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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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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松为人正直果决,从不徇私,奈何有个动不动就泪眼汪汪的弟弟。”

    席乐安口中念念有词,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韩榆暗戳戳磨牙,趁罗先生背对他们整理书架,一把勾住席乐安的脖子,猛地收紧。

    “泪眼汪汪哈哈哈哈嗷嗷嗷——韩榆你快撒手,我要被勒死了!”

    罗先生听到动静回头,见两个人扭作一团,登时又好气又好笑,色厉内荏地斥道:“不许胡闹。”

    先生的话韩榆还是听的,闷闷应了声,坐回到椅子上,心中百感交集。

    有被认作哭包的赧然,也有数不清的动容。

    当然,后者更多。

    韩榆从来都知道二哥外冷内热,嘴上总说“我不要”,“你这样不好”,实际上每回最纵容韩榆的就是他。

    且韩松惜字如金,就算做了什么,也不会大剌剌地跑到韩榆面前邀功。

    若非罗先生想起来,在今日告诉韩榆,他或许这辈子都不知道韩松曾经为他做过这件事。

    微不足道,但足够暖心。

    韩榆只觉四肢百骸并五脏六腑都被温热的水流浸润着,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席乐安见他嘴角都快飞上天去,想想还是没笑出声。

    就算为了他金贵的脖子着想,也不能再干虎口拔须的蠢事儿。

    罗先生整理好书架,翻看韩榆三人送来的笔记与试题,语气诚恳:“为师替那些孩子谢过

    你们,也会告知他们这些书籍的来处。”

    席乐安想到留有自己笔迹的书籍不久后将在私塾所有学生手中传阅,既兴奋又期待:“先生太见外了,能帮到他们我就很高兴了。”

    “科举不易,若有人引领前路,指点迷津,也能省去许多弯路。”韩榆附和道,接下来话锋一转,“还有一点,先生莫要忘记提醒大家读书之余别忘了强身健体。”

    这一路走来,尤其是乡试和会试,他见过太多人因为体质不达标,在考场上生病晕厥,以致于错失一次机会。

    三年太久,没几个人能等得起。

    罗先生喝一口茶,双手自然搭在桌沿:“为师会提醒他们,不过后续是否落实,就不是为师能管束的了。”

    全靠自觉。

    韩榆笑笑:“这是自然。”

    时间在谈笑风生中飞快流逝,转眼到了正午时分。

    罗先生的孙子,即当年韩榆参加入学考核时负责监考的那位小童过来敲门:“祖父,该用饭了。”

    罗先生看向两个学生,发出邀请:“可要一起吃?”

    韩榆和席乐安默契对视,又异口同声道:“吃!”

    罗先生缓缓笑了。

    用完饭,罗先生要去给学生上课,无法再招待韩榆二人。

    韩榆极有眼见地提出告辞,席乐安亦然。

    罗先生虽有些失落,但还是同意了,亲自送两人到门口。

    “往后要好好的。”

    罗先生轻拍韩、席二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活了五六十年,他见过太

    多兄弟阋墙、至交好友反目成仇的事例,由衷地希望这几个从垂髫之龄就玩在一处的孩子能够互相扶持,共同走向很远很美好的未来。

    多年后白发苍苍,亦能笑容满面地坐在一起,对弈喝茶,回忆往昔。

    韩榆和席乐安正对罗先生,恭敬作揖:“谨遵先生教诲。”

    笃定且坚信。

    ......

    韩榆和席乐安辞别了罗先生,并肩走在小径上。

    韩榆偏头避开横斜过来的葱郁枝条,往前走几步,指向不远处假山旁边的小径:“那里还记得吗?”

    席乐安眼皮一跳,超大声地说:“不记得!”

    “嗤——”韩榆发出嘲笑的声音,“没关系,你忘了我还记得。”

    席乐安眼皮一跳,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刻只听韩榆哈哈大笑:“当年你才四岁,被几个大高个围着喊猪娘子,泪眼汪汪,可劲儿地掉小珍珠,呜呜咽咽了一路,还是我好一番安慰劝导,你才没继续哭。”

    席乐安:“......好汉不提当年事。”

    韩榆无视他弱弱的语调,在阳光下笑得畅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席乐安:“......”

    生得白净文弱的少年人沉默良久,不紧不慢挽起袖子,不紧不慢抬起头,声音铿锵有力:“爱哭鬼!”

    无比简短的三个字,震得韩榆头皮发麻,瞳孔放大。

    韩榆眼眸微眯,往前跨一步,抬手就要给他锁喉,好让席乐安尝

    尝自己的厉害。

    席乐安从不在同一个地方跌跟头,见势不妙,立马拔腿就跑。

    两条腿甩得飞快,几乎显出残影。

    “席乐安,有本事别跑!”

    “站着挨打,当我是傻子不成?”

    席乐安挑衅完,溜得更快了。

    眼看要到私塾大门,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席乐安当即一个急刹车,绕是这样,还是差点撞到对方的身上。

    险险稳住身形,席乐安拍着胸口大喘气:“幸好幸好,没撞到人。”

    后边儿的韩榆追上来,看清来人的脸,那两分凶气儿尽数褪去:“冯宁。”

    没错,险些和席乐安产生碰撞的青年正是冯宁。

    席乐安挠挠头:“是你啊,几年不见,你变化真是不小。”

    以前体型偏瘦弱,如今又高又壮,竟然比席乐安高出来半个头。

    席乐安对此表示震惊,并且难以接受。

    冯宁惊喜万分:“韩榆,席乐安,你们回来了?”

    韩榆颔首:“昨日回镇上,今日过来拜访先生。”

    冯宁有些局促地把手心往衣服上蹭,语速极快地道:“我听说了,你们还有沈华灿都考中了。”

    状元,榜眼,以及二甲进士。

    消息传到太平镇,罗家私塾连续几日的最热门话题无非就是这三人。

    尤其是韩榆。

    十六岁被陛下钦点为状元郎,更是连中六元,成为一众进士里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冯宁当时就在想,不愧是我的学习榜样,优秀到近乎完美。

    韩榆离开私塾的时间里,冯宁

    一直以他为目标,向着他所达成的成就而努力。

    冯宁以为,或许要等到他科举入仕,正式进入朝堂,才能再见到韩榆。

    今日意外相见,委实让冯宁又惊又喜。

    韩榆见他激动得说不出来,便主动问询:“我听说你如今是秀才了?”

    冯宁怔了下,重重点头:“是,打算明年参加乡试。”

    “这样挺好。”韩榆予以鼓励,“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在越京相逢。”

    冯宁呼吸急促了几分,露出与高壮形象全然不符的傻笑:“好,我会努力的。”

    韩榆轻咳一声,憋出将要溢出的笑声,略侧过身去:“快要上课了,你赶紧去课室吧,我们也该走了。”

    冯宁点头应是,同手同脚地往甲班跑去。

    席乐安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啧啧称道:“冯宁多嚣张跋扈的一个人,自从跟你坐了几个月,整个人脱胎换骨,见了你乖巧得不行,怎么如今更严重了?”

    “你懂什么,这叫人格魅力。”韩榆走出私塾,趁四下无人,一把薅住席乐安的脖子,“冯宁的事儿咱们先不说,先算一算咱们俩的账。”

    席乐安:“!!!”

    最终,席乐安还是没能逃脱韩榆魔爪,被韩榆狠狠削了一顿。

    席乐安捂着肩膀呼痛,眼神幽怨:“韩榆你欺软怕硬,那契约上的内容分明是先生所写,你却只找我算账。”

    “尊师重道懂不懂?”韩榆隔着衣袖碰了碰内袋里的契约,伸手给他理了理

    后背被揪起的一团凸起。

    席乐安轻哼,看在你帮我理衣裳的份上,我就勉强原谅你的恶行。

    “不过说实话,韩二哥对你真好,默默奉献还不求回报。”

    小伙伴的话可把韩榆得意坏了,昂首挺胸地道:“也不看我是谁,在我崇高的人格魅力下,二哥很难不被影响到。”

    席乐安:“......”

    两人一路胡言乱语,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很快在韩家门口分别。

    一人进门,一人往东。

    “回来了?”

    萧水容和齐大妮在院子里择菜,见韩榆回来,柔声细语地问。

    韩榆嗯了一声:“先生要上课,我们就先回来了。”

    “哦对了。”韩榆忽然想起一件正事,停住脚步,“回来前,我跟二哥商量过,打算接你们去越京......现在我想问问,你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去越京?”齐大妮愣了下,不答反问,“全家都去?”

    韩榆摇头:“看个人意愿,若是不愿去越京,留在镇上也行。”

    萧水容有些迟疑:“这事儿我跟你爹商量一下,下午或者明早再给你答复。”

    韩榆蹲下身,帮着择菜:“不急,我在家半个月才走呢。”

    “这边用不着你。”齐大妮挥手撵人,“早上不是说要给邈哥儿出题目,赶紧忙你的去,下午邈哥儿回来就能做上了。”

    韩榆把掰下来的几根菜叶子放进篮子里,拍拍手站起来:“好吧,那我去了。”

    萧水容诶了一声:“

    灶房里给你留了几块酥饼,要是饿了就去拿。”

    韩榆表示知道了,脚步一拐去了灶房。

    ——午饭和罗先生一起吃,多少注意着点形象,不敢敞开肚皮,只吃了五分饱,这会儿肚子里还真有点空落落的。

    带着酥饼回到房间,韩榆解决了饥饿的问题,出了几道简单的四书题,并几道默写题,又把昨夜韩一送来的一些事务处理了,在左下角烙下鲜红的印章。

    待到傍晚时分,韩文邈肩头挎着小布袋,一蹦一跳地从罗家私塾回来,迎接他的是密密麻麻的四书题,以及最最最可怕的默写题。

    眼前一黑.jpg

    亏他一放课就迫不及待回来,只为了找他崇拜已久的小叔叔玩,结果却是......

    韩文邈仰头,良心几乎为零的小叔叔笑眯眯问他:“如何?邈邈是不是觉得很惊喜?这可是小叔叔特意为你准备的。”

    倒、倒也不必如此。

    只有惊,没有喜QAQ

    不过韩文邈是个乖孩子,从来都以二叔和小叔为榜样,即便捧着四书题人都傻了,却没有半句抱怨,乖乖坐下写题。

    韩榆单手托腮,无声笑了笑。

    ......

    翌日天刚亮,韩家人便陆陆续续起身了。

    今日要回村祭祖。

    虽说韩发不干人事,可对外韩发始终是受了齐二妮的蒙骗。

    纵使有千百个不愿意,为了不给人留下话柄,基础流程还得走一遍。

    吃饭时,萧水容带来了她和韩宏晔商讨了大

    半夜的决定:“我们跟你去越京。”

    韩榆视线移向大伯和大伯娘。

    韩宏昊哧啦喝一口粥,咽下才开口:“观哥儿出生几年,除了他奶都没见过他,正好去瞧瞧。”

    齐大妮手里拿着土豆饼:“我这一辈子只出过府城,还没见识过越京的风光咧。”

    便是也要跟着去了。

    韩榆又将目光投向韩树。

    韩树和妻子唐怡相视一眼,粗声粗气道:“我跟你大嫂的意思是,只去越京待一段时间,见一见松哥儿,过几个月再回来。”

    苗翠云补充一句:“正好镇上的铺子也有人打理。”

    韩树应是:“顺便给你们守着家里。”

    韩榆没有强求,看向最后一人:“四姐你呢?”

    韩兰芸摸了摸耳垂上的玉坠子,笑容灿烂:“我还想着过段时间把铺子开到外地,榆哥儿就把枕头送来了,拒绝不是可惜了?”

    齐大妮皱眉:“你去了越京,这边的铺子怎么办?”

    韩兰芸偷瞄韩榆一眼,收到后者核善的微笑,下意识一缩脖子,含糊其辞道:“铺子的掌柜都是我信得过的人,只需每半年查一下账就好。”

    韩榆放下筷子:“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跟亲朋好友知会一声,半月后启程上路。”

    “好!”

    敲定这件事,大家收拾收拾,启程回村。

    隔壁包老太太早两年前在睡梦中安详离世,将韩家屋里屋外打扫一遍的人是包老太太的大儿媳。

    包老太太大儿媳把钥匙还给齐大妮

    :“昨儿村长才把钥匙给我,天擦黑打扫完,这会儿干净着呢。”

    齐大妮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人三分笑:“辛苦你了,过会儿记得来我家吃席啊。”

    包老太太大儿媳巴不得,乐呵呵地应下了:“还没恭喜榆哥儿当上了状元郎,日后当了大官,您就享福喽!”

    齐大妮捋了捋鬓发:“我现在也在享福呢。”

    儿女孝顺,孙辈有出息,齐大妮现在很满足。

    满足到足以让她忘记那三十余年的苦难,微笑乐观地度日。

    说话间,桃花村诸多村民闻讯赶来。

    庆祝恭贺自然少不了,还有人拉着自家孩子过来,明示或暗示,请韩榆指点一二。

    韩榆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没有拒绝这些人的请求:“待祭祖结束,您几位再领着孩子过来可好?”

    对方自是无有不应,识趣地散去了。

    韩氏一族有专门的祠堂,只是韩榆从未来过这里。

    当年倚老卖老的两位老叔公先后逝世,如今取代他俩位置的两人很识趣,全程对韩榆客客气气,丁点儿颐指气使的念头不敢有。

    韩榆取来三炷香点燃,拜了三拜,而后端端正正地插.进香炉里。

    两位隔了不知多少房的叔伯在韩家先祖面前将韩榆夸出花来,唾沫星子乱飞,看得韩榆不着痕迹往旁边闪了闪。

    祭祖结束,韩榆同叔伯告别,回到家中。

    那几个孩子已经等在院子里了,另一边,老村长谈全正在跟韩宏晔、韩宏昊说话

    。

    见韩榆进门,谈全黝黑脸上的每一寸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了:“观哥儿如今可乖?”

    “观观很听话,读书也很上进。”韩榆顿了顿,又道,“二哥公务繁忙,观观年岁尚小,离不得人,因此二嫂也脱不开身,再过个几年,观观长大几岁,二嫂便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想去哪就去哪。”

    谈全浑浊的眼里有片刻湿润。

    果然,即使他不说,榆哥儿也能看出他是想孙女儿了。

    “诶诶,好,有时间就回来,没时间的话......”谈全抽一口旱烟,“不回来也行,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心里惦记着就好。”

    韩榆陪着说了几句话,就拎着几个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小崽子去了东南屋。

    一番考校下来,韩榆对他们的印象是读过几年书,资质不算太突出,可若是肯下功夫,考个童生回来不成问题。

    韩榆沉吟片刻,为他们每个人拟定了一份书单:“若有条件,可以看看这几本书,对你们有帮助。”

    小崽子睁着圆咕隆咚的大眼睛,点头如捣蒜:“晓得了晓得了,谢谢状元郎!”

    韩榆送走了他们,又迎来萧、苗两家人。

    同两家的舅舅舅母说了会儿话,韩榆把小表弟叫到屋里:“这是我在安庆书院期间的笔记,你们拿回去看。”

    这笔记他只给了家里的小孩子,并未送去私塾。

    韩榆得承认,他也是有私心的,只希望自家孩子越来越好。

    “谢谢表

    哥。”四个小表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榆,同时视若珍宝地捧着笔记。

    “好了,笔记可以先放在我这里,离开的时候别忘了带走。”韩榆心中好笑,敲了每人的头一下,“出去玩吧。”

    “好耶!”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说要去玩,立马撒欢跑没影了。

    韩榆把笔记放在显眼的桌上,出去招待亲朋好友了。

    ......

    三个时辰转瞬即逝。

    村里的妇人们帮着收拾了碗筷,和自家男人回家去。

    韩榆送走了萧外公一家,忽然想起一件事:“灿哥儿之前喝了关大夫开的药,鼻子好多了,我打算再给他带些回去。”

    那药是涂抹在鼻腔内侧的膏体,无需诊脉,亦无需本人到场。

    韩榆在越京和安庆府让人打听过,竟没有一家医馆卖这种药。

    正好回来,就给沈华灿多带几瓶。

    “快去快回。”萧水容扬声道,“我这边快要收拾好了,得赶在天黑前回去。”

    韩榆应了声,小跑着往关家去。

    关家依旧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晒着很多药材,不见关大夫的人影。

    “不在吗?”

    韩榆喃喃自语,一边抬手敲门。

    不多时,关大夫从正屋过来开门。

    脚下虚浮,身体左摇右晃。

    走近时,韩榆闻到一股扑鼻的酒气。

    关大夫盯着韩榆瞅了半晌,总算把人认出来:“是你啊,韩家小子。”

    韩榆跟在关大夫身后进门,道明来意。

    关大夫也不墨迹,很快在堆满各种小瓷瓶的

    木架上找到相应的那一瓶:“三瓶足够了,保管药到病除。”

    说完,关大夫捂着胸口打了个酒嗝。

    韩榆默了默,权当没听见,低头取银子。

    “老夫听说了,你如今六元及第,将要去越京做官了。”

    韩榆把银锞子放到桌上:“嗯,半个月后动身。”

    关大夫倚在木架上,说话的语调有些含糊不清:“韩家小子,你要记得......”

    韩榆抬眸,发现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满眼醉意,站都站不稳了。

    欲上前搀扶,却被关大夫一把攥住手腕。

    老人家常年与药材相伴,身上带着股清苦的味道。

    关大夫很用力地抓着韩榆的手腕,眼睛死死盯着韩榆,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

    “你要切记——为官者,定要保持本心。”

    韩榆眨眨眼,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关大夫得不到回应,手上力道加重:“一定要记得!一定要!听到了没有?”

    韩榆被老人家眼底汹涌压抑的情绪震住,下意识点头:“记住了。”

    关大夫这才满意,松开韩榆:“好了,药给你了,你回去吧。”

    韩榆迟疑了下,还是拿上药离开。

    走到门口,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

    关大夫又回到正屋,拿起酒坛子仰头痛饮。

    韩榆脚下微顿,还是去关家隔壁说一声,让他多加注意着旁边的动静。

    带着三瓶药赶回家,家中已经收拾妥当,便乘马车回镇上。

    ......

    之后几日,韩榆除了处

    理一些日常事务,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教导韩文邈和姐姐家的几个孩子。

    回到太平镇第五日,有两人找上门来。

    彼时家里只韩榆一人,其他人都因为各种事出门去了。

    “韩春银那贱人去年趁我们去了县里,把芷姐儿灌了药送到一个病痨鬼床上,说什么冲喜,顺便再给那病痨鬼留个孩子。”

    “结果那病痨鬼第二天就没了,我跟韩柏上门要人,他家死活不肯放了芷姐儿。”

    “昨天芷姐儿托人送信给我们,说她快要不行了,她不想死在夫家,让我们带她回去。”

    “可是我们没钱没势,不过两个打杂的小喽啰,哪能把芷姐儿从布庄老板家里带出来,思来想去,我们只能找你来了。”

    韩榆看着面前瘸了条腿的韩椿,以及少了条胳膊的韩柏,有那么一瞬,还真没认出他们。

    瘦骨嶙峋,狼狈落魄,哪有半分幼时养得肥头大耳的模样。

    说起布庄老板家里病痨鬼儿子,韩榆就想起差点被亲人卖过去冲喜的刘三花。

    真想不到,那病痨鬼竟然撑了这么久,去年才死。

    在韩榆若有所思的时候,韩椿韩柏偷偷用余光观察他。

    光鲜亮丽,衣着体面,当真有几分官老爷的架子了。

    反观他们......

    自卑如同潮水般袭来,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

    韩榆对此视若无睹,更没兴趣打听他们为什么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只问:“韩兰芷为何病重?”

    提起这

    个,韩椿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布庄老板逼迫芷姐儿与他......芷姐儿有了身孕,背着人吃药打掉,却被她婆母发现了,命人痛打一顿,一直流血,递信出来的烧火丫鬟说,怕是就这几天了。”

    韩榆蹙眉。

    平心而论,他对韩兰芷没什么好印象。

    可比起逼迫儿媳的公爹,韩兰芷倒显得不那么可恶了。

    在韩椿和韩柏忐忑不安的注视下,韩榆轻叩两下桌面:“这事交给我,你们回去吧。”

    双胞胎狂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次日,布庄老板外出巡视铺子,被歹人劫走。

    找到人的时候,人在水沟里躺着,两腿之间少了个东西。

    物理阉割了解一下?

    又一日,布庄老板家的小儿媳病重离世,于两日后出殡。

    当天下午,韩椿韩柏被人打包送出了太平镇。

    与之同行的,还有个病殃殃的年轻女子。

    面色惨白,好在瞧着不像是将死之人。

    至于他们去往何处,将来又会有各种境遇,就得靠自己了。

    总归不会再坏了。

    他们如今的处境,距离绝境只差半步之遥而已。

    韩榆在太平镇半个月,带着家人和席乐安前往越京。

    经历二十多天,一行人在傍晚时分出示路引,被守城士卒放行。

    韩兰芸撩起车帘往外看,语气里满是好奇与惊艳:“原来这就是越京,大越的都城。”

    韩榆双手抱臂:“也是你我往后常住的地方。”

    韩兰芸摩拳擦掌,眼里野心与

    兴味交织。

    韩榆看在眼里,懒洋洋地闭上眼。

    马车一路平稳行驶,在韩宅门前停下。

    席乐安的住处还要往前,与韩家人打声招呼,便和他爹娘离开了。

    谈绣芳出门相迎,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她已有两月身孕。

    这对远道而来的韩家人来说,无异于天降喜讯。

    苗翠云牵着谈绣芳进门:“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我跟你大嫂和二婶都能贴身照顾你。”

    谈绣芳抿嘴笑,眼角眉梢流露出少女般的娇俏温婉。

    韩榆道了喜,亲自带着家人安置下来,而后左手韩文观,右手韩文邈,拎着素未谋面的兄弟两个培养感情去了。

    滑梯和跷跷板了解一下?

    韩榆相信,七八岁的孩子也无法拒绝它们的诱惑。

    在韩榆的引导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很快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韩榆乐见其成,尽心尽力教他二人读书。

    如此又过半个月,荣归故里的新科进士陆续抵达越京。

    七月初五这天,韩榆着一身深绿色官袍,与沈华灿前往翰林院任职。

    同行的席乐安被安排到户部,任主事一职。

    有韩松看顾,韩榆也能放心些。

    行走在宽敞的宫道上,韩榆轻声问:“药可用了?”

    沈华灿摸了摸鼻尖:“用了,效果显著,呼吸都舒坦了。”

    “好用就行。”韩榆望向不远处的翰林院大门,“准备好了吗?”

    “好了。”沈华灿深吸一口气,与韩榆并肩踏入翰林院。

    翰林院内官员众多

    ,有正五品学士,从五品侍读、侍讲学士,正六品侍读、侍讲,还有修撰、修编等从六品及以下官员。

    有出身寒门的寻常读书人,也有出身富贵的官家子弟。

    有人待韩榆亲和友好,自然也有人因为某些缘故刻意针对。

    就比如现在——

    “这两摞公文下值前必须处理完,若是处理不完,有你好果子吃。”

    侍讲吴大人指使庶吉士将两摞半人高的公文堆放到韩榆的案头上,语气不容置喙,临走前还不忘威胁恐吓。

    与韩榆在同一处办公的沈华灿和钟伯同脸色都不大好看。

    吴大人之所以公然刁难韩榆,是为了讨好翰林院的一位庶吉士。

    该庶吉士乃是戴家旁支,从半月前入翰林院,就视韩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三甲进士出身的戴远山以为,若非今年出了意外,他定然可以跻身一甲。

    沈华灿和钟伯同他不敢得罪,只能挑软柿子捏。

    只能说,有些人白日做梦,连个枕头都不带。

    “无妨,我很快就能处理好。”

    面对眼含担忧的两人,韩榆温声安抚,又从笔筒中抽出一支毛笔。

    双手执笔,笔杆子飞出残影。

    沈华灿:“......”

    钟伯同:“......”

    原本要两三天才能处理完的公文,韩榆仅用了四个时辰就解决了。

    “吴大人,这里是所有的公文,还请检阅。”

    吴大人惊呆了,看着整整齐齐的公文,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全、全都

    处理完了?”

    韩榆腼腆一笑:“下官别的不行,唯独手速是强项。”

    吴大人:“!!!”

    失策!

    失策!

    吴大人暗骂几句,眼珠子左右一转,起身走到放置茶水的小桌上:“不愧是状元郎,做什么都遥遥领先。”

    韩榆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大人谬赞。”

    吴大人端来两杯茶:“韩大人渴了吧?瞧你嘴巴都起皮了,快喝一杯,喝完就回去歇着吧。”

    韩榆接过茶杯:“多谢大人。”

    “大人,这几份公文已经校对完毕。”沈华灿走过来,“还得您先核实一番,确认无误了才能交到学士大人那里。”

    沈华灿站在吴大人右后方,边说着边递上公文。

    吴大人为了接过公文,须得半转过身。

    韩榆略微倾身,长指一勾,将两杯茶调了个位置。

    吴大人转身,韩榆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好了,你去吧。”

    韩榆拱手:“是,下官告退。”

    半个时辰后,吴大人第十六趟跑茅房。

    跨门槛时一个不留神,摔了个脸着地。

    白色的物体从口中飞出,以完美抛物线的痕迹落到韩榆脚边。

    韩榆上前扶起吴大人,高声惊呼:“吴大人晕倒了,快送去太医院!”

    一阵鸡飞狗跳,吴大人失去了他心爱的门牙,韩榆因为反应迅速,受到同僚的一致褒赞。

    对此,韩榆耳尖红红,漆黑的眼眸中闪着清澈的光:“吴大人没事就好。”

    “吴大人荤素不忌,什么都吃

    ,坏了肚子也是活该。”

    “韩榆人不错,难怪年纪轻轻就六元及第了。”

    韩榆被他们夸得手和脚都不知往哪里放,面红耳赤地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浅酌一口。

    醇厚柔和,满口留香。

    韩榆微微敛眸,将所有情绪藏在眼睫的阴翳下,嘴角的弧度转瞬即逝。

    “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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