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琼州,又称小云远。
同样位于大越最南,其混乱程度仅次云远府。
当然,是几年前的云远府。
年初时韩榆特意了解过,现在的云远府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知府清正廉明,百姓吃苦耐劳,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手头宽裕了,官塾和府学迎来更多的读书人。
花神山和轮胎厂为云远府创造不菲的收入,同时也为当地百姓提供许多的就业机会,为生计问题略尽绵薄之力。
韩榆十分欣慰,他已经记不清云远府最初是什么样子了。
眼下永庆帝说,把琼州给宸王......宸郡王做封地,韩榆瞳孔巨震,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所有皇子中,越英乾是最受永庆帝待见的一个,早上还当着朝臣及其家眷的面大夸特夸。
这才几个时辰过去,就从高处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宸郡王涕泗横流,边磕头边哀求:“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儿臣知道错了,求您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丽妃一个女人,又非嫡妻,如何能抵得过三十多年的父子之情?
宸郡王忍下对永庆帝的不满,坚信父皇在说气话,只要他低声下气些,父皇定会回心转意。
“父皇!”
宸郡王的哭求声被匆匆赶来的康王打断,他跪下来,恰好把宸郡王挡在身后。
“皇兄只是一时没经住诱惑,误入歧途,父皇您消消气,千万不
能因为皇兄气坏了身子。”
宸郡王狂点头:“九弟所言极是,父皇您别......”
“夜色已深,不如暂且将皇兄看押起来,令其反省自身。况且这只是莲心的片面之词,儿臣以为父皇还是先派人彻查,待一切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宸郡王不想像犯人一样被关押起来,拼命摇头:“父皇,儿臣没有......”
宸郡王的舅舅表兄以及宸郡王妃父亲见缝插针,跪上前为宸郡王求情。
永庆帝不予理会,命人将三人拖走。
宸郡王喉咙里堵着千斤重的棉花,一颗心沉到谷底。
“父皇您......”当真这般绝情,连儿子的解释都不愿听吗?
“父皇,儿臣送您回去吧,切莫让这血气冲撞了您。”
康王从地上爬起来,作势要搀扶永庆帝。
永庆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看好莲心,丽妃宫中伺候的人也都关押起来。”
全公公应是,折返回殿内,按永庆帝的吩咐去办。
人群中,韩榆看着落汤鸡一样蔫了吧唧的宸郡王,和屡次打断兄长说话,和永庆帝一同远去的康王,饶有兴致地勾了下唇。
“二哥,咱们回去吧。”韩榆转身往回走,待走出一段距离,用气音说道,“我冷眼瞧着,这持续几个月的闹剧快要结束了。”
韩松不置可否:“是结束,同样也是开始。”
席乐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摸着下巴:“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秘密。”
韩榆意味深长地丢下这句,进房间后顺手把门关上。
这其中的水太深,他和韩松都不想让沈、席二人掺和进来。
席乐安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脸呆滞与受伤:“榆哥儿他......他怎能这样敷衍了事?”
沈华灿把手搭在戏瘾犯了的好友肩膀上,拉着他往前走:“席乐安你个笨蛋,自己想。”
席乐安:“???”
“人身攻击?我生气了哈!”
席乐安气得叉腰,忿忿瞪向沈华灿,直看得后者无奈至极。
“有时候我在想,当初我和榆哥儿的开导是不是出了问题,导致你长歪成这样。”祭酒大人摇头叹息,“比起现在,或许我更喜欢以前的你。”
“以前的我?”席乐安不明所以,紧接着心底涌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不、不会吧?”
沈华灿笑容促狭:“你知道榆哥儿是怎么评价那时候的你吗?”
席乐安睁大眼睛,满脸求知欲:“什么?”
“含羞草。”沈华灿说完,松开好友拔腿就跑,“我认为非常形象,你觉得呢?”
“沈华灿你给我站住!”
席乐安被这称呼搞得又羞又恼,既然找不上韩榆,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狠狠拿捏沈华灿一下。
围观全程的韩松:“......”
经此一遭,皇家秋猎提前结束。
众人动身回京,与之同行的还有丽妃的棺椁。
永庆帝一路上没露过面,任凭宸郡王如何叫嚣如何闹腾,始终置之
不理,仿佛没他这个儿子。
回宫后,永庆帝追封丽妃为丽贵妃,以贵妃之礼入皇陵。
除宸郡王一脉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安王和靖王致力于火上浇油,其他人该怎样怎样,照常点卯,照常办差,早起贪黑,活成村口拉磨的骡子。
第二天,韩榆与鲁宁狭路相逢。
见鲁宁行色匆匆,额头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韩榆例行问候:“鲁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急事?”
“的确是十万火急的大事。”鲁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焦躁与惶恐交织,“莲心趁狱卒不备撞墙而亡,我得赶紧将此事禀告陛下。”
韩榆毫不意外,侧身往右退一步:“鲁大人快去吧,这事儿可耽误不得。”
鲁宁点头示意,连走带跑地远去了。
韩榆目送他远去,步行一段路,途径刑部,看见康王从里面出来。
“微臣参见王爷。”
韩榆驻足行礼,身似修竹面如冠玉,颇具文臣的清雅风度。
康王嘴角挂着浅笑:“韩大人这是?”
韩榆不缓不急道:“有些事要去户部一趟。”
“原来如此。”康王并未追问,“那韩大人快快去忙吧,接下来无甚要事,本王打算去看一眼皇兄。”
皇兄,宸郡王。
韩榆扬起嘴角,眼里流露出名为钦佩的情绪:“郡王有您这样的兄弟,一定无比心安。”
康王笑了,又同韩榆说两句场面话,然后扬长而去。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清瘦的身形
,以及庞大的影子。
风一吹,影子像是活了。
张牙舞爪,似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韩榆敛眸整理衣袖,侧首看了眼刑部大门,抬步往户部走去。
......
宸郡王府。
黄昏时分,夕阳将房屋草木渲染成橙红色,温暖怡人。
美景当前,主院的气氛却格外尖锐。
“本王要见父皇!”
“本王是被冤枉的,杀害丽妃的凶手另有其人!”
“说话啊,你们为什么不说话?都哑巴了吗?!”
“别给本王装死,父皇让你们看守本王,可没让你们不把本王这个亲王放在眼里!”
守在院子外面的禁军仍旧不吭声,对宸郡王的斥骂叫喊置若罔闻。
宸郡王被深深的无力和恐惧包裹着,血丝遍布的双眼昭示着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
而事实确实如此。
事发之前,他正与侍妾饮酒作乐,任由酒精蚕食最后的理智。
再睁开眼,发现永庆帝出现在他面前,周遭是乌泱泱的禁军。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质问是否和丽妃有染。
宸郡王慌了,在永庆帝的逼视下竟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他的确和丽妃苟且,不止一次。
可那是丽妃主动勾引在先,美色当前,想必任何一个男人也禁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更遑论,丽妃可是帝王嫔妃,他的庶母。
和丽妃在一起,让宸郡王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刺激感。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持续了几年,直到今天暴露出来。
永庆帝不由分说地将
他降为郡王,还发配到琼州那样穷山恶水的地方。
宸郡王魂飞胆裂,惊怒被惶恐取代,稀里糊涂地认错告饶,稀里糊涂地被禁军带走关起来。
等他彻底冷静下来,才知道他背负的不仅仅是和庶母乱.伦的罪名,还有在庶母怀了自己的孩子后拒不负责,派人将丽妃开膛剖腹,妄图毁尸灭迹。
从贴身伺候多年的内侍口中得知这一切,宸郡王人都傻了。
“本王和庶母苟且,这是事实本王认了。”
“但本王根本不知道丽妃怀有身孕,更没有让人杀她。”
冷静下来后,宸郡王意识到自己中了计。
“我是冤枉的!”
“我要见父皇!”
然而任凭他喊破了喉咙,守在外面的禁军从未理会过他。
两天下来,除了送饭,双方没有任何的交流。
随着时间的流逝,宸郡王被困一隅,恐慌和冤屈快要将他逼疯了。
永庆帝切断了他和外界的所有联系,连找外援都做不到。
又一次和禁军谈判失败,宸郡王回到房间,气急败坏地乱打乱砸。
价值千金的精美瓷器碎了一地,碎片迸溅到脸上,为他添上一道殷红的划痕。
“啊!”
宸郡王双手抱头坐在地上,崩溃嘶吼着。
康王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皇兄。”
宸郡王以为自己出了幻觉,才会到康王宛若仙乐的声音。
“皇兄,几日未见,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宸郡王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幻觉,康王真
的来了。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水面上唯一的浮木,他眼里爆发出惊人的亮色,连滚带爬地起来,跌跌撞撞抓住康王。
“九弟,九弟你终于来了!”
宸郡王声音颤抖着,昔日天之骄子,一朝落魄,说话时竟带上了哭腔。
“你快去见父皇,你跟他说,我是被冤枉的,杀害丽妃的凶手不是我。”
宸郡王死死抓着康王,说着又把他往外推:“什么话都别说了,你赶紧进宫面圣,替我澄明冤屈。”
康王站在原地,眼中闪烁着愉悦和兴奋的诡谲光亮。
他在欣赏。
欣赏宸郡王从高处坠入深渊,孤立无援的狼狈模样。
可惜宸郡王沉浸在将要洗脱冤屈的狂喜之中,低声喃喃道:“九弟,九弟,你帮哥哥一把,等日后哥哥坐上那个位置,绝不会亏待了你。”
康王忽然笑了:“父皇百年之后,总要有人荣登大宝,那么......”
宸郡王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旋即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宸郡王瞳孔骤缩,双眼锁住康王:“你、你说什么?”
他问着,十指扣紧康王的手腕,指甲深陷进去。
康王任由他抓着,无视鲜血淋漓的手腕,语气一如往常,轻且柔和:“皇兄总说来日荣登大宝不会亏待了弟弟,可在弟弟看来,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如弟弟自己坐上去。”
宸郡王触电般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看康王的眼神像在
看什么陌生人。
面前的男人,真是他那个寡言少语,对他唯命是从的弟弟吗?
康王被同母兄长犹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取悦到了,笑容无限放大,诡异悚然。
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就连脏腑都是彻骨的冰寒。
宸郡王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刹那间明白了什么,震怒地看着康王:“是你!”
“不愧是皇兄,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康王伪善地拍了拍手,“皇兄是不是以为,这样你就能洗脱罪名了?”
难道不是吗?
康王亲口承认,外面还有禁军,只要他大喊一声,事关两个皇子,禁军不敢不把事情上报。
康王从宸郡王的神情中得到答案,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就在下午,杀害丽妃的莲心撞墙而亡,狱卒在她的牢房里搜出一张纸条。”
康王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犹如生啖人肉的野兽:“皇兄猜猜,这纸条是谁的?上面写了什么?”
宸郡王不说话,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
至少在永庆帝看来,这纸条是他给莲心送去的。
康王继续说:“父皇龙颜大怒,令皇兄即刻前往封地,体谅我与皇兄兄弟情深,特让我来送你一程。”
宸郡王遍体生寒,忍住敲碎康王每一寸骨头的冲动:“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陷害本王?”
“待我不薄?哈!”康王喉咙里溢出低低的笑声,“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
“这些
年以来,你和母妃外祖父哪个不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用得到我的时候一口一个好弟弟,用不到我的时候又把我像狗一样踢开。”
“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同样都是母妃的儿子,凭什么你越英乾高人一等,而我越英越英祯只能跟在你身后,低三下四俯首帖耳?”
康王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宛若毒蛇攀爬而上,冰冷黏腻。
“我恨你们每一个人!”
“外祖父和母妃死了,现在轮到你了,皇兄。”
康王咧嘴笑,其中的畅快与深意让宸郡王肝胆生寒。
宸郡王不敢多想,可某个猜测在心底扎根,瞬时间长成参天大树。
根茎吞噬他的血肉,枝叶掠夺他的呼吸。
宸郡王没有丝毫逃避的空间,被这棵树、这个念头撑到肢体炸裂,尸骨无存。
是我想的那样吗?
透过康王快意的表情,宸郡王已经得到了答案。
“越英祯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他们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我要杀了你!”
若眼神能杀人,康王早已死了千万遍。
宸郡王朝康王扑过去。
然而他的拳头连康王的脸都没碰到,就被后者反制住。
宸郡王动弹不得,看着近在咫尺,掐着他脖子的弟弟:“所以你每次骑射课垫底,都是假装的吗?”
康王讥诮道:“如果我不藏拙,怕是活不到今日。”
宸郡王掰扯脖子上的手,那只手却固若铁钳,而且有越发收紧的趋势。
“外祖父
素来看不起我,一介臣子竟敢对皇子呼来喝去,如同使唤下人,甚至连最低等的仆从都不如。”
“母妃她唯恐我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从小时候就对我耳提面命,说我如何比不上皇兄,说我如何蠢笨如猪。”
“皇兄你知道吗,为了打压我,每次父皇或者先生考校,母妃都会提前给我喂巴豆粉。”
宸郡王呼吸一滞:“我、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宸郡王,如何会在意一个平庸至极的兄弟?”
康王低笑,神情显得愈发阴鸷扭曲。
“不过没关系,我为自己报仇了。”
“外祖父从未把我当人看,我便送他去阴曹地府投胎,下辈子也能做一回牲畜。”
宸郡王齿关颤抖:“秦胜状告外祖父,是你做的?”
“不止这个,祭天大典也是我和......”康王顿了顿,“这场戏弟弟排了整整四年,总算圆满落幕了。”
他欣赏着宸郡王愤怒的表情:“至于母后,她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她被杀而已。”
所有与他为敌,羞辱过他的,通通都得死!
康王取出一枚药丸,不顾宸郡王的挣扎塞进他嘴里,再抹了把喉咙,强迫对方咽下去。
宸郡王疯狂咳嗽,又用手去抠嗓子眼,结果却是枉然。
“弟弟告诉皇兄这些,也是想让皇兄死得明白。”康王缓缓松开手,“皇兄你不会怪我的吧?”
宸郡王踹开康王往外冲,口中
念念有词:“我要告诉父皇,我和外祖父都是被冤枉的......”
话未说完,康王气定神闲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父皇怜惜两位小侄儿年幼体弱,额外开恩特许他们不必跟随皇兄前往封地,年满十五后可自行离去。”
宸郡王刹住脚。
“弟弟向父皇讨了恩典,未来几年将会代替皇兄抚养两位侄儿。”
宸郡王脑子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他转过身,歇斯底里地吼道:“这是你我之间的争斗,作何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母妃和外祖父也没因为我是个孩子就放过我。”康王收了笑,眼神漠然得令人心惊,“皇兄,管好你的嘴,可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
“毕竟......”康王又笑了,形容癫狂,“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血脉亲人都能下死手的疯子。”
宸郡王如遭雷劈,耳畔“嗡”一声,眼前一片斑白。
再回神,康王已经离开。
依稀之间,他听到康王跟禁军说话。
“皇兄性子执拗,还请你们多多担待。”
康王走了,禁军还在交谈。
“康王倒是个温文尔雅的。”
“一身书卷气,比里头那个罔顾人伦的好上千百倍。”
宸郡王膝弯一软,跪在了满地的碎瓷片上。
他感觉不到痛,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
越京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
明珠推门而入,恭顺地低垂眼帘:“主子,宸郡王深夜服毒而亡。”
棋盘上,卒吃掉帅。
韩榆放下手中棋子,轻叹道:“你赢了。”
越含玉唇角微扬:“承让。”
韩榆揉了揉手腕,端起茶杯浅酌一口:“打算如何处置这枚卒子?”
“这枚棋子还有用处。”越含玉漫不经心戳着棋盘上的卒子,“卒对将会发生什么?”
韩榆轻轻摇头:“不知道,但我拭目以待。”
越含玉拿起卒子,指腹碾磨,感受着凹槽的走向,轻柔的嗓音似一缕烟:“他还是太心急了。”
“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他还是成功吃下了那枚帅子。”韩榆弯眸,眼里映着烛光,“他忍了太久,也等了太久。”
藏锋敛锐多年,一招剑出鞘,自然迫不及待想要大杀四方。
年初时,韩榆偶然发现康王潜藏在那层庸碌假面之下的勃勃野心。
后来顺藤摸瓜逐一排除,发现贾昊遭遇的每一件事都有康王的痕迹。
皇家秋猎回来,韩榆私下和越含玉打赌。
当越英乾虎落平阳,康王是否会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韩榆认为以康王的谨小慎微,绝不会冲动行事。
越含玉则持反对意见。
她赌越英乾会死。
事实证明,越含玉有先见之明。
“越英乾和贾氏的下场,不过是墙倒众人推的结果。”韩榆起身,深色的衣袍包裹着颀长清瘦的身躯,“皇权之下,权力倾轧,从来都是冰冷残酷的。”
越含玉单手托腮,葱白的手指轻点面颊。
韩榆正过身,面朝越含
玉。
他逆着光,昏暗缠裹着他,面容模糊不清,气势却咄咄逼人。
越含玉无声注视,潋滟的眸中闪过痴迷。
“今夜月色正好,去钓鱼吗?”
韩榆说着,缓缓伸出右手。
“善。”
越含玉眼神恢复清明,把手搭在他的掌心,借力起身。
那天,禁军奉皇命带走阮景璋。
韩榆在纸上写下阮景璋的名字,忽然福至心灵,联想到南阳侯留下的两个笔画。
固有思维束缚了韩榆,让他以正常人的方式考虑问题了。
而彼时南阳伯身中剧毒,或许已经神志不清。
试问一个意识涣散的濒死之人,如何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想要传达的内容?
这么一来,所有针对姓名中以一撇一捺开头的人的调查统统都不作数了。
好在柳暗花明又一村,康王在这时出现在韩榆的视野当中。
察觉到康王暗藏的野心,韩榆就对他展开调查。
现有资料表明,康王手中得用之人甚少。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做到轻而易举地搅起一片血雨腥风?
经过一系列推敲,韩榆笃定他有帮手。
再结合大魏细作在整件事里扮演的角色,答案昭然若揭。
从三月到现在,韩榆按兵不动,实则派人严密监视康王的一举一动。
他每次出门,与什么人碰面,在哪里碰面,碰面多久......全部详细地记录在册。
终于,韩榆摸清楚康王和大魏细作碰面的时间地点。
今天晚上,韩榆和越含玉联手设局
。
越含玉的人拖住康王,另一边韩榆的人赶去碰面地点。
相信很快,就能钓出那条大鱼。
......
月上中天。
越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静谧沉寂。
“咔嗒——”
万籁俱寂,细微的响动也变得震耳起来。
屋顶上,两群人你追我赶。
灰衣人冲在最前面,身形似风,踩着瓦片极速飞跃。
黑衣人穷追不舍,手中冷兵器闪着寒芒。
论速度,两批人不相上下。
只是灰衣为首之人受了重伤,行动多有不便,灰衣人为了掩护他,不得不放慢速度。
灰衣人和黑衣人之间的差距逐渐拉近。
殿后的灰衣人反手掷出暗器,直奔黑衣人面门而去。
黑衣人避开,与之缠斗。
灰衣人借着机会,又一次跟追兵拉开距离。
韩榆和越含玉立在对街的房顶上,黑衣黑面,完美融入黑暗之中。
“太费时间了。”韩榆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速战速决吧。”
越含玉努了努下巴:“领头的交给你,其余人交给我。”
“善。”
话音刚落,韩榆就冲了出去。
......
在手下的拼死掩护下,为首的灰衣人逃得飞快。
眼看就要逃出生天,前方黑影一跃而起。
灰衣人被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打了个猝不及防,握紧长剑连连后退。
前有狼后有虎,灰衣人寸步难行。
权衡之下,他低喝一声,朝身前的拦路虎冲去。
剑芒闪过,破风声猎猎作响。
黑衣人空手对敌,却和灰衣人打
得不分上下。
十多个回合,灰衣人因失血过多,出剑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黑衣人一个闪身,五指成爪,掐住他的脖子,以千钧之力压下。
“砰——”
巨响过后,灰衣人从房顶跌落。
黑衣人锁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儿掼到了坚硬的水泥地上。
顷刻间,灰衣人腰椎并全身多处骨骼断裂,躺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能让他们拼死相护。”
韩榆抬手,扯下灰衣人的面罩。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熟悉的面孔。
不久之前,韩榆曾和他一起共事。
“......阮景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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