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会试当天,二月初九。
韩松的调令一早从越京出发,快马加鞭送往安庆府。
韩榆对此毫不知情,于寅时一刻起身,更衣洗漱,用完早饭,和同窗前往贡院。
对于参加科举的考生,朝廷有明文规定,不得穿夹棉的袄子,略厚些的衣裳都不容许,只能着统一的青色衣袍。
二月初的晨间透着凉意,考生们一身单薄,刚踏出客栈,就冻得打了个寒蝉。
“阿秋!”
“阿秋阿秋!”
喷嚏声此起彼伏,一度让韩榆想起当年参加县试时,他和刚满十岁的小伙伴站在考场外,冻得原地直打转的场景。
思及此,韩榆不禁失笑:“一晃多年,咱们都会试了。”
席乐安把手揣进衣袖中取暖,虽然效果甚微:“是啊,我都十六了,再有四年就及冠了。”
沈华灿浅浅吸气,努力在寒冷中维持着读书人的气概风度:“这才几年,往后还有多少个十年呢。”
韩榆会心一笑:“没错。”
三人站在背风处,静待贡院开门。
席乐安倚在墙边:“说来也奇怪,明明会试远比院试、乡试重要,我却丁点儿也不紧张。”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虽说不紧张,压力或多或少还是有的。”
韩榆偏过头:“有压力才有动力,什么压力都没有才是最可怕的。”
沈华灿很难不认同:“那叫破罐子破摔。”
席乐安忍不住笑:“说来也是
,有你们俩和沈爷爷帮我查漏补缺,昨天我又把前两日蔡次辅和齐尚书考校你们的问题挨个儿答了,这回若是落榜了,都对不起你们在我身上花的时间精力。”
扪心自问,他在天赋上是逊色于两个好友的。
正如当年罗家私塾的入学考核,他达不到韩榆那时候的水准,这些年虽不曾懈怠,日日勤学苦读,也难以抵达韩榆如今屹立的高峰。
韩榆和沈华灿却从未说过他半句不好,始终拉拔着他,带他走得更远。
一步步走到今日,他席乐安何其幸运。
感慨之余,席乐安听到韩榆促狭的语调:“呦呦呦,安哥儿这是要感动得掉小珍珠了吗?”
席乐安:“......”
刚升到半空的感激啪叽摔到地上,摔得稀巴烂。
微笑.jpg
席乐安瘫着脸,咬牙切齿:“韩榆!闭嘴!”
气势有余,凶气儿不足。
韩榆抬起揣在怀里的左手,拍拍席乐安的肩膀。
他什么都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席乐安吸了吸鼻子,别过脸去。
这天太冷了,冻得他鼻子都酸了。
......
两刻钟后,贡院大门打开。
官兵凛然冷硬,腰带佩刀,为的是防止有人在贡院门前闹事,可以在第一时间镇压。
“走吧。”韩榆招了招手,率先走出墙角的背风处,踏进寒风中。
考生自觉排成几列,开始搜身检查。
较之去年的乡试,会试的搜身更为严格。
考生须褪去全身衣物,只
留一件蔽体,进入贡院大门内侧的一排平房内,接受一对一的检查。
过程中,韩榆很不自在,全身每一块肌理都僵硬得厉害。
好在这种毫无遮蔽的不自在很快结束,随着搜检官的“下一个”,韩榆迅速穿好衣裳,大步流星地走出灯火通明的房间。
沈华灿和席乐安刚巧也结束了检查,从隔壁的房间出来,还在低头整理衣袍。
三人对视,眼里尽是无奈与窘迫。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进去。”一旁的官兵冷声催促。
韩榆垂下眼眸,向考场走去。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尖锐的哭嚎:“大人我知道错了,求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余光中,一位考生被官兵赤条条地丢出来,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
白色的皮肉,在半空的月光映照下像一只肉虫在蠕动。
那考生一骨碌爬起来,膝行着往前,哭着喊着去抱搜检官的大腿,被后者一脚踢开,摔得四仰八叉。
“大越律法规定,科举舞弊者,一律打入大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搜检官看都不看那考生一眼,对负责记录的官兵说:“此人将小抄藏于下.身,先将其送入牢房关押,待本官将此事上报给主考官钱大人,再给他判罪。”
“是。”
官兵手捧册子,右手执笔,刷刷几笔记下该考生的舞弊方式。
又有两位官兵上前,把衣袍披在考生身上,避免他当街赤身露体的丑态,不
顾他的求饶与挣扎,半拖半拽地把人带出了贡院。
围观这一幕的其他考生皆心惊胆寒,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韩榆收回余光,信步走入考场。
考场很大,入目皆是长五尺、宽四尺的号房。
韩榆很快找到自己的号房,握住带着木刺的把手,拉开门走进去。
号房内仅两块木板,一高一低,分别充当桌子和凳子。
晚上休息时,可以将两张板子拼在一起,组成一张简陋的床铺,考生就睡在这上头。
韩榆早在去年乡试就已经体验过,这会儿入了号房,确认木板牢固,不会答题答一半突然脱落,便一撩衣袍,稳稳落座。
笔墨由贡院提供,饭食和被褥亦是。
贡院出品,笔墨皆是上乘品质,韩榆在磨墨时便深有体会。
这样浓郁流畅的墨水,平日里韩榆是没机会用到的,生怕被韩松发现什么,以致于露了馅。
磨好了墨,韩榆便闭目养神,静待开考。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考生陆续坐定。
随着一声锣响,正式开考。
考官将考卷、答卷、草纸等交予韩榆,立刻关上号房的门,不忘在外面加一把锁。
韩榆嘴角抽了抽,怎么搞得跟坐牢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狭窄的、活动空间极其有限的号房内连住三日,可不就是另类的一场坐牢。
韩榆定了定心神,目光落在第一道试题上。
四书题,这些年做烂了的题型,只是难度在以往的基础上有很大提升。
韩松和罗先生、沈绍钧都曾出过很多有针对性的四书题,前几日的蔡文和齐冲也有考校过,韩榆无需思考多久,便有了答题思路。
提笔蘸墨,一气呵成。
会试分三场,第一场共有七道题。
三天时间,足够韩榆将这七道题反复修改润色,在最后一日用端正的楷书誊写到答卷上。
二月十一这天傍晚,锣声再一次响起。
这是提醒考生,快到交卷的时间了。
韩榆端详着自己的答案,片刻后确认无误,便拉动手边的小铃。
“叮铃铃。”
清脆悦耳,在考场内回荡。
考官拿钥匙开了门,取走答卷以及草纸:“交完卷,可自行离去。”
韩榆出了号房,惊觉自己好像是头一个交卷的。
守门的官兵见韩榆由远及近,开了门让他出去。
一脚踏出贡院,鼻息间不再是臭气熏天的味道,韩榆委实松了口气。
答题期间,考生吃喝拉撒都在号房里,整个考场都充斥着臭味,熏得韩榆头昏眼花。
到了晚上,隔壁号房的考生睡觉打呼噜,这也就罢了,睡到尽兴时,他还会磨牙。
故而这三天里,韩榆的睡眠时间加起来顶多只有四五个时辰。
这会儿他都不必照镜子,就能料到自己的黑眼圈有多重。
韩榆没等沈华灿和席乐安,回到客栈后,饭都顾不上吃,倒头就睡。
可把小白急坏了,顺着韩榆的手指滑下来,啪叽啪叽爬到枕边,开始散发莹莹白光。
不多时,韩榆
在睡梦中也蹙起小疙瘩的眉头缓缓淡去,陷入更深的睡眠。
韩榆晚饭都没吃,翌日寅时起身,跟客栈的伙计要了桶热水,简单洗漱后,三两口解决了早饭,再次踏上前往贡院的路。
“我跟灿哥儿本来想喊你用晚饭的,在门口听到鼾声,就知道你一定累狠了,就让你继续睡了。”
韩榆不大好意思地咳嗽一声:“鼾声很大吗?”
他自己都没发觉。
席乐安摇头:“不大,只是比平时重了几分。”
——他们以前也有过学到很晚,懒得洗漱懒得回屋,直接抵足而眠的情况,依稀记得韩榆睡觉是不打鼾的,而且一夜过去,睡姿几乎都不变一下。
席乐安不止一次感叹过,韩榆那该死的自控能力。
韩榆伸个懒腰,抛出去两颗藕丝糖:“确实有点累,再坚持六天,撑过去就好了。”
另两人不置可否,接住藕丝糖丢嘴里,阔步往贡院去。
第二场共有六道题,主要考察策论。
韩榆拿到考卷,快速审题,开始作答。
在草纸上拟写完第一道题的答案,正准备写第二道,号房外传来一声巨响。
韩榆竖起耳朵,似乎是右前方某个号房里的动静。
旋即响起一阵急切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开了锁,低声说话:“晕过去了,先把人抬出去。”
韩榆笔下微顿,仅这一句话,就已经注定了那位考生本届会试的结局。
类似的情况时常发生,考官早已见怪不怪,很快抬
着陷入昏迷的考生出去了。
韩榆揩去指腹上的墨水,略微揉按手腕几下,继续伏案答题。
对于参加科举的读书人而言,除了读书,积累知识,身体素质亦不可忽略。
体魄不佳的读书人,参加科举无异于九死一生。
咳嗽高热还算轻的,命丧考场的不是没有。
这也是韩榆多年如一日地锻炼身体,同时不忘敦促好友强健体魄的原因。
可惜今天的倒霉蛋,只能等三年后再战了。
之后的两天,陆续又有十来个考生倒在号房里。
被官兵抬走时,考生哭天喊地,死活不愿意走,韩榆听着,他们最后应该是被打晕了带走的。
第三场,也是最后一场。
搜身检查时,韩榆看到了阮景修。
阮景修素日里穿着锦袍,看不出身量如何,今儿身上披着单薄的衣料,韩榆这才发现,他只是瞧着清瘦,实则健壮。
从背影看,宽肩窄腰竟与韩宏晔有几分相似。
韩榆眸光微动,在阮景修有所察觉之前移开眼,进入号房。
第三场有五道题,难度略有提升,好在韩榆只卡了一小会儿,很快理清思路,得以顺畅作答。
二月十七的傍晚,韩榆落下最后一笔,拉动手边的小铃。
至此,为期九天的会试算是彻底落下帷幕,只待三月十五放榜。
回到客栈,韩榆囫囵填饱了肚子,再一次倒头就睡。
原以为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结果半夜里被激烈的敲门声吵醒。
韩榆抱着被子坐
起身:“谁?”
扰人清梦是要遭报应的好吧?
“客官,深更半夜吵醒您实在是小店的不是,有位小公子突然发疯,一把火点了咱们客栈,这会儿火势快要烧到这边的楼上了,客官您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到外边儿躲一躲吧。”
韩榆:“???”
火烧客栈?
韩榆立马清醒了,抓起衣裳套到身上,单手拎起书箱,夺门而出。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视线中烟雾弥漫,不时有猩红的火光顺着楼梯攀爬而上,发出“哔啵”响声。
韩榆去沈华灿和席乐安房间,他俩也是刚被喊起来,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手忙脚乱收拾东西。
韩榆过去搭了把手,把书箱往肩上一背,左右手各一个,直奔楼梯口跑去。
客栈东家在指挥伙计灭火,见韩榆三人,忙不迭招手:“楼梯上火已经灭了,客官赶紧下来吧。”
韩榆一步跨三个台阶,眨眼间到了大堂。
从大堂往外看,已经有不少人站在门外,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狼狈。
就在这时,韩榆听到一阵低低的哭声,像极了孱弱的小猫在哭。
“救命,救命啊......”
客栈有两边楼梯,一边火势大,一边火势小,韩榆方才是从火势小的那边下来。
声源处是在火势旺盛的另一边,韩榆抬眸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东家急了,叫来一个伙计:“你快去把人带下来。”
他记得这道声音,小姑娘是来越京看病的,随行的还
有一对夫妇,明显是一家三口。
他们住的房间正对楼梯口,是被大火堵在屋里出不来了。
伙计连连后退:“火势这么大,东家您想要我的命就直说!”
东家气得直瞪眼,忽然面前掠过一道黑影。
东家一惊,四下里张望:“什么东西?”
伙计指指二楼:“一位客官上去了。”
“啊?!”
东家音调猛地拔高,往上爬两个台阶,就见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奔向西边的楼梯口。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过去帮忙!”东家一脚踹到伙计屁股上,尖声威胁,“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客栈开不下去,你也甭想有好日子过!”
伙计一哆嗦,拎上水桶,一溜烟窜上去了。
“客官,等等我!”
有伙计辅助,韩榆很快破开房门,先把呼救的小姑娘抱了出来。
小姑娘喉咙里吸了烟,不住地咳嗽,脸色煞白。
韩榆往后看一眼,小姑娘的父亲正护着母亲出来。
韩榆便不再管,抱着小姑娘下楼了。
一行人逃出客栈,韩榆把小姑娘还给她爹娘。
男人眼睛通红,不停地拱手道谢:“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
韩榆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不必。”
而后便去找沈华灿和席乐安。
“榆哥儿你真是太冲动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跑没影了,拉都拉不住。”席乐安一拳捶在韩榆胸口,“你光顾着救人,可有想过自己的安危?”
“自然有考虑到。”韩榆好脾气地道,“放心
吧,我没受伤。”
小姑娘的呼救声太过绝望,韩榆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
偏头看向紧紧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韩榆心想,他或许是个不合格的小怪物。
其他的实验体可以不分对象杀人,他却做不到。
为此,他情愿被关在禁闭室,独自承受黑暗与失控的折磨。
现在也是。
韩榆思绪流转,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
提起这个,沈华灿眼含薄怒:“有个人在考场晕过去了,醒来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一把火点了客栈,说什么‘我完了,你们也要跟我一起完蛋’。”
韩榆:“......”
有种不顾旁人死活的疯癫。
“他人呢?”韩榆问。
总不能放完火就溜了吧?
席乐安指向不远处:“喏,在那。”
韩榆看着被人用捆猪结死死捆着,死生不知的肇事者:“......”
“客栈被毁,咱们还得另寻住处。”
沈华灿看向说话的席乐安:“你们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我家,不过离这里很远。”
这点沈华灿跟他们提起过,也是沈华灿放弃住家,选择和他们一起住客栈的最主要原因。
韩榆沉吟片刻:“直接去我那边吧。”
离贡院最近,探听消息也方便。
沈华灿迟疑了下:“你不是打算等韩二哥来了再住进去?”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韩榆拎起书箱,“走吧,过去了还能睡一觉。”
院子他早就让人收拾妥当,拎
包入住即可。
三人踩着夜色来到挂着写有“韩宅”二字牌匾的宅院,打点水擦洗一番,躺下继续睡了。
......
韩榆关注了客栈的后续,放火的人被东家扭送去官府。
因着无人伤亡,官府赏了纵火者五十大板,命他赔偿客栈的损失,就放他离开了。
“官府这么轻拿轻放,万一以后有人落榜了,学他这般发泄,同住一个客栈的人岂不倒了大霉?”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
席乐安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忿忿不平地嘟囔。
韩榆闭眼假寐,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大越律法便是如此。”
席乐安哼声:“下午我打算去一趟书斋,淘几本闲书回来看看,你们可要一同前往?”
沈华灿欣然同意。
韩榆却说:“下午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去吧。”
席乐安也没强求,过了会儿和沈华灿出门去。
韩榆在太阳底下小憩片刻,醒来后去书房处理这些天堆积下来的事务。
两个时辰后,韩榆处理完毕,韩一悄无声息地出现。
“二公子的调令在二月初九便已从越京出发。”
韩榆掰手指头一算,二哥很有可能在他放榜前抵达越京。
也不知是什么官,官职几品。
没关系,反正很快就能知道了。
韩一恭敬垂首,又道:“上头那位近来招揽了不少道士,大肆炼制丹药。”
韩榆眉梢轻挑,只问一句:“姓方的可在其中?”
韩一应是:“走了梅贵妃的路子。”
梅贵妃
与平常侯夫人是手帕交,关系最是要好。
韩榆啧声,那日他费尽口舌,看来是丁点儿用处没有。
“你让人盯着点,切莫打草惊蛇。”
韩一:“是,主子。”
两日后,沈绍钧风尘仆仆赶到越京。
进了韩家大门,沈绍钧近乎失态地搂住独孙,语气哽咽:“灿哥儿别怕,祖父来了。”
沈华灿也在瞬间红了眼。
沈绍钧松开沈华灿,向韩榆郑重作了一揖:“榆哥儿......多谢。”
吓得韩榆紧忙扶住他老人家:“师公您言重了,灿哥儿是我朋友,我该护着他。”
沈绍钧说不出话来,只拍了拍韩榆的手。
祖父俩没在韩家逗留太久,很快向韩榆辞别,回到他们当年在越京的住处。
如此,韩宅只剩韩榆和席乐安。
半个月后,韩一带来两个消息。
时隔多年,沈绍钧再次回到沈家,打断了那位族老的另一条腿。
还有就是,永庆帝嗑多了丹药,夜御五女,结果晕死在龙床上,太医抢救了一整天才给救回来。
韩榆:“......”
正欲细问,外边儿响起敲门声。
席乐安过去开门,见到来人,愣怔过后又惊又喜:“韩二哥!”
韩榆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外一看,还真是韩松本人,忙吩咐韩一赶紧离开,一阵风似的卷出书房。
“二哥!”
韩榆冲上前,像往常一样,给了韩松一个阔别已久的热情拥抱。
韩松大掌轻拍韩榆肩头,万千感慨汇成一句:
“瘦了。”
韩榆:“......”
有一种瘦,叫你哥觉得你瘦。
这几日好吃好喝,他分明肿了一圈。
韩榆心中腹诽,看向韩松身后:“二嫂和观观呢?还有壮壮,怎么不见他们?”
韩松进门来,打量着新置办的院子:“陛下急着召见我,我只好日夜兼程,观观母子俩和壮壮有镖师随行,再过个十来天才能到。”
“行吧。”韩榆左手边是韩松,右手边是席乐安,三人一道往里走,“长途跋涉,观观年纪小吃不消,慢点也好。”
“这院子当真八百两到手?”韩松对此半信半疑。
天知道他收到韩榆的来信时有多惊讶,一度以为韩榆写错了。
并非八百两,而是一千八百两。
“骗你作甚?”韩榆回房间把剩余的一千二白两交给韩松,“当然是真的。”
接下来,他和席乐安你一言我一句,将那日的见闻悉数告知给韩松。
“这种危险的事下次还是少做为妙,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即便对韩榆的一些能力心知肚明,韩松还是下意识为他担心。
突然,韩松脚下一顿,目光转向右边的围墙。
韩榆似有所觉,倒退着往后走:“二哥在看什么?觉得这院子如何?”
“没看什么,只是一只鸟飞过去了。”韩松轻描淡写道,“这院子不错,榆哥儿费心了。”
“这也是我的家,谈什么费心不费心?”韩榆心下一松,转而提议道,“二哥,不如咱们
请祁兄还有灿哥儿、师公他们过来,大家热热闹闹吃顿饭,权当是迟来的温居宴了。”
韩松颔首:“我去高驰家,你去沈家。”
于是三人兵分两路,去往祁家和沈家。
兄弟二人谁都没问对方,为何同样初来乍到,却都对越京无比熟悉,熟悉到哪条路通往何处都了如指掌。
席乐安扭头看了看韩二哥的背影,又看了看韩榆。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就是说不上来。
揪秃头.jpg
沈绍钧没来,推说上了年纪,熬不住,只让沈华灿和韩榆一起去。
与之同行的,还有两名虎背熊腰的护卫。
五个人围桌而坐,吃着酒楼送来的美味佳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简直好不快活。
酒足饭饱,已是深夜时分。
沈华灿和祁高驰没回去,直接在韩家睡下了。
安置好友人,韩松和韩榆往回走。
到这时,韩松才问及会试:“有几分把握?”
韩榆把手掩在袖中,以遮挡夜间的凉风:“还行,属于正常发挥,端看阅卷官如何评判了。”
韩松低头看影子,清冷的嗓音在风中有些失真:“无论结果如何,你在我这里都是最好的。”
韩榆怔了下,偏头看向韩松,故意拖长了语调:“二哥,你是不是把观观藏的糖一并带来了?”
韩松不明所以:“什么?”
韩榆嘴角噙着笑:“不然二哥怎的这样会说话?”
韩松:“......早点洗洗睡吧。”
韩榆没忍住,噗嗤
笑了。
韩松加快脚步,走到韩榆前头,一副要把“早点洗洗睡”的言论贯彻到底的架势。
韩榆双手环胸:“二哥,你又同手同脚了。”
韩松:“......”
回应韩榆的,是“啪”的关门声。
分明是恼羞成怒了。
“这么多年,二哥还跟以前一样,一紧张就同手同脚呢。”
韩榆喃喃自语,心情愉悦地回了房间。
两日后,韩松正式走马上任,出任正五品户部郎中一职,并全权负责良种的试种与后续推广。
韩榆自是喜不自禁,邀请好友前来,为韩松庆贺升职。
然而沈华灿还没来,反倒来了个面生的。
韩榆半开着门,看着体型富态的男子:“您是?”
“在下姓陈名子显,前几日刚来越京,今儿买下小公子左边这户人家的宅院,打算再往里头添置些东西,可又对这方面不太了解,想来参考参考小公子家中的风格装潢。”
“我向人打听过了,小公子也是刚搬来不久,想必家中的一应陈设都是越京最时新的风格。”陈子显一脸无奈,“我家夫人最注重这些,为了让夫人满意,我只能厚着脸皮来了。”
陈子显说着,笑眯眯递上一个锦盒:“小小礼物,还请笑纳。”
韩榆没有立刻接过:“我家中有女眷居住,您这......”
陈子显紧忙保证:“我只看空的房间。”
韩榆接过锦盒,眼底笑意浮动:“进来吧。”
陈子显动作很快,几
个空房间走一圈,大夸特夸一番,表示自家就按照这个来,很快就离开了。
这期间,席乐安在书房刷题,除了韩榆,无一人知晓有人曾来韩家参观过。
......
如此又过几日。
韩松日日忙得不见人影,韩榆整日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偶尔忙里偷闲,翻看两页闲书,舒坦又自在。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会试放榜。
韩榆一反常态,没有和席乐安一起去看榜:“今日有点私事,你去帮我看了吧。”
席乐安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答应了,早早出门看榜去。
韩榆捧着本书,悠闲地坐在院子里。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韩榆打开门,是一队身着甲胄的禁军。
“城南城东一带有人行厌胜之术,意欲谋害陛下,我等奉陛下旨意前来搜查。”
韩榆侧过身:“诸位,请进。”
就在这时,陈子显开门走出来:“怎么了这是?”
禁军又重复一遍。
陈子显吓得直发颤:“陛下万金之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行厌胜之术?官爷,您诸位可一定要找出那罪该万死之人呐!”
韩榆倚在门框上:“确实得尽快,不如我家和这位陈兄家一起搜查?”
陈子显愣了下,不待他有所反应,禁军小队长便同意了。
二十人一分为二,进入韩家和陈家搜查。
韩榆瞧着陈子显脑门上大颗大颗滚落的汗珠,奇道:“陈兄这是怎么了?”
陈子显摇摇头:“我、我一紧
张就会这样。”
韩榆轻笑:“陈兄放宽心,又不是你我二人行那厌胜之术,何必担忧?”
话音刚落,有一禁军从陈家出来:“属下在陈家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禁军小队长接过巴掌大的小人,定睛去看钉在小人身上的黄纸。
下一瞬,脸色大变,指向陈子显:“来人,抓住他!”
几乎同一时刻,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人翻身下马,扬声道:“这里可是举人韩榆家?”
韩榆上前:“鄙人正是韩榆。”
报喜之人面色一喜:“恭喜韩举人,贺喜韩举人,您此次会试中了头一名,乃是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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