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第 35 章
    兰殊很识相地不去打扰他俩。
    与其去看他俩眉来眼去, 真不如到花园里晒太阳。
    御花园内,满园子春意盎然,繁花叠影。
    兰殊坐在池边, 头顶暖光,面前一脉碧水。她静静望着光影斑斓的湖泊,享受着阵阵清风。
    日头渐渐往上, 金光洒向了河堤两岸。
    兰殊眯缝着眼, 用?手在眉间?搭了个檐, 眺了眼蔚蓝的天边。
    少女一身素色,唯双靥晒得微微浮红,彷佛是周边的桃杏见?之?貌美?,不由亲吻了她的脸庞,在她脸上留下了动人的春.色。
    兰殊享受着眼前的静谧与祥和,忽而,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凌厉的鹤唳。
    兰殊蓦然回?过首,循着声音, 站起了身。
    她一路分花拂柳,竟在湖畔另一边的垂柳下, 发现了一只仙鹤。
    那仙鹤看见?她, 轻张了一下翅膀, 向后连退了两步, 似是有些畏惧,但却没能及时飞逃。
    它被人拴在了树下,脚上锁了一条牢牢的铁链。
    兰殊并不喜欢有喙的生物。可一回?想到少年念的画本子, 最后那一幕, 公主变回?了仙鹤飞向天际,化作了一片云彩, 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兰殊心里一酸,又有点想对它们改观。
    树荫遮蔽,兰殊静静伫立在了树后观望,望向它一双清灵的眼眸。眼前的仙鹤,与那画本子上最后的公主真身,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兰殊企图去发现它们除了喙丑之?外的美?,缓缓往前迈出一步,微微躬下身。
    恰在这时,旁边来了一位小黄门,端着一盆茉莉花从她身旁经过,好心提醒道:“小娘子请不要靠太近,那鹤儿最近脾性不太好,会啄人。”
    那小黄门并不识她,看她穿着,似是一位官眷,见?她循来的目光暗含疑惑,他温言解释道:“这是太妃娘娘眷养的仙鹤,本是特?意养来跳舞观赏的,此前一直跳得好好的,最近不知怎么,这鹤儿却发了脾性,怎么也不愿意跳了。太妃生了气,就让人把它拴在这儿饿着。”
    话音一圃,那小黄门抱着花盆的手有些乏累,往上掂了掂,心想着差事没完,便同兰殊欠身告退。
    临走前,他不忘回?头再度温言告诫:“小娘子莫要靠太近,当心它伤到你。”
    兰殊敛衽致谢。
    小黄门走后,她又悄悄往前走了几步。
    那仙鹤见?她走进,伸展了臂膀扑腾,铁链发出铖铖的声响。
    兰殊才发现它的脚已?经被那铁链磨出了一圈红痕,鲜血淋漓,刺目的很。
    见?它怕得不行,兰殊也不想引它惊慌,便退回?到了树后,在它看不见?的视角中,偷偷观望着它。
    仙鹤没有发现兰殊的存在,回?颈梳理起周身的羽毛。
    它的羽毛洁白无?暇,不由令少女觉得,只要不看嘴,它还是挺漂亮的。
    她不该一棍子打死所有有喙的。
    兰殊在心里劝服了自己,转眼,只见?河岸另一侧,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宫女,提着一个小桶,左顾右盼,偷偷走了过来。
    那小宫女没发现她的存在,一靠近,先用?细白的手掌悬在半空,慢慢蹲了下来,安抚着仙鹤,尽量不让它觉得她高?大可怖。
    仙鹤收了羽翼,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眸,站在原地?亲切地?将她望着。
    兰殊见?她桶里放着的都是仙鹤爱吃的小虾米,应不是第一天来投喂它。
    小宫女偷偷喂饱了仙鹤,便抱膝蹲在草丛里,与它平视了会。
    她伸手轻轻探向了那仙鹤的额头,仙鹤原是偏头躲了下,望着她怜悯的目光,又微微朝她垂下首。
    只见?小宫女摸了摸它的头,盯着它脚上的铁链,眼底闪过了延绵的心疼。
    她似是熬过了好几天的犹豫,沉吟了良久,“不想跳,那我们就不跳了,好吗?”
    话音甫落,兰殊微微睁大了双眸,只见?小宫女怜悯的目光一变,警惕地?抬起首,四顾张望了番,而后,从怀里偷偷摸出了一把钥匙,细白的双手,伸向了仙鹤脚下的链锁。
    嗒的一声轻响,那扣环从仙鹤的脚上解了下来。
    仙鹤先是难以?置信地?跳了两下,发现再无?枷锁束缚,它猛地?扑腾了下翅羽,仰天长啸了声,冲天而起,在小宫女头顶恋恋不舍地?盘桓了片刻后,飞向了高?墙之?外。
    小宫女抬头瞭望它自由翱翔的身影,唇角不由浮出了一抹笑意。
    身后却来了一阵气势汹涌的脚步声。
    兰殊转过眸,只见?一位紫袍老公公迈着小碎步,领着一群宦官朝着这厢赶了过来。
    他愁容满面地?望向逃往天际的仙鹤,跳脚嚷道:“还不快想法子把它追回?来啊!”
    小宫女似未料到人来得这么快,花容失色,连忙躬下了身子,借着绿茵的遮挡,蹑手蹑脚,悄悄窜进了灌木丛中。
    她自是盼着把自个揉入空气里的,不料踩断了一根小小的枯枝。
    老公公循声望了过去,双眸凛凛,一下怀疑是有人蓄意放走了仙鹤,迈着橐橐的脚步声,靠近灌木丛。
    小宫女彻底慌了神,捂着嘴不敢出声,蓦然回?想起上回?有位宫女姐姐不小心打碎了太妃的琉璃盏,转而遭到了杖毙的画面......
    老公公已?然近身不过咫尺,伸手就要拨开灌木丛。
    恰在这时,树荫后忽而窜出了另一道纤细的素白身影,头也不回?地?逃进了旁边的桃树林中。
    老公公原地?跺了跺脚,尖声细气,冲着身后的宦官们道:“都愣着干什么,快追呀!”
    乌泱泱一群宦使转而被引起了注意力,朝着桃树林追了过去。
    兰殊提着裙摆,踩着珍珠面儿鞋,在御花园里狂奔。
    她回?头探了眼身后密密麻麻的追兵,转首,便走进了一处假山的死胡同。
    再转眼,追兵转瞬即至。
    兰殊停住了步伐,深吸了口气,正打算回?过身子,自投罗网。
    忽而来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了她眼前。
    那熟悉的玄色圆袍,衣襟上浮着波光流转的青竹暗纹,正是少年出门时穿的样式。
    兰殊抬起螓首,还未开口,秦陌伸手捂住了她的樱唇,将她往边上一拽,藏在了一块假山后,抵在自己怀里,圈了几分。
    这姿势,实在有点不忍直视,像两人在后山偷情。
    追击的脚步声愈趋愈近。
    就在那群宦官犹疑地?上前,即将看清山后那两道交叠的身影之?际,少年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在了胸前,于假山后,朝外探出了半张冷冰冰的脸。
    他冲着那一众黑压压追过来的宦官,凛凛剜了一眼,眼底尽显打搅了他大好兴致的恼意。
    章肃长公主垂帘听政,整个皇宫,谁人不识世子爷秦陌?
    宦使只恨自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哪儿敢去看他怀里藏着的是谁,“......冒、冒犯世子爷了,小的们这就离去!”
    --
    半个时辰前。
    河岸柳堤旁,桃枝叠影。
    卢尧辰伸手探了探今年的桃花,凝望着满树的芬芳,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转而,卢尧辰想起了去年的红蒂雪梅,同秦陌笑了笑道:“去年宫宴一别,你便出差去了。一直也没机会再续,我都还没问过你,我种的红梅,弟妹可喜欢?”
    秦陌怔了怔。
    他当时根本就没给崔兰殊,那一束红梅拿回?家?,他直接就让管家?放在了自己的屋里。
    秦陌面不改色夸赞道:“四哥花种的这么好,谁会不喜欢?”
    “那可不一定。”卢尧辰笑了笑,看向那一片桃花林,“崔二妹妹养花的本领,要比我强。”
    秦陌听了他口中这一句亲昵的“二妹妹”,忍不住问道:“四哥认识崔兰殊很久了?”
    他以?前都没听卢尧辰说过,还是上回?崔兰殊说她识得卢四哥哥比他早。
    卢尧辰反而觉得他这句话问的纳罕,温言道:“卢崔皆属于五姓七望,世交家?族,往来甚密,她自小与我家?的小暮妹妹要好,我自然认识的。”
    要怪也只能怪秦陌自个从来都不关注长安城的名媛贵女,谁是谁他都认不全,哪有心思去记她们之?间?的关系,她们又认识谁呢。
    秦陌又问道:“那四哥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一坠儿地?,少年自个眼底先闪过了一丝诧异。
    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同四哥打听她?
    卢尧辰看了他一眼,和颜道:“在外人眼里,二妹妹向来风评极佳的。”
    秦陌道:“那在你眼里呢?”
    卢尧辰不知想起什么,无?奈叹笑了声:“其实,很调皮......但确实招人喜欢的很。光是我们卢家?就不知有多?少儿郎意欲在她及笄之?日上门提亲,长公主寻上门前,崔家?还一直有意同薛家?结亲来着。”
    “薛家??”
    卢尧辰仰头望向了树上的桃花,闲聊道:“嗯。薛家?大公子长昭与崔二妹妹曾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性格也很投契,我之?前一直都以?为?他俩会是一对呢。”
    秦陌默然没有说话。
    卢尧辰见?他一言不发,忍不住笑了笑道:“你该不会为?了这些陈年往事掐醋吧?”
    少年矢口否认:“我没有。”
    崔兰殊喜欢谁,关他什么事呢。
    秦陌的唇角抿直,话语中充斥着无?关紧要,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眉心,已?经有了微微的皱起。
    崔兰殊对着薛长昭毫无?顾忌的笑容,不经意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卢尧辰不动声色端详着少年口是心非的稚气模样,不由笑开了怀,又道:“难得今年的桃花开得这么好,不如再采些桃枝回?去送给弟妹吧?”
    卢尧辰说着便上前,上下打量了会,挑了几枝开的最好的。他身形不算高?,采撷最上头那枝时,迫不得已?垫了下脚,一下没站稳,往后趔趄了一下。
    秦陌及时扶住了他。
    卢尧辰含笑致谢,秦陌帮着他把桃花摘了下来。
    卢尧辰寻来细藤,捆成一块打了个结,扎成了齐整的一束,让他带回?去。
    秦陌接过的时候,手指间?无?意中还碰到过卢尧辰的手,只是这一切动作,自然到行云流水,少年根本就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来了位宦官,临时将卢尧辰招去太妃宫里说话,卢尧辰让秦陌在这暂且等他一下。
    少年信步闲走到了河堤旁,远远看到了树后的崔兰殊与河边的小宫女。
    他用?手抬住头顶飘下的柳枝,隐在树下,将小宫女放走仙鹤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仙鹤跃然而起,飞向了遥远的天际。
    而就在老公公即将抓获小宫女的那瞬间?,崔兰殊忽而从树下现出身,及时引走了他们。
    --
    宦官们纷纷退避而去。
    兰殊轻轻抬手抵在他胸前,不失礼数推开了他,扶了下头顶的簪花,略有心虚地?笑了笑,“世子爷挺会学以?致用?的。”
    他这招,可不就是她在南疆城墙下使过的那招。
    秦陌假装路过般问道:“又惹事了?”
    “什么叫又......”兰殊张口就想辩驳,下一瞬,蓦然想起他逮到过她找赵桓晋,逮到过她写过功德簿诅咒他,小嘴硬到一半,彻底熄了声,“没、没有......”
    “没有怎么会被追?”
    兰殊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解释不清,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只道:“我原也没想逃。”
    “没想逃?你想替那个小宫人顶罪?”秦陌凝向了她。
    兰殊顿似怔住,望着秦陌一双清明?的深邃眸眼,了然他早已?经洞察了事情的全貌。
    兰殊只好诚恳道:“也不算顶罪,是我看到了她放走仙鹤,却没有阻扰,真要说,我也算帮凶?”
    秦陌倒是笑了,“你还挺会给自己揽罪名?”
    “......也不是揽罪名,只是如果拿着那把钥匙的是我,或许,我也会像她这么做。”兰殊一回?想起那仙鹤鲜血淋漓的脚根,都难免生出恻隐之?心,何况是一直都在投喂它的人。
    兰殊续解释道:“那小宫人年纪还小,只是一时的善意与不忍。但凡她是个公主,或是谁家?的小千金,我都不担心......太妃娘娘治宫甚严,断不会轻易放过犯错的下人。我再不济,好歹是你的世子妃,抓我回?去,太妃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太为?难我的。但她就不一定了。”
    秦陌这会倒没有否认她的观点,只默然了片刻,端望向她,“敢情,我刚刚不该挡住你?”
    兰殊顿了顿,望着少年眉宇间?盘桓的倨傲,不由心里一咯噔,这糟心的人儿啊,想要她道谢就直接说嘛。
    兰殊即刻扫了扫袖口,立于假山前,慎重地?同他敛衽行礼。
    秦陌却又偏偏侧过了身子,避而未受。
    如果在少女的逻辑中,纵容放走仙鹤属于共犯,那他也纵容了,他也是共犯。
    明?明?不喜自己的袒护是一厢情愿,又不受她的拜,兰殊是真搞不懂他什么态度了。
    秦陌低头沉思了会,只道:“我记得家?中库房里,是不是有一副《雪梅瑞鹤图》?”
    兰殊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家?珍来,如实道:“有的。就放在库房右边的高?柜里。”
    “拿去送给太妃吧,她老人家?信佛,定然会喜欢的。”秦陌道。
    兰殊呆了呆,那画可是前朝高?僧玄清大师的绝笔,无?价之?宝,再多?金银也求不来的!
    兰殊连忙摆手道:“我自会去同太妃赔礼,顶多?被斥责几句,我脸皮厚,没什么大事的,世子爷不必破费。”
    秦陌看了她一眼,“一幅画而已?,救一条鹤命一条人命,哪里破费?”
    况且,本不是她的错,也不该遭到斥责。
    兰殊又呆了呆,这会,倒是真心实意地?揖了他一下。
    秦陌蓦然受了她一礼,蹙了会眉,凝着她唇角那一抹生动的笑意,不知怎得,也不由露出了一点吝啬的笑容,似是讥,又似是真的在笑。
    而一个好看的男子,尤其是秦陌这类素日欠收拾的好看男子,真笑起来,那副皮囊,就会变成世间?女子最是贯爱的模样。
    仿若冰雪初融,令人忍不住神往,去挖掘更深更美?的春意,促就一道温柔的陷阱,极具欺骗性。
    想到上一世,自己就是被他这副令人又爱又恨的模样骗了个团团转。
    兰殊垂下眼帘,避过了他恍人的笑纹,询问道:“那我先回?去取画?”
    秦陌点了点头,只见?少女错过他的身旁离去,从始至终,没再抬头看他一眼。
    少年心里不由生出一点纳闷,转眼,崔兰殊的步子急促,不慎踩空了假山石旁的一个阶梯,一个趔趄,差点朝前摔了过去。
    秦陌一个阔步,及时扶住了她,却在掺住她双臂的刹那,蓦然睁大了眼。
    这一年下来,少年几乎已?经习惯无?意间?挨近她时的砰然心跳——男人的劣根性,靠近女子娇躯的正常欲望罢了。
    秦陌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他刚刚也这么扶了卢尧辰一下。
    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为?什么当时,他却没有任何心口急促的感?觉呢。
    少年心底闪过了一丝迷茫,俯首凝视着兰殊仰起来的星眸,脑海里不自觉闪过她在他身下媚眼如丝的样子,心口猝然跳得更紧。
    然没等他把她如烫手山芋般丢出去,崔兰殊着急忙慌地?一挣,先离开了他的怀抱。
    只见?她突然十分见?外地?向他敛衽行礼,明?明?是同他说话,目光却瞬向了他身后的来人。
    兰殊澄清解释道:“刚刚差点儿就摔了一跤,还好世子爷及时扶了我一下。”
    继而,她主动越过他,走上前,含笑同卢尧辰打起招呼。
    秦陌回?过头,望着她谨小慎微的芙蕖小脸,不由愣了会神。
    卢尧辰并没有察觉出哪儿不对,只是温和地?看了看他俩,似在欣赏花季里的少男少女,目光掠过秦陌空荡荡的手心,好心提醒道:“子彦,你摘的桃花呢?不是要送给弟妹的吗?”
    秦陌勾回?了心神,沉吟片刻,他默默从假山旁边的石墩上,将桃花枝拿了出来。
    刚刚忙着掩护她,直接把花丢旁边了。
    见?少年将花枝紧紧抓在手里,看着少女一动不动,卢尧辰笑吟吟上前,拉着他的手,怂恿着他,把桃花递给了兰殊。
    卢尧辰一副殷切和善的奶母子嘴脸,只以?为?秦陌是年纪小脸皮薄,玩笑般埋汰道:“瞧把你害羞的。”
    兰殊可没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儿害羞。
    这是何等的不、情、不、愿。
    估摸他是想摘来送给卢尧辰的吧。
    是她打扰他们约会了?
    兰殊捧着那把花,别过身,懊恼地?揉了揉额间?。
    --
    马车辘辘驶出了宫门。
    兰殊小心翼翼举着桃花枝,瞟了眼旁侧闭目养神的少年,温言道:“待会回?了家?,我找个花瓶把它们安置好后,就给您屋里送去?”
    她从来没觉得这花是她的。
    只觉得他俩难得的约会,被她搅黄了......
    她是秦陌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卢尧辰自然不会当着她的面同他过从甚密。
    送他俩出宫的这一段路,卢四郎一直都是谦虚让位,叫她并肩同他走一处的。
    兰殊当时压根没敢看旁边少年的脸色。
    只觉得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马车内,秦陌听着她小心翼翼的示好,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兰殊有些犯怵,为?了不让他过多?地?苛责她,殷切关心道:“点心你给卢四哥哥尝过了吗?他怎么说?”
    秦陌沉吟了片刻,如实相告:“他说好吃。”
    “那不是很好嘛......”
    兰殊眸眼清澈,盈盈笑了起来,话音还没坠地?,望着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又讷了声。
    哎,到底是记恨上她打扰他们了。
    秦陌一言不发,意味不明?将她紧紧盯着了许久,忽而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兰殊愣怔了会。
    “你帮了我的忙,我自然要谢你。”秦陌道。
    所以?就想给她报酬?
    想把他们之?间?的账,明?码标价算清?
    秦陌一时间?自个都没回?味出自己这么做的动机,后来想了许久,感?觉自己可能就是不想同她有过深的羁绊吧。
    总觉得再靠近下去,事态的发展,会不如他所料一般。
    兰殊望着他那双深邃冷淡的凤眸,蓦然回?想起上一世,他出征的那段日子。
    当时前线传来了他的死讯,府中白幔高?挂数日不落,她却还是不信,宁愿做一辈子寡妇,也要留下来等他。
    后来,他当真安然无?恙回?来,还对她好了很多?。
    她原以?为?是她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想来,只是他的报答吧。
    就像今天这样。
    他本就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
    方才假山下的袒护,应也是对于她这几天倾力相助的感?恩。
    兰殊在心底叹笑了声。
    看向他。
    她其实有很多?很多?想要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俩都还处于相互试探的状态,他还不够信任她,她还不适合提。
    兰殊摆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
    待车夫勒紧马缰,车帘掀起,少男少女并肩回?到了东宫。
    一路过来,各怀心事,并无?交谈。
    转过长廊,两人本该分道扬镳,却一同停下了脚步。
    四目交汇,他们再度朝着前方眺望,远远只见?水榭边上的空旷处,昌宁小公主身穿着雪白舞裳,长袖轻飘,犹如那烟柳下高?贵的仙鹤,紧跟着教坊司行首灵动的舞姿,不停扭转着身形。
    李乾坐在了水池边的美?人靠上,面对昌宁如熊滚地?的舞姿,他不可抑制地?捏了捏眉心,转首,只见?小夫妻俩怀着满目的好奇,悄然站到了他身后。
    一舞毕,昌宁保持着最后飞向天际的姿势,金鸡独立,急急回?首冲李乾问道:“怎么样?”
    李乾微蹙着眉间?,望着小丫头满含期待的双眸,痛心疾首道:“......不错。”
    这么昧着良心的评价一出,秦陌不可置信地?瞟了李乾一眼,讥诮道:“确实不错。多?好的天赋才能跳得这么难看。”
    昌宁狠狠瞪了他一眼。
    兰殊温和问道:“公主怎么突然想学跳舞了?”
    李乾替她回?答:“她说她也想贺我登基。”
    兰殊注意到了这个也字,默然片刻,“公主以?前从来不同人比的?”
    李乾见?昌宁绞着袖口闷了声,也不拆她台,薄露笑意道:“前两天长乐公主生辰,她过去赴宴,永昌伯府的三姑娘刚好也在,还在席上为?长乐献舞祝诞。也不知怎得,这小丫头看完后,回?来就说想学跳舞了。”
    秦陌不由失笑了声,双手交叠,“该不会是看人家?多?才多?艺,自个整天到晚一身草药味,心里攀比了?”
    昌宁忍不住冲上前揍了他一顿。
    兰殊沉吟不语,默默想来,那永昌伯府的三姑娘,正是傅廉的表妹。
    昌宁,应该是吃醋了。
    原来,上一世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昌宁才在夜宴上献舞的吗?
    兰殊不由回?想起上一世的夜宴之?上,昌宁公主一场胡旋舞款款而出,罗衣从风,飘逸俊丽,一时之?间?,不知迷倒了多?少儿郎的心肠。
    其中,便包括了高?句丽的储君赭禾。
    一舞过,赭禾当众提出想与大周联姻,求娶昌宁公主。
    昌宁自此走向了和亲之?路。
    兰殊那时只以?为?昌宁是为?了展示才艺,同人切磋,不巧被赭禾看上,孰不知......
    秦陌默默挨着她打,朝着昌宁续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菩萨心肠,专门给别人当绿叶?”
    兰殊实在一下没忍住,探出手肘推了推少年,用?目光恳求他闭嘴。
    做个人罢您。
    兰殊并没有什么力气,拱人也不疼,可便只是手肘,隔着衣衫,一番触碰,少年心口又是一悸。
    那砰然心动的声音太过清晰,秦陌眉宇不由蹙起,短促的沉默了会。
    而就这么一小会,这么一小小的细节,成功被昌宁扑捉。
    昌宁抚掌大喜道:“好啊好啊,终于有人能治你了!原来你会听嫂嫂的话!”
    李乾的双眸跟着过了来。
    秦陌面不改色道:“别误会。”
    昌宁嘟起嘴来,“我误会什么了?刚刚明?明?就是嫂嫂拱了你,你就闭嘴了。”
    他明?明?是心跳促了两拍,才沉默了的。
    但这种理由少年不可能说得出口。
    秦陌凉凉勾唇,指着水池道:“我只是怕你从这里跳下去。”
    昌宁面容再度作了愠色,磨拳霍霍,李乾不得不站起身来,夹到他们中间?,习以?为?常阻断了他们之?间?冒起的硝烟。
    李乾看了昌宁一眼,转首,同秦陌肃然道:“正好我有事同你商议,到汇贤堂去吧。”
    秦陌并不领情,反而眯缝了眼,睨向他,“你是不想看她跳了吧?”
    李乾现在的神色,和崔兰殊前几天吃不下他做的点心准备跑路的样子,简直是如出一辙。
    “怎么会?”李乾矢口否认,一壁拽着他的胳膊肘,一壁马不停蹄地?溜了。
    昌宁望着他俩逃之?夭夭的背影,“......”
    水榭边,只剩下兰殊。
    迎上小公主弱小无?助的视线,兰殊干干咳了声,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以?示安抚。
    望着她一身如鹤的羽衣霓裳,兰殊蓦然回?想起了那河堤边被锁链铐住的美?丽仙鹤。
    如今钥匙已?经握在了她的手上,她又当如何作为?呢?
    兰殊犹疑了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沉吟片刻,言语温柔:“我刚刚看了,公主在学软舞《绿腰》?其实好看的舞蹈不一定要柔的,近年兴起的健舞《胡旋》,柔中带刚,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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