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韩榆看着染血的脸,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愕然。
“......阮景璋?”
怎么会是他?
在韩榆的构想中,杀了梁妃,进出刑部大牢如同在自家后院闲逛,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必然是王爵公侯一类人。
不仅他,韩松和越含玉也是同样的想法。
唯有这样,才有足够施展的空间和能力。
韩榆表示他这辈子都没想到,阮景璋会和大魏扯上关系。
他曾经把平昌侯府查了个底朝天,连阮鸿畴八岁尿床都查出来了,偏生没查出一丝一毫大魏细作的痕迹。
阮景璋是细作,那阮鸿畴呢?
“见鬼。”
韩榆有点怀疑人生,开始思考他的情报网是否真的牢靠。
但细细想来,还是有迹可循。
跛足道士迫于大魏细作的淫威,在阮家胡言乱语,说什么命格有异,与阮鸿畴相克。
阮氏盘踞越京百余年,即便到了阮鸿畴这一代已经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阮家的势力加上大魏细作多年来在大越发展的人脉,想杀一个嫔妃,让刑部大牢里的人改口,简直易如反掌。
至于高国梁和贾昊,他们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必要时可以轻易舍弃。
他们一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局中人,临死前还被榨干仅剩的利用价值。
韩榆思绪流转,病危忽略阮景璋落在自己身上那宛若毒蛇般阴鸷的目光,满含杀意。
阮景璋看
着从头到脚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喉咙里藏着个破风箱,含着血嗬嗬作响:“你是谁?”
韩榆不予理会,松开钳住他脖子的手:“带走吧。”
沙哑阴冷的嗓音穿透夜色,显然不是他原本的音色。
自有黑衣人上前来,无视阮景璋多处骨骼断裂,粗暴地将其捆缚起来。
越含玉走过来,声线是如出一辙的沙哑:“我这边也解决了。”
韩榆嗯了一声,命人清扫战场,和越含玉走远了些。
“想不到竟然是他。”韩榆揭开面罩,露出紧抿的唇,吐出一口浊气又扣回到脸上,“还是说,他只是一条中不溜丢的鱼,真正的大鱼还没钓上来?”
越含玉很理解韩榆的复杂心情,轻拍他的小臂,温言宽慰道:“即便不是,他在大魏细作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算收获颇多。”
韩榆按了下被阮景璋划破的衣料,低声咕哝:“阮景璋身手非常好,所以以前是在藏拙?”
当年他用匕首刺穿阮景璋的左手,后者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或许吧。”越含玉漫不经心道,“今夜的动作已经打草惊蛇,又涉及阮氏一族,还得跟皇帝透个气。”
提起阮家,韩榆顿时来了精神,把是否藏拙的疑惑抛诸脑后:“下面我就不插手了,你自行安排可好?”
越含玉应好,临走前借着墙壁遮挡,迈步上前,轻松拥了韩榆一下。
韩榆失笑,冷沉的眸子回暖:“注意安
全,我先走了。”
“至于阮景璋和阮家......”韩榆沉吟片刻,说了个人名,“你可以去找她。”
“好,交给我。”
越含玉目送他离开,这才折返回去。
韩榆的战斗已经结束,她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宫里的那位,可比数十个灰衣人难缠得多。
需要好好考虑,怎么把他糊弄过去。
还有阮家,索性趁此机会,让它永远消失。
黑衣人来去无声,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
韩榆和阮景璋缠斗的房顶下,当家人被吵醒,骂骂咧咧往外走。
“我到要看看,是哪个混蛋半夜不睡觉......咦?这水泥地好端端的怎么裂开了?”
男人蹲在地上研究半天,最终得出被什么东西砸坏了的结论。
“这得多重的东西啊,算了,明天去找修路队的人过来补一下。”
男人打了个哈欠,回屋继续睡。
这厢刚闭上眼,外面又响起大动静。
杂乱无章的脚步,铿锵尖锐的金属音,还有断断续续的惨叫,吵得人无法入眠。
男人躺在床上,跟同样被吵醒的妻子面面相觑。
妇人搂紧被子,咕咚咽了口唾沫:“外面怎么回事?”
男人舌头都捋不直了:“我、我不晓得。”
妇人孙氏翻了个白眼,拍了下自家男人:“卢大福,你去看看。”
卢大福疯狂摇头,往被子里缩:“不不不,我不去!”
反对无效。
卢大福被孙氏一脚踢下床,软手软脚地龟速挪到
门口,半蹲下身,从门缝往外看。
月光黯淡,刀剑锵鸣。
锋利的剑刃划破脖子,大股的鲜血飚出,为这难念的长夜增添一抹艳色。
“啊——!”
尖叫刚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就被一只手死死捂住。
卢大福转动眼珠,从余光看到孙氏惨白的脸。
“叫什么叫?你不要命了?!”孙氏嘴唇哆嗦着,用气音呵斥,“我冷眼瞧着,其中有一方穿着禁军的衣裳,怕是朝廷在捉拿犯人呢。”
“朝廷?”卢大福忽然想到不久前的动静,脸上血色尽褪,“媳妇儿,我刚才差点人没了。”
之前没被吵醒的孙氏:“???”
“瞎嚷嚷什么呢,赶紧回去睡,朝廷的事儿怎么也扯不到咱们老百姓头上来。”
卢大福被孙氏一巴掌拍醒,抹去额头的汗珠,轻一脚重一脚地回屋去了。
刚躺下,屋顶传来噼里啪啦的踩踏声。
迅疾如风,像在人的脑袋上踏过,贴着头皮能剐下一层肉。
卢大福打了个寒颤,唯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有人踩穿瓦片掉到家里来,就这么仰面躺着,睁眼到天明。
翌日,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
卢大福挂着俩黑眼圈,鬼魂一样地飘出门。
左邻右舍正聚一起谈天,说的正是昨夜的骚动。
“昨儿夜里睡得好好的,冷不丁惊醒过来,一直到天亮都没敢睡。”
“谁不是呢,我一家人手无寸铁的,万一有人闯进来,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到
底怎么一回事?”说话的男人往上指了指,“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一群人正激烈讨论着,各种猜测不断。
这时,有个瘦猴儿一样的青年人从远处狂奔过来。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众人异口同声:“什么消息?”
青年叉着腰喘气,边高声道:“我二婶子不是在城东官老爷家干活儿?我过去打听了,二婶子说有人闯进皇宫放了把火,禁军四处追捕纵火之人,这才一夜没个消停。”
“乖乖,跑去皇宫纵火?这人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卢大福捧着碗蹲在门口,呼啦啦喝一口粥。
他听着大家的惊叹和议论,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样兴师动众,不昔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也要追捕,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老天保佑,可一定要太太平平的,他还想安安稳稳活到老呢!
......
就在坊间种种猜测喧嚣尘上的时候,金銮殿上也在讨论这件事。
只是比起百姓的不知内情,他们知道的更多。
“临华宫走水惊动了陛下,陛下命微臣和长平......副统领率领禁军全城捉拿刺客。”
“这些刺客全部接受过严格专业的统一训练,且昨夜是一场近乎自杀式的进攻,要么主动撞上刀剑,要么咬破口中毒囊,顷刻间毒发身亡。”
黄信说完,在一片吸气声中退回原位,越含玉施施然上前。
“儿臣与黄
统领兵分两路,经过一番恶战,刺客的下场与黄统领遇到的一般无二。”
“之后,儿臣在红袖街发现刺客的藏身之地,发现有一人在诸多灰衣人的掩护下离开,便带人追上去。”
“灰衣人以命相护,最终尽数身亡,好在儿臣最后顺利抓到他们掩护的人。”
顶着文武百官各异的注目,越含玉气定神闲道:“儿臣摘下他的面罩,发现此人正是阮景璋。”
犹如一滴冷水落入热油锅里,金銮殿上炸开了锅。
“阮景璋?是我认识的那个阮景璋?”
“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韩榆敛眸,掩下眼底浓郁的笑意。
临华宫,距离帝王寝宫朝阳宫最近的宫殿。
本来是宸皇贵妃的住所,她薨逝后便一直空置着,宫人也走了个干净。
空无一人的宫殿,最适合做文章了。
韩松似有所觉地看过来,捕捉到他细微的情绪波动,无奈叹了口气,正过脸去。
昨夜韩榆和越含玉的行动,他属于知情人。
白天时,韩榆问过他要不要一起,韩松婉拒了。
一来是相信两人的能力,二来也不想做那硕亮的电灯泡。
——电灯泡这个词还是韩榆跟他说的,昔日被韩榆用在他和谭绣芳身上,今日可算还了回去。
上首,永庆帝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就在不久前,他收到宸郡王在前往封地途中服毒而亡的消息。
嫔妃和亲子到底是有区别的。
宸皇贵妃薨逝,
永庆帝心中伤痛,但更多的是对戴氏的痛恨和无力。
宸郡王万念俱灰自尽,永庆帝后悔不迭,铺天盖地的痛苦快要将他淹没。
永庆帝知道这一切是针对宸郡王的阴谋。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与大魏细作正面对上,便只能装聋作哑,让事情尽快了结。
他的本意是想让宸郡王离京避难,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眼下又出事故,永庆帝只能按下伤痛,问下方的越含玉:“长平,你连夜审问阮景璋,可审出什么来了?”
人是越含玉抓到的,彼时永庆帝心烦意乱,懒得再指定其他人,索性让她继续负责阮景璋的后续审讯。
纷乱无休无止,他们越来越过火,甚至把手伸到了皇家子嗣的身上。
这次更是不知死活,在宫里闹出大乱子。
永庆帝想,或许是上天在警示他,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永庆帝此言一出,成功让越含玉又一次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靖王扭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同父同母的姐姐。
容貌昳丽,气势逼人,轻易便能攫取住所有人全部的注意力。
这样的机会本该属于他的。
只因越含玉是禁军副统领,这样万众瞩目的机会平白落入她的手里。
真不爽啊。
靖王握紧拳头,看向他的三个兄弟。
宁王神色平和,康王低头垂目,唯独安王,满脸的忿忿不平。
想必也因为越含玉大出风头而不高兴呢。
安王不快活,靖
王就快活了。
也罢,姑且让越含玉风光一回。
她一个女人,有点虚荣心也很正常,此事非同小可,父皇定然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她的。
“启禀父皇,长平在红袖街刺客的藏身之处发现了疑似大魏文字的书信,又在阮景璋小臂内侧的皮肤下发现了‘魏’字刺青。”
“轰——”
越含玉轻飘飘丢下一枚重型炸弹,炸得在场众人耳晕目眩。
“大魏?”
“阮景璋是大魏人?”
“阮氏一族从建国伊始就存在了,阮景璋不可能是大魏人,我更倾向于他和大魏人狼狈为奸。”
“若真如此,阮景璋岂不是犯下了通敌叛国的大罪?”
阮家的姻亲低头含胸,生怕被人注意到,更怕被陛下迁怒。
他们又惊又恐,在心里把阮景璋骂得狗血淋头。
就在这时,戴首辅出列:“陛下,仅凭一封书信和一个‘魏’字便认定阮景璋是大魏细作,是否过于草率了些?”
议论声戛然而止,官员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用微妙的眼神看着戴澹。
没记错的话,长平公主可是他的外孙女。
大庭广众之下拆外孙女的台,这样真的好吗?
永庆帝目光转向越含玉,看她如何辩驳。
越含玉看了眼戴首辅,不疾不徐道:“启禀陛下,就在早朝之前,阮景璋招供了。”
戴澹眼神微暗,面色更显冷硬。
所有人:“!!!”
永庆帝笑了,身体前倾,急急追问道:“如何?他都招了什么
?”
越含玉拱了拱手,细细道来。
“阮景璋承认了自己大魏细作的身份,二十几年前就成为大魏安插在大越的一枚钉子。”
“此次行动原本是想让朝阳宫走水,谁料夜里吹了东南风,这才烧了临华宫。”
弑君!
所有人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字。
“阮景璋说,他没想到会这么快暴露,在他的计划中,打算先拿下吏部,再凭借吏部尚书的职权往各部安插人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陛下竟绕过他这个吏部侍郎,任命韩榆为吏部尚书。”
“这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不得已之下,只能更改计划,转移目标。”
永庆帝皱眉,他有种预感,接下来他会听到一件非常震撼人心的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肃声问道:“转移目标?”
清凌凌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殿宇内,如同一柄小锤敲在心头,直敲得人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阮景璋以安王的名义,向南阳侯钟赫抛出橄榄枝,欲间接掌控工部。”
安王:“???”
“然钟赫刚正不阿,不欲与阮景璋同流合污,便言辞拒绝了。”
“阮景璋恼羞成怒,准备除掉南阳侯,让自己的人上位。”
自己的人?
哪位?
“此人正是高国梁。”越含玉扬声道,无视众人呆滞的表情,忽的话锋一转,“眼看南阳侯落难,他又盯上了礼部。”
“陛下查出高国梁嫁祸南阳侯,高国梁便顺水推舟,咬出贾昊。”
康王手指一颤,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两下。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会有举人状告贾昊借职务之便公然索贿。”
“贾昊一案中,前任国子监祭酒告发阮景璋科举舞弊,陛下罢免了他的官职,并褫夺阮氏一族的爵位。”
“阮景璋远离朝堂,又一次被打乱了计划。”
“昨夜临华宫走水,便是他们自乱阵脚后的全力一击。”
“若陛下不幸命丧火海,他们便可功成身退。若陛下侥幸逃脱,他们也能掩护阮景璋离开。”
永庆帝听完怒不可遏,当场摔了手边的奏折。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越含玉继续说:“最最严重的是,他们盗走了嘉元关和越京布防图,已经送出大越了。”
所有人:“!!!”
若说阮景璋先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单纯扰乱朝纲,盗走布防图就是将大越置于万分危险的处境。
一旦嘉元关失守,魏军必然长驱直入,攻入皇城不过时间问题。
等到那时,他们可就完蛋了!
安王整个人都不好了,顿觉耳晕目眩。
嘉元关布防图在外祖父手中,而越京布防图,有一半在他那京营指挥使的舅舅手中。
布防图失守,他们绝对逃不脱责罚。
正当众人惶恐不安的时候,有禁军入内:“陛下,阮家女击登闻鼓,状告其父阮鸿畴通敌叛国。”
永庆帝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布防图失窃,没心情料理阮鸿畴,随手指了一人:“韩爱卿,你且去府衙走一趟,看那
阮家女所言是否属实。”
众人齐刷刷看向突然被指的韩榆,眼神微妙x2。
世人皆知,韩榆和阮家存在一辈子都难以消除的仇隙。
陛下打得一手好算盘,让韩榆过去,完全不用担心他为阮家遮掩。
韩榆维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不急不缓地行了一礼:“是,微臣这就去。”
韩榆出列,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金銮殿。
言归正传,继续先前布防图失窃的话题。
永庆帝震怒过后,暂且将梅家的失误放到一边,当机立断道:“黄信和长平,朕命你二人即刻出宫,更改京中布防。”
越含玉&黄信:“是!”
二人退下后,永庆帝又道:“另,八百里加急给梅仲良,尽快更改嘉元关布防。”
不管来不来得及,大魏会不会在旨意抵达前进犯嘉元关,布防一定、必须要改!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虽然大魏细作和布防图失窃的事情足够严重,但朝中也有其他要紧事。
眼下一柄大刀悬在上空,百官只能强打精神,陆续出列,禀报朝中要务。
......
这边大家心不在焉地上着早朝,另一边,韩榆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府衙。
阮冬雁满头是血地跪在公堂上,她已经神志不清,可还是死死捏着手里的信件。
袁府尹见了韩榆,如同见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下来。
“韩大人您可算来了,阮家女怎么都不肯把阮鸿畴通敌叛国的证据交给
下官,您快劝劝她。”袁府尹不住地擦汗,“她的伤势挺严重,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本官知道了,辛苦袁大人。”
袁府尹直言不辛苦,然后退到一边。
韩榆蹲下身,迟疑过后把手轻轻搭在阮冬雁的肩上:“阮五小姐。”
阮冬雁浑身一颤,睁开沉甸甸的眼皮。
看清来人后,她眼前一亮,把手中的信件塞给韩榆:“这是我在父亲书房里发现的,你快拿去,拿去给陛下看!”
韩榆接过,看向她血肉模糊的额头:“你的伤......”
“父亲发现我在书房里,就用砚台砸了我。”阮冬雁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不想死,就逃出来了。”
韩榆看向袁府尹:“还请袁大人为阮五小姐请个大夫,时间紧急,本官先回宫了。”
“是是是,自然要请大夫的,韩大人慢走。”
韩榆回以微笑,起身时,听到阮冬雁对他说了两个字。
“谢谢。”
细如蚊蝇,只他们两人能听到。
韩榆微怔,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
阮冬雁轻声应好。
韩榆离开府衙,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永庆帝仔细看了信件,果然是阮鸿畴和大魏左相的往来书信,最早可追溯到十五年前。
“好好好!”
“朕的臣子,朕的子民,一个个成了大魏的走狗!”
思及大魏细作,永庆帝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几年前,云远府发现多名细作,他们起先招认自己是
大魏人,后来梁国兵犯清塘关,这些人又改口,自称是梁国细作。
彼时他装傻充愣,不愿挑起两国争战,叫停了皇家暗卫的进一步调查。
现在想来,能让这些人改口的,十有八.九是阮景璋。
“来人,阮鸿畴、阮景璋通敌叛国,罪无可恕,抄家、夷三族、午门凌迟!”
“阮家女大义灭亲,告发有功,册封为明荣乡君,赐乡君府一座,并黄金千两!”
“韩爱卿,由你带领禁军前去抄家!”
韩榆低眉顺目:“微臣遵旨。”
奉命抄家的韩大人远去,众人表情微妙x3。
不愧是你,索命判官。
继诸多辉煌战绩后,又添一个......啊呸,是两个下地狱的倒霉蛋。
虽然通敌叛国是万人憎恨的重罪,虽然两个倒霉蛋的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是——
惹谁都别惹索命判官!
大家表示这句话已经深入人心,每天早起默念三遍的那种。
那么问题来了,下一个倒霉蛋是谁呢?
......安王?
不太可能,这位毕竟是天潢贵胄,除非犯下等同于通敌叛国的大罪,否则怎么也不会英年早逝。
被迫接受一众官员目光洗礼的安王:“???”
看什么看?
莫名其妙!
退朝后,安王顺着人流走出金銮殿,想到阮家父子的所作所为,后背冷汗直冒,心中庆幸万分。
原来阮景璋对吏部尚书之位势在必得,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为了大魏的蚕食计
划。
幸亏没成功,幸亏早早和他撇清了关系,否则就算他有三百张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去后得仔细排查,把可疑之人统统踢出门去。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正想着,肩膀猛一疼。
扭头看去,是一脸神不属思的康王。
安王顿时恼了:“干什么呢?走路不看路的吗?”
康王习惯性低头,小声认错:“对不起皇兄,我方才想事情,没注意到你。”
安王想到被阮景璋拖下水的贾昊,不由对他报以同情的眼神,冷哼一声就走了。
康王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阴狠一闪而逝,很快转为焦躁。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知道自己势单力薄,难成大业。
所以当马先生主动找上门,康王毫不犹豫地接纳了他。
之后几年,他与虎谋皮,借马先生步步为营,终于为自己报仇。
贾昊,贾元霜,越英乾。
可他始终不清楚,这位马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现在他知道了。
就在越含玉提及阮景璋针对贾昊,针对礼部的计划的时候。
马先生背后之人,是阮景璋。
就在昨天,他还因为除去心头大患而沾沾自喜。
谁料只过一夜,他又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阮景璋那么厉害,那么有手段,怎么会被禁军捉住?
越含玉审问,阮景璋会供出和他的合作吗?
康王不确定。
他打算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
为了他的宏图大业,只能委屈阮景璋了。
韩榆步行出宫,前去抄家的
禁军已经先他一步出了宫门。
策马行进,街道两旁的房屋行人快速后退。
所经之处,百姓大多都在讨论不久前禁军的大规模出行。
“我就说准没好事,肯定是哪家官老爷不安分,惹上事儿了。”
“这么大阵仗莫不是要砍头抄家?”
“很有可能,可惜他们跑得太快,不然我就追上去看一看热闹了。”
韩榆穿风而过,将所有声音甩在身后。
早在越含玉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韩榆就推断出了她的整个计划。
先从昨夜捕获的灰衣人口中挖出大魏细作的藏身地点,挨个儿挑衅一遍。
与此同时,让人在临华宫放一把火。
通过挑衅,大魏细作应当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全部。
这时候,他们一般会掩护最重要的人离开。
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越含玉让人扮作阮景璋,带着禁军跟他们玩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阮景璋”成功拿下,再来一招偷梁换柱,把真正的阮景璋塞进刑部大牢。
越含玉针对阮景璋的审问必然没有外人参与,也就不用担心她和韩榆夜间的行动暴露。
再然后,就是在早朝上说明一切。
让韩榆没想到的是,阮冬雁竟然知道他曾经对她施以援手。
这也算意外之喜,只是小姑娘不幸受伤流血,瞧着还挺严重。
至于把阮景璋交出去后,他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韩榆完全不担心。
这不是还有康王么?
越含玉留着康王,可不是
只打算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她要的,是让康王去解决阮景璋这个大麻烦。
希望康王给力一点,不要让他失望。
......
韩榆赶到阮家,禁军已经开始了抄家行动。
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古籍名画、绫罗绸缎被粗暴地塞进箱子里,由禁军抬出来,“砰”一声扔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远处是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大门旁跪着乌泱泱的人——都是阮家的下人。
阮鸿畴和钟氏以及阮家小辈灰头土脸地跪在另一边,愤怒而又不甘地看着禁军搬动曾经属于他们的东西。
钟氏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轻些!这些可都是上好的缎子,弄脏弄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禁军被她吵得耳朵疼,一巴掌上去:“闭嘴!你现在可不是阮夫人,一个将死的犯人,有什么资格呼来喝去?”
钟氏被他抽歪了脸,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腿大呼小叫。
禁军往来不绝,韩榆站在另一边,冷眼瞧着。
他想过阮家的下场,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也罢,早点结束,他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解决剩下的人。
最先发现韩榆的人是阮鸿畴。
他看到韩榆,饿狼扑食般扑了上去:“韩榆!你还敢来!”
我当然敢来。
我不仅敢来,门口这些东西我还要亲自清点。
韩榆负手而立:“阮老爷当心。”
阮鸿畴充耳不闻,不顾一切地向他扑过来。
然而连韩榆
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赶过来的禁军一脚踢翻了。
“啊!”
阮鸿畴沉迷酒色多年,身体早就垮了,外强中干。
这一脚下去,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韩一,扶阮老爷起来。”
原本想要上前的禁军止住脚步,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这边。
韩榆不以为意,看着韩一走过去,搀扶起阮鸿畴。
阮鸿畴借力站起来,狠狠甩开韩一的手:“滚!”
韩一猛地收手,阮鸿畴还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倒。
韩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瞧着枯瘦,还真有点重量。
约摸肚子里都是油水。
阮鸿畴看着近在咫尺的韩榆,恨得牙痒痒,扬起手就要打他。
禁军见势不好,忙要上前来。
“不必。”韩榆轻松拿捏住阮鸿畴攻击他的左手,冲着禁军摇了摇头,温声道,“这位大人,本官想和阮老爷说几句话。”
当朝二品尚书韩榆和昔日平昌侯,如今的阮鸿畴之间的腌臜事儿谁人不知,这禁军就是知情人。
他看韩榆彬彬有礼,迟疑片刻后还是答应了,退到十几步开外。
韩一也跟着后退,退到人群中。
“韩榆你......”
韩榆打断阮鸿畴的无能狂怒,开门见山道:“知道刚才扶你的那人是谁吗?”
阮鸿畴哪里知道,以为韩榆在耍他,挣扎着想要摆脱手上的钳制,但一切努力都是枉然,韩榆的手固若铁钳,任他如何撕扯,仍旧纹丝不动。
“他叫韩一,是我的得力
属下。”
“你脸上这道疤,是他给你的礼物。”
“韩一还有个名字。”
“他叫阮十八。”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临死前最为盛大的一份礼物。
阮十八?
阮?
十八?
阮鸿畴瞳孔骤缩,盛怒之下额头和脖子暴起青筋,鼻孔一张一翕:“韩榆,你这个奸诈小人!”
他想起来了,多年前他派阮十八去太平府处理韩榆。
阮十八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阮鸿畴没多想,以为阮十八死在了韩榆手里,就让阮十九取代他成为新的阮十八。
任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到阮十八竟然会成为韩榆的得力属下。
韩榆怎么做到的?
他用了什么阴邪手段?
还是阮十八背叛了阮家?
阮鸿畴越想越气,口不择言道:“有你这个儿子,是我阮鸿畴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韩榆不以为意,俊美无俦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浅淡的笑容。
“我想,至少要让你死得明白。”
“所谓的命格有异,与阮氏、与阮鸿畴相克都是假的。”
“那跛足道士遭受他人逼迫,故意为之。”
“韩榆是个很好的人。”
“但是你多年如一日的戕害,让他成为一个不那么好的人。”
“阮鸿畴,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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