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次日,韩榆照常点卯,上值,处理枯燥乏味的公文。
吴大人告假了,连着三天没来。
第四天,吴大人鬼鬼祟祟出现在点卯处,每隔一会儿就要东张西望,不时摸一下胡须,生怕被人注意到什么似的。
韩榆远远瞧见,眼里闪过狐疑,向沈华灿投去一个眼神,抛下他快步上前。
吴大人背对着点卯处的大门,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韩榆走近都没发觉。
韩榆猛一拍他的肩膀,语气欣悦:“吴大人,您可算来了,三日不见,下官很担心您呢。”
“啊!”
吴大人吓一跳,肩膀缩起后退数步,后背撞上柜子,疼得他面色扭曲,当下怒发冲冠,对韩榆大吼:“咋咋呼呼作甚?想死吗你?!”
猛然拔高的音量引来翰林院无数同僚的侧目,大家皆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俩。
吴大人又怎么了,一来就对韩修撰大吼大叫。
那天吴大人腹泻以致晕厥,还是韩修撰送他去的太医院。
不感恩也就罢了,态度还如此之差。
哎,韩修撰脾性未免太好了些,若是他们,早就指着吴大人鼻子骂回去了。
一时间,韩榆收获众多怜爱同情的目光。
沈华灿:“......”
“不是,大人您......”韩榆疑惑地睁大眼睛,“您的牙怎么绿了?”
吴大人表情骤变,忙抬手捂嘴。
可就算他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同
僚们锐利的双眼。
“韩修撰不说我都没注意,吴大人真的绿了。”
“吴大人告假这几日,莫不是补牙去了?我猜猜,难道吴大人是用翡翠补的牙?”
“翡翠补牙?为何不用其他材质,绿油油的,不细看跟菜叶子黏在牙上似的。”
“吴大人,你真是糊涂啊,日后后悔了,想换都换不了。”
吴大人:“......”
藏了一路的小秘密,就这么暴露人前了。
吴大人恼羞成怒,恶狠狠瞪向韩榆:“关你何事?有这说闲话的功夫,一摞公文都处理完了!”
韩榆面露惊慌之色,深深作揖:“下官是无心之举,还请大人恕罪。”
言外之意,我不是故意告诉大家你给自个儿安了个翡翠假牙的。
“噗——”
同僚们没忍住,低低窃笑出声。
韩修撰可真是......活宝一个!
没见着吴大人脸都绿了,堪比他那两颗翡翠假牙,韩修撰你作甚还在戳他的心窝子?
侍讲学士实在看不下去韩榆那副傻乎乎,被人指着鼻子呵斥还一个劲儿往上凑的憨样,趁吴大人气得说不出话,向韩榆招手:“韩修撰,藏书楼已有数日未整理,今日就由你去吧。”
韩榆不放心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吴大人,乖巧走上前:“是,卢大人。”
侍讲学士眼中笑意浓郁,就这么当着吴大人的面,带走了惹起今早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韩榆。
路过吴大人身边时,卢大人不忘拍
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往后学士大人肯定对你的印象最为深刻。”
学士大人哪哪都好,就是不认脸。
明明是共事多年的同僚,两人迎面相撞,学士大人依旧认不出人,因此闹出许多笑料。
同僚们若有什么事找学士大人,首先要报上名来,才能展开后续的沟通交流。
现今吴大人门牙绿油油,可不就成了他的最典型标志,学士大人凭这个就能认出来。
韩榆落后卢大人一步,随他往藏书楼而去。
将将跨出门槛,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余光中,吴大人直挺挺砸到地上。
倒下的过程中,脑袋磕在柜子上,震得柜子上那几本比砖头还厚的书籍呈直线滑落。
吴大人倒地的一瞬,书也砸到了他脸上。
现场如何血腥、如何凄惨自不必赘述,总之吴大人再一次告假了,归期不定。
而彼时,韩榆兢兢业业在翰林院的藏书楼里整理书籍。
将放错位置的书籍按照编号放回原位,再记下有损毁的书籍编号,后续会有专人修复,顺便再用鸡毛掸子给书架做个简单清洁。
以上,是韩榆今日的任务。
韩榆身形矫健,手脚麻利,扶着梯子爬上爬下都不觉得累。
藏书楼分为上下两层,书籍浩如烟海,旁人需要一整天才能做完的差事,而韩榆做完只需三四个时辰。
整理好最后一面书架,距离下值还有一个时辰。
韩榆为自己倒了杯茶,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
书,百无聊赖地翻阅着,用来打发时间。
这是一本史籍,书中记载了大越建朝以来的历届帝王,包括但不限于他们的可公开信息,相对应的政治举措,以及在位期间的功绩。
韩榆一目十行地扫过目录,往后翻一页,太.祖皇帝四个字映入眼帘。
韩榆没来由地想起许久之前的那场梦境。
捏着书角的指尖来回摩挲几下,韩榆抿一口茶,目光落在面前的白纸黑字上。
太.祖皇帝生年不详,于元武五年驾崩。
在位仅五年,原因是病逝。
下文并无过多文字叙述,只短简略几句,便概括了这位开国女帝的壮阔却短暂一生。
功绩仅四个字——建立大越。
韩榆记得很清楚,当年被读书人贬为难登大雅之堂的野史中有提到过,一百多年前那几场为大越建国奠定决定性基础的战役,都是由这位太.祖女帝领兵。
而他现在手里捧着的史籍,对那几场战役只字未提,仿佛从未发生过。
韩榆放下茶杯,眼底划过思量。
刻意抹除?
还是野史捏造虚假事实?
孰对孰错,韩榆一时间无法判断。
或许他需要在调查内容中加上这一条。
韩榆定了定心神,又往后翻阅。
第二位女帝仍旧如此,她虽比太.祖活得更长久,却未立下任何功绩。
再往后,是大越第三位皇帝,明兴帝。
与前两位皇帝不同,这位明兴帝是个男子。
有关明兴帝的记载起始于整张纸的最后一列
,具体为他的生卒年。
韩榆漫不经心地翻到下一页,大段大段的文字映入眼帘。
——全都与明兴帝有关。
韩榆心神一震,没有仔细看,而是迅速往后翻。
连着翻了三次,有关明兴帝的记载才算结束。
较之两位女帝的记载,与明兴帝相关的文字是前二者总和的十倍有余。
韩榆先前还在想,这般简短的记载,几位皇帝加一块儿怎么会叠成厚厚一本。
现在算是明白了,敢情详细到夸张的描述都藏在后头。
韩榆啧了一声,继续往下看。
看到明兴帝派遣船队出海,带回土地红薯等高产作物,又让韩榆想起当年书斋里,有关到底是谁派人出海的争论。
“在看什么?”
正想得入神,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韩榆掀起眼帘,来人是卢大人。
韩榆忙不迭放下书,起身行礼:“大人。”
卢大人拿起史籍,粗略翻几页,随口问道:“对这个感兴趣?”
韩榆垂手而立,温声道:“整理好书架后正好看见,便取下来翻阅一二。”
“都整理完了?”见韩榆点头,卢大人一脸诧异,“倒是迅速。”
韩榆笑而不语,谦逊温和的模样足以让十之八.九的人心生好感。
卢大人把史籍放回去:“本官见你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困惑?”
韩榆不着痕迹瞥了眼铺开的史籍,看到书中如是形容明兴帝——千古一帝。
“是有些许疑惑之处。”韩榆坦然承认,“但是不妨碍下
官了解我朝的历史。”
卢大人笑了声,笑容里似乎蕴藏着别样的意味:“史籍都是由史官整理编写出来的,或多或少夹杂着个人观念,韩修撰只看看就好,不必全信。”
韩榆应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大人可要检查一下,若有疏漏之处,下官也好及时弥补过错。”
卢大人在藏书楼走一圈,回到韩榆跟前:“没问题,走吧,该落锁了。”
韩榆落后半步,将藏书楼的大门锁上。
卢大人信步向前:“藏书楼每旬有五日开门,朝中官员尽可前来借阅。本官看韩修撰喜爱读书,闲来无事大可以来藏书楼走一走,读万卷书,可开阔视野,亦可增长知识。”
“是,下官谨遵大人吩咐。”韩榆一板一眼地道。
卢大人失笑:“韩修撰当真是......切记莫要做那逆来顺受之人,有时候退让只会让人变本加厉。”
他也是看韩榆办事妥当,却因心思简单备受某些人的欺压,一时好心泛滥,这才叮嘱韩榆几句。
说实话,比起韩榆,还是他那个在户部任职的堂兄更适合尔虞我诈的官场。
自打韩松接手良种相关的事宜,不知多少人觊觎妒恨,陷害打压就没断过,他这个在翰林院任职的都听到过风声。
而韩松的表现委实出乎他的意料。
圆滑机敏,对阴谋诡计的感知和预判甚至远胜过好些浸润官场多年的老狐狸。
那些个想给韩松找麻烦的,最终
哪个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恶果。
反观韩榆,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天真单纯,又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韧。
韩榆和韩松这对堂兄弟,简直是南辕北辙般的存在。
并非说韩榆这样不好,只是善意的规劝和提醒。
这些天卢大人都看在眼里,除了个别人,翰林院里诸多官员,哪个不说韩榆一句好。
韩榆这样的人,天生带着吸引力。
当这股引力发挥作用,或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可怖结果。
韩榆眨了眨眼:“下官明白,多谢大人指点。”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上半年我还刀了个人。
不过,这正是韩榆想要的结果。
扮猪吃老虎,方便背地里捅刀子。
可怜的吴大人估计一辈子也想不到,害他磕掉门牙的罪魁祸首,正是他针对打压的韩修撰。
回到翰林院,沈华灿和钟伯同正伏案处理公文,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韩榆阔步上前:“还剩多少?可要我帮你们分担一些?”
沈华灿也不跟韩榆客气,毫不犹豫地把公文推给他:“还剩二十多份,这六份就辛苦榆哥儿了。”
韩榆伸手接过:“小菜一碟。”
钟伯同踟蹰片刻,取了五份:“多谢韩小兄弟。”
他比沈华灿的还多些,只是不太好意思让韩榆为他分担太多的公务。
“钟兄无需言谢,早点交差早点走人。”韩榆抱着公文落座,“今日是我头一回去藏书楼,里面的书少说也有上万本书,赶
明儿我可得借两本回去。”
钟伯同边处理公文边说:“翰林院的藏书楼不算什么,后边儿还有个更大的藏书阁,里头容纳了天底下数不清的古籍,可惜只有五品以上官员才有机会进去。”
韩榆悬腕挥洒:“光是藏书楼的书就够我看很久了,说不定等看完那天,我也能去藏书阁了。”
钟伯同掷地有声道:“对,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三人心怀期待,手中的笔杆子动得飞快。
韩榆最先处理完十一份公文,分别还回去,坐在椅子上喝茶,等沈华灿结束一起回去。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三位大人,今日戴庶吉士请大家吃酒,待会儿下了值可别忘了。”
前来通知的庶吉士语速极快地说完,又去隔壁通知。
韩榆虚虚捏着茶杯:“去吗?”
沈华灿没忘记这些天戴远山对韩榆直接或间接的针对,拧起眉头:“这种形式的宴会去不去都无所谓吧?”
去了也是给自己找不愉快。
钟伯同抬起头,却是不一样的意见:“这算是新科进士私底下第一次宴会,怎么都得去一遭。”
除非想被那些个同年在背地里说道。
“行吧。”韩榆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那就去。”
人设既已立下,万不能中途崩坏。
一个意气风发,待人热情友善的少年状元,怎么会缺席集体宴会呢?
于是,傍晚下值后,韩榆混在一众刚上任不久的同僚之中,步行前往....
..
“青楼?”
韩榆望着前方灯火迷离,娇笑不断的长街,鞋底跟粘了浆糊似的,迈不开半步。
韩榆后悔了,他就不该答应。
沈华灿也是同样抗拒的神色,瞥一眼满脸兴奋的同僚,忍着嫌恶同韩榆低语:“要不咱们回去?”
不待韩榆出声,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戴远山搂住了肩膀:“韩大人愣着作甚?还有沈大人,大家都进去了,咱们也快些进去吧,今儿我可是斥重金点了花魁唱小曲儿呢!”
随后,一手拉一个,不由分说地把韩榆和沈华灿拽进了最热闹的那家青楼。
周遭乱作一团,脂粉与酒香纠缠在一处,呛得韩榆连打两个喷嚏。
沈华灿本就鼻腔敏感,闻不得丁点儿刺激的味道,亦无法幸免于难。
韩榆轻咳一声,放声道:“戴大人,我看还是算了吧。”
沈华灿深呼吸,双脚定在原地,不去看左边楼梯口衣着轻薄的女子:“来日我和韩榆做东道主,请诸位好酒好菜如何?”
“韩大人和沈大人这副模样,怕是还没见识过何为女子吧?”戴远山笑得不怀好意,“待会儿温香软玉在怀,您二位就不急着要走了。”
韩榆因戴远山轻挑的口吻面露不虞之色,拨开对方搭在他肩头的手,转身就要走。
“韩大人这是怎么了?”
韩榆循声望去,十皇子越英叡与一相貌英气的男子站在不远处。
戴远山见了,快步迎上去:“十......公
子,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越英叡着一身常服,手持折扇,是典型的富贵公子哥儿的打扮:“大哥说要带我来见见世面,不料竟在此处碰见熟人,你们这是?”
戴远山的口吻恭敬且谄媚:“今儿翰林院任职的进士们在此设宴。”
“那真是巧了。”越英叡一抚掌,“我与大哥二人正无聊得紧,不若与你们一起?”
双方一拍即合,直奔二楼包厢而去。
戴远山恭维越英叡的同时,没有忘记韩榆和沈华灿:“韩小兄弟和沈小兄弟,你们莫要再使小性子了,别让殿下看笑话。”
韩榆面带微笑:“怎么会,走吧,上去。”
戴远山满意笑了,快步跟上越英叡和那位被他称为大哥的男子。
韩榆隐晦地和沈华灿对视。
你信是巧合偶遇吗?
不信。
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实在不行榆哥儿你就装醉,这一招屡试不爽。
韩榆看着沈华灿暗含鼓励的双眼:“......容我找准时机。”
“辛苦榆哥儿了。”沈华灿拍拍韩榆的小臂,低声嘟囔,“又是设宴又是做戏,真是难为他们了。”
韩榆一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只他一句话,多得是人为他跑断腿。”
包厢足够大,可以同时容纳数十人。
韩榆踏入包厢,同僚早已和年轻貌美的妓子闹作一团,全无身着官袍时的端正气度,衣衫不整,轻浮而浪.荡。
韩榆搜寻钟伯同的身影,他身边
同样跪坐着一名妓子,好在举止有度,两人之间亦隔着一段距离。
韩榆当机立断,拉上沈华灿去找钟伯同:“钟兄,麻烦往旁边让让,咱们仨挤一处。”
钟伯同从善如流地往左移,避开旁边的女子,同两旁的同僚耳语:“实在对不住,我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设宴......”
韩榆抿唇:“与钟兄无关,总要面对的。”
钟伯同苦笑,向韩榆和沈华灿自罚两杯。
阮家因为平常侯夫人的缘故亲近三皇子一系,钟家与阮家互为姻亲,就算南阳伯素来中立,不偏向任何一个皇子,钟伯同也不是除三皇子以外的皇子们拉拢的对象。
反观韩榆和沈华灿,本身便是状元榜眼,深得天下读书人的赞誉,又有沈绍钧这个师公/祖父,可不就成了皇子眼中的香饽饽。
韩榆也给自己倒一杯,不过只沾了唇,意思到了就行。
钟伯同知晓韩榆的酒量,想来也不会计较。
另一边,随着越英叡到场,瞬间将包厢内的气氛拉到最高峰。
官员撇开怀中的妓子,争相向越英叡敬酒。
越英叡烦不胜烦,几次三番变了脸色,又在一旁随同前来的男子,戴首辅嫡长孙戴晋翰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忍耐。
待应付完了所有人,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
越英叡抹了把汗,跟戴晋翰抱怨:“早知如此,我就不让戴远山在青楼设宴了。”
戴晋翰好生劝说道:“计划已定,如何能更
改?”
“真是烦死了,等韩榆和沈华灿入了本皇子门下,定要好好整治他们一番,泄一泄今日的火气。”越英叡自言自语,“说正事,大表哥,你人都安排好了吧?”
戴晋翰点头应是:“是楼里最漂亮的姑娘,那两人从未沾过女色,一旦尝了,定然离不开......”
话未说完,越英叡身后的贴身内侍尖声道:“殿下,韩榆好像趴桌上了。”
越英叡:“???”
戴晋翰:“???”
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都是人头。
越英叡站起来,在角落里发现了韩榆三人。
韩榆手边酒壶倾倒,醉得不省人事,双手还死死抱着酒杯,睡得可香甜。
越英叡:“......”
越英叡怒气上头,狠狠踹了内侍一脚:“本皇子不是让你盯着他们?”
内侍吃痛也不敢叫出声,苦着脸叫屈:“奴才有盯着啊,只是方才殿下让奴才给您的酒壶里掺水,奴才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见那韩榆趴了。”
越英叡咬紧后槽牙,去看戴晋翰:“怎么办?”
戴晋翰摇头:“既然韩榆醉酒,沈华灿必定会带他离开,我们若是强留,反而会适得其反。”
“难道就这么放他们离开?”越英叡不甘心地问。
为了引韩榆和沈华灿上钩,他许了戴远山很多好处,还给了青楼鸨母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计划落空,意味着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踌躇之间,沈华灿已经到了跟前。
“
韩榆不知壶中是酒,喝几杯就倒下了,微臣答应了韩家长辈,若是韩榆在外醉酒,定要第一时间带他回去。”
越英叡还能怎样?
自然是笑着送客了。
越英叡目送沈华灿和钟伯同扶着醉鬼韩榆离开,额角青筋直跳。
目标不在了,他也没久留,很快就和戴晋翰离开了。
揣着一肚子的火气回了宫,又与越英乾和越英祯狭路相逢。
看着由远及近的两个庶出种子,越英叡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父皇未免也太放纵你们了,整日无所事事在宫里闲逛。”
越英乾才不怕他,当下反击:“哪有十弟贵人事多,忙了宫里的还要忙宫外的。”
显然,他们已经得了消息,越英叡意欲在宴会上招揽韩榆和沈华灿。
这会儿见越英叡脸色铁青,便猜到他失败了。
越英乾心中窃喜,嫡皇子又怎样,还不是不得父皇喜爱:“况且我与九弟并非无所事事,父皇要去母妃宫里用膳,特地派人前来传话,让我和九弟一同前去。”
果然,越英叡脸色阴沉下来,一言不发地甩袖而去。
“呵,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越英乾看向越英祯,“我看越英叡短时间内不会放弃,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越英祯深表赞同:“五哥说的是,咱们得从长计议,万不能跟越英叡那蠢货一样,把事情搞砸了。”
“还是九弟深谋远虑。”越英乾拍了拍越英祯的后背,用气音说道,“待来日大
事得成,定少不了九弟的好处。”
越英祯眼神微闪,避开越英乾野心勃勃的目光。
为什么不能是......
“奴婢见过五皇子,九皇子。”
清脆的嗓音打断越英祯的思绪,他抬头看去,有点眼熟。
“起来吧。”越英乾抬了抬手,问,“你可是长平宫里的人?”
相貌清秀的年轻宫女起身,低眉顺目道:“奴婢正是瑶华宫的人。”
越英乾看向宫女的来路,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是从哪里来?”
“回五皇子,奴婢是从朝阳宫来,替公主给陛下送雪梨银耳汤。”
越英乾暗道不妙。
“陛下将要摆驾瑶华宫,奴婢得赶紧回去准备着。”宫女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说罢,便脚步匆匆地跑远了。
言行嚣张,全然不把两位皇子看在眼里。
果然,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越英乾咬紧腮肉:“走,回去。”
越英祯不明所以:“不是去母妃宫里用膳?”
“你没听说父皇要去瑶华宫?”越英乾咬牙切齿地道,“父皇每回陪长平那死丫头用膳,用完之后直接回朝阳宫,今儿肯定也不例外。”
越英祯很是失望:“那咱们见不到父皇了?”
越英乾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父皇一贯宠爱母妃,明儿让母妃送点吃食去,晚上定能瞧见。再者说,父皇已有几日没见我,就算是为了我,父皇也会排除万难过去的。”
越英祯偏头去看越英叡高傲的侧
脸,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是啊,父皇最疼五哥了。”
“那是。”越英乾倨傲地抬起下巴,“长平再怎么得宠,不过一个妇道人家,日后还不是要仰仗你我?”
越英祯心不在焉地笑笑,跟上越英乾。
......
却说瑶华宫的宫人一路疾行,很快回到瑶华宫。
“殿下,陛下处理完政务就会过来。”
“知道了。”
泠泠嗓音穿透玉质的珠帘,斜靠在贵妃榻上的女子缓缓侧过脸,细长手指捏着薄薄一本书。
紫棠色的裙摆逶迤而下,灿金的日光打在昳丽面庞上,也难抵消那化不开的清冷。
眸如星月,冷若冰霜。
宫女始终低眉顺目,存在感极低地跪在贵妃榻前,阐述途中遇到两位皇子,并对方的反应神态。
“唔......这笔账正好算到老十头上。”女子丢开书,“还有那姓戴的,也不必留了。”
“是。”宫女柔顺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瑰丽堂皇的殿内,只余下女子一人。
女子款款起身,踱步到长案后,眼睫微敛,长指拨弄琴弦。
那是一把瑶琴。
琴身遍布细碎交错的划痕,似乎有些年月了。
琴声不成调,与夏风交融,丝丝缕缕地缠进燥热的空气里。
......
另一边,韩榆“醉醺醺”的被沈华灿和钟伯同送回家。
韩松闻声而出,向两人拱手:“多谢两位送他回来。”
“榆哥儿喝了点酒,韩二哥别忘了让人给他煮一碗
醒酒汤。”
免得明日上值头痛难忍。
韩松颔首:“知道了,天色不早,你们也回去吧。”
双方辞别,各回各家。
韩松送韩榆回房间,吩咐下人煮醒酒汤。
吩咐完转身,对上韩榆清明的眼眸。
韩松:“......所以还要不要?”
韩榆抻长双腿,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看韩松,拖长了语调讨价还价:“想喝雪梨银耳汤。”
韩松沉默半晌,咽下晚上吃甜会睡不好的言论:“先洗澡,一股脂粉味。”
也不问韩榆一身味道的来处,便匆匆离去。
不多时,有人送来雪梨银耳汤。
韩榆喝完漱口,便躺下睡了。
翌日,翰林院又有官员告假。
据说戴远山一夜睡醒突然不能说话了,正请了大夫医治。
和吴大人一样,归期不定。
韩榆喝着降火的凉茶,继续处理公文。
傍晚下值,韩榆上了马车,负责驾车的韩一带来一个消息:“查到那位的行踪了。”
韩榆掀起眼皮:“那就去会一会他。”
马车一路疾行,来到城西一座三进宅院门口。
韩一自请探路,韩榆允了。
不多时,韩一回来,手里多了张字条。
“戴远山的话我不喜欢,你去的地方我也不喜欢。”
韩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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