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云远府驻军早就把这座宅院围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纵使三哥有十八般武艺,也逃不脱韩榆设下的天罗地网。
除非他能凭空长出一对翅膀,才能带着他的小矮人们逃出生天。
显然,三哥及姓马的几个侏儒也意识到这一点,自以为动作隐蔽地后退,企图退回到门后。
“缴械不杀,负隅顽抗则死路一条。”韩榆掸去宽袖上并不存在灰尘,压低嗓音,循循善诱道,“其实监牢没什么不好,管吃管住,不必辛苦外出觅食,也不必经受风吹日晒,更不必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如何,心动了吗?”
三哥几人:“......”
苏总兵等人:“......”
知府大人怎么满嘴跑火车,越说越离谱了。
这种两方对峙的场合,理应严肃再严肃,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那种。
现如今被知府大人一掺和,再暗潮涌动的杀意也被无语凝噎取代。
无人回答。
韩榆摊手:“好吧,过期不候。”
“苏总兵。”韩榆回过头,“他们交给你了,格杀勿论。”
苏总兵嘴角一抽,抬手命士卒上前,捉拿散播瘟疫的罪魁祸首。
“等等!”
就在士卒磨刀霍霍的时候,马乙高喝一声。
韩榆定定看向他,漆黑暗夜里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三哥怒目相向:“马乙你想......呃——”
后腰的剧痛让他情不自
禁闷哼出来,瞳孔满是惊愕地放大一圈。
匕首持续推进,将三哥捅了个对穿。
三哥满脸不可置信,竟柔弱无骨地轻晃两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韩榆露出得逞的微笑,吩咐身后呆若木鸡的士卒:“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过去。”
士卒回神,一个饿狼扑食,扑向三哥和几个侏儒。
“我在匕首上涂抹了软筋散,两个时辰后才能恢复。”马乙束手就擒,不忘向韩榆确认,“你真不会杀我们吗?”
他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即便他们武艺高强,但只有寥寥几人,对方好几百人,便是以车轮战的方式,也能在人数上取得压倒性胜利,生生耗光他们的精力。
马甲对马三忠心无二,他们却不是。
除了马甲是马三的义弟,他们都是马三捡回来的。
他们生来就是侏儒,被家人抛弃,流落在外的几年备受欺凌侮辱。
马三之所以收留他们,也是看中了侏儒可以扮作几岁孩童,不会太过引人注目,更方便行事。
他们为了生存,便跟随马三二十多年。
马三素日里对他们非打即骂,压根不把他们当人看,只当他们是一把趁手的刀,杀人办事的工具。
马甲对他们多有照拂,可他现如今多半落入韩榆手里,逃脱无望。
事已至此,逆风翻盘的可能性极低。
不如拿马三做投名状,至少能为自己挣得一丝活命的可能。
“你是说缴械不杀?”韩榆
不答反问,得到对方的肯定点头后嗤声笑了,轻言细语道,“傻瓜,骗你呢。”
根据大越律法,故意传播瘟疫乃是死罪,韩榆也没忘记他们算计自己中毒的事情,更不可能网开一面。
苏总兵:“......”
马乙黑瘦的脸上出现裂痕,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咬牙切齿:“你骗我。”
“立场不同,本官这是阳谋,愿者上钩。”韩榆双手抱臂,“别生气,你们待会儿就能和小伙伴团聚了,也不必再辛苦鸡妈妈带你们觅食了。”
马乙等侏儒:“......”
不得动弹但意识清明的马三:“......”
围观士卒将人捆了个结实,韩榆对苏总兵说:“士卒的命也是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所有人,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苏总兵没看花眼的话,知府大人此言一出,士卒们都露出感激又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又想到先前,知府大人将马三等人的逃命戏称为“鸡妈妈带小矮人觅食”,马三的表情有明显一瞬的空白。
苏总兵板着的脸扭曲了下,好歹毒的精神攻击方式。
学到了。
下次他也这么干。
“夜色已深,先把人押回监牢,诸位便可回去歇息了。”韩榆顿了顿,又吩咐苏总兵,“你带几个人留下,将此处仔细搜查一遍。”
苏总兵自是无有不应,配合韩榆和几个士卒,将每个房间都翻个底朝天。
只是很多东西都被马三焚毁了,最终
一无所获。
“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只能回去后严刑逼供了。”苏总兵翻身上马,颇为气闷地道。
韩榆握着缰绳的手一顿,不动声色收紧:“驾!”
黑马飞驰出去。
马三的据点在城外,韩榆一行人进城后,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响亮的马蹄声在街头回荡。
有人觉浅,被吵醒后骂骂咧咧地推开窗子,只看到有黑影一闪而逝。
“嚯!什么鬼东西?”
他被吓出一身冷汗,重重甩上窗户。
......
以防马三和侏儒们逃跑,韩榆让狱卒把他们塞进了监牢最尽头的那间牢房。
侏儒个头小,坚不可摧的牢房足以容纳下这几人。
已是卯时,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
韩榆索性留在府衙,两张椅子并在一起,凑合着躺一躺。
眯了一个时辰,再睁开眼,晨曦已然普照大地,世间万物都笼罩在灿金的阳光下,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百姓挎着竹篮出门,是去赶早集,沉寂数个时辰的府城渐渐热闹起来。
官员们陆续走进府衙,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吴同知和张同知并肩走向厅堂,捋着胡须说道:“眼下已经有了治疗瘟疫的药物,想必要不了几天知府大人和那些感染的百姓就能痊愈了。”
张同知深以为然:“多日不见知府大人,总觉得偌大的府衙缺了点什么......知府大人!”
吴同知被他陡然拔高的嗓门吓了一跳:“张大人您小声...
...知府大人!”
张同知撇嘴,你这声音分明比我还大呢。
呵,姓吴的你够虚伪。
吴同知才不管同僚如何腹诽,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卷到韩榆面前:“大人您这是痊愈了?您怎么不在家多休养几日?您现在感觉如何?外面风大,大人您赶紧进去,当心别受了寒。”
张同知:“......”
诡计多端的吴大人,把我想说的都给说了,那我说什么?
只能配合地扬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韩榆抚平衣袍上的褶皱,气定神闲道:“其实本官并未染上瘟疫。”
吴同知&张同知呆住:“啊?”
韩榆走进厅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
厅堂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后,吴同知讷讷回神,失手扯断一根胡须:“所以知府大人这么做,是为了钓出背后之人——马三?”
韩榆颔首。
让人割去孟茂的舌头,加深他对韩榆的恨意,继而推动双方进一步的合作。
马三借瘟疫搞事,凭着孟茂对自己的憎恨,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韩榆便顺水推舟,对外放出自个儿染上瘟疫的噩耗,顺便再把孟茂拉进来,一起躺平当病友。
再安排大夫在孟茂面前提起自己,无限放大孟茂心中的仇恨。
孟茂为了报仇泄愤,必定会再次找上马三。
韩榆在赌,赌马三对他下手的可能。
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马三派人前来除掉韩榆,他只需守株待兔
,来一场瓮中捉鳖即可。
其二,马三没有理会孟茂的要求。
当然,韩榆也针对这个可能性制定了相应的计划。
只是韩松突然来信,送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韩榆直接否定了第二个可能性。
如此,便有了夜里那一幕。
张同知空白的表情逐渐复杂:“孟茂与那马三狼狈为奸,想要让大人您染上瘟疫?”
韩榆:“是。”
两位同知对视,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此前多少觉得知府大人对孟茂的惩罚有些过了,心里头也存了点小疙瘩。
却怎么也没想到,知府大人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孟茂对外透露了试药人的存在,还因为在深入追查张天同伙的过程中,意外发现孟茂和对方的不齿勾当。
“要我说,张天还是死的太舒坦了,就该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拿活人试药不说,竟还研制出会致人染上瘟疫的药粉。
简直可恨至极!
张同知点头附和,又怒而拍桌:“还有孟茂,大人您待他不薄,多次容忍他以下犯上,他却不知悔改,怕是心肝被狗吃了。”
韩榆忍笑,能让文质彬彬的张同知气得说脏话,可见孟茂是真犯了众怒。
吴同知又问:“大人,这马三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监牢杀人,狱卒一点都没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韩榆敛眸,手指轻戳茶杯,“左右今日要审问他们,稍微下点功
夫,吃够苦头自然什么都说了。”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正月里,审问孙三娘的场景。
知府大人一边给孙三娘上贴加官的酷刑,一边笑眯眯地威胁她,不肯招供就把她的头揪下来当球踢。
思及此,两位同知大人抖了个寒颤。
韩榆没注意他们的异样,起身整理衣冠:“您二位先忙,本官去点个卯。”
“是,下官恭送大人。”
点卯时,韩榆遇见好些官员。
看到韩榆出现在府衙,大家都很惊讶,张大嘴呆呆望着他。
韩榆只点头示意,点完卯便离开了。
“不是说知府大人脸溃烂了,这么快就恢复了?”
“难道那游医还给了其他的药方?一夜之间疤痕统统不见的那种。”
“吴大人张大人早就到了,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于是,点卯后大家便迫不及待去问了两位同知。
他二人如实相告,没有丝毫隐瞒。
——知府大人将内情透露给他们,也就意味着他将对外解释权交托给了他们。
为知府大人正名,让所有人知道知府大人的足智多谋,他们责无旁贷!
“竟是如此?”
“害我白白担心了好多天。”
“事出有因,我能理解。”
“要我说,就不该让大夫给孟茂治病,这种丧尽天良的玩意儿就该受尽苦楚。”
对此,吴同知摇了摇头:“知府大人说,孟茂能有今日,他也有责任,无论如何都要保他安然无恙。”
“啧,知府大人就是太心善。”
“不是
说待会儿要审犯人,我们可以去吗?”
张同知面带微笑:“不可以呢。”
我跟吴大人去就行了,至于你们......
你们要是跟来了,还有谁负责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呢?
失望的嘘声此起彼伏,但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韩榆三人前往审讯室的脚步。
巳时,审讯正式开始。
......
马三曾经想过,他最后的结局。
完成主子交托给他的重任,事成后荣归故里,成为主子最最倚重的存在。
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不慎暴露,死在追兵的围追堵截下,亦或是背水一战,英勇献身。
虽然不能重回故地,不能再看主子最后一眼,至少死得其所。
马三还想到其他更多的可能性,唯独没想到会被手下从背后捅刀子,落入敌手。
此时,他被绑在刑架上,蘸了盐水的鞭子雨点般落到他的身上。
狱卒问他:“你招还是不招?”
死也不会招的。
一旦招供,主子多年来的计划便会彻底溃败,后果不堪设想。
马三深吸一口气,呼吸中都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道。
是从他身上的鞭伤里散发出来的。
鞭子足足抽了二百下,马三被打成血葫芦,他还是不肯松口。
鞭子不行,就换成其他。
赤红的铁块烙在胸口,与皮肉接触,“哧哧”冒着白烟。
马三痛不欲生,但那张嘴还是跟河蚌一样,硬得很,怎么都不肯打开。
韩榆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审讯室里充斥着一股血
腥和焦糊交织的奇怪味道,张同知和吴同知刚进来就屏住呼吸,取出帕子掩住鼻子。
韩榆似无所觉,翻看着苏总兵从马三身上搜出来的信件,眼角眉梢流露出几丝兴味。
张、吴两位大人再次眼神交流。
——写了什么?
——不知道。
——你去看。
——我不,你去。
——你要不去,我就把你存私房钱的事告诉弟妹。
——奸诈!
吴同知牙都咬碎了,佯怒瞪了眼张同知,蹭到韩榆身旁:“大人,这信件是......”
韩榆瞥了眼满脸写着“好奇,想看”的中年男子,轻咳一声忍住笑意:“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不远处,马三猛地抬起头,眼神犹如鬣狗,若非麻绳束缚,恨不能生吞了韩榆。
韩榆不慌不忙,挥了挥手中的几封信:“是不是觉得不招供,我就拿你没法子?”
马三吐出一口血沫子,这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韩榆笑了笑,口吻笃定:“你是大魏人。”
马三不怒反笑:“你在说什么屁话?”
可韩榆分明捕捉到,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马三骤缩的瞳孔。
转瞬即逝,却逃不过他的眼。
审讯室里,两位同知和狱卒都惊呆了。
狱卒不敢发问,心里跟猫挠似的,只能寄希望于同知大人。
大人您二位别愣着了,赶紧问一问啊喂!
吴同知不负众望,咽下到嘴边的惊呼,控制着不让自己过于失态,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韩榆指着信纸上某个字:“众所周知,这个字在大越和大魏的写法不同,大魏要多出一点。”
吴同知看向那个“清”字。
一二三......四。
还真是四点水,而非三点水。
张同知也伸长了脖子看过来,一副确实如此的表情。
马三嗤笑:“这算什么证据?”
“不止清,其他以三点水作为偏旁的,在这几封信里都是四点水。”
“如果这都不算......”韩榆陷入沉思,专注的模样格外引人注目,“那这个呢?”
韩榆走到放置刑具的长案前,拿起一柄匕首。
短刃出鞘,寒芒毕露。
马三心底浮现一股不祥的预感,警惕地看着韩榆。
在四双眼的注视下,韩榆走近,刀尖一勾一挑,削去马三右臂内侧的皮肉。
只巴掌大,且是沿着原本泛白的疤痕切割开来。
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滴滴点点洇入地面。
马三剧烈挣扎起来,像极了暴怒的狮子。
韩榆视若无睹,侧过身好让大家能看到:“本官曾看过一本话本,一些大家族会培养专门杀人的暗卫,为了让他们明白谁是主子,会在他们的身上留下标记。”
“这标记不能太显眼,以防暗卫落入他人之手,给主子造成威胁。”
“所以......”韩榆莞尔一笑,“就像这样,在皮肤下面用特殊的染料刻下主子赐予的标记。”
另四人定睛看去,那巴掌大的皮肉下,撇开狰狞模糊的血肉,
一个“魏”字清晰可见。
所有人:“!!!”
“如果这都不算什么,那也没关系,等去了越京,刑部有的是法子让你松口。”
韩榆将匕首放回原处,再慢条斯理地净手,用帕子拭干水珠。
马三垂下头,看起来晕过去了。
韩榆并无深究的打算,重新拿起几封信:“走吧。”
两位同知忙不迭跟上。
“大人,这标记真是从话本子上看到的?”
“魏,是我知道的那个魏吗?”
“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上达天听。”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半点不给韩榆回答的机会。
韩榆随手翻看着类似话家常的书信,微微摇头:“非也。”
议论声停下。
“马三派马甲前来行刺本官,护卫拿下他之后,本官与他进行了一场非常愉快的谈话。”
马甲用他的脸和身体打了韩二韩三的拳头,为了表示歉意,就把皮肤下刺字的秘密告诉了他。
吴同知&张同知:“......啊这。”
韩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剩下的几个侏儒无需再审,先关几天,待本官处理完瘟疫的事情,会派专人押解他们进京。”
虽然他在云远府有绝对管辖的权利,但涉及两国邦交,须得慎之又慎。
这种烂事还是丢给永庆帝头疼去吧。
韩榆先一步走出监牢,还能听见张、吴二人窃窃私语。
“要真是大魏的细作,大越和大魏怕是很快就要兵戎相见了。”
韩榆轻挑眉梢,对这话不置可否。
上辈子
瘟疫过后没多久,大魏确实举兵进犯了。
要问韩榆从何而知,当然是韩松告诉他的。
几日前,韩榆收到韩松的来信。
除了信纸两张,信封里还藏了张字条。
随着韩榆一封奏折递入京中,试药人和人口拐卖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
“上辈子试药人在临安府爆发,死伤无数,我一直提防着这件事发生,谁料这辈子竟然发生在云远府。”
“若无意外,试药人一事了结后,云远府很快就会爆发瘟疫,这是关大夫研制出来的药方,可有效治疗瘟疫。”
“另,事发多年后,我无意中发现试药人和瘟疫皆是大魏的阴谋。”
“以人试药,只为研制出可致人染上瘟疫的药物。”
那张字条被韩榆阅后即焚,韩松的告诫却刻入脑海,一刻不敢忘。
韩榆查过关大夫,因为当年的那本古籍。
关大夫的师父乃是被天下人誉为神医,后来又被先帝任命为太医院院首的姚聪。
关大夫当年只是凭祖上余荫入太医院的小学徒,一朝被姚聪相中,收为唯一的弟子。
后来,姚聪不慎卷入后宫争斗,被先帝的宠妃陷害致死。
关大夫愤而辞官,更名改姓来到太平府,在桃花村一住就是三四十年。
韩榆一度慨叹过,太平府当真是一处风水宝地。
前有国子监祭酒沈绍钧,后有神医弟子关大夫,还有个科举文男主——韩松。
当真是卧虎藏龙,令人叹服。
韩松也说了,关大夫不
欲张扬,惹来越京某些人的注意,韩榆便自作主张,捏造出一位游医,好正大光明地把药方拿出来,给患者使用。
至于马甲,并非韩榆严刑逼供才让他供出标记的存在。
韩榆从韩松那处得知大魏在整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拿下马甲后,上来就开门见山地点出他大魏细作的身份。
而马甲经过先前韩榆的那一番威慑,正处于心神不安的状态,被韩榆一诈,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不过他终究只是个听命办事的,很多事情只知表面。
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今天顺利揭穿马三细作的身份了。
思绪流转间,韩榆穿过长廊走进房间,开始处理堆积多日的公务。
忙碌一整日,连饭都没顾上吃,总算在下值前处理完所有的公务。
与同僚道别,韩榆乘马车回家。
韩榆没再添置厨娘,一应饭菜都由韩八烹制。
韩八上完最后一道菜,兴致勃勃地说:“主子辛劳多日,属下特地买了些羊肉......”
“撤下去。”韩榆淡声打断他的介绍。
韩八一愣。
韩榆在椅子上坐下,手指高频率地敲击扶手:“二哥来信,师公去世了。”
前几日为了不让人起疑心,韩榆的吃食都是白粥,今儿才算吃一顿正经饭菜。
“属下不知,属下这就把荤菜撤下去。”韩八给韩二韩三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把荤菜拿下去了,“主子您节哀顺变。”
韩榆目光落在虚空,神色
淡淡:“嗯,接下来一年皆是如此。”
虽说一开始,他和沈绍钧各有所图,但多年如一日的倾心相授,韩榆早就把他看做自己的亲祖父。
祖父离世,孙辈守孝一年。
没能见最后一面,便以这种方式表达歉意和遗憾吧。
韩八愣了下,低低应是。
韩榆一人用完饭,洗漱后看会书,又练了几张大字,便褪衣入睡。
翌日,韩榆去了趟城郊的庄子。
患者都在接受治疗,且效果显著。
韩榆这便放心了,转而将引起瘟疫的元凶已被捉拿归案的消息公之于众。
担心引起百姓恐慌,韩榆并未提及马三等人大魏细作的身份。
不过在告示的末尾,韩榆表示自己并未染上瘟疫,只为引出罪魁祸首。
“所以我这么些天的祈福都白做了?”
“怎么能算白做呢,至少知府大人平安无恙。”
“事出有因,知府大人也是为了尽早抓住坏蛋,我才不会怪他呢。”
“人没事就好。”
五日后,染上瘟疫的患者相继痊愈。
与此同时,养生堂也已建成。
历时近两个月,是数百工匠没日没夜忙碌的成果。
吴同知问:“大人今日可有时间莅临养生堂?”
“自然要去的。”韩榆正色道。
养生堂最早是他提出的,如今彻底建成,怎么也得参观一二。
吴同知咧嘴笑:“那下官就让人通知曹堂主了。”
“曹堂主?”
“曹堂主是曾在养生堂住过的一位女子,下官想着怎么也得有个
管事,这位曹堂主就主动请缨,做了这个管事。”
韩榆了然:“知道了,你去吧。”
吴同知诶了一声,恭敬退下。
......
次日,韩榆暂时放下一切公务,随一众官员前往养生堂。
一炷香后,知府大人站在养生堂外,很是愣怔了下。
简朴厚重的大门上,挂着偌大的一方匾额。
匾额上不是养生堂,而是银钩铁画的“榆生堂”。
韩榆迟钝地眨了眨眼,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
吴同知笑着道:“这是大家为知府大人准备的惊喜。”
韩榆哭笑不得,一股暖流涌入心头。
信步踏入榆生堂,便有一群小娃娃化作炮弹,笑着叫着朝他撞过来。
“府府大人!”
“府府大人我好想您呀~”
“府府大人,我超级超级喜欢这里。”
“府府大人,您中午能不走吗,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孩子们围着韩榆,叽叽喳喳说着。
韩榆有种耳边有成百上千只麻雀的错觉,使出全身解数,才勉强应付这群孩子。
不远处,曹香君领着数百名女子,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们面色红润,精气神绝佳,嘴角挂着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真好。”曹香君由衷感叹,轻抚着圆润微凸的肚腹,“这样舒坦的日子,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去年十月,云合节过后,她就和士卒在知府大人的见证下举办了一场堪称简陋的婚礼。
虽然她离开了养生堂,搬去和夫君同住,
却每天都会去养生堂。
和昔日姐妹话家常,照顾被丢弃的孩子们。
一晃数月,她也有了身孕。
时至今日,腹中胎儿十分康健,每次她和夫君轻抚肚腹,它都会很活泼地和爹娘互动。
听闻养生堂需要一个管事的,她便毛遂自荐。
夫君也很支持她的决定,只让她万事小心为上,别累坏了身子。
眼看养生堂建成,将要上匾额,曹香君福至心灵,主动提议道:“不若以‘榆生堂’命名?”
养生堂因韩榆而生,将其更名为“榆生堂”,再合情合理不过。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强烈支持。
于是,便有了今日的“榆生堂”。
另一边,知府大人被孩子们拉走,去玩跳格子的游戏。
一贯沉稳的知府大人也不拒绝,有模有样地跟着跳。
袍角翻飞,乌发飘扬。
孩子们拍手欢呼:“府府大人好棒!”
知府大人回头笑,优越的眉眼粲然夺目。
有姑娘看得入了迷,喃喃自语道:“这样热闹,真真像极了一家人。”
有亲如姐妹的姑娘们,也有调皮捣蛋,却又贴心懂事的孩子们。
在这里,她们得到新生。
在这里,是韩榆给予她们崭新的生命。
榆生堂。
她们称这里为——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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