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宴席上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平昌侯他......未免也太急不可耐了。
今日可是永嘉长公主驸马的寿辰,平昌侯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怕不是人老昏头了。
不知是哪位大人,太过震惊导致手中酒杯脱落,砸到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方羽最先回神,转头看向三个儿子,示意他们上去把人分开。
方清淮三人极力控制情绪,不让宾客看出自己的失态,快步朝着平昌侯走去。
试图把滚作一团的两个人分开,却以失败告终。
平昌侯神志不清,力气大得可怕,被拉得不耐烦了,猛地一挥手:“滚开!”
方清淮反应不及,被他一下甩了出去,撞翻放满酒菜的桌案。
衣袍浸湿酒液,葡萄橘子的汁液画地图似的在方清淮身上留下斑斓的色彩。
韩榆忍住即兴吹口哨的冲动,跟沈华灿咬耳朵:“好一场蔚为壮观的大戏。”
沈华灿:“......”
四下环顾,见无人注意他们的交谈,这才松了口气。
韩松看了两个比他小了六岁的青年人一眼,默不作声饮酒,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随着方清淮倒下,平昌侯的行为愈发癫狂。
只能庆幸这里是男席,除了少数为宾客倒酒的婢女外,在座全都是男子。
若被女子瞧见,怕是要留下终身的心理阴影。
方羽的脸上再难维持住微笑,几个深呼吸
,点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小厮上前。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平昌侯和“无辜”的婢女分开。
婢女哭得不能自已,若非有人拉着,早就一头撞到墙上,以死明志了。
方羽让人带平昌侯去客房,笑着说道:“侯爷醉酒失态,方某在此替他向诸位赔个不是。”
说着,他郑重其事地向在座众人作了一揖。
宾客哪敢接受寿星的赔礼,忙不迭起身回礼。
一番客套,宴席又恢复到刚开始的热闹,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意外发生。
韩榆睨了眼平昌侯父子三人的位子,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狼藉。
这时,有人举着酒杯过来:“两位韩大人,沈大人,下官敬您三位一杯。”
韩榆没有拒绝,抿成一条线的嘴角重新勾起温润无害的弧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就要做好被揭下一层皮的准备。
......
驸马方羽的寿宴结束,继初蕊之后,平昌侯又在越京扬名。
这世上永远不缺八卦之人,百姓都热衷于看身份尊贵的侯爷出丑。
众□□传,平昌侯成了越京的名人,风头一度盖过寿星驸马爷。
韩二转述外面的流言,韩榆只当个笑话听,好让心情保持愉悦,转头继续教导两个孩子读书。
邈邈已有十岁,韩榆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童生了。
韩树远在太平府,传信不易,就由韩松和韩榆两位叔叔做主,打算下半年送他回太平府,来年二月下
场参加县试。
考前训练必不可少,而韩榆再过两日便要走马上任。
届时府衙事务繁忙,怕是无暇顾及邈邈这个大侄儿。
有两个叔叔做榜样,邈邈读书非常用功,想来考个童生功名不成问题。
韩榆放下批阅好的四书题,拍了拍邈邈的头顶:“好好考,小叔给你准备了礼物。”
邈邈眼睛亮晶晶的,嗯嗯点头。
韩榆收回手,随口夸了句:“乖。”
邈邈激动得脸蛋红红,这引起了一旁观观的强烈不满。
他在椅子上左摇右晃,拽着韩榆的衣袖直哼哼:“小叔,我也要。”
“好好好。”韩榆耐心应着,也摸了摸观观,“乖。”
小家伙立刻被哄好了。
唉,真是甜蜜的烦恼。
......
两日后,上一任孔府尹告老还乡,韩榆正式上任。
刚及冠不久的青年人生得脸嫩,逢人三分笑,上到府丞下到知事皆是如此。
久而久之,就有人不安分起来。
以府丞为首的某些官员,办差推三阻四,虎头蛇尾,直接导致办事效率大大降低,很多时候还需要韩榆这个府尹给他们擦屁股。
面对下属的作死试探,韩榆的态度始终不温不火。
这让府丞等人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极了。
就在这时,城北发生一桩灭门惨案。
凶手残忍杀害洪家十八口,盗走洪家所有值钱的东西,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
左邻右舍被冲天火光惊醒,发现洪家人都死光了,
吓得魂飞魄散,天一亮就来官府报案了。
灭门案情节严重,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引起百姓恐慌。
府丞经过深思熟虑,把案子上报给韩榆。
韩榆听闻消息,立刻带着人去了城北洪家。
火势太大,洪宅内随处可见焦黑的痕迹。
洪家十八口是在饭厅被人发现的,地面并无拖拽痕迹,可见饭厅便是第一现场。
尸体早已送去义庄安置,唯有满地的血和混着殷红的酒菜昭示着“残忍”二字。
韩榆见惯了鲜血,上前查看亦能面不改色,还不忘吩咐府丞拿上部分酒菜取证。
——仵作的验尸结果还没出来,但韩榆根据经验,凝固多时的血迹颜色略暗,非正常形态,并不排除毒杀的可能性。
若是毒杀,便是一场有预谋的灭门。
随同韩榆来洪家的府城等人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吓得两条腿直哆嗦,远远站着不敢上前。
韩榆叫了人,却半天没个动静,面无表情回头:“管大人。”
冷厉的目光冻得府丞一个激灵,硬着头皮上前,百般不情愿地做事。
韩榆又带人四处走了一遍,断言道:“凶手是翻墙进来的。”
府丞低头闻了闻手指上的血腥味,胃里翻涌,强迫自己咽下呕吐感,忍不住拆台道:“大人如何判断出来的?”
韩榆回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墙头上有很明显的脚印。”
不待府丞过去一探究竟,韩榆又说:“本官差点忘了,管大人看
不到。”
府丞抬头,比他高了一截的府尹大人一脸难怪如此的表情。
府丞:“......”
不带身高歧视的!
韩榆跨出不复存在的花丛,头也不回地离开:“管大人,你去查近半年来和洪家有交集的商户,人际关系也要查清楚,交好和结仇的全都要查,本官明日就要看到。”
“还有洪家十八口人的验尸,本官公务繁忙,实在分身乏术,劳烦管大人走一趟,帮本官盯着点。”
盯着点=围观全程
府丞眼皮一跳。
“本官知道管大人畏惧血腥的东西,但为了尽快破案,还请管大人努力克服。”
府尹大人翻身上马:“当然,本官是开明体贴的上峰,届时会让周大人齐大人刘大人......过去陪你。”
“人多了,管大人就不会害怕了。”
韩榆面带微笑着说完,一抖缰绳疾驰而去。
府丞表情木愣愣的,问旁边的周大人:“他是在报复咱们?”
同样被点名,即将和十八具焦尸共处一室的周大人笑得比哭还难看:“还不明显吗?”
府丞:“......”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抵便是如此了。
纵使有千百个不乐意,府丞还是在短短一天之内查到韩榆需要的东西,然后被迫欣赏一场酣畅淋漓的验尸过程。
从义庄出来,以府丞为首的几个倒霉鬼扶着树大吐特吐,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脸色煞白地转身,就看到骑在马背上的府尹大人
。
府丞语调僵硬:“府尹大人不是说没空过来?”
“昨晚休息得好,今日提前处理完了公务,就过来了。”韩榆眉梢微挑,“没想到仵作速度挺快,本官刚到就已经结束了。”
昨晚熬夜查洪家的府丞:“......”
在韩榆好整以暇的注视下,府丞不顾形象地哭出声:“府尹大人,下官知道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下官的失职吧!”
再折腾下去,他怕是活不过五十。
府丞打头,另几个对韩榆阳奉阴违的官员见势不妙,也跟着老老实实认错。
韩榆笑而不语,翻身下马,径自走进义庄:“验尸结果可出来了?”
府丞弱声道:“出来了......吧?”
验尸过程太恶心人,一结束他们就出来了,哪管仵作的死活。
韩榆脚步顿住,回过头笑道:“灭门案非同小可,并非本官一人的责任,诸位随本官一道吧。”
然后,府丞等人又体验一次义庄免费游。
......
这天之后,府衙的同僚们发现,府丞大人忽然对府尹大人避之不及。
除非必要,远远见到府尹大人都会主动绕道走。
那背影,那速度,身后仿佛有豺狼虎豹在追。
韩榆对此乐见其成,置之一笑后投入到对灭门案的调查当中。
通过调查走访,韩榆从洪家的邻居口中得知案发当天洪老板和多年好友钱老板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我在屋里听到动静还出来看了,钱老板摔
门出来,爬上马车就走了,走的时候骂得可脏......骂了什么?”
被问话的老妪掏了掏耳朵,瘪着嘴想了许久:“说什么洪小子太贪心,胃口太大......哎呀大人您就甭问我一个老婆子了,耳朵不好,哪里听得清楚。”
韩榆心里有了数,回去后就让府丞去调查这个钱老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涉及到利益问题,难保不会对多年好友痛下杀手。
正和堆积成山的公文作斗争的府丞:“......”
在韩榆的授意下,府丞查了钱老板名下的铺子,发现其中有一间是药铺。
而根据仵作的反馈,洪家十八口的根本死因是中毒,身上的刀伤是在无力反抗的情况下被凶手添上去的。
只为混淆视听,伪造出死于刀伤的假象。
可惜韩榆曾经日日与鲜血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血迹的不对劲。
官兵去钱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这下直接坐实了罪名。
韩榆派人询问守城士卒,确定无可疑之人出城,便张贴通缉告示,全城通缉钱老板。
半月后,有人在乞丐窝里发现了钱老板。
钱老板哪有畏罪潜逃之前的光鲜亮丽,浑身又脏又臭不说,还被同行打断了腿。
审讯室里,几位府衙重要官员齐聚一堂。
当然,并非他们自愿前来,而是府尹大人威逼利诱,不得不来。
“......离开后,我让人收买了洪家的厨娘,在饭食里下了老鼠药,把他
们全都毒死了。”
“为了不惹人怀疑,我没从洪家大门走,而是选择翻墙进去。”
“他们还剩最后一口气,全都用怨毒的眼神看我,可要不是洪发贪心,昧下我的一万两银子,我也不会这么做。”
“趁洪发还没死,我先在他的身上捅了十几刀,又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老母死在跟前。”
“等洪发断了气,我就把一切毒发的痕迹收拾干净,放了把火,藏好所有的金银财宝,翻墙离开了。”
“大人真不愧是我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机敏过人,一眼就看出了洪家人身上的破绽。”
韩榆对钱老板的夸赞敬谢不敏,让狱卒把人送回牢房,带着被审讯室里的血气熏得头昏眼花,脚下打飘的下属离开监牢。
府丞咽了口唾沫:“大人如何确定凶手就是钱凡的?”
仅凭一间药铺?
这并不能证明洪家十八口的死和钱凡有关。
府丞百思不得其解,索性问了韩榆。
韩榆轻描淡写道:“本官让人拓下了墙头上的脚印。”
府丞不明所以:“脚印?”
“事后本官又让人把脚印和钱凡的鞋子作比照。”韩榆偏头,对目瞪口呆的府丞低低笑了声,“一对比,结果自然就出来了。”
府丞打了个磕巴:“比、比照?”
“没错,正是比照。”韩榆微笑,“这是本官和管大人之间的秘密,希望管大人能守好我们的秘密,别让其他人知道喽~”
说罢,府尹大人脚步
轻快地走远了。
看着青年人颀长的背影,府丞张了张嘴,打了个哆嗦。
丧心病狂!
泯灭人性!
老奸巨猾!
可无论府丞如何在心里叱骂,韩榆确确实实破了这桩轰动整个越京的灭门案。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韩榆的这把火迟来了两个月,总算轰轰烈烈地烧开了。
府衙里曾经有意无意跟府尹大人对着干的官员们都被这把火烧得上蹿下跳,到最后连渣都不剩。
他们终于明白府丞大人为何见了府尹大人就远远躲开,原来是他早就看穿了后者并非善茬。
一时间,府丞收到诸多谴责的眼神。
府丞:疲惫微笑.jpg
从此,府衙上下全都成了韩榆的应声虫。
府尹大人指哪打哪,让他们往东就不敢往西,让他们追狗就不敢撵鸡。
韩榆有了绝对的话语权,整个府衙也以极快的效率运作起来。
“那群人个个都是硬茬子,你这样钝刀子割肉,反而效果显著。”韩松得知韩榆驯服下属的过程,如是评价道。
韩榆不置可否,稍稍整理衣冠,迎着晨曦参加早朝。
永庆帝还没来,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陈侍郎捋着胡须,暗自奇怪道:“近日朝中风平浪静,无甚大事发生,也不知陛下为何日日生怒。”
一言不合就训斥臣子,甚至接连罢了三位大人的官职。
摸不准永庆帝的态度,大家只能绷紧了一身皮,不敢走错一步,说一个错字。
韩榆
和韩松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暗中抓捕策划缠足舆论的人,却多次无功而返,挫败与焦躁交织,以致于暴躁易怒。
“谨言慎行便是,想来陛下也不会无辜迁怒。”
陈侍郎深以为然,又对韩松说:“上次多谢韩大人提醒。”
韩松淡声道:“能帮到陈大人就好。”
韩榆看他俩打哑谜,沉吟片刻就明白了,唇畔笑意加深。
不多时,永庆帝出现。
百官行跪拜礼,三呼万岁。
永庆帝叫起。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韩榆垂手肃立,开始新一天的府尹日常。
韩榆连任三年徽州府知府,处理起各项事务不过信手拈来。
如今回到越京,官场得意,无论管理治安还是打击罪犯,越发的得心应手。
自从驸马爷寿宴上出了大丑,平昌侯一直闭门谢客,持续到春去秋来,四年一度的皇家秋猎即将开始,才出现在人前。
虽说平昌侯无官职在身,又多次成为百姓口中的笑料谈资,可他到底有爵位在身,还有两个出息的儿子。
大家背后看笑话,明面上不敢显露分毫,话里话外都是恭维。
韩榆在蔡文的寿宴上看到平昌侯,见他周围热闹得紧,扯唇一哂,自顾自地喝酒。
韩松被齐冲拉去挡酒了,席乐安酒喝多了,拉沈华灿解决生理问题,只韩榆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眸便对上平昌侯阴恻恻的眼神。
韩榆不慌不
忙,斟满一杯酒,遥遥相敬。
回应他的是平昌侯失手打翻的酒杯。
韩榆轻嗤一声,将讥诮掩在睫毛的阴翳下。
皇家秋猎在后日,韩大人掐指一算,觉得是时候搞个大的了。
另一边,正黑沉着脸更换衣裳的平昌侯忽觉后背一寒。
环顾四周,并无任何疑似威胁的东西。
想到多次挑衅,害他颜面全无的韩榆,平昌侯狠狠丢开本该系在腰间的玉佩,用力碾在脚下。
“韩、榆!”
......
八月初六,长达七天的皇家秋猎如约而至。
前一天,永庆帝携后宫嫔妃、皇子公主及满朝文武抵达皇家围场。
韩榆的住处和韩松并两位好友相邻,经过一天的跋涉,走走停停,并未过多交谈,用完宫人送来的饭食便洗洗睡了。
翌日辰时,众人在围场汇合。
永庆帝射出第一弓,高声宣布:“秋猎开始!”
鼓声齐鸣。
“都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好让朕领略到大越男儿的英姿!”
“是,父皇/陛下!”
四位王爷并一位郡王带着各自的伴读、侍卫策马而去,很快没入林间。
年轻公子们紧随其后,高高扬起马鞭,迫不及待地想要猎捕自己心仪的猎物。
韩榆看向左右:“不如比一比,看谁打的猎物多?”
席乐安欣然同意,一甩马鞭冲了出去。
韩榆不甘示弱,策马追去:“好你个席乐安,你耍诈!”
回应他的是席乐安嚣张的笑声。
沈华灿和韩松无奈对视,一
紧缰绳,飞快跟上去。
很快,韩榆猎到一只野鹿,两只野兔。
另三人数量不一,但都不少于两只。
眼看猎物越发稀少,韩榆提议:“不如散开猎捕,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席乐安和沈华灿稍作思索,很快同意了,分别往东西两边去。
韩松握紧缰绳,眸中酝酿着深沉的情绪,不厌其烦地叮嘱道:“注意安全,莫要走太远。”
韩榆自是无有不应。
韩松深深看他一眼:“早点回来。”
说罢调转马头,往南边去了。
韩榆目送他远去,漫不经心地调整着藏在腕间的铁鸳鸯,抬手抽出一支箭。
拉弓搭箭,瞄准远处的树上。
下一瞬,长指松开,箭矢飞射出去。
金属相击,箭矢撞上另一支箭,后者被迫偏离原本的轨迹,扎进韩榆身.下黑马的前蹄边。
黑马受惊,原地踢踏着,不断打着响鼻。
韩榆安抚地揉了把马脖子,再次拉弓搭箭。
这次并非金属相撞的脆响,而是穿透骨骼肌理的无声无息。
箭头扎进树干,硬生生把藏在暗处的人钉在了树上。
韩榆握弓的手垂下,策马上前。
微微仰头,入目是韩二持刀割断蒙面男子喉管的一幕。
“呃......”
蒙面男子连呼声都没能发出,便断了最后一口气。
星星点点的血液溅到面颊上,腥热黏稠。
韩榆不疾不徐地抽出一张帕子,拭去温热的液体,留下几道红痕。
“开始吧。”
禁军打扮的韩二拱
手:“是。”
话音刚落,便不见了踪影。
与之一同消失的,是蒙面男子的尸体。
韩榆随手丢了帕子,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随机挑选一只猎物。
拉弓搭箭,射中后腿。
韩榆拎起毛色雪白的兔子,自言自语:“可以给锦锦养着玩。”
一边说,一边往围场深处走去。
半个时辰后,四人满载而归,在分开的地方汇合。
“哇,榆哥儿你猎了好多!”席乐安惊呼,“看来第一是你了。”
韩榆面带微笑:“你也不少。”
韩松侧目,眸光闪烁:“走吧,回去。”
三人应声,一路往北去。
......
另一边,平昌侯带着两个护卫,策马走在林间。
护卫负责搜罗猎物,平昌侯只需做个甩手掌柜即可。
几年前掉进护城河,躺了一年有余,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如今骑马可以,却不可太过激烈。
想到害他沦落到今天地步的始作俑者,平昌侯眼里闪过暗芒。
且等着吧,待安郡王即位,平昌侯府的地位彻底稳固,就是韩榆的死期。
“阮三十六,你去......”
话未说完,平昌侯只觉后颈一疼,便没了意识。
再睁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三米深的陷阱里。
头顶传来懒洋洋的嗓音:“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平昌侯抬头,他恨极了的小崽子——韩榆正悠哉悠哉地蹲在陷阱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韩榆!”
韩榆一手托腮:“这就是当
年让你破相的陷阱呢,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非常亲切?”
平昌侯喉咙一哽,额角暴起青筋。
“何必呢,每次都玩不过我,偏要自找羞辱。”韩榆啧声,“真当我是什么软柿子,你想捏就捏的?”
平昌侯小心避开锋利的竹刺,低吼道:“我是你爹,你这么对我,就不怕遭报应吗?”
韩榆哈哈笑了:“是你先为老不尊,虎毒不食子,你连个畜生都不如。”
“阮鸿畴,你自己数数,这十六年来,你对我、对我的家人下过多少次手?”
“若非我命大,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
“你有如今的下场,全是咎由自取,哪来的脸跟我谈什么父子情份?”
听着韩榆满是嘲讽的言论,平昌侯一开始怒不可遏,恨不得爬上去生吞了他。
可听到后面,平昌侯突然笑了起来:“你的家人?我看应该是阮景修和阮静云的家人吧?”
“十六年,你明知自己不是韩家血脉,偏偏装作毫不知情,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韩家人的关怀爱护。”
韩榆微微眯起眼睛。
“我是畜生,你韩榆也不遑多让。”
“偷了阮景修和阮静云的父母亲人,自私又卑劣!”
“你说要是韩家人知道你的真面目,还会对你真心相待吗?”
“小小年纪就能借刀杀人,不是怪物是什么?”
韩榆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底凛冽的森冷。
“说完了?”
平昌侯有恃无恐道:
“说完又如何?没说完又如何?今日你让人把我带到这里,可是忘了阮家的死士?”
“死士?”韩榆笑声意味不明,“你是说阮三十六和阮三十七?”
平昌侯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不可思议的猜测袭上心头:“他们......”
韩榆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猜对了。”
平昌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怎么也没想到,韩榆竟然在阮家的死士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是他大意了!
韩榆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匕首,在指尖翻转,犹如翻飞的蝶。
“我之前就警告过阮景璋,我们之间的争斗,不要把阮景修和阮静云牵扯进来。”
“上回他利用阮景修抹黑我的名声,我扎穿了他的左手,这回你利用阮静云......”
韩榆刻意顿了顿,视线在他身上游移,像在考虑从哪里下刀。
平昌侯瞳孔骤缩,深知自己逃不出陷阱,语气冷硬道:“过往一切暂且不提,你敢在皇家围场对我动手,可曾考虑过刺杀当朝超品侯爵的后果?”
却见韩榆毫不在意地一笑,手起刀落。
“啊!”
平昌侯只觉脸上一阵刺痛,禁不住哀叫出声。
囫囵一摸,满手的血。
韩榆登高俯瞰,无比愉悦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黑黢黢的眸子里跳跃着恶意的暗芒。
“左右对称,当真是漂亮极了。”
......
韩榆和韩八互换回来,走到韩松身旁站定。
韩松侧目,口吻平淡:“回来了?”
韩榆手掌贴在衣袍上,蹭去手心的濡湿:“嗯,回来了。”
参与围猎的人相继回来,各自的面前堆积着数量不一的猎物。
自有专人一一统计,再按照数量排名。
一刻钟后,本次围猎的前三名新鲜出炉。
“第一名,靖王。”
“第二名,宸王。”
“第三名,安郡王。”
明知这名次有水分,大家还是非常配合地拍手叫好。
安郡王看着喝彩不断的官员们,被两个弟弟赢过的不甘愤怒淡去几分。
而就在这时,阮景璋上前:“启禀陛下,微臣的父亲还没回来。”
说到平昌侯,就让人想起多年前他在围场失踪,跌入陷阱导致破相,不得不辞官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用眼神彼此交流。
永庆帝脸上的喜色淡去几分,派出禁军去找。
连着找了一天一夜,禁军才把人带回来。
好消息,人还活着。
坏消息,又掉进陷阱里了,不仅断了胳膊,另一边脸也破了相。
得知平昌侯现况的众人:“......”
别人是吃一堑长一智,再看平昌侯,他是吃一堑吃一堑,唯独不长脑子。
活了一把年纪,竟然还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人群中,韩榆迎上韩松的注目:“怎么了二哥?”
韩松摇头不语。
韩榆笑笑,同他耳语:“二哥,等围猎结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韩松看着远处忙进忙出的太医,低声应好。
平昌侯伤势过重,迟迟昏迷不醒。
太医征得平昌侯
世子的同意,给平昌侯脸上的伤口用上了缝针之术。
之后一连五天,平昌侯都在房间里养伤。
第六天,也是秋猎的最后一天。
按照以往惯例,永庆帝举办了盛大的宴席,庆祝皇家秋猎圆满完成。
——如果不提平昌侯那个败兴玩意儿的话。
席上,众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合着雅致的乐曲,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美景。
就在宴席接近尾声时,平昌侯出列,在正中的位置跪下。
他脸上手指长的伤疤很是狰狞,活像是一只蜈蚣趴在皮肤上,让人不忍直视。
永庆帝看了眼就移开视线,耐着性子问:“平昌侯有什么话要说?”
平昌侯声如洪钟:“微臣状告韩榆谋害生父!”
众人:啊?
宴席上猛地一静,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被平昌侯指控的韩榆。
只见韩榆先是一脸茫然,紧接着转眸看向平昌侯,不知想到什么,茫然转为震惊。
他怔怔看着平昌侯,喃喃道:“原来是你啊。”
在座诸位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八卦的警报疯狂鸣叫。
韩榆惨然一笑,震惊褪去,被伤心欲绝取代。
他缓缓站起身,神情恍惚以致于差点被桌腿绊倒,还是韩松及时扶了一把,才免去当场摔倒的尴尬局面。
众人屏住呼吸,他们想知道,韩榆究竟因为什么而绝望。
很快,答案揭晓。
只见韩榆踉跄着上前,与平昌侯并排跪下,向着上首的永庆帝重重磕了个头。
永庆帝面无表情
地看着跪地的两人:“韩爱卿,你有什么话要说?”
平昌侯对韩榆怒目相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韩榆统统无视了,以头抢地,看不清他的表情。
宽敞空旷的大殿内,响起韩榆轻颤着,带着哭腔的声线。
“微臣......微臣要状告平昌侯谋害亲子。”
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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