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喵呜~”
黑煤球舔了舔韩榆的下巴,舌头上倒刺的剐蹭感让他翻涌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
韩榆臂膀松了松,没放开壮壮。
怀中沉甸甸的黑煤球好似稀世珍宝,韩榆小心翼翼地捧着,低头用面颊轻轻蹭了蹭。
他喊:“壮壮。”
“喵呜?”
粉色的肉垫啪叽拍在鼻梁上,一点都不疼,猫叫声却逐渐暴躁。
铲屎的你好烦喵!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韩榆眼角眉梢是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喃喃自语:“这就是所谓的惊喜吗?”
仿佛在回应韩榆的问题,隐隐有一缕微风拂过手背。
“谢谢。”韩榆诚恳且不乏激动地说。
韩榆以为,几年前在云远府,他和壮壮就已永别。
他怎么都没想到,和猫主子能有重逢的一天。
热泪盈眶倒也不至于,可心头的激荡久久难以平静。
他想,从今往后,韩宅又要热闹起来了。
韩榆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向放置碧绿色罐子的地方。
——挡灰的帕子散在案头上,存在感极强的罐子已然消失不见。
韩榆长舒一口气,语调轻快:“欢迎回来。”
“喵呜~”
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喵还是捧场地回你一句。
韩榆轻抚着壮壮整洁如新的乌黑油亮的皮毛,打开柜子,从最顶端的格子里取出鹅黄色的超大只猫窝。
把黑煤球放进猫窝里,韩榆轻声细语道:“今晚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再让人
给你准备新的。”
准备十个,一旬不重样,每天换着睡。
当然,如果壮壮想要睡他的床,在他的枕边,韩榆表示也不是不行。
前提是它要擦干净爪垫,否则会在床单上留下梅花印。
“喵呜~”
壮壮趴在猫窝里,冲韩榆晃了晃尾巴。
韩榆去屏风后洗漱,穿着亵衣躺到床上。
闭上眼,发现他根本睡不着。
这一天,韩榆经历了太多事情。
班师回朝,获封文武伯。
从世界意识的口中得知过往一切。
壮壮死而复生。
这三件事,每一件都让韩榆血液沸腾,心脏鼓动着,心跳如雷。
壮壮不知何时离开了猫窝,悄无声息地跳到他的枕边,趴成巨大一滩。
韩榆习惯性地给它顺毛,从那舒适的呼噜声,可见他的手法未见生疏。
顺着顺着,壮壮睡着了。
韩榆收回手,越发的精神抖擞,一丝睡意都没有。
明天还要上朝,吏部也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还有火药营。
韩榆掌管的火药营在此次战役中立下大功,永庆帝又是个疑心深重的,谁都信不过,索性让韩榆继续负责火药营的相关事宜。
公务繁多,将来一个月,甚至更久他会忙得脚不沾地。
但他每个毛孔都透着兴奋,让他难以入眠。
韩榆闭眼酝酿睡意,结果仍是枉然。
索性作罢,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不走寻常路,从后院的围墙翻出去,在窄巷中穿行翻越,直奔城东而去。
.....
长平公主府。
越含玉也还没睡。
晚间的宫宴她并未出席,但作为禁军副统领,越含玉完全有资格远远瞧上韩榆两眼。
瘦了许多,身姿挺拔一如既往。
吩咐明珠为韩榆准备乔迁礼,越含玉预备洗漱入睡,底下的人又送来大魏的情报。
原计划取消,越含玉让明珠多点了几根蜡烛,照得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亮如白昼。
她在灯下翻阅情报,清冷如月的面孔难辨喜怒。
明珠候在一旁,安静得像个假人。
“笃笃笃——”
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
越含玉眼也没抬:“开门。”
明珠不疑有他,上前拉开房门。
看清来人后,明珠嗓音平和,不含一丝意外:“公子。”
韩榆颔首示意,跨过门槛径直入内:“深更半夜不睡,在看什么?”
越含玉素白的手指放下情报信,声线和缓:“你不也没睡?”
韩榆理直气壮:“你我许久未见,我甚是想念,所以就过来了。”
越含玉眉宇间冰雪消融,化作一抔溶溶春水。
“这是什么?”韩榆坐下,倾身看了眼,“大魏的情报?”
越含玉嗯了一声。
韩榆半点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顺手也给越含玉添了一杯,慢条斯理道:“这是打算对大魏动手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知是不是越含玉的错觉,这茶没有一丝涩意,饮下后满口香甜,“先让他们狗咬狗,谋而后动。”
韩榆就不再问了,她既然有了安排,行
动前必然不会隐瞒他。
“正事要紧,我不走。”
越含玉勾了下唇,继续浏览情报信。
两人不说话,只在灯下并肩而坐,就十分美好。
韩榆喝完一杯茶,越含玉也看完了。
已是下半夜,月夜寂寥宁静,唯有蜡烛爆裂的“噼啪”声悦耳作响。
越含玉偏过头,白瓷般细腻的侧颜朝向韩榆:“可要留宿?”
韩榆手指抽搐了下,心跳加速,面上却不动声色:“不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睡。”
说罢起身欲走,却被越含玉牵住了衣袖。
“阿梧。”
韩榆心头一软,在对方站起来的第一时间轻轻拥住她。
房间里,年轻男女的身量十分般配,影子映在墙上,相依相偎。
韩榆下巴轻蹭越含玉的发顶,又偏了下头,啄吻眼角那一粒小痣。
越含玉眼睫轻颤。
“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韩榆低下头,附在她耳畔,“我一直很爱你。”
“一直。”
翌日天未亮,韩榆着二品紫袍,乘马车前往皇宫,上早朝。
途中偶遇沈华灿,韩榆弃了马车,和好友共乘一辆。
韩榆与沈华灿描述边关风貌,风沙,落日,以及当地淳朴的百姓。
“......当时情况万分凶险,若非我及时带人赶到,陆兄怕是要掉下断崖,摔得粉身碎骨。”
嘉元关的断崖可不似徽州府的新安江河堤,又高又陡,险峻无比。
人从断崖跌落,绝无生还的可能。
沈华
灿闻言,很是为陆听寒庆幸:“陆兄吉人自有天相,日后定然一帆风顺,无灾无难。”
韩榆不置可否,话题自然而然地引申到安王和梅仲良的身上:“安王回京已久,你可曾见过他和梅仲良?”
“陛下命安王在安王府好生休养,算是变相的禁足,至于梅仲良......因为他的决策失误,导致数千人死在魏军的埋伏下,陛下震怒,他回京当天便在御书房召见了他。”
“据说陛下罢免了他的官职,还收走他手里的虎符,镇国将军的爵位也撤了回去。”沈华灿面无表情,是另一种形式的冷漠,“许是没脸见人,回京数月一次都没在人前现身。”
韩榆摸了摸下巴,兀自揣测道:“如今大越打了胜仗,关通天对嘉元关的掌控大大加强,那位的耐性怕是已经告罄,多半不会再留他。”
沈华灿只一哂:“希望如此吧。”
他和祖父失望太多次,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韩榆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
......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全公公唱完,即刻有官员出列,向永庆帝禀报朝中要事。
时隔半年再次回归,韩榆敛眸垂首,全程一言不发,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下半夜,他从公主府回去,短暂地睡了两个时辰。
醒来后,韩榆发现他因为世界意识的失误而遗失的记忆回来了。
一切与世界意识的叙述完全相符,不过在韩榆看
来,他不算失忆,更像是记忆错乱。
他认为自己还是个五岁的孩子,甚至幻想出穿书前在大楼里打丧尸的画面。
还有小白。
凌梧的日记里曾提到过,说小白不好了。
事实就是,小白作为韩榆的伴生植物,与他的寿命是完全绑定在一起的。
韩榆的寿数已到日暮西山的时候,小白作为他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情况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世界意识治愈了韩榆千疮百孔的身体,让他成为真正的人类,实验体的种种弊端消散殆尽,小白自然恢复如常。
而且它的意识和韩榆紧密联系在一起,韩榆记忆错乱,小白也跟着错乱了。
时至今日,一切回归正规......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高亢洪亮的声音打断韩榆的沉思,他循声望去,是都察纪御史。
出了名的头铁,不惧权势,正气耿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纪御史是永庆帝的人。
韩榆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这个秘密。
纪御史不仅热衷于捉朝中大臣的错处,还总爱跟跟永庆帝唱反调,时常气得永庆帝面红脑胀大动干戈。
大臣们不止一次慨叹,纪御史能活到今天,怕是祖上十八代老祖宗都在阎王殿里求阎王别收他,这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在天子和同僚的底线上来回横跳。
那天韩榆跟越含玉讨论朝中局势。
谈及纪御史,越含玉随口来了句:“他是皇帝的人,多年来为皇帝扫
清不少障碍,用得极为趁手的一把刀,没榨干他的价值,皇帝怎会让他轻易死去?”
韩榆回过神,看向纪御史的眼神微深。
永庆帝:“准。”
纪御史声如洪钟,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上。
“微臣要状告前镇国将军梅仲良借职务之便长期向外族出售军械,十多年来谋取不义之财数百万两。”
“永庆三年,沈寒松沈大人无意中发现梅仲良与外族之间的勾当,欲向陛下告发,却被梅仲良先一步察觉。”
“为杀人灭口,梅仲良向沈家族老许以重利,沈家族老为利所诱,残忍毒杀了沈寒松。”
大臣们:“!!!”
你说什么?
梅仲良?
对外出售军械?
“沈寒松是谁?”
“沈寒松,前前任国子监祭酒,沈大儒的独子,现任国子监祭酒的父亲。”
“嘶——今儿有大热闹看!”
震惊过后,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沈华灿。
沈华灿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究竟什么表情、什么态度。
靖王第一个跳出来,义愤填膺地怒斥:“勾结外族乃是诛九族的大罪,更遑论梅仲良还向外族出售大越兵器,简直罪不可赦!”
靖王此言一出,他的拥趸们相继出列。
“梅仲良嚣张妄为,毒杀朝廷命官,更犯下通敌大罪,陛下您绝不可姑息!”
“陛下,梅仲良当处以极刑,你万万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呐!”
靖王一脉对眼下的情况乐见其成,他们巴不得趁此机会让梅仲
良永无翻身之地,让安王元气大伤。
——尽管安王成了个残疾,但作为自家王爷曾经的对手,谁都乐意看他落魄痛苦。
反观安王一脉的拥趸,竟无一人站出来为梅仲良说话。
安王与大位彻底无缘,对他们而言也就没了利用价值。
一朝失势,树倒猢狲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至于被梅仲良利用的沈家族老,沈氏除沈绍钧这一房,无一人在朝中为官。
即便有与之交好的,也不愿淌这浑水。
上首,永庆帝浑浊的眼里一派风雨欲来:“纪爱卿状告梅仲良,可有什么证据?”
纪御史早有准备,他呈上一本册子:“启禀陛下,这是微臣偶然得到的梅仲良和外族往来的账目清单,上面详细记载了永庆二年梅仲良对外出售武器五千件,获利数万两。”
全公公走下来,取来账本交给永庆帝。
“此为物证,至于人证......”纪御史迟疑了下,“沈家族老早已去世,陛下尽可传召其子觐见,真相如何一问便知。”
永庆帝大手一挥:“准!”
黄信领命出宫,亲自前往沈家“请”沈家族老的两位公子觐见。
一行人来到沈家,只见到沈二老爷,却不见沈三老爷的身影。
黄信找人盘问,沈家的下人被禁军的盔甲长剑吓软了腿,无视沈二老爷眼睛快要挤抽筋,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什么都说了。
“官爷饶命,三老爷在......在藏香楼!”
藏香楼
,越京数一数二的青楼,多年前更是因为当时的花魁——初蕊姑娘在花魁游街时露出三寸金莲的真面目,一度让藏香楼声名大噪,前来一探究竟的人络绎不绝。
大清早不在家,那么这位沈三老爷极有可能彻夜未归,直接宿在了藏香楼。
再看面前的沈二老爷,一身脂粉香,也是从某个侍妾被窝里刚爬出来。
一个二个的,全是酒囊饭袋。
没了沈大儒,沈氏当真愈发没落了。
不知他们的爹可曾后悔当初被梅仲良收买,做出毒杀同族子侄的恶行。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一旦查明真伪,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
黄信带着禁军敲开藏香楼的大门,把搂着姑娘睡得正香的沈三老爷从床榻上拖下来,一路拎进宫。
“尔等速速招来,沈绍化是否毒杀了沈寒松?”
沈二老爷和沈三老爷很多年没见过这种阵仗了,软脚虾似的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众人面露鄙夷,都不屑看他们一眼。
身为沈大儒的隔房侄子,沈寒松沈大人的堂兄,沈祭酒的堂伯,真是两坨烂泥扶不上墙的腌臜玩意儿。
文官最末,几位大臣窃窃私语。
“没记错的话,沈绍化嫡长子当年也是因为卷进了安王的案子被流放,直接死在当地了吧?”
“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是有这么回事。”
“啧啧,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所以从始至终,这件事背后的真相都有迹可循。”
“小声些,
当心陛下听到。”
“我怎么觉着......”
山羊胡大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需永庆帝开口,只戴首辅和蔡次辅两人,就吓得沈二老爷、沈三老爷鹌鹑一样直哆嗦。
天子在上,蔡次辅还是沈绍钧的弟子,沈寒松的师兄,他二人不敢隐瞒,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回陛下,毒杀沈寒松确有此事,父亲说只要大房在一日,二房就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正巧梅大将军抛来橄榄枝,父亲就做了回恶人,收买了沈寒松院子里的下人,把毒药下在他的饭菜里。”
沈二老爷说完,沈三老爷不甘落后,邀功般的高声道:“陛下若不信,父亲当年的书房里有一封信,正是来自梅大将军。”
禁军再次动身前往沈家,根据沈三老爷的提示找出他口中的那封信。
永庆帝看完信,面色阴沉地把信纸攥成一团,砸到沈三老爷的头上。
“狼狈为奸戕害朝廷命官,当真好大的胆子!”
“人证物证俱在,来人——”
“刑部尚书鲁宁即刻随禁军前往梅家,捉拿私通外族谋害大臣的梅仲良。”
“抄家、夷三族、午门斩首!”
“另,贵妃梅氏虽是外嫁女,但同样出身梅氏,着褫夺贵妃之位,降为贵人。”
贵妃和贵人,二者只一个字的区别,在后宫中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整治梅家,彻彻底底地把兵权全部捏在手里。
“即
刻施行,不得有误!”
鲁宁退出金銮殿,带着禁军前往梅家。
全公公也离开了,去后宫传永庆帝口谕,并请梅贵人移宫。
“此外,沈爱卿赤胆忠心,着追封他为义勇伯,三代始降。”
永庆帝的话语如同一滴冷水掉进热油锅里,金銮殿上瞬间炸开了锅。
陛下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否则这两日为何一反常态,先是封韩榆为文武伯,今儿又追封沈寒松为义勇伯?
这年头超品伯爵也太不值钱了,想发就发一个。
再这么下去,越京城里掉下一片瓦,估计就要砸中一个当朝伯爵!
比起同僚,韩榆看得更深,也更清楚永庆帝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
他从来都知道沈绍钧受了委屈。
但是他不能拿梅家如何。
在彻底扳倒梅家之前,他只能对不起启蒙恩师沈大儒,装作对一切都不知情。
如今真相大白,成功将梅仲良钉在了耻辱柱上,自然要补偿恩师一番。
封赏爵位是最好的方式。
可惜师公再也看不到了,他也不稀罕这迟来的补偿。
“退朝——”
永庆帝起身离开,靖王见状傻了眼。
这就完了?
梅氏作为安王的母族,梅仲良通过无耻手段谋取来的百万家财肯定有安王的一份。
靖王都能看出来,没道理永庆帝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父皇为何不一同处置了安王?
靖王心中焦急,疾步追了上去:“父皇!”
永庆帝准备上龙撵的动作一顿:“老十?
你有什么事吗?”
“父皇,三哥那边......”
话未说完,就在永庆帝陡然沉下的脸色中戛然而止。
“老十,老三是你兄长,你身为嫡皇子,理应友爱兄弟。”永庆帝脚踩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戴氏的嫡子,“朕政务繁忙,无暇顾及老三,今天老十你替朕走一趟安王府,看你三哥的情况如何了。”
靖王一颗心沉到谷底。
都这时候了,父皇还在护着身为受益者的越英颉吗?
为什么?
凭什么?
就因为越英颉没了一只耳朵,所以大越律法都要为他让步?
“老十。”
永庆帝雄浑的声音唤回靖王飘远的思绪,他扯出一抹笑,拱手行礼:“是,儿臣遵旨。”
看呐,这就是皇子和九五之尊的区别。
皇子再怎么尊贵,也比不上他的父亲,当今圣上。
唯有坐上那个位置,掌握生杀大权,才能杀光一切碍眼之人。
靖王带着永庆帝赏给安王的东西出宫去了,永庆帝也登上龙撵,回到御书房。
远处的宫墙下,康王围观全程,深色的阴影完美掩饰了他脸上的讥讽。
真不愧是他的好父皇。
眼看梅氏倾覆,唯恐戴氏张狂,强行拉安王一个残废跟靖王打擂台。
打压制衡,绝不容许任何一方做大,威胁到自己身为帝王的权势。
康王不由庆幸,他没在宸王死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到人前,向父皇和满朝文武展露自己的才干。
否则的话,永庆帝一定会
拉他和靖王打擂台。
康王自认为势单力薄,暂时没有和靖王一争高低的能力。
看着远去的帝王仪仗,康王冷笑着,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兔死狐悲的凄凉。
防来防去,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什么也没守住。
可悲。
可叹。
不止父皇,还有他。
原本说好晚上去韩宅吃酒,可谁让纪御史突然弹劾梅仲良,韩榆只能临时取消计划。
“陛下派人修缮伯府,半月后我搬过去,乔迁宴并不打算宴请太多人,到时候再聚如何?”
众人自无异议。
下值后,韩榆和沈华灿、两位师叔一同前往沈家。
四人在沈绍钧牌位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沈华灿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说给沈绍钧听,之后又去沈寒松的牌位前。
韩榆和沈华灿再次磕头上香,两位师叔和沈寒松是平辈,只上了三炷香。
“爹,今天......”
沈华灿把在沈绍钧牌位前说的话复述一遍,说给沈寒松听。
蔡文跟韩榆使了个眼色,三人悄声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沈华灿。
两位师叔没有久留,在天黑前回去了。
韩榆不放心好友,和孙管家守在门外。
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沈华灿打开门走了出来。
对上孙爷爷和好友关切的目光,沈华灿倏然红了眼。
他说:“祖父不会高兴的。”
即便他成了义勇伯,即便大仇得报。
可生前没能实现的事情,即使在死后实现了,又有什么意义
?
遗憾终究是遗憾,不会因为迟到了二十三年的补偿得到圆满。
韩榆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了沈华灿一个拥抱。
......
韩榆重回吏部,还要兼顾火药营的事务,比去年更加繁忙。
好在他余威尚存,吏部官员对他无有不从,倒也省心不少。
梅家被抄家后,包括梅仲良在内的梅氏三族几乎塞满刑部一半的牢房。
禁军忙活了大半天,梅家和皇宫两点一线跑了十多趟,才把从梅家抄出来的堆积成山的财物送入国库。
韩榆粗略了解过,至少有六百万两。
巨大的数额震惊了整个越京,恰逢三年一度的选秀,不少大臣卯足了力气,动用所有的人脉关系,只为把自家姑娘送进宫当娘娘。
在他们看来,梅氏能有如此万贯家财,全是沾了宫里梅贵妃的光。
某些目光短浅之人妄图效仿,全然忘了梅氏本就是八大世家之一,即便没有前梅贵妃,现梅贵人,也能傲然藐视他们所有人。
不过韩榆没有对选秀多加关注,更不在意永庆帝后宫多出几个年纪可以做他女儿的嫔妃。
半月后,韩榆带着壮壮搬到伯府。
当天,永庆帝派全公公送来诸多赏赐,并黄金百两。
蔡文和齐冲送来乔迁礼,朝中同僚也送来很多。
送走了全公公,韩榆让韩一把东西送去库房,招呼大家前往饭厅。
饭厅里摆了几张桌。
大家围桌而坐,喝酒吃菜,谈笑风生。
萧水容和苗翠云拣
着软和的吃食夹给齐大妮,谭绣芳和陈慕青、蔡清妍边吃酒边谈笑。
另一边专门为小孩子定制的矮桌上,韩文锦让席婧雪、沈元琅乖乖吃饭。
“小孩子不要挑食,小心长不高呦~”
小小的姑娘板着脸,模样像极了韩松,看得人忍俊不禁。
壮壮舔了舔爪子,尾巴搭在韩榆的鞋面上,喉咙里发出懒洋洋的呼噜声。
韩榆收回视线,举起酒杯。
“来,今夜不醉不归。”
韩松、沈华灿、席乐安、顾复和祁高驰纷纷举杯,面上流露出真心实意的愉悦笑容。
“不醉不归。”
杯中清冽的酒液微晃,映出一轮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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