他不想在自己的身边留下一个?身份不明的麻烦。
他也做不出那种怜香惜玉照拂的事?。
在将铁锹放进杂物间再?出来后,他很直接地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江新月的嘴唇上下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裴延年?陈述着事?实,“你也看见了,你并不适合住在这里?。”
见女子始终没?有出声,他也没?有执着等一个?答案,转身离开前给了最后期限。
“三日,我最多能宽限你在这住三日,三日之后你就必须离开。”
——
江新月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她其实也不想住在这里?,她想念自己的家,想念徐宴礼,想念舅舅。
可是要被裴三赶出去的话,她又能去哪里?呢?
虽然已经确定裴三没?有杀她的心思,但?是她也不敢保证在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裴三在面?对能一步登天的捷径时,仍旧能够信守承诺地将她送到渭南。
她压根就不敢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褪去怀远侯府的嫡女的身份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没?有任何的生存能力。腰间还在隐隐作痛,身前还残存着花蛇在怀中翻腾的触感,她的头皮开始发麻。
更加坚定自己要留下来的决心。
裴延年?不知道?小姑娘是怎么想的,也没?有兴趣知道?,按照原定的计划将院子外围的一圈篱笆固定好,到天黑之后就开始做饭。
虽然说要人离开,但?是他也没?有想过?在饭菜上苛待人,将先前存放的肉菜全都拿了出来,简单炒了两道?菜又闷了点米饭。
视线扫过?今日格外沉默的小姑娘,他转过?头当做自己的没?有看见。
江新月难过?了一晚上,就开始想如何安全离开这里?,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向村子里?的人打听进城的路线。
第二日醒来时候,裴三依旧不在。
她打起精神来往院落下的小山村走去。
村子里?来了一个?新鲜的面?孔,大多数人都是好奇的,三五个?人就围了上来,打听她同?裴三是什么关系。
江新月自然没?有说真话,犹豫了一番说:“他是我远房的哥哥,家里?出了点事?过?来投奔他的。你们也瞧见了,我来得急什么都没?有带,想着去镇上买点。”
梨花村偏僻落后,村里?的人普遍穷,有人好几年?都没?有吃过?一块肉。
可山坡上那个?猎户裴三来了之后,他时不时上山打猎,吃不完的肉拿出来和村里?的人换青菜,要是家中富裕点的也能直接花钱在他那边买。
四文钱一斤,足足比镇上便宜了一半。
因此这段时间,村里?的人几乎都尝过?肉味,对裴三是存着一份感激的。
于是连忙劝说道?:“你要是缺什么,叫你哥哥带着一起去买,可不敢一个?人去镇上啊。”
另一个?人立即接话。“可不是么,这一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一头野猪,运气不好还能遇上毒蛇。除了交粮的时候,平日里?几乎都没?人去镇上。哪怕是去,也是十几个?人约好了一起去赶集。”
“你问得真是不巧了,要是赶上前几日,柳婶几个?刚好出去,正好能捎带着你一起。”
江新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几个?妇人没?有城里?的那些?弯弯绕绕,解答完问题立刻挤眉弄眼问:“小姑娘,你哥哥有没?有定亲啊。”
“啊?”
“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相貌好看的,还是勤快些?的。”
“花大娘,你这话说的,裴三相貌堂堂又这样有本事?,就不能找个?既好看又勤快些?的。”
“万一他就是喜欢好看……”
……
江新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完全不明白最后的话题怎么就落到裴三的亲事?上。她更没?想到,裴三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村里?居然很是受欢迎,居然有这么多人都已经惦记上了!
她最后脸都快要抽筋,同?几位村里?的大娘道?谢之后才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走到院子里?,她的肚子又开始咕咕。
走进厨房面?对冷锅冷灶,她捏了捏自己的脸,舀了一瓢生水,做好心理建设想象着自己最爱的酒酿牛乳的味道?,皱着一张脸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就直接打了个?饿嗝,抹了抹自己的嘴巴,超大声音地告诉自己:“好甜啊。”
她也算是想清楚了,现在出山最好的办法就是请裴三护送自己一程。
至于到了清水镇后面?要怎么做,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差。
于是裴延年?晚上回来的时候,对上的又是一张喜盈盈的笑脸。
往常一片黑暗的堂屋点着蜡烛,小姑娘穿着宽大的衣袍,像是偷穿了的大人衣服的小孩,安静地坐在门?槛上。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脑袋昏昏欲睡。
却在听见动静抬起头的一瞬间,圆圆的眼睛弯成两枚好看的月牙,往起一窜小跑着走到他身边,声音里?都是雀跃。
“裴三,你回来啦!”
男人垂下眼帘,心中冒出一股烦躁来。
他先前说过?的话还不够狠?够狠的话今天就不该在院中看到她,她也该像昨夜一般老老实实地缩着脑袋不说话。
怎么能做到眉眼弯弯、没?心没?肺地朝着他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习惯了,小姑娘顶着一脸的红疹,他居然还觉得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啧。
他的脸色更加冷,下颌处都紧绷成一条直线,原本凌厉的眉眼从女子脸上扫过?。
江新月一瞧,这又不知道?是怎么不高兴了。
她想了想自己的打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今日累不累啊,身上怎么这么脏。要不你教我怎么生火吧,我来烧热水,你先去洗洗换身衣裳解解乏。”
裴延年?往厨房的方?向走过?去,声音冷冽。“没?两日你就要走了,不必要学怎么生火。”
江新月噎住,接着说:“可你救了我,又收留我很长时间,我也想要报答你啊。难不成,我报答也有错?”
见裴三不理人,她跟在身后自顾自地说:“我觉得你就是对我有偏见,可是有些?事?情也不能怪我啊。家中没?出事?之前,我身边也跟着几位婆子和丫鬟,有些?事?情不会做又不是不愿意学,你为什么就不能教教我呢。”
真叽叽喳喳,像极了一只小麻雀。
裴延年?身份高,又早早担起了重?责,身边的人无一不敬畏,哪里?见过?这么吵闹的。
他握着菜刀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没?忍住,低声喝止着:“闭嘴!”
江新月缩着肩膀,看见男人小臂上鼓动的肌肉,立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说一句话。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裴延年?吐出一口郁气,将砧板上的肉剁得震天响。
想来心情并不怎么美妙。
晚上还是裴三做饭。
两个?人吃完之后,他一边收拾桌子一边交代:“将碗筷放进木盆里?,等会洗干净。”
“添加柴会吗?要是洗漱的话,里?面?的锅是用来烧热水,自己解决。”
他交代了两声,都没?听见身后的人应声,烦躁地转过?头。“怎么不说话了?”
江新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不大确定,小声地用气音问:“我现在可以说话啦?”
裴延年?难得被噎了下。
就看见小姑娘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我觉得你不大喜欢我。”
他一点不意外小姑娘能察觉到,毕竟自己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继续收拾碗筷。
江新月也不觉得不被喜欢是一件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毕竟喜欢她的人也不多,她早就修炼出一颗金刚不坏的心!
不过?也许是这段时间积攒的负面?情绪太多,被人这么的明显地嫌弃就像是一根锐利无比的针,在她金刚不坏的心上戳了一个?细微到看见不见的小孔。
小孔“噗嗤”往外冒血。
她觉得这样很不好,深吸一口气之后又打起精神来,安慰自己。
“算啦算啦,不喜欢我的人太多了,我就不同?你计较了。”
她其实都做好了裴三会奚落她的话,毕竟裴三可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好人。
可是这一次,裴三却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屋内点着烛台,但?是也算不上有多么明亮,连看人的时候都是模模糊糊的。这份模糊柔和了男人身上那股冷硬的煞气,连带着英挺的眉眼都柔和下来,黑沉沉的眸子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悯?
老天爷!裴三居然是会心疼人的?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睁大眼睛正准备看得更仔细一些?时,男人的神色就已经恢复正常。
裴延年?很难昧着良心说出不讨厌的话,低头想了想之后,回答道?:“你别想多了。”
江新月撇撇嘴,没?说话。
两个?人后面?没?怎么说话,江新月端了一盆热水擦洗身体?,涂抹药膏之后和衣躺在竹床就直接睡着了。
第二日天不亮,听见屋内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江新月一个?激灵直接坐起来。
她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就低头开始穿鞋子,如同?游魂一般跟在男人的身后。
等堂屋的门?被推开,冷冽的寒气从敞开的门?中兜头给她一巴掌时,她打了个?哆嗦,一直闭着的眼睛终于睁开。
裴延年?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等简单用完早饭准备要上山,见到小姑娘仍旧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时。
他还是没?能忍住,问了声:“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
饿肚子的滋味她实在是受够了!
要是跟着裴三一起上山,人烤肉的时候能在旁边蹭上几口填饱肚子。顺便趁着这个?时候拉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她开口请裴三走一趟护送她去清水镇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她一下子就不困了,“我想跟着你一起长长见识。”
裴三没?说话,却也没?反对她继续跟着,自顾自地朝着前面?走去。
江新月将一切都打算得很好,唯一的错误就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裴三身量高,肩宽腿长,再?加上一身藏在衣服相爱若隐若现的肌肉,上山对他来说同?日常的走路没?有任何的区别。
且眼前的深山还没?有开发过?,又因为危险上山的人很少,走了一段路之后连路都没?有,几乎就是在荆棘和干枯却要到人腰间的野草丛中走出一条路。
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裴三允许小姑娘跟在自己身后,可并不代表着他会提供什么帮助。
能跟上就继续跟着,跟不上老老实实回去。
他都做好了小姑娘叫苦叫累请他帮忙时拒绝的准备。
可身后的小姑娘碎碎念了一路,喘息声逐渐沉重?却愣是没?有开口求助过?一次。
江新月自然能看出男人的刁难,心里?也存着一口气,还没?到山腰时候就已经要了自己半条命。可男人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甚至连脚下的速度都没?有半分削减。
眼看着人走得越来越远,她也不敢停下去,迈着沉重?的腿就上去了。
急急忙忙中,她被一根凸起的树桩绊倒,双膝朝着地上狠狠跪了下去。
碎石子透过?衣服扎进肉里?,疼痛让脑袋瞬间空白,身体?痛苦地蜷缩匍匐在地上,一阵阵地往外冒冷汗。
就是这样,她都没?有想过?放弃。
缓过?一阵劲之后,她撑着地面?让上半身撑起来。但?是一抬头,山林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林深雾浓,此时的山林被靛蓝色的静谧包裹,影影绰绰中,伴随着鸟儿响亮悠长的啼鸣声,直叫人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她眼底噙着眼泪,往前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往后又是一片幽林,说不定就窜出来什么野物。
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泪压着眼眶,坠落而下,在满是红痕的脸上留下两道?泪痕。
真是讨厌极了这种被人丢下的感觉。
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告诉自己。
没?有关系的,她一个?人也可以站起来的。只要不死,总有一日她都能回到京城。
只是膝盖刚借力,就传来剧痛,眼泪哗哗地流下。
泪眼朦胧中,就看见原本消失的男人在一片朦胧的深林中走出,高大的身形一点点露出。
他的身量很高,眉目远长,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强大的气场,如同?面?前这座巍巍高山般强大而又沉稳,却没?往常一般的凶煞气。
“还能动吗?”
她仰头望着他,碎发乱糟糟的贴在额头,巴掌大的脸上全都是泪痕,像极了一只被养得很好的猫走丢,流浪之后吃尽苦头希望主人带她回家。
她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抿着唇极力想要用正常的语气,说:“好像摔得有点严重?,站不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摔成这个?样子来博取同?情,就是想赶上你,不小心被绊倒了。”
男人没?说话,沉默地盯着她,漆黑的双眸里?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有打量,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怜悯。
江新月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更厉害了,偏软嗓音掺着哭腔,问道?:“我真的没?地方?去了,你能帮帮我,带我回家吗?”
男人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闲事?。
她眼里?的期待逐渐湮灭,最后沉默地低下头。
是了,裴三这样冷心肠的人,她还能期待什么呢。
可就在这时,面?无表情的男人突然叹了一口气,弯下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
“好,我带你回家。”
129 裴三!莽夫!
裴延年?其实不止一次地后悔过, 将楚荞荞带回去。
这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人都已经带回来了?,总不能再把人扔出去。
将小姑娘抱讨堂屋之后,他端来一盆热水, 又找了?止血的药粉和纱布放在竹床边, 压着火气问道:“自己?知?道怎么处理吗?”
江新月两只眼睛肿得和兔子差不多,觑了?裴三一眼,快速点点头。
“自己?看?着, 要是不严重就自己?处理下, 严重的话我再带你去看?大夫。”
丢下这句话之后, 他就已经走出去,顺带关上大门。
见没人之后, 江新月才卷起裤腿。
两只膝盖已经一片黑色, 最严重的地方已经破皮, 但是也不算多严重,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止血。
她用帕子将伤口处简单清洗,倒上药粉简单做个包扎后,就尝试着下地走两步。
但是摔得还真有些严重,才走两步就开始痛得受不了?, 又坐到竹床上去。
裴延年?听?到里面的动静,敲了?敲门。“怎么样,还可以吗?”
“我已经处理好了?,就是暂时没有办法走路。”
眼前的门被推开, 看?着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已经包扎好的膝盖,小声地打着商量。
“我现在受伤了?,能不能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等我好了?之后再离开啊。”
裴延年?弯着腰, 将药粉和纱布都收起来,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
等将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到原来的位置,他才迈着长步走进来,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同人约法三章。
“你既然要留在这里,自己?的事情就要解决好。我不需要你多做什么,院子里所有东西你都可以使用。”
裴三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掀开眼帘,眼尾下压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人,缓慢道:“没有事的话,不要过来烦我。”
他语调冷冷的,横刀立马坐在面前的椅子上,整个人透着匪气。
仿佛她只要说?一句让他不高兴的话,他就会伸出手直接将她掐死。
江新月连哭都不敢哭,哪里有不答应的,用力地点点头。
天老爷,要是可以的话,她压根也不想和裴三打交道。
裴延年?看?向被自己?吓得不敢出声的小姑娘,吐出一口浊气,直接离开了?。
江新月很会看?人眼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裴三最后决定留下自己?,但是她知?道裴三其实不大待见自己?。所以在用完午饭之后,她看?着男人骑着马出门,也没敢问他去什么地方,老老实实呆在堂屋里修养。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裴三回来之后就扔给自己?好几个的包裹。
正在她不明所以之际,男人又走了?出去,很快从外面扛回来一扇屏风来。
那?屏风虽说?中间镂空的地方用山水画填上,可边缘处的木头都是实打实的料子,被放下时还能感觉到地面震了?一下。
而他全程像是没有费一点力气,连呼吸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的双臂搭在屏风上,将屏风完全展开,在她睡的竹床外围了?一圈,只留下靠里间一个走路的口子。
若是将那?道口子用布帘围一围,基本?上就等同于一个密闭的空间。
白日?里将屏风收起来,也不会碍着什么事。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不用在可以随便进进出出的堂屋,直接暴露在男人面前睡觉。
这可以说?是完完全全为了?她准备的屏风。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虐待出了?什么毛病,她居然感动到有点想掉眼泪。
这可是裴三哎,杀人不眨眼的裴三,居然会考虑得这么细致!
让江新月更?加没想到的是,他扔过来的几个包裹里装的都是衣服。
“这是让成衣店的女?东家拿的衣服,你看?看?能不能穿得上,不成再去调换。”
裴延年?既然已经决定将人留下来,总不能让人一直穿着他的衣服糊弄着生活。他同自己?说?,总归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便顺便“”去了?一趟成衣铺子。
江新月这把是真的感动了?,恨不得歃血为盟同裴三拜个把子。
就这么一感动,嘴巴就有点控制不住,好话一溜烟地就跑出来。
“从你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冷了?点,实际上是最最好心的人,居然还能想到给我衣服的事。”
“你放心,以后你让我去东边,我绝对不会往西边跑。”
“你对?我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耳边的叽叽喳喳又开始了,裴延年?的嘴角下垂,淡漠的眸子从包裹扫过。
突然想,要是在这时候将衣服拿走的话,面前的小麻雀是不是就不叫了?。
视线在小姑娘兴高采烈的脸上划过,眸子中闪过淡淡的笑?意,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
江新月算是正式在小院里住了?下来。
起初裴延年?没觉得生活没什么变化,最多就是身边一直有人叽叽喳喳说?话,烦人了?些。
但是楚荞荞这个人非常会看?人眼色,声音软软糯糯的,好听?的话更?是像不要钱一般撒过来。
哪怕明明知?道这些话大多都是假的,小姑娘在说?的时候绝对?没走心。可她就是说?得很认真,湿亮的眼睛怯生又坚定地望着你,无辜中带着一点说?不清楚的好看?,会让你觉得这些话完全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可这丝毫不能扑灭他心中的怒火。
他的手下就没有这么手脚不灵活的将士,洗衣、生火、洒扫这些最基本?的生存技能,要一连教?好几遍才会。至于下厨,那?完全就是一窍不通。
要不是每次她的态度都极为端正,没有随意糊弄然后说?自己?不会,他真的想将人的脑袋瓜敲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在看?见锅里躺着的两根木炭和差点被烧掉的灶膛,裴延年?忍着火气问:“这是什么。”
“鸡腿……”
他差点儿被直接气笑?了?,捏着“木炭”顶端的位置直接将木炭翻了?个身。“你确定这东西叫鸡腿?”
在小院住了?快半个月,江新月也没有像开始一样见到裴三都会害怕到浑身发抖。甚至因为裴三每次都是生气却没有真的动手揍她,甚至还给她吃给她穿,还给她找药治好了?身上的红肿,她的胆子就大了?点。
她点了?点头,努力想要替自己?解释。
“我就是见你还没回来,就想要做好晚饭,你回来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今日?村里组织了?一批人上山打猎,里正专程请裴三一同上山带一带村里的年?轻人。裴三想了?想就同意了?,因为行程有点危险,便没有带她上山。
她恨不得指着天发誓:“我保证,我绝对?按照你做饭的步骤来的……就是火候可能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这是一点点?”
裴延年?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视线在小姑娘额前被火燎了?一小撮的头发上停顿了?片刻。
也就是楚荞荞身上的红肿被治好后,他才发现她的长得很好看?。脸只有巴掌大小,五官精致,肤质细腻莹润,体态匀称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偏瘦的。但是她的脸颊边有一层软肉,看?上去特别软和。
平日?里她也是爱美的,精致地像是的一尊瓷娃娃,同这处处透露着陈旧气息的小院格格不入。
现在她的额发被烧掉一小撮,鼻尖带着灰尘,没了?往常的精致,看?着却……更?好欺负了?。
裴延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小姑娘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下,指尖细腻的触感比想象中还要软。
而就是这个举动,让两个人都齐齐一愣。
裴延年?顿了?顿之后,很快将自己?的手收回去,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神色如常地转过身,利索地将锅里的两根木炭直接扔进灶膛中,然后开始清洗。
江新月简直都想要尖叫出声了?。
她可没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暧昧的成分,觉得裴三完完全全就是在泄愤!她好好的一张脸,差点儿就被捏肿了?,现在还是通红的一片。
目光在扫到裴三带回来的野猪肉时,她几乎快要晕过去了?。
老天,裴三捏她脸的手今日?说?不准还杀过猪。
脑海中出现裴三狞笑?着给野猪抹脖子的画面,她气得整个人都红了?。
裴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小红人,动作微微停滞,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
江新月觉得最近裴三有点奇怪,但是她也说?不上来奇怪在什么地方,好像对?她没有以前那?么凶了?。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他以前也没有拿她怎么着。
她很快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因为她遇上了?一个逃跑的绝佳机会。
——裴三病了?。
春夏交接之际,天气反复无常。
两个人上山还是晴空万里,等中午天色就变了?。他们开始往山下的院子里赶,结果中途的时候就开始下大雨。看?着阴沉沉的天,两个人更?加不敢在深山里逗留,抓紧时间往家走。
中途裴三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让她顶在头上,自己?被这忽如其来的的大雨浇个透。
她倒是还好些,虽然同样淋雨,但是里面的衣服还没湿,回来之后就立即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被裴三捏着鼻子灌下去一碗姜汤,被赶着到被窝里躺着。
裴三则是还需要处理些杂事,冒着雨将墙角的排水沟通了?,又往屋顶的茅草边缘压了?一圈石头防止起大风,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他才换了?身衣服。
现在的天气还挺冷,当天夜里裴三就发起了?高烧。
江新月是第二日?醒来仍旧没有听?见裴延年?起床的动静,在主屋外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人应声之后进去,才发现裴三病了?。
男人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平日?里锐利淡漠的眼眸阖上,凶煞气就少了?一半,五官的优势就凸显出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江新月发现裴三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不是京城中流行的那?种文质彬彬的俊美,而是五官浓烈而又周正,线条锋利明显,硬朗中带着丝丝匪气。因为生病,匪气被削减没了?,变成少年?特有的豪迈义气。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男人的手臂。
原本?闭着眼睛男人忽然睁开猩红的双眼,锐利的眼眸扫视过来。
那?是怎样的眼神呢,像是蛰伏在草原最残忍的饿狼,深黑的瞳仁里带着浓烈的杀意。
江新月只觉得被扫视时,顿时屏住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的眉蹙起,眯着眼很快看?清楚面前的人,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怎么进来了?,饿了??”
裴延年?的脑袋昏沉,残留的意识让他继续交代。
“陶罐里还有昨天剩下来的鸡汤,柜子里还放着你吃过的梨花酥,自己?先去对?付两口。”
他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就陷入到沉睡当中。
江新月又壮着胆子,戳了?戳他的手臂,这下男人彻底没了?反应。
这烧得未免太严重了?。
她着急起来,正要转身出去找村里的大夫替他看?看?时,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裴三跟着衣服一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钱袋子。
钱袋子鼓鼓囊囊,应当有不少钱,毕竟裴三才黑吃黑了?一波,正是发达的时候。
只要她拿了?这笔钱,再将马棚里的马骑走,她成功离开的机会很大。
她失踪这么长时间,怀远侯府的人不一定在继续找她,但是徐宴礼一定会找。
趁着裴三陷入到昏迷追不上来,她赶到县城沿路打听?,说?不定还能碰到来找她的徐宴礼。
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
她盯着钱袋子的眼睛都看?直了?,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内心的诱惑,缓慢地伸出自己?的手。
等沉甸甸的钱袋子被握在手里时,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瞥了?一眼仍旧在昏迷当中的男人,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裴三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他能黑吃黑,为什么我不可以?”
“再说?了?,我可比他好多了?,我都没有杀人。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用他那?么一点点银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都贪了?山匪那?么多东西,还在乎我这么一点?”
在走去马棚的路上,江新月嘀嘀咕咕地说?服自己?,安慰一下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良心。
可看?着那?匹高头骏马,她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脑子里闪现过她同裴三初见面的场景。
她浑身红肿如同烂泥一般被人踹倒在地上,裴三刚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同样也是一个清晨,阳光斜斜地照射过来,将男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甚至能将她完全遮蔽进去。她费力地抬起头,睁开红肿的双眼就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位身形挺阔的男子。
男子相貌出众,舒眉朗目,沉静看?着人时会有巍巍高山般的压迫感。
强势地出现在她的世界中,然后将她救了?回去。
后来她裴三确实不是个东西,但是说?破天,他实打实地救了?她一命,也不曾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他现在明显病得很重,再烧下去说?不准都会被直接烧成一个傻子。
她要是在这时候不管不顾地离开,同谋财害命又有什么区别?
天人交战之下,她捂着自己?胸口那?点为数不多的良心,硬生生让自己?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大夫家跑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把脉之后又丢下三副药。
“他的身体一直有亏空还没有养好,一场病将他从前积攒的伤病都引发出来,所以才来势汹汹。你将这三副药熬好,三个时辰喝一次,等明日?我再过来看?看?。”
大夫说?完之后,又仔细交代熬药的方法。
这是有关人命的东西,江新月听?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送走大夫之后,她就立即钻进了?厨房,找出一个干净的陶罐就开始熬药。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就守在药罐旁边一刻都不敢离开,生怕把好好的药熬成毒药。回头别裴三没因为发烧烧糊了?脑袋,反而被她一碗药给直接送走。
那?就真的是罪过大发了?。
于是一天一夜,她就在熬药、喂药、用冷帕子替人降温的循环中度过。
她干着手里的活,心里的后悔却在不断累积,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天打雷劈的好事。
明明她是可以直接逃跑的。
所以当裴延年?彻底醒过来时候,她没能够承受住内心的悔意,“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哭得比她死了?亲爹还要难受。
“呜呜呜……裴三,你怎么才醒过来,你都快要吓死我了?。”你要是再多昏迷一段时间,那?该有多好啊。
裴延年?被人抓住手臂时,浑身僵硬。紧接着,他就看?着趴在自己?床边,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小姑娘。
他虽然陷入到昏迷当中,也不是全然失去意识,能够感觉到一直有人在自己?的身边替自己?喂药、擦汗。
楚荞荞的举动其实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他一直以为楚荞荞这个人嘴甜,可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不走心的,娇声娇气将那?些“喜欢”“真好”“我要陪着你”挂在嘴边,实际上能有几分真。
可看?着小姑娘哭得如此上心,他陷入到深深的沉默当中。
难道楚荞荞对?他说?的话……也是有几分真的?
她当真因为救命之恩,对?他一见钟情?
想到这种可能,裴延年?只感觉小臂被人握住的地方都在发烫。
他看?向小姑娘的目光变得柔和下来。
“别哭了?,我已经没事了?。”
谁知?道听?到这句话之后,小姑娘哭得更?厉害了?。
裴延年?头一次,对?着女?子手足无措起来。
——
从裴延年?好起来之后,江新月的情绪一直不大高。
村里因为上次组织人进村打猎,去镇子上卖掉猎物之后小赚了?一笔。
为了?表示感谢,由?里正出面送了?两个人一坛子梨子酒。
裴延年?能感觉到楚荞荞不高兴,想了?想按照她平时喜欢的口味,做了?几道菜,晚上的时候就将里正送过的梨花酒满上了?。
江新月是结结实实郁闷了?几日?,懊悔自己?没及时脱身,晚上在饭桌上闷头喝了?好几碗酒。
别说?,这酒还挺甜的,没有一点酒气更?像是自己?爱喝的小甜水,还带着一股梨子的清甜。
就是喝着喝着出现了?幻觉,怎么面前出现两个裴三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指点了?点,两个又变成了?三个!
将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好家伙,面对?一个裴三她都跑不掉了?,这下子面对?三个裴三,她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悲从心来,小珍珠一颗颗往下掉,超级大声地控诉道:“裴三,我讨厌你。”
裴延年?这时候才发现小姑娘已经喝醉了?,两边脸颊都是红彤彤的。
他伸手将她面前酒碗拿开,没当成一回事,反而是非常好脾气地问道:“那?你讨厌我什么。”
“就是讨厌,讨厌。”
小姑娘的嘴里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两个字,可喝醉之后,声音里都像是掺和进了?梨花酒,带着一股甜腻的味道,更?像是在撒娇。
裴延年?的目光变得柔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触感同上次一样好。见人不满意地鼓动着脸颊时才松开手,将人打横抱起送了?回去。
江新月的状态很奇妙,她觉得自己?没有喝醉,可所有的反应全都慢了?半拍,眼睁睁看?着男人拧干了?帕子给自己?擦脸。
狭小的屋子内,灯火昏沉,像是将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轻纱,影影绰绰透着朦胧的美。
那?么个瞬间,她不知?是不是被鬼迷住了?心窍,居然觉得裴三有那?么几分好看?。
眉形锋利,一双严肃又深邃的凤眼,鼻梁高挺到能在眼窝的地方落下一小片阴影,面部的轮廓分明流畅。不是京城中那?种非常时兴的长相,而是肃穆、硬朗、豪气挺阔的,如同是在草原上搏飞的长鹰。
在灯火之下,他所有的硬朗都被削减,望过来的眼神甚至有那?么一点深情的意味。
所以在男人低下头亲吻上来时,她都忘了?怎么去拒绝。
亲吻有时候非常奇妙,让人晕乎乎的。再加上她喝了?不少的梨花酒,心跳加速,血液中都涌动着一种叫做酥麻的感觉。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颗小甜豆,被人一直亲啊亲,舔啊舔的,全身都仿佛是浸润在温水当中,舒服到失重。
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男人沉闷而又隐忍的声音。
“可以吗?”
什么可以?她似懂非懂,就感觉到身下传来一股巨疼,比山匪甩鞭子到她身上还疼,疼得她的脸都变成惨白的一片。
裴三难得慌乱,也不敢动弹,手足无措地替她擦眼泪。
两个人就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
在那?迷乱的小天地里,最后还是她狠狠心,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模样勇敢到像是随时冲出去赴死的勇士,“来吧。”
男人看?着她的样子,失声笑?了?出来。
那?还是江新月第一次见他笑?,狭长的凤眼敛着笑?意,眉心舒展,像是突然来了?一层春风吹掉了?青松枝上覆盖的一层雪。
他低下头去,汗蹭蹭的肩上肌肉的线条流畅遒劲,落在她身上吻却特别轻。
可其实她还是疼的,以至于没一盏茶的功夫结束之后,她真的又疼又高兴。毕竟疼是疼了?点,但是受折磨的时间短啊,现在正是适合睡觉的时候。
就是裴三看?起来心情不是特别好,笑?容一下子就没了?,抵着她的额头诱哄着。
“乖,再来一次。”
即使她对?这方面了?解的不是很多,也能猜出来裴三之前是没过女?人。起初对?这类事特别抗拒,就算是后面能从最原始的律动中咂摸出一星半点的味道,也不得不说?一句。
裴三!莽夫!
130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肌肤上,肆……
江新月自认为?心态一直不错, 先是经历被山匪掳走?,后来又遇上不是什么好人的裴三。
如果能顺顺利利回到京城,她定是要和自己的小姐妹福仪县主大吹特吹, 重点强调自己的聪明才?智。
毕竟只要天?还没塌下来, 她支棱支棱,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眼?睛一睁开,看见?小麦色的胸膛时, 她脑子里还是迷糊了下。
杏粉色的蚕丝被面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小麦色, 中间还有一颗粉色的凸起?。
宿醉之后脑子也跟着晕晕乎乎起?来, 她鬼迷心窍地伸手碰了碰,居然还是软的!
她不信邪地捏了捏, 头顶就传来一道沉重的闷哼声。
那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和沙哑, 又带着某些事?之后餍足。“别?乱动。”
紧接着她的手就被握住带了下来。
江新月彻底醒了。
江新月一点都不困了。
江新月的天?都快要塌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露出一大片精壮胸膛的男人, 奔溃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激动往起?探身,盖在身上的被子就直接滑落下去,丝丝凉意毫无阻挡地包裹上来。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两团云如同水滴般悬停, 上面像是用朱砂在雪白纸面上落下斑斑点点又格外显眼?夺目的红痕,足以证明被肆虐过的痕迹。
这给她的冲击力极大,脑海中掀起?一阵海啸以至于完全空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无措地抬头朝着男人望过去。
对上男人极有侵略性的视线。
连忙扯过身边的衣服将自己遮住,眼?泪就这样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姑娘,可再怎么离经叛道也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同男人在破旧的竹床上厮混。
她是要嫁去门?当户对的府第给人做正头娘子的,夫君骑着高?头大马,她乘着八抬大轿, 两个人拜过天?地之后被众人拥簇着描金绘喜的婚房喝合卺酒。
未来的夫君或许没什么前程,但是家底一定不能差,相貌也要清俊疏朗,性子更?是要温柔体贴。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裴三,眼?泪就像是穿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滚。
这匹夫,究竟是那一点能配得上她!
江新月越想越难受,悲从中来,不断落下全都落在了起?伏的胸膛上积攒出一片水渍,灼热得像是要将那一块皮肤给烫伤。
裴延年感?受着胸膛的灼热,开口道:“昨日是个意外,我会负责的。”
“这算什么意外?难不成我喝醉了,你也喝醉了不成!”
江新月哭得更?厉害了,认定了就是裴三见?色起?意,贪图她的美?貌才?做出如此下流的事?情。
裴延年生平头一遭,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如何开口。
眼?前的小姑娘生得很美?。
在他这个位置上,实际上见?过各种各样的美?人。娴静端庄的、风情万种的、英姿飒爽的……有相熟的人家推出来相看的,边关骑马摔到他面前,又或者是宴会上抱着琵琶欲说还休的……
不胜枚举。
可这么多人当中,楚荞荞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明明见?到他眼?里都是畏惧和害怕,却能够无辜地看着他,贴上来大言不惭说一些“喜欢”“最好”之类的话。
他其实不想理会,小姑娘就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跟在他身后,稍微一冷脸就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没有多长时间又凑过来问:“裴三,你为?什么不开心。”
镇国?公府没出事?前,他还是镇国?公府那个父母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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