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子夜时分,云合节落下帷幕。
男女老少玩得尽兴,人人提着花灯或头戴百合花环,汗湿衣衫也不愿离去。
直到最后,路边的摊贩相继收摊,再没什么热闹可看,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云合节真有意思,玩法也多种多样,明年我还要出来玩。”
“花灯真好看,我也给娘带一个回去,她肯定会喜欢的。”
“阿姐,我今晚给他送花啦~”
“如何?他收下了吗?”
“嗯......他说过几日就来咱家提亲。”
少女模样娇俏,在长姐温柔的注视下羞红了脸,抱着心上人送的百合花,飞快向前跑去,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过路的人看到她怀中的洁白花束,纷纷露出会心的微笑,送上诚挚的祝福。
“知府大人亲自证婚,你们定能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少女的脸庞顿时比百合花还要娇艳。
她想,她喜欢云合节。
日后有了娃娃,他们会在云合节这天一起出来,带着百合花环漫步在花灯月色下。
这样真真是极好的。
此情此景,她似乎爱上了脚下的这片土地。
在泥泞黑暗中匍匐前行,伤痕累累黯然无光,又被一人凭一己之力拉拔救赎,脱离万丈深渊,奔赴光明的云远府。
......
韩榆送越含玉离开,在城门口驻足片刻,方才打道回府。
越含玉说,她秘密离京是来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
情,恰好途径云远府,想到他,就过来看看。
“这云合节倒是新颖,可见今日我来得正巧。”
“别人有花环,你也要有。”
韩榆倚靠在马车壁上,闭眼假寐。
他的膝头上安放着一个百合花环,洁白无瑕,清香扑鼻,丝丝缕缕地往鼻子里钻。
这气味难以忽视,化作一只看不见的钩子,轻易就能勾动人的心弦,心潮迭起,泛起阵阵涟漪。
韩榆指尖微动,在空气里轻点两下,拿起花环放到一边的小几上。
果然,味道淡去很多。
韩榆很满意,兀自翘了下嘴角。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马车稳稳停在住处门前。
韩榆睁开眼,从容不迫地跳下马车。
左脚迈开,又收回。
韩榆转过身,上半身探进马车里,伸长手臂。
再出来,手里多了个花环。
就这么捧在手中,踏着夜色融入黑暗。
韩二和韩八对视一眼。
——什么情况?
——不知道。
——主子看起来很喜欢那个花环。
——不知道。
——是因为爱屋及乌吗?
——不知道。
——哎,好想知道......
“闭嘴。”韩二一脸冷酷,拿马鞭堵住韩八喋喋不休的嘴,“你不想知道。”
韩八好容易才挣脱,气哼哼地控诉:“你完了,我要做没炒熟的菌子给你吃!”
韩二头也不回,驾着马车去马厩。
另一边,韩榆的房间。
韩榆洗漱好出来,发现壮壮正好奇地扒拉那个花环。
肉垫碰一下,又移开。
再碰,再
移开。
玩闹似的,乐此不疲。
“乖,别闹。”
韩榆一手控制住大猫,另一只手拿起花环,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把它放在了书桌上。
“走,睡觉去。”
好在壮壮对花环的兴趣并未持续多久,在铲屎官怀里瘫成一块猫饼,一人一猫很快睡去。
尽管云合节已经结束,可它仍然是之后半个月里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那天晚上看对眼的年轻男女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相处,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后,确认是可以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便将婚事提上了日程。
从九月开始,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家开始操办起了婚事。
韩榆在府衙的时间很少,几乎每天都在各个婚宴上辗转奔波。
为新婚夫妇做证婚人,并送上美好祝愿。
官员们乐得见韩榆忙碌,都恨不得他日日外出,这样才好看不见他,远离他的残酷折磨。
为此,他们甚至心甘情愿批复比以往多出两倍的公文。
但美好总是短暂的,半个月后,韩榆的证婚任务告一段落,重回府衙。
他把吴同知叫到跟前,一边处理公文一边问:“府学如何?”
吴同知愣了下,半晌没吭声。
韩榆有点奇怪,抬头看他:“怎么?”
自从来云远府,先是剿匪,后来又忙着户籍普查的事情,一时间没能顾上府学。
作为一府长官,韩榆非常重视教育问题。
今儿正好得空,韩榆打算去府学看一看。
教导不敢说,指点一二还是不成
问题的。
在此之前,他决定向还算踏实能干的吴同知了解一下府学的具体情况,省得到时候两眼一抹黑,一问三不知。
发现吴同知的反应不太对劲,韩榆难免狐疑,心中浮现诸多猜测。
难不成云远府的府学很差,差到让人羞于说出口的程度?
吴同知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府学......府学已经关停多年。”
韩榆:“???”
“已经关停多年?”韩榆维持着一手文书一手毛笔的动作,蹙起眉头,“是本官想的那样?”
吴同知硬着头皮点头:“是,早在好几年前,云远府就没多少读书人了,府学的教授教谕养着也是一笔开销,当时的知府大人就命人关停了府学......”
韩榆以手扶额,抬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你别说话,让本官静一静。”
吴同知蠕动嘴唇,罚站一样地站在书桌前,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这会儿知府大人肯定心情很不好。
该死的不知第多少任前知府,他动动嘴皮子,关停了府学,三年后拍拍屁股走人,留自己面对知府大人的怒火。
早知如此,他就让孟通判过来送文书了。
知府大人最不喜他,想来也能为其他人分担一点火力。
厅堂里,孟通判打了个喷嚏。
“见鬼,哪个混蛋骂我?”
韩榆定了定心神:“云远府的科举......每年有多少人参加?”
吴同知卡了下壳,到嘴边的“寥寥无几”咽
下去,谨慎回答道:“下官不清楚,但府衙里有记录,请容下官前去查找。”
韩榆允了。
目送吴同知连走带跑地离开,韩榆抬手捏了捏眉心:“一堆烂摊子,真是够了。”
虽然有私塾和书院,但作为官方学府,县学、府学、国子监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连府学都能叫停,真不知该说他胆大包天,还是该说他目光短浅。
吴同知很快回来,手里多了本册子:“大人,这是近几年云远府科举考生的具体名单。”
册子很薄一本,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韩榆想起当年,他参加府试院试的时候,考生足足有数千人之多,短暂地沉默了下,翻开册子。
永庆十五年,一百人参加院试,五人考取秀才功名。
永庆十八年,六十人参加院试,一人考取秀才功名。
永庆二十年,十七人参加院试,零人考取秀才功名。
零人考取秀才功名......
零人考取......
零人......
硕大的一个鸭蛋浮现在韩榆的脑海中,挑衅地来回上下蹦跶,嚣张地彰显存在感。
零,多美圆满的一个数字。
韩榆闭了闭眼,竭力忽略心头的梗塞,平静得有些诡异:“没搞错?都在这里了?”
“回大人,都在这儿了。”吴同知放轻呼吸,一板一眼地答道。
册子从掌心滑落,砸到桌上,发出“啪”的脆响。
韩榆嘶声,很是难以置信:“怎会如此?”
云远府
三十多万人,男子约有十六万,刨除男童和老人,正值青壮年的男子至少有十万。
十万人,读书科举的不过百,考中秀才的更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有亿点点离谱。
吴同知原本是同知知事,为人安分守己,从未接受过青龙寨的贿赂,因此被知府大人提拔到同知一职上,开始了他高(lei)官(si)厚(lei)禄(huo)的崭新人生。
他在云远府几年,也见证了这里的发展变化,其中就包括年复一年稀缺的读书人,以及府试院试时空荡荡的考场,可谓感慨良多。
如今韩榆关注起这件事,吴同知既庆幸又钦佩。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当外地人提起云远府,不再是“混乱”和“罪恶”,而是“太平”和“人才辈出”。
他庆幸韩榆的到来,也由衷地钦佩韩榆为云远府所做的一切。
“大人也知道,在您来之前,云远府是出了名的混乱,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寻常人家哪里供得起一个读书人。”
“百姓生存艰难,匪寇猖獗,为了自保,教书先生陆续关停了私塾。时至今日,府城没有一间私塾,连个正儿八经的书斋都没有......”
吴同知说了许多,韩榆全神贯注地听,一边分析,一边在心里罗列计划。
该如何破解当下困境,第一步该怎么走,后续怎么做才不会引起百姓的抵触抗拒......方方面面,韩榆每一项都
考虑到了。
韩榆在册子上画圈圈,淡声道:“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吴同知顿了顿,壮着胆子问:“大人,那府学那边......”
韩榆把册子放到一旁:“等具体章程出来,本官会通知吴大人的。”
然后让他们累死累活,没日没夜地干活儿。
吴同知默默补充了韩榆没说出来的后半句,心中腹诽,面上恭敬地退下了。
......
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韩榆很快制定好了相关计划。
“本官打算聘请学识渊博的读书人,在云远府各地开设官塾。”
“除此之外,本官准备在府城开设一家名为‘云远’的书斋,容纳天下品目繁多的书籍,读书人尽可前来借阅,只需在规定时间内归还即可。”
“至于府学那边......”韩榆浏览着韩八连夜列出来的书单,在上面勾勾画画,把一些没有什么用的去掉,留下对读书人大有裨益的,“十月初一是个好日子,本官打算重开府学。”
“吴大人可还记得先前在府学授课的教授教谕?十月初一之前说服他们回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吴同知:“......”
“目前为止,云远府具体有多少已经考取功名的读书人,统计具体人数的任务就交给张大人你了。”
张同知:“......”
“孟大人,官塾和云远书斋的宣传就交给你了。”
孟通判:“......”
“官塾和府学的招
生以及教书先生的选拔由钱大人负责。”
钱通判:“......”
“本官这里有一份书单,相关书籍的采购,以及书斋的选址、装潢、书籍摆放和借阅规则交给孙大人。”
所有人:“......”
孟通判嘴都气歪了,什么差事都塞给他们,自己却落个清闲,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怨愤之下,孟通判脑子一热,张嘴就说:“大人您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接收到无数类似“不愧是你,勇士孟大人”的眼神。
孟通判喉头一哽,险些没控制住,把白眼翻上天灵盖。
怎么一个个搞得跟韩榆有多可怕似的?
他韩榆再怎么黑心肝,再怎么丧心病狂,到底只是个普通人。
有大越律法,韩榆还能杀了他不成?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
“本官待会儿要去青龙山,前阵子派那群匪寇去开荒,不知进度如何,打算亲自过去看一看。”
韩榆眨了眨眼,恶意满满的黑暗气息从黝黑的瞳孔里扩散开来:“不若孟大人替本官走一遭,换本官负责官塾和书斋的宣传?”
孟通判浑身的肥肉抖了三抖,当场吓出双下巴:“不不不,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看本官日不暇给,心中不安,决定替本官分担一部分差事?”韩榆一抚掌,眉开眼笑,“好吧,既然如此,孟大人盛情难却,本官只好将巡视青龙山的重
任交托给孟大人了。”
孟通判:“!!!”
他去青龙山,怕是会被那群怀恨在心的匪寇活撕了。
可恶,韩榆真的该死的可怕呜呜呜呜呜!
其他官员:“......”
土都埋到脖子了,还不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
活该!
......
韩榆把控全局,一声令下,自有底下的老黄牛累死累活,兢兢业业地把差事办好。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
单就为官塾聘请教书先生这件事,钱通判就□□了个壁。
首先,即便云远府有学富五车的读书人,早在几年前为了保全自身,举家搬去外地了。
其次,纵使云远府现在越来越好,可仍然没能改变外地人对它的刻板印象。
钱通判去隔壁府三顾茅庐,只差跪下来高呼义父了,那几位有幸被选中的读书人死活不肯松口。
“此子心肠歹毒,妄图让老夫命丧云远府!”
钱通判:哔——(脏话)
没能把人请回去不说,还平白挨了顿扫帚。
钱通判灰头土脸地回到云远府,进了府衙找到韩榆,当场一个滑跪,开始哭诉:“......并非下官不用心,而是那些人太固执,说什么都不愿来云远府。”
韩榆不动如山地坐着,甚至还有闲心品茶。
不经意间转眸,被钱通判一把年纪还泪眼汪汪的样子恶心得不轻,手一抖,茶水溅到手背上。
韩榆默了默,取来帕子擦手,不疾不徐道:“无妨,钱
大人该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月俸五两不行,就十两、二十两三十两,他们总会答应的。”
世上能有多少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读书人,能糊弄来一个是一个。
“钱大人莫哭,本官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韩榆勾唇,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说来也是多亏了你们,官府才会有足够多的银子,几个教书先生的月俸而已,连挥霍都算不上。”
自从交出所有贿赂,早饭只能喝粥啃实心馒头的钱通判:“......”
韩榆敛眸,笑眯眯地说:“可是觉得本官很贴心?罢了,本官允许你感动,但还是别哭了,实在......有碍观瞻。”
钱通判:“......”
......
十月初一,云远府各地的秀才陆续抵达府城,住进府学的学舍中。
秀才只二十余人,教授教谕也没几位。
但韩榆坚信,这只是个开始,明年或者后年,府学就能像其他地方的府学那般,充满朗朗读书声。
同一天,官塾开始对外全面招生。
官塾隶属官府,一切开销由官府负责。
为了吸引更多的人送自家孩子到官塾读书,知府大人大手一挥,声称但凡来官塾读书,第一年的束脩全免,还会为学生提供相应的书籍。
有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本着对知府大人的崇敬与信任,十月初一这天有不少人前来报名。
先让自家娃娃读一年书,明年看效果如何,要是娃娃读
书上进,就继续供他读书。
反正知府大人说了,官塾一年的束脩也没几个钱,还给学生提供一顿午饭,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臭小子,你给老娘听仔细喽,等去了官塾,一定要好好读书,别惹先生生气,要是被老娘发现你调皮捣蛋,把你屁股都打肿喽!”
才五岁大的男童做了个鬼脸:“略略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一撸袖子,操起墙角的扫帚,对准熊孩子的屁股拍上去。
一阵鸡飞狗跳,明明没被打到,男童还是嗷嗷哭着,只打雷不下雨,在街边上蹿下跳地躲避老母亲爱的教育。
街对面,几位教书先生刚从隔壁府来到云远府,打算先考察一下这里是否如钱通判所说的那样风调雨顺,人杰地灵,才下马车就看到这一幕。
所有人:“......”
果然,人、杰、地、灵!
这时,有一群年轻人从教书先生面前快速跑过,掀起的风吹乱了他们精心打理的长须。
“快走快走,去迟了就不能站到最前面,近距离看到知府大人了。”
“听说书斋里什么书都用,是知府大人专门为读书人从各地搜罗来的,不需要一文钱就能免费借阅,等会儿我就要借一本回去!”
“知府大人可真是太好了,又是官塾又是府学,现在还有个书斋,读书科举都不必发愁了。”
“表兄所言极是,我打算先在官塾读个一两年,到时候参加县
试,再拼一把就能入府学。听闻知府大人已经好几次去府学为那些个秀才讲课了,我得加把劲儿,争取在知府大人在任期间进入府学......”
年轻男子语速极快地说着,字里行间难掩对知府大人的狂热与钦佩。
他们很快跑远了,留几个教书先生面面相觑。
“去看看?”
“中!”
循着年轻男子的身影,教书先生们很快找到云远书斋。
这是一家新开的书斋,也是府城唯一的一家书斋。
此时,书斋门口挤满了人,称得上人山人海。
教书先生踮起脚也看不到,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暂时抛却了颜面,爬上对面的木桩子。
事实证明,站得高真的看得远。
他们看到一身常服的俊美青年,立在书斋门前,正眉目含笑地与人说着话。
“大人,听说您是咱们大越最年轻的六元及第状元郎,可以摸我家存山的脑瓜子一下,让他也沾一沾大人的聪明气吗?”
知府大人忍俊不禁:“当然可以。”
说话的男子一把拎起自家小子,挤开人群冲到最前面。
“呐,知府大人您快摸摸他!”
韩榆瞧着面前被吓懵了的三头身小娃娃,被阳光染成金色的睫毛伴随他的笑声轻颤着。
所有人仰望着他,宛若仰望神明。
知府大人缓缓伸手,怜爱地抚了抚小娃娃剪成桃心的头发:“乖乖听话,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正直勇敢的好人。”
小娃娃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
精致面孔,瞬间从脸红到耳朵根,就差化身为一辆小火车,头顶呜呜冒热气了。
就在韩榆撸完小娃娃,准备收回的时候,宽袖传来一阵轻微拉扯的力道。
低头一看,小娃娃揪住他的袖子,哼哧哼哧踮起脚,却怎么也够不到,急得眼都红了。
“大、大人~”
他奶声奶气地喊,泪眼汪汪。
韩榆莞尔,配合地低下头。
小娃娃心满意足,重新踮起脚,然后撅起嘴巴。
“啾~”
一个软乎乎湿漉漉的亲亲,就这么落在了韩榆的侧脸上。
小娃娃亲完才知道害羞,蹬蹬蹬跑回老父亲身后藏着,只露出一个脑袋,脸蛋红红地偷看韩榆。
人群中一片骚动,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教书先生前面的一个姑娘捧着脸,语气荡漾:“我嘞个娘耶,我也想要~”
应该是她娘的妇人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呸,你就想着吧!”
教书先生们:“.......”
“这位姑娘,老夫初来乍到,这云远府不是匪寇遍地,为何如今这般太平?”
美好得让人觉得很不真实,有种虚幻的感觉。
姑娘扭过头,笑得眼睛都没了:“还能因为啥?当然是因为知府大人了!”
于是,接下来几个人被迫收听了一场长达数千字的有关“知府大人如何英明如何爱民如子如何......”演讲。
没过一会儿,韩榆放完爆竹,云远书斋正式开张,百姓蜂拥而入,街道重新变得空旷起来。
教书先生神思恍惚地来到官塾,见到钱通判,第一件事就是——
“老夫觉得十两月俸太高了,还是五两吧。”
钱通判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几位怎么突然改口了。
想当初,他嘴皮子都说破了,才以十两月俸请来他们。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他们改变了主意?
教书先生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表示:“今日得见贵地知府大人,又见识了云远府的风土人情,老夫被知府大人深深折服,五两月俸足矣。”
钱通判:“......”
所以你就是看不上我,来故意收了十两月俸?
我恨!
三个月,足够府学、官塾和云远书斋走上正轨。
官塾人满为患,韩榆每日上值下值从门口经过,总能听见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府学的学生们也在勤学苦读,韩榆几次过去,教授说他们都在为明年的院试做准备。
还有云远书斋,这里可以说是整个阜城最热闹的地方。
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人来这里,不分男女老少,求知若渴地汲取着知识。
有人不借阅,只在书斋里看,很多时候一站就是一天。
韩榆发现这一点,命人买下隔壁的铺子,打通后改成阅览室。
只要时间充裕,不急着回去,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看书。
前提是不得损坏书籍,不得发出噪音。
所有人都严格遵守,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安静认真地浏览。
曾有地痞流氓妄图捣乱,刚进门就被
打得鼻青脸肿,丢了出去。
几次下来,再没人敢去书斋闹事。
在这里,大家找到了久违的宁静,也让所有人自愿守护这片圣洁之地。
转眼到了除夕这天。
韩榆拉着官员们加班加点,熬了整整十四个时辰,期间一点没睡,总算处理完今年所有的事务。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快回去吧。”
“哦对了,除夕快乐。”
韩榆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永庆二十二年再见。”
官员们:“......”
也就两天而已,搞得跟隔了十年八年一样。
韩榆挥挥手,披上大氅扬长而去。
孟通判脸色惨白,嘴唇丁点儿血色都没有:“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简直不是人。”
众人深以为然,又齐齐嘘声:“当心被知府大人听见,你又要挨打。”
九月里被韩榆打发去青龙山巡视,被匪寇钻了空子,捂嘴拖到林子里差点被打死的孟通判:“......”
没法过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另一边,韩榆丝毫不知官员们的怨气足以养活整个阎罗殿,踏上马车后也不急着回家,让韩二绕府城转圈。
这是他的地盘。
这座城池,是经由他的手才会重获新生。
心头油然升起一股成就感,韩榆单手托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看着两旁。
街道的行人络绎不绝,人人脸上带着笑,健步如飞地往前走,浑身透着蓬勃向上的精气神。
再看路边的摊贩,他们在寒风中卖力吆喝着,
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仿佛什么也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人与人之间肆意蔓延。
天气虽冷,滴水成冰,阳光却格外的温暖。
穿透厚重的云层,普照在云远府的大地上。
韩榆眼底划过愉悦的浅芒,如今的云远府已然焕然一新,是时候继续下面的计划了。
正想着,前方传来一道满是惊恐的尖叫。
“咬人了!咬人了!”
“他疯了!”
“快来人把他们拉开!”
韩榆探出马车,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趴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喉咙里溢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在奋力撕咬着,被压制得不得动弹的人身体抽搐着,发出惊惧绝望的呼救声。
“救......”
才刚吐出一个字,话语便戛然而止。
壮汉抬起上半身:“吼!”
从韩榆的视角,他满身都是底下那个人的血,牙上还沾着碎肉。
不像人,更像是一只理智全无的兽类。
再看被咬的那个,颈侧的伤口深可见骨,殷红的鲜血飙出,死不瞑目。
壮汉又盯上其他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往人群里冲去。
“啊——”
百姓受了惊,四下里逃窜。
街上乱成一团,再不见丝毫的温馨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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