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天子晕厥,但不影响禁军的听命行事。
“来人,送父皇回内殿。”
越含玉一声令下,自有宫人照办,推着轮椅上的永庆帝进去。
“高国梁既已认罪,便将他暂时关押在东北角的院子里,回城后听候发落。”
“至于礼部尚书贾昊。”越含玉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他所犯之罪尚未查证,暂且关押在西南角的院子里。”
话音落下,禁军作势要控制住高国梁和贾昊。
他二人还没反抗,宸王迫不及待跳出来了:“越含玉你敢!”
宸王指着越含玉,狰狞的脸上布满威胁——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就会命丧当场。
宗室的亲王郡王及文武百官双手抱臂,只差掏出一把瓜子,边嗑边看热闹了。
长平公主会选择服软呢?还是服软呢?
没人觉得越含玉能和宸王硬刚到底。
却见越含玉一拂袖,虎头令落到桌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她哂笑,无所畏惧:“今儿本宫还真敢。”
众人:哦豁!
“愣着作甚,这外边天寒地冻的,还不快请高大人和贾大人回房间暖和暖和。”
除宸王拥趸外,全体所有人憋笑憋到肩膀上下起伏,忍得肚子都疼了。
韩榆倚在凉亭的柱子上,满眼笑意盎然。
不经意侧首,再一次对上韩松的深沉凝视。
韩榆指尖微蜷,面不改色地正过头,嘴角扬起的弧度纹丝不动。
任由宸王如何叫嚣,如
何威逼禁军不得对当今礼部尚书无礼,贾昊还是被关了起来。
一如几天前的南阳伯。
宸王指着越含玉放狠话:“你给本王等着!”
越含玉不动如山:“拭目以待。”
宸王拳头几经扬起又放下,最后齿关一松:“本王可是正人君子,不与女子计较。”
所以他把靖王揍了一顿。
猝不及防破了相的靖王:“???”
“越英乾你是疯狗不成?!”
惹了宸王的分明是越含玉,干什么追着他咬?
宸王发泄过后,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面对靖王的质问,他理不直气也壮:“姐债弟偿。”
靖王:“......”
越含玉,你给我等着!
宸王整理衣冠,又变回尊贵高傲的一品亲王,向舅舅和宸王妃之父使了个眼色,几人匆匆离去。
外祖父绝不能出事,得赶紧想办法把他捞出来。
众人见闹剧结束,没热闹可看,唏嘘过后各自散去。
“高国粱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出身寒门仕途艰辛,若非攀上南阳伯这棵大树,哪能轻易混到正三品。”
“画虎画皮难画骨,人心难测,今天之前我还以为南阳伯和高国粱是一对至交好友。”
“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
“南阳伯泉下有知,定然会为此感到心寒吧?”
心寒是肯定的,没人能接受挚友的背叛。
韩榆顺着人流往回走,轻描淡写道:“杀人偿命,高国粱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生命的代价。
“
南阳伯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官,可惜了。”
“人死不能复生,所以人活在世,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轻信人,更不能随意交付真心。”
韩榆不急不缓地走在最后,韩松与他并肩而行。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同僚喋喋不休。
回到住处,韩榆进门,韩松紧随其后,顺手掩上房门。
“高国粱......”
“喝口茶。”韩松把八成满的茶杯放到韩榆手边,“喝完再说。”
韩榆轻唔一声,双手捧起茶杯,蹙着眉头饮下。
一杯茶下肚,喉间的干涸感得到缓解,烦躁也随之淡去。
韩榆长舒一口气,把茶杯放到桌上,手指转着玩儿。
“高国粱确实是贪墨后嫁祸南阳伯的人,但贾昊绝对是替死鬼。”
已知,南阳伯非常信任身为左右手的高国粱。
高国粱在材料上动手脚,南阳伯根本不会怀疑。
“诚然,贾昊与高国粱是一丘之貉,此二人......或者不止两人参与贪墨,但在我看来,马羽真正的主子绝非贾昊。”
韩榆对韩松的发言表示十分赞同。
有光从门缝照进来,通过地面反射到韩榆眼眸中,如同撒上一层金粉,璀璨透亮。
可深处,是翻涌沸腾的无尽墨色。
“贾昊被利用了。”
迎上韩榆笃定的目光,韩松阖了阖眼:“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钟赫,工部尚书。”
“贾昊,礼部尚书。”
韩榆瞳孔巨震,与韩松异口同声:“礼部和工部!”
“是了,没错,一定是这样!”
韩榆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一脸恍然大悟。
“兴风作浪搅风搅雨还不够,这是打算从内部开始腐蚀了吗?”
韩榆喃喃自语,光打在他的眉骨上,眼窝浅淡的阴影显得双眸无端暗沉。
他看向韩松:“二哥,须得尽快将此事告知陛下。”
韩松沉声道:“你我能推断出来的事情,他会想不到?”
在某种程度上,永庆帝并非明君。
他昏聩,但不傻。
韩榆身形一滞,宛如被戳破的气球,周身气势散得一干二净。
他坐回去,双手捂住脸,闷声闷气:“啊......也对,是我心急了。”
韩松轻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装不知情,但不代表会任由事情失去控制,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韩榆放下手:“贾昊绝对不干净,等处置了贾昊,这两个空缺他一定会安排自己的人。”
“是这样没错。”韩松予以肯定回答。
韩榆又倒了杯茶,咕咚咕咚两口喝完:“虽然但是,至少成功为南阳伯洗刷污名了。”
“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后续如何自有陛下决断。”韩松屈指轻敲桌面,肃声道,“接下来,我们谈一谈你的事情。”
韩榆抬手打住:“嘘,我在思考。”
韩松:“......”
韩榆在想南阳伯留下的一撇一捺,思考之余随口问道:“谈我的什么事?”
“你和长平公主。”
韩榆:
“......嗯?”
韩松双手环胸:“别想糊弄我。”
韩榆指尖在桌上来回蹭,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
听着刺耳,韩松动了下眉头,似乎难以忍受,向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
韩榆讪讪收手,转为双臂交叠放在桌上,典型的小学生坐姿。
最初的讶然过去,韩榆很快冷静下来。
韩榆想过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是事实,无论是出于责任感还是感情层面,他都不会否认和逃避。
韩榆选择坦然承认:“嗯......二哥明察秋毫,就是你想的那样。”
韩松不是其他人,是可以交托后背的人。
“你们怎么牵扯到一起去了?”
这几年韩榆大多外放为官,长平公主又在越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天知道韩松察觉出两人之间的端倪时有多震惊。
他以为韩榆至今未婚是对女子无意,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和长平公主......
韩松深吸一口气,一瞬不瞬地看着韩榆,等待他的回答。
韩榆摸了摸鼻尖,又去摸衣襟,摸完衣襟又去整理袖子,没一刻消停下来的。
韩松:“......”
没看错的话,韩榆这是在不好意思吗?
韩松扶额,决定喝口茶冷静冷静。
把头发理理顺,韩榆又摸了下耳朵,有点烫手。
“我和她之间有点复杂,涉及到......”韩榆顿了顿,含糊其辞道,“凌梧。”
韩松瞳孔放大,下
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你是说?”
韩榆高频率地敲打着桌面,点头应是:“但有些事情我还没想起来,所以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也就没法再跟二哥你多说什么。”
四目相对,韩松就知道韩榆有所隐瞒。
他没有继续刨根究底,但也没有就这样放过韩榆:“你们打算何时......”
韩榆明白二哥的欲言又止,坦言道:“暂时不急,这两年应该不会提上日程。”
“近两年?”韩松心中五味杂陈,看韩榆的眼神有了变化,“她同意你这么做?”
韩榆没多想:“是。”
韩松哑口无言。
没记错的话,长平公主和韩榆同龄。
再过两年就是二十六,虽然在韩松看来年纪并不大,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多了。
韩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韩松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渣男,顿时噎了下:“二哥你误会了,我们没有声张,是因为陛下他不会同意这件事。”
韩松诧异地挑了下眉,很快明白其中的关键:“你们......好好的,有什么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提。”
“我自然不会跟二哥客气。”韩榆朗声道,“在一切彻底明朗之前,还请二哥为我保密。”
韩松答应了:“我定会守口如瓶。”
韩榆以茶代酒:“多谢二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韩松饮尽杯中茶,不忘叮嘱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贾昊犯的罪不止这一项,宸王一脉有
的闹腾。”
“我晓得了。”
果然不出韩榆和韩松二人所料,当天傍晚,宸贵妃出现在祭宫。
“陛下,父亲他是冤枉的!”
“定是有奸人看父亲深得陛下信重,便与高国粱联手加害父亲。”
“陛下,臣妾的父亲年事已高,如何能在那样偏僻凄冷的院子里过夜?”
“陛下您行行好,看在臣妾和乾儿的份上,看在父亲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暂且将父亲放出来吧。”
宸贵妃脱簪待罪于殿门外,寒冬腊月里只着一身单薄的裙裳,以袖掩面,期期艾艾地跪在寒风中。
宸贵妃年过四十,但因保养得宜,与二十七八的妇人无异,眸光流转间尽是娇媚成熟的独特韵味。
可惜她媚眼抛给瞎子看,永庆帝将她拒之门外,连见一面也不愿。
“陛下连宸贵妃娘娘都不见,可见是真的动了怒。”
谁不知这位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后宫佳丽不知凡几,年轻漂亮的一茬接一茬,始终无人能撼动宸贵妃在永庆帝心中的地位。
若在平时,怕是宸贵妃刚哭第一声,永庆帝就心软了。
“贾昊不能住那院子,南阳伯就可以?”
“南阳伯至死都被关在那方小院中,贾昊有什么资格得到陛下特赦?”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后宫亦是同理。”
几位官员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韩榆:“......”
几日未回城,堆积下来不少公务。
永庆帝今天一早就派禁军回城取来各部
亟待解决的公文,美其名曰“出门在外亦不可耽误了正事”。
就在刚才,全公公派人通知,让他们过来把各自的公文领回去。
韩榆一行人匆匆赶来,刚巧撞见宸贵妃为父求情的一幕。
正当众人进退两难之际,全公公开门走出来。
他走到宸贵妃跟前,命人扶起她。
宸贵妃自然不愿,望眼欲穿地看着全公公身后:“陛下愿意见本宫了吗?”
全公公答非所问:“娘娘一路赶来舟车劳顿,必然疲乏了,老奴为您准备了住处......”
宸贵妃一把甩开全公公搀扶她的手,黄鹂般动听的嗓音变得尖利:“本宫不要去,本宫要见陛下!”
全公公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把着拂尘说道:“贵妃娘娘,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愿意见,您先回去歇着,待明日陛下气消了再来如何?”
宸贵妃一扭身,指向凉亭前的官员们:“陛下不愿见人,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突然被瞪的韩榆一行人:“......”
全公公应对如流:“陛下命人取来各部的公文,诸位大人这是过来领公文回去,并非求见陛下。”
宸贵妃哑然无言。
随行的老嬷嬷好说歹说,总算说动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全公公细声细气道:“老奴恭送贵妃娘娘。”
宸贵妃远去,他才面朝等候多时的官员:“诸位大人久等了,请随老奴来。”
众人前往偏殿,各自领了公文回去。
.....
之后两天,官员们抱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奋笔疾书,真真一个头两个大。
这期间,宸贵妃一哭二闹三上吊,势必要让永庆帝放贾昊出来。
然铁证如山,又有高国粱指证,贾昊必然无法全身而退。
宸贵妃不依,闹得更凶。
短短两天,大家看足了热闹。
在韩榆看来,这姑且算作忙碌之余唯一的乐趣了。
与此同时,宸王一脉也为了贾昊四处奔走,试图为贾昊脱罪,但是效果甚微。
永庆帝罢免了高国梁和贾昊的官职,眼看精气神恢复得七七八八,便带着众人在腊月初一这天回城。
腊月初二,永庆帝在早朝上宣布了高国梁和贾昊的判决。
高国梁贪墨十数万两白银,将罪行嫁祸给他人,而后又毒杀南阳伯,更意图弑君,判处五马分尸之刑。
贾昊与高国梁合谋贪墨,协助高国梁杀害南阳伯,属于从犯,判处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还有那些同样参与其中的官员,一律流放两千里。
谁都知道,永庆帝这是在包庇贾昊。
死在祭天大典当天的不仅有朝臣,还有宗室里最最德高望重的恭老亲王。
为了给文武百官和宗室一个交代,永庆帝经过深思熟虑,判了贾昊流放。
宸贵妃虽不满永庆帝的决定,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只能忍痛为父亲的流放做准备。
思来想去,她还是不甘心,又求到御前。
“父亲年长体弱,受不住寒冷,还请
陛下法外开恩宽限几日,待暖和些了再流放。”
永庆帝自觉愧对爱妃,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下令贾昊暂且关押在刑部大牢,等明年春暖花开再上路。
宸贵妃喜不自禁,对着永庆帝千恩万谢。
当晚,永庆帝宿在宸贵妃宫中。
后宫嫔妃如何恼恨,有多少茶杯瓷器遭殃,便不得而知了。
翌日午后,永庆帝亲自任命两人填补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的空缺。
无一例外,此二人皆是永庆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他忠心无二。
至于工部侍郎,由吏部从回京述职的官员中选取一人,发放任职文书,第二天便走马上任。
看似一切回归正轨,可谁都知道,夺嫡之争中风头正盛的宸王元气大伤。
短时间内,怕是再无和靖王一较高低的可能。
......
“明日南阳伯下葬,诸位可要同去?”
“诸位可是忘了,如今该改口称他为南阳侯了。”
“瞧我这记性,大清早被风吹糊涂了。”
韩榆笑笑,与同僚步行进宫,赶去上早朝。
腊月初三,永庆帝任命完工部尚书,由此联想到上一任。
南阳伯死得冤屈,出于种种原因,永庆帝大手一挥,直接给钟家升了爵。
即日起,追封南阳伯为南阳侯,三代始降。
圣旨一出,整个越京都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一向对爵位吝啬至极的永庆帝会这么大方。
五天过去,仍然是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连黄信升任禁军统领,
长平公主接任他成为禁军副统领的消息都没能掀起太大的水花。
各种猜测不断,大家更倾向于永庆帝随心所欲惯了,看南阳伯死得可怜,便随手赏了个侯爵给钟家。
但如果可以,钟家宁愿不要这等殊荣。
南阳侯府灵堂里,韩榆点燃三炷香,向前方的棺椁拜了拜,然后插.进香炉里。
钟伯同兄弟三人携家中女眷向韩榆回礼。
“节哀顺变。”
钟伯同苦笑,双眼遍布血丝,里头填满了凄楚。
近两年他在外地为官,受到家人的讣告,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南阳侯的遗体清理得很干净,可作为朝夕相处的亲人,如何判断不出他死前的痛苦。
钟伯同恨上天无情,恨自己无用,更恨那些直接或间接害死父亲的人。
可一切都是枉然。
再如何怨怼,父亲他也回不来了。
韩榆走出灵堂,迎面撞上平昌伯一家人。
南阳侯夫人见到这一家,登时变了脸色,厉声道:“你们来作甚?”
钟氏眼中含泪:“我来当然是祭奠大哥......”
“我呸!”此时的南阳侯夫人全无贵妇的素养,叉腰指着她,“谁要你们惺惺作态假好心,做给谁看呢?”
钟氏想说什么,被南阳伯夫人打断:“你若真把侯爷放在心上,侯爷出事那几天,阮世子为何闭门不出?侯爷归家几日,怎么从未见你来过?”
钟氏急道:“景璋他受了伤才没能......”
“今儿倒是拖家带
口的来了。”南阳侯夫人冷笑连连,“怎么,是想让侯爷把你们全家一起带下去?”
钟氏置身灵堂外,一阵阴风吹来,当即打了个寒噤。
“嫂子你浑说什么呢?!”
“我浑说?到底是真心吊唁还是做给旁人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甭自欺欺人!”
“侯爷在世时就多年不与你往来,现在也不稀罕你的吊唁。”南阳侯夫人哭着说,“做妹子做到你这份上,我真替侯爷寒心。”
“打今儿起,南阳侯府再不与平昌伯府有任何的往来。”
“管家,给本夫人把他们一家子撵出去!”
大庭广众之下被亲嫂子指着鼻子骂,钟氏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平昌伯脸上挂不住:“大嫂你......”
“滚!都给我滚!”
平昌伯:“......”
所有人:“......”
在南阳侯夫人的奋力驱逐下,平昌伯一家灰溜溜地离开了。
人走后,众人议论纷纷。
“南阳侯夫人所言是真是假?”
“我可以作证,祭宫那几天阮大人从未露面,都是南阳侯府两位公子奔走求情。”
“平昌伯府真是......”
说话之人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榆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吊唁后就和韩松离开了。
有人注意到他们,更加唏嘘。
“韩大人还是有几分先见之明,早早跟平昌伯府断了关系。”
吏部一位尚书一位侍郎,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二者的为人处世却是大相径庭。
“还得是韩家,出了两位韩大人。”
再看阮氏一族,除了一位三品侍郎,再无其他突出的子弟。
而这位侍郎大人,被顶头上司的兄弟压得死死的,翻身都不能。
......
韩榆对众人的感叹不得而知,但多少也能猜到一点。
从平昌侯到平昌伯,韩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因为窥得真相无能狂怒,被好友安慰后还想哭鼻子的小孩子了。
事到如今,官至高位的是他,被压制被批判的是平昌伯府。
只待处理了最大的威胁,便是韩榆和平昌伯算总账的时候。
尚书大人可没忘记,他有一份准备了多年的惊喜还没送给平昌伯。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银行的建成与开张。
经过几个月的准备,银行在腊月十六正式开张。
钦天监算出腊月十六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永庆帝便定下这天,命人在越京宣传开来。
“听说了没,陛下成立了大越银行,只要在里头存钱,就能收到利息。”
“利息?真的假的?”
“城里到处都张贴了告示,不认得字也不要紧,有官爷在边上给咱们念告示上的内容呢。”
百姓闻言,纷纷向附近的告示张贴处涌去。
告示两边各一名士卒,大声诵读银行的种种好处,兼顾为百姓答疑解惑。
“官爷,我存一两银子进去也能拿到利息吗?”
“当然,只要在银行存钱,一律可以根据存款年限获得相应
的利息。”
“官爷,这上头说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都能从银行借钱吗?”
“这是自然,只要你跟银行签订了借款契书,再在规定的时间内连本带利还回来,这份契书便可销去。”
“还要利息?”
“总比走投无路去借印子钱,最后搞得家破人亡好吧?”
“哈哈哈哈这话是官爷您能说的吗?”
“实话实说而已,这俗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谁家没个遇上难事的时候。”
百姓听得意动,可又担心这钱进了银行就再也回不来。
“官爷,到现在可有人去银行存钱了?”
士卒还真晓得:“平头百姓暂且不说,朝中许多大人都将手中余银存进了银行,像次辅大人,内阁大学士齐大人,吏部尚书韩榆大人,户部尚书韩松大人......”
他一口气罗列了好几十人。
“除此之外,郭渊、杨飞、曲云等好几位皇商也都在银行里存了不少钱。”
百姓又惊又喜:“这么多官老爷和富家老爷都在银行存钱,看来这银行是真不错!”
“走走走,与其把钱放在家里挨老鼠啃,不如放到银行,每年也能赚几个钱呢。”
“诶你跑那么快干啥,等等我!”
第一家大越银行坐落在城东与城南的交界处,占地广阔,分为上下两层,从外面看很是恢弘大气。
大家赶到时,银行已经人满为患,队都排到了门外。
“嚯!这么多人?!”
“现成的利息送上门,
傻子才不要!”
边上几个过来看戏,直言银行不靠谱的男人:“......”
可恶,有被内涵到。
正午过后,天空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不过一个时辰,整个越京一片银装素裹。
排队等候的百姓把手伸到外面,任由雪花在手心里融化。
“瑞雪兆丰年,明年有盼头喽!”
......
大越银行开业第一天,存入金额总计一百五十多万两。
永庆帝龙颜大悦,重赏了提出银行这个设想的韩松。
下值后,韩榆走出吏部,看到等在门外的韩松、席乐安和祁高驰。
“永庆二十四年第一场雪,正适合吃锅子。”
韩榆心领神会,大手一挥:“走吧,去我家吃。”
四人撑着伞,在漫天大雪中走出宫,往韩宅而去。
酒酣耳热之际,席乐安不太高兴地嘟囔:“话说那几个皇商怎么回事,我本打算第一个去存钱的,结果被他们抢了先。”
“可恶!”
“真是可恶!”
韩榆喝了口温过的酒,酒液从喉管滑下,胸膛暖洋洋的。
他闻言放下酒杯,慵懒的嗓音染上微醺:“你说曲云杨飞和郭渊?”
席乐安抱着酒壶嗯嗯点头。
韩榆忽的笑了,锅子里的潺潺雾气升腾而上,朦胧了他的面容。
“安哥儿,你过来。”韩榆招手,示意席乐安凑上来。
席乐安乖乖附耳上前。
韩榆悄咪咪跟他说:“因为......他们都是我的人。”
席乐安:“?
??”
有风灌进饭厅,席乐安浑身一激灵,酒醒了大半。
他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榆:“你说什么?”
韩榆单手托腮,眉开眼笑。
席乐安嘴唇颤抖:“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还因为错失第一沮丧了许久。”
韩榆眨眨眼:“你也没问啊。”
席乐安:“......韩榆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韩怀清有本事你别跑!给我站住!”
“傻子才不跑呢!”
韩榆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出了饭厅。
“韩怀清!”
席乐安一抹嘴,大步追上去。
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躲。
席乐安每次快要抓到韩榆,后者忽然加速,他就抓了个空。
几次下来,席乐安恼了,抓起一把雪,团成球朝韩榆砸过去。
韩榆躲开,不甘示弱地团出一个雪球,砸了回去。
你来我往,互相伤害,玩得不亦乐乎。
围观一场追捕进化成打雪仗的韩松&祁高驰:“......”
祁高驰深感无奈:“还跟两个孩子一样。”
韩松浅酌一口:“这没什么不好。”
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偶尔响起一两句气急败坏的指责,这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锅子咕嘟咕嘟煮着,香气扑鼻。
韩松和祁高驰相视而笑,举杯畅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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