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知府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
“民妇和儿子儿媳去集市买东西,哪知半路突然窜出个人,不由分说,一口咬住民妇儿子的左半边脸,怎么都挣不开。”
“他咬完还不够,又咬了民妇儿媳的脖子,害得民妇儿媳当场没了呜呜呜......”
老妪灰白的头发散乱在风中,她绝望到极点,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
老妪跪着,被突如其来的厄难压弯了腰,干瘦的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她旁边,是儿子儿媳的尸体。
“草民带小孙子去买冰糖葫芦,还没反应过来,草民的小孙子就被扑倒了。”
“草民又打又拽,可那人在发狂,草民抢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才八岁大的孙子被他咬死。”
“知府大人,草民的孙子可聪明了,官塾的先生都夸他聪明,草民还打算明年继续供他读书,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老丈怀里抱着他已经没了气息的孙子,喉咙嘶哑,眼泪顺着纵横的沟壑蜿蜒而下。
“知府大人,官府不是说上午咬人的那个是被疯狗咬了,染上狂犬症吗?怎么还会有其他人也咬人?”
“知府大人,求您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
府衙外人声嘈杂,韩榆掩在袖中的长指攥紧又送开,面容和缓,狭长黝黑的眸子里却墨色翻涌,
一片风雨欲来。
“那几个疑似试药人的都抓到了?”
吴同知刚跟官兵说完话,闻言走到知府大人身旁,低声用气音说:“回大人,都打晕关进牢房了。”
今日虽是除夕,负责巡逻的官兵们积极性却异常高涨,直到下午还在街上晃悠,以防有人闹事,扰乱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当试药人出现在街头,发狂攻击无辜百姓的时候,他们很快便闻讯赶到了。
“只可惜没能救下他们。”吴同知不无遗憾地说道。
韩榆指尖高频率地敲击手心,是极度烦躁的表现:“受伤了?”
疑问句式,语气却格外笃定。
韩二韩三合力才控制住张腾,官兵只会些三脚猫功夫,远逊色于他二人,只会更不容易。
吴同知点头称是:“大多受了点轻伤,只两个伤得重了点,在与试药人交手的时候被打断了骨头。”
“此乃工伤,回头让人送点伤药和补品过去。”哭喊声仍未停歇,韩榆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年后也不必急着回来,痊愈了再说。”
吴同知应下:“下官替他们谢过大人。”
知府大人也有柔软体贴的一面呢。
“那几日的俸禄就不必给了。”韩榆补充说明。
吴同知:“......是。”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
二人交谈间,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知府大人,草民听说这些人并不是因为染上狂犬症才发狂,而是因为被抓去试药才会如此?”
此言一出
,府衙外一片哗然。
那蓄着络腮胡的男子放爆竹似的,噼里啪啦语速极快:“草民听说,他们因为试多了药才会发狂咬人,万一还有试药人没被抓到,那咱们岂不就危险了?”
韩榆微微眯起眼,厉芒若隐若现。
“本官再三申明,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怎的一天不到,就有人知道了?”
吴同知冷汗涔涔,舌头都捋不直了:“下官一直在府衙忙活,压根没时间与外人说到这些事情啊!”
韩榆一言不发,也没问其他的官员,沉默看着人群骚动,种种猜测阴谋论不断。
“知府大人,您之前说最开始那个人发狂咬人是因为染上狂犬症,是在骗我们吗?”
喧哗声戛然而止。
百姓神色各异,都在等韩榆的回答。
饶是吴同知站在边上,并未收到太多的注目,也忍不住为知府大人捏了把汗。
之前揭露试药人真相的络腮胡男子用怀疑的眼神看韩榆,声如洪钟,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到他说了什么。
“知府大人明明知道,却拿什么狂犬症糊弄人,可是不打算告诉我们真相?草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真相?”
络腮胡男子顿了顿,字里行间潜藏着浓重的恶意:“还是说,这件事跟知府大人您有什么关联,您为了继续拉拢民心,就下令封口,随便找个借口,打算草草了结这件事?”
韩榆从来都知道,百姓很多时候都过分天真,很容易引导,也
很容易被误导,被带偏思路。
所以当百姓看他的目光发生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化,韩榆只心里一冷,面上不显分毫。
“起初本官的确以为是狂犬症,遂请来益元堂的坐堂大夫,却被告知并非狂犬症。”
“为了验证试药人的猜想,本官又请来早年接触过试药人的仵作,这才得到肯定答复。”
“得知那人发狂的原因后,本官便派人核实他的身份,直到诸位来府衙,本官一直为此事忙碌。”
“尚未查出真相,抓获凶手,本官如何能草率地将这个消息放出来?”
躁动的人群平静了些,大家的情绪也不似先前那般激烈尖锐。
“只是本官有些疑惑,试药人的身份只官府几位大人知晓,就连负责查证试药人身份的官兵都不得而知,这位大哥又是从何处得知?”
粘黏在知府大人身上的视线尽数转移到络腮胡男人的身上,探究又好奇,让他有种被扒光所有衣裳,无所遁形的感觉。
络腮胡男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仗着身形瘦小,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
“嘁——”
众人唏嘘,暗道此人胆小如鼠,有本事质问知府大人,没胆量给大家一个解释。
鄙夷过后,大家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韩榆身上。
先后失去了儿子儿媳的老妪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哑着嗓子问:“大人,您会给民妇的儿子儿媳讨回公道吗?”
死者家属竖起耳朵,都很在意韩榆的承诺
。
实际上,除了一开始因为络腮胡男人的话对韩榆生出一丝猜忌,在他解释清楚之后,大家又都重拾信任,心里的天平倒向韩榆那边。
如今,他们只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韩榆不去看那些被试药人咬得面目全非的死者,嗓音温和坚定:“本官向诸位承诺,定会查明真相,将主使捉拿归案,让诸位的亲人泉下安息。”
年轻的知府大人双手交叠,深深作了一揖,语调沉闷,且满含歉疚:“也是本官的疏忽,没能尽快控制住所有逃出来的试药人,这才酿成大祸......”
“知府大人,您这话说错了。”失去了小孙子的老丈摇了摇头,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严肃,“千错万错都是那个拿活人试药的人的错,是他的所作所为导致试药人发狂咬人,您大可不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另一位受害者家属附和:“府城这么大,知府大人如何能面面俱到?怪只怪逃出来的试药人太会躲藏,也怪咱们出门在外没个警惕心。”
“草民/民妇不怪大人,只希望大人能尽快抓到试药人和他们背后的人,好让......能在九泉之下安息。”
韩榆喉头微哽,郑重点头:“好。”
“天寒地冻,诸位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此事了结,本官会在第一件事公之于众。”
受害者的家属们也意识到把自家人的尸体摆在府衙门口不是个事儿,也不磨蹭,立刻
准备打道回府。
韩榆叫来几个官兵,帮忙抬草席,好让死者安然无恙地回家去。
死者及其家属离开,围观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也都相继散去。
“原以为今年能过个好年,看来怕是不成了。”
“用活人试药,想想就好可怕,希望知府大人赶紧抓到人。”
“最近大家还是尽量少出门,谁也不知道外头还有没有试药人,万一碰见了,怕是要命丧当场。”
“你不说我也知道。”
百姓渐行渐远,府衙外重归宁静。
“让人把地上清洗干净,以免吓到过路人。”韩榆淡声吩咐道,“既然百姓已经知道试药人的存在,调查起来会更加困难,大家都警醒着些,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都别愣着了,先回去趴一会儿,攒足了精神再继续查,早日给百姓一个交代。”
韩榆只字未提有人对外透露试药人的存在这件事,似一阵风卷过,只给官员们留下一道清瘦修长的背影。
他若无其事的模样一度让吴同知等人以为那络腮胡男子没出现过,试药人仍在他们的严防死守中没被透露出去,至今唯有他们几人知晓。
“知府大人他竟然没生气?”钱通判自言自语,很是难以置信。
张同知一脸的高深莫测:“怕是不见得。”
吴同知深以为然,捋着胡须点头。
往往有时候,人都是在沉默中爆发的。
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去解决,待此事了结,大约就是知府大人秋
后算账的时候了。
新上任的李通判尚且年轻,没他插.嘴的份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声提议道:“左右不是咱们做的,不若先回厅堂小憩片刻?”
另三人深以为然,伸着懒腰往回走。
“先让下头的人去查,再不睡,我怕是活不过二十一年。”
连续十几个时辰没闭眼,他们又都不年轻了,若非顾及颜面,随便往地上一躺都能睡着。
“唉,谁让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想和家人好好过个除夕都不能。”
四位同知通判走远,靠墙站着的其他官员这才相继动起来,打着哈欠,心不甘情不愿地慢吞吞往厅堂走。
“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净给咱们找事做,也不怕天打雷劈。”
孟通判知事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韩榆都没被天打雷劈,他又怎么会?
祸害遗千年,他可要好好活着,端看韩榆如何收场。
孟通判知事冷笑,背着手跟上。
韩榆下令排查近几年无故失踪的人口,再在其中筛选出符合试药条件的。
这并非易事,如同大海捞针,短时间内无法达成。
好在前段时间韩榆面向云远府全体百姓,组织了一场户籍普查。
几个知事只用了一天时间,便筛选出符合条件的人选。
全都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常年不着家,在外四处找活干。
就算失踪了,家里人也会认为他们遭了匪寇或其他什么地痞流氓的毒手。
在张腾之后出现的那几个试药人经过
排查,也在名单上面。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在失踪许久,被认定为已经去世的几年后再次出现,还是以试药人的身份。
与此同时,官兵经过走访调查,查到了张腾等人最早出现的地方。
——府城有名的青楼,红杏楼后街的一条巷子里。
韩榆带着官兵破门而入,院子里空无一人。
“茶水是凉的,说明走了有一会儿。”韩榆收回触碰茶壶的手指,看向角落里的炭盆,“去其他房间搜搜看。”
李通判应是,带人退了出去。
希望能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让他们不至于无功而返。
正屋里只剩韩榆一人,他信步走向炭盆,蹲下身,长指在盆底的黑灰里翻搅。
白皙带着薄茧的手指变得乌漆嘛黑,指缝里也填满了黑灰。
韩榆面不改色,继续翻搅。
终于,在最底下翻出没能烧完,巴掌大小的纸片。
韩榆毫不嫌弃地拿在手里,细细打量,试图从焦糊的纸片上辨认出几个字,从而提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提取......试验......三......三什么?”
韩榆指腹摩挲着纸片,却怎么也抹不去“三”字后面的那团焦黑。
这时,身后传来敲门声。
“大人,发现一个地窖,里面放着几十个大瓮。”
韩榆捏着纸片回头,发现李通判脸色惨白,嘴角有可疑液体,抬步往外走,随口问了句:“瓮中有试药人?”
李通判条件反射地捂嘴,很快又
放下:“是,都死了。”
“意料之中。”韩榆来到地窖入口,“试药人不好找,试药不能轻易中断,也不能中途更换试药对象,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丢下不管。”
所以可能性只有一个——
试药人连最后的利用价值都没了。
简单粗暴点说,试药而死。
韩榆下到地窖,险些被里面诡异的气味熏得晕过去。
试药人蜷缩在瓮中,尸体散发着恶臭。
他脖子以下浸没在黑褐色的汤药中,汤药同样散发着一股一言难尽的臭味。
难怪李通判吐成那样。
“带回去,试着联系他们的家人,实在找不到,便好生安葬了吧。”
韩榆扶着梯子爬出地窖,问李通判:“其他几个房间呢?”
李通判摇头:“一无所获。”
韩榆啧了一声,指骨捏得咔咔响:“把那黑不溜秋的汤药也带回去,再请益元堂的大夫来,本官倒要看看,他们在背地里都捣鼓些什么。”
没能看清“三”后面的字,韩榆到底耿耿于怀。
李通判不疑有他:“是。”
“继续查,你去问问左邻右舍,有没有人见过这院子里的人,画好画像,全城通缉。”
既然事情已经闹大,韩榆也不打算遮遮掩掩,索性大张旗鼓了来。
他倒要看看,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李通判把头垂得更低:“是,下官这就去。”
......
韩榆回到府衙,已是正午时分。
正月初二,本该躺在
暖烘烘的被窝里,却因为这该死的试药人和邪医连续三天没能踏进家门。
韩榆压下心头的戾气,走进厅堂:“府城这两日如何?可还有潜逃在外的试药人?”
负责这件事的钱通判站起来:“回大人,下官已带人搜查两遍,目前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韩榆嗯了声,靠在椅背上轻揉眉心,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吴同知见状,温声提议道:“大人,您已有四天不曾闭眼,这里有我们,您还是回去歇一歇吧。”
并非自贬,吴同知认为即便自己一把年纪,韩榆只有二十出头,他却是当之无愧的顶梁柱。
吴同知心里跟明镜似的,若不是韩榆压着,底下那群官员怕是早就原形毕露,拿着俸禄贪吃等死了。
云远府有韩榆,府衙有韩榆,一切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不必。”韩榆轻描淡写地拒绝,实际上他有小白在,并不会觉得累,只是单纯心烦,“张大人,你让人把这张纸片修复一下。”
张同知结果,表情并不乐观:“损毁得太严重,怕是不容易。”
“无妨,尽力而为。”韩榆也没有强人所难,非要把它复原成本来的样子。
“是,下官这就去。”张同知拿着纸片起身,欲言又止片刻,还是轻声说,“大人莫要忧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话未说完,官兵慌里慌张地出现:“知府大人,大事不好了!”
厅堂内蓦地一静。
又出什
么事了?
莫非又死人了?
还有完没完了,真是比苍蝇还讨厌。
韩榆揉着眉心的力道一顿,缓缓放下,改为双手抱臂:“说吧,什么事。”
官兵觑了眼韩榆,迅速低头:“红杏楼的一个妓子来府衙击鼓鸣冤,说......说......”
韩榆挑了下眉。
吴同知耐心告罄,厉喝一声:“说了什么?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官兵哆嗦了下,快言快语道:“她说她怀有两月身孕,腹中胎儿是......是知府大人的。”
韩榆:“???”
全体官员:“???”
韩榆坐直了身子,神情微妙:“本官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官兵重复一遍。
“哈——”韩榆笑得不能自已,一摊手说,“看吧,本官不找人麻烦,麻烦总是主动找上来。”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一整衣冠朝外走去:“走,去会会她。”
韩榆的身影消失在厅堂外,众人面面相觑,张大的嘴巴还没能合上。
“怀有身孕?知府大人的?”
“真假的?”
“知府大人素来洁身自好,后院连个女人都没有,他若真想,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必去那种地方。”
“张大人所言极是,我看知府大人的神态,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钱通判一说这话,大家不由为红杏楼的妓子捏了把汗。
惹到知府大人头上,你怕是踢到石头了。
在心里默默点蜡的同时,脚步丝毫不见慢
,提着袍角直往外冲,生怕晚了一步,没热闹看。
正被试药人的事儿搞得头疼,权当看场大戏,愉悦身心了。
......
韩榆走出府衙,就见一衣裙轻薄的艳丽女子跪在地上,在哭诉着什么。
语调婉转,哀哀切切,时不时以袖拭泪,好一副惹人怜惜的姿态。
只是......韩榆觉着她有点面熟。
“知府大人同奴家相好,口口声声说要纳奴家为贵妾,结果转身不认人,非但舍弃了奴家,连奴家腹中的孩儿都不认了。”
“而且......而且......”女子欲言又止,像在顾忌着什么。
“而且什么?姑娘你尽管说出来,要真是这样,咱们怎么也得要知府大人给你个说法。”
“没错!想不到知府大人是这种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虽然男子生来好色,但我看知府大人为人正派,不像是这种不负责任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各有各的看法。
女子以手掩面,啜泣道:“而且他是奴家的堂兄。”
“什么?!”
“他见奴家第一眼就认出了奴家,却还是不顾奴家的反对......若非实在走投无路,奴家也不会不顾脸面地击鼓鸣冤。”
韩榆明显感觉到,很多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转眸看向一副风尘女子打扮的女子——韩兰芷。
没记错的话,他当初安排兄妹三人离开,搬到隔壁县去住,这才多久,韩兰芷就流落到
千里之外的烟花之地?
“这是怎么了?”
李通判带着官兵和老大夫回来,看到府衙门口乌泱泱的人群,很是愣了一下,问就近的官员。
没人为他解答,都忙着吃瓜看戏,忙着托住惊掉了的下巴呢。
原以为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大戏,谁知这其中还涉及到兄妹伦理!
知府大人的堂妹不该待字闺中,或者风光大嫁吗?
怎么会在红杏楼做伺候人的活儿?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钱通判嘘声:“莫说话,看戏。”
李通判:“......”
你不说我怎么看戏?
没等他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知府大人先看过来。
准确说,是看向他身后的老大夫。
韩榆招手,不疾不徐道:“烦请您来为我诊个脉。”
老大夫不知所以然,但还是依言上前,为他诊脉。
众目睽睽下,只听韩榆问:“本官可是纯阳之身?”
老大夫呆了下,讷讷点头:“没错,大人的确是纯阳之身。”
官员:“???”
百姓:“!!!”
韩榆直视瞠目结舌的韩兰芷,扯唇一笑:“所以,本官如何能让你怀有身孕?”
韩兰芷蠕动嘴唇,老大夫的话给了她当头一棒,教她哑然失声。
韩榆一一扫过嘴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的百姓,半是自嘲半是调侃地说:“难道是有感而孕?”
众人哄堂大笑。
“乖乖,真没想到,知府大人竟然是......哎呀不能说,羞死人了!”
“我就说知府大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分明是这女子栽赃陷害!”
“知府大人,草民方才误会了您,还请大人恕罪!”
“大人,此人污蔑您,赶紧把她抓起来,关个三五年!”
韩兰芷两眼发直,口中念念有词:“怎么可能?他都二十多了,怎么会连个......”
“不过是误会一场,但责任还是要追究的。”韩榆一挥手,“来人,请这位姑娘进去,本官倒要问一问,是谁想让本官戴绿帽子。”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眼泪都快出来了。
韩兰芷想逃,被韩二控制住,押进了府衙。
有人问:“大人,试药人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已有些眉目,相信很快就有结果。”韩榆面不改色道,命百姓各自散去,又让呆若木鸡的官员跟上,“看够了热闹,就赶紧干正事。”
官员们老脸一红,忙不迭跟上。
李通判走在韩榆右手边,递上一张宣纸:“下官问了左邻右舍,有一个名叫张天的时常过来,这是张天的画像。”
许是没想到自己死遁后还能惹上事,这个叫张天的改名换姓,彻底无所顾忌,直接以正面目示人。
“呃......应该是真面目。”李通判补充了句。
韩榆没有看画像的内容,只道:“不错,再接再厉。”
然后丢下一群神色莫名的人,扬长而去。
钱通判砸了咂嘴,觉得好不可思议:“知府大人年轻有为,竟然还是
纯阳之身,这比二十二岁的知府还稀罕。”
吴同知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总比你一把年纪还是六品官,后院一堆女人好。”
钱通判噎得不轻,掉头就走。
......
韩榆推门而入,韩兰芷被韩二绑住双手双脚,在椅子上不得动弹。
听见开门声,她扭头看过来,露出愤恨的表情。
韩榆眉梢轻挑,信步走到桌案后坐下:“没记错的话,我还救了你一命。”
恩将仇报?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谁要你假好心!”韩兰芷尖叫,“要不是你让我和韩椿韩柏离开安平县,他们怎么会为了还赌债把我贱卖了?”
“比起被人像关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从太平府运到云远府,卖到青楼里成为一个千人枕万人尝的女人,我宁愿当时就死了!”
好心没好报,大抵便是如此了。
不过就算重来一次,韩榆还是会这么做。
无关对象是谁,他只是不忍一个女子被迫害致死而已。
不过韩榆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是直接被人卖到云远府的?”
韩兰芷冷冷应了声。
韩榆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案,眼底划过深思。
杨知府在太平府时,曾严厉打击过拍花子。
这才多久,又开始了。
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韩榆一哂,转了话锋:“说吧,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韩兰芷眼珠咕噜转,一看就在打什么坏主意。
韩榆身体后靠:“你若不说
实话,我就把你毒哑了,转手卖到大越之外的地方。”
韩兰芷瞳孔骤缩:“你敢!”
韩榆哼笑:“你看我敢不敢。”
韩兰芷噎住,不吭声了。
韩榆也不急,伸手拿过画像,出神地看着上头面相粗犷的男人。
韩兰芷不自在地动了动,想到她之前的公爹,据说底下那东西齐根断了。
她知道是韩榆做的,也知道韩榆真能毒哑了她,再发卖到别的地方。
思及此,韩兰芷打了个哆嗦。
她不要!
“是孙妈妈,她说因为你严查各大青楼的缘故,楼里的生意都变差了,她不知从哪里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就让我报复你。”
韩榆眸光微动。
“她本来是让我先跟你相认,再趁机杀了你,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够解气,就来府衙击鼓鸣冤,说我有了你的孩子,再告诉所有人你是我堂兄。”
“这样一来,你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比起杀死韩榆,她更愿意看到韩榆声名狼藉,遭人厌弃。
韩榆:“......你还挺聪明。”
韩兰芷面露得意之色。
韩榆懒得搭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把画像递给她:“这个人,认得吗?”
韩兰芷低头看,眼睛睁大了些:“不......”
“想清楚再说。”韩榆沉声警告。
韩兰芷打了个磕巴:“认得,他和孙妈妈是旧相识,他经常来找孙妈妈买猪。”
韩榆以为他听错了:“买猪?”
一个青楼,卖猪?
韩兰芷对此
也很费解:“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孙妈妈在外头置办的产业吧,他每个月都要来找孙妈妈买猪,我猜他家一定人口很多......”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废话,韩榆的思绪却飘远了。
半晌,韩榆拿回画像:“韩兰芷,你可能不知道,我并非韩家人,所以想杀你,无需在意什么血脉亲缘。”
说着,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匕首。
韩兰芷吓得拼命挣扎,还不忘发问:“不是韩家人?你什么意思?”
韩榆绕到另一边,步步逼近:“意思就是,你今日惹恼了我,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啊!”
韩兰芷惊叫出声,在强烈求生欲的促使下,忽然想起一件非常久远的事。
眼看匕首逼近,她超大声地喊:“爷很有可能知道你不是韩家的孩子!”
韩榆手下一顿:“韩发?”
韩兰芷点头如捣蒜:“就是他。”
韩榆倚在桌边,轻抚着薄如蝉翼的刀刃:“怎么说?”
韩兰芷咬紧后槽牙,别过脸说:“当时我才三岁,那天家里人都出去干活了,就我跟爷两个人在家。”
“我在院子里玩蚯蚓,有个人走进来,跟爷说话。”
“两人说了几句就进了正屋,很久不出来,我肚子饿了想吃东西,就去正屋找爷,恰好听到两个人在争执着什么。”
“在争执什么?”韩榆问。
“那个人说爷不是个东西,卖亲孙子亲孙女,还偷了富贵人家的公子,要是爷不给他银子
,他就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爷给了一把钱,还发现了我,我本来准备问爷怎么回事的,结果不小心掉进了水缸里,当晚发烧,就忘了这么回事。”
刚才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冷不丁就想起来了。
“说完了?”
“嗯,说完了。”
“很好,那就去死吧。”
韩兰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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