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阿梧?
哪个阿梧?
不知道。
韩榆眸光一厉:“追!”
韩一一阵风似的卷出门,片刻后又回来:“属下无能。”
那人溜得太快,没追上。
“知道了。”
韩榆也不看赵荣,转身回了书房。
字条上的字迹矫若惊龙,颇有颜筋柳骨之风,横撇竖捺间锋芒毕露。
应是男子的字。
韩榆手指轻叩桌案,陷入沉思。
首先排除平昌侯。
平昌侯唯利是图,恨不得韩榆除了死之外受尽百般折磨,绝不可能将赵荣这么大一个把柄送到他手里。
难不成是二哥?
也不对。
韩榆确实有意让韩松知晓自己并没想象中那么单纯,但并不打算透露其他的秘密。
包括韩松的重生,韩榆的穿书,以及这些年来私底下的一切小动作。
更遑论,他在这个世界分明叫韩榆。
韩榆!
而非什么莫名其妙的阿梧。
就算是前世,也只一个简单的编号——实验体零五。
可对方明显知道他和赵荣之间的龃龉,甚至伪造出赵荣畏罪自杀的假象,大老远把人从府城运来太平镇。
韩榆百思不得其解,脑袋里越想越乱,索性把字条放进暗格里,又叫韩一进来。
他需要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意欲何为。
韩榆绝不容许任何人窥探到他的秘密,成为可以随时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韩一的执行力极强,又或许是对方有意透露,他很快就带着调查结果回到太平镇。
彼时韩
榆刚收到韩松从怀宁县寄来的书信。
许是兄弟两个是以书信的方式交流,韩松的情绪表达更为直白。
信中,韩松明确表达了对韩榆的满意,以及对韩榆未来的殷切期望。
“或许不久的将来,有朝一日你我能成为共事的同僚。”
同僚?
这两个字反复辗转于韩榆的舌尖,念了一遍又一遍。
感觉非常不错的样子。
书信的最后,韩松提及二嫂谈绣芳。
他说二嫂已有两月身孕,希望韩榆能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所以他很快又要有小侄子小侄女玩(划掉)了?
韩榆有些期待,又因为和韩松相隔千里而气馁。
韩榆坐在书房里,提笔给韩松回信,而后将二嫂有孕的好消息分享给大家。
众人自是喜不自禁,苗翠云更是张罗着要去怀宁县照顾二儿媳。
韩家食铺的生意越来越好,甚至还雇了两个妇人做事,苗翠云这两年基本上闲下来了,走这一趟也无妨。
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去照顾二儿媳,大儿媳唐怡是否会心存芥蒂。
唐怡听后哭笑不得:“我当初怀孕时娘一直在我身边照顾,邈哥儿出生后若不是您帮我,我和他爹不知要出多少茬子。您就放心去吧,家里和铺子上有我跟二婶呢。”
萧水容紧跟着表态:“松哥儿如今是一地父母官,公务繁忙,难免顾不上绣芳,这怀胎十月,身边还得有个人盯着。”
于是,苗翠云前往怀宁县的事儿
就这么定下了。
韩榆着实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看来我还得在给二哥的回信里添上这么件事,或者大伯娘给二哥一个惊喜?”
苗翠云止不住地笑:“我看你啊,单纯就是想看你二哥大吃一惊的样子。”
韩榆振振有词:“我不是我没有,大伯娘您可别瞎说。”
“好好好,大伯娘看错了。”苗翠云看破不说破,连连点头,“榆哥儿你还是提前跟你二哥说一声,他们也好提前准备着。”
韩榆应声,回去在信纸上补了一段,借口寄信和去书斋送书,趁天没黑出去一趟。
实际上韩榆直接去了长水巷,将寄信和送书的任务交给其他人。
“你是说,对方来自越京?”
韩一应是。
韩榆姿态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夕阳从窗口探进来,将他长得过分的睫毛染成金色。
“莫不是那厮的仇家?”韩榆翻看着韩一这些天查到的东西,喃喃自语。
以韩榆对平昌侯的了解,猖狂自大,目中无人,无意之中多几个敌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唯一令韩榆不解的是,对方怎么摸到太平镇,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私底下的这些布署?
韩榆手指轻点下巴:“继续查。”
送礼之人的存在于韩榆而言无异于百爪挠心,一天不查清楚,韩榆就放不下心。
韩一抱拳:“是,主子。”
韩榆失望而归,按捺下烦闷的思绪,着手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
而后又日常练习一篇八股文
,读两篇文章,最后再练几张大字。
做完这一切,已是亥时三刻。
韩榆收起小白,洗漱入睡。
......
翌日,韩松到私塾后刚坐下,就被沈华灿戳了后背。
“榆哥儿,可别忘了下午的诗会。”
“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韩榆往后桌丢了两颗饯梅——依旧是从四姐手里扣过来的——随手捋了捋头发。
“这也不怪你,上次跟你说还是一个月前。”沈华灿分一颗饯梅给席乐安,“对了榆哥儿,昨晚我看书,有一处不太明白,你转过来,咱们探讨探讨。”
虽说家中有一位现成的学富五车的大儒,沈华灿却也顾及对方的身体,不忍打扰沈绍钧休息。
思来想去,决定今儿来找韩榆答疑。
祖父不止一次说过,若是父亲在世,他一定会对榆哥儿格外满意。
勤学好问,天资聪颖,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要退一射之地。
沈华灿向来与人为善,也能坦然承认韩榆比自己优秀,这厢遇到难题,可不就第一个想到了他。
韩榆掏出水囊,仰头灌了口水,抿抿湿润的嘴唇:“来吧。”
不多时,罗先生走进课室,沈华灿也顺利解开疑惑。
席乐安嘶声:“榆哥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席某当真是收获良多哇!”
韩榆转身的动作一顿,眼眸轻眨:“既然如此,今天多做一道题。”
为了三年后的院试,席乐安恳请韩榆和沈华灿每天给他出一道题。
既然收获良
多,何不趁热打铁,多刷几道题?
嗯,没毛病。
席乐安:“......”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想要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让你胡说!
让你多嘴!
韩榆和沈华灿相视一眼,眼底是浓郁到极致的笑意。
......
四节课后,韩榆把书塞进布袋:“灿哥儿,你说我要不要回去换身衣裳?”
这是他头一次参加诗会,不太了解其中规则,担心私塾统一的书生袍太过敷衍。
沈华灿噗嗤笑了:“这有什么,咱们直接过去就好,也好跟焦家私塾的那群人区别开。”
韩榆放心了:“走吧,可不能做最后那个。”
席乐安苦哈哈抱着新鲜出炉的三道四书题,对直往外跑的小伙伴喊:“你们慢点,等等我!”
“快点!”韩榆吆喝一声,自然而然地慢下脚步,“下次再这么慢,我跟灿哥儿就不要你喽。”
沈华灿捧腹大笑,故意拖长了语调逗席乐安:“没错,不要你喽~”
席乐安:“......”
幼稚。
哼!
诗会在镇上最大的酒楼举办,韩榆三人抵达时,已有不少读书人到了。
组织这场诗会的是一位名叫王聪的同窗,家在县城,因出手阔绰结交诸多好友。
王聪将整个大堂都包下来了,前来诗会的不仅有罗家私塾的学生,还有好些生面孔。
有人吟诗作对,有人饮酒放歌,潇洒恣意好不快活。
韩榆左手席乐安,右手沈华灿,寻了个角落的位
置坐下。
看着大堂里热闹的场景,不由咂舌:“真是涨世面了。”
席乐安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一点在杯子里,抿一小口,浑身哆嗦了下,五官皱成一团。
他的异样引来韩榆侧目:“怎么了这是?”
席乐安抖着手指向酒壶:“这里头竟然是酒!”
一旁的同窗见状,当即乐不可支:“诗会上自然不能少了美酒,若是席小兄弟喝不惯,那边还有好茶。”
席乐安吐出一口酒气,忙不迭取来一壶茶水,吨吨吨连灌三杯,才勉强压下酒液的辛辣口感。
“真有这么辣?”韩榆有些纳罕,“我怎么闻着颇为清甜?”
席乐安咂摸着嘴,表情有点怪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未喝过酒。”
不仅他,另两个也没接触过。
今儿可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先前提醒席乐安喝茶的同窗再度开口:“这可不是什么烈酒,而是老少皆宜的果酒,那边几个斗诗的喝的才是烈酒。”
韩榆抬眼望去,不远处果然有几个及冠之年的男子大口喝酒,放声吟诗。
再低头,发现他和沈华灿面前的杯子里满满当当,被席乐安倒了一整杯的果酒。
韩榆偏过头:“你干什么?”
席乐安笑眯眯地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觉得这滋味还好,你们快尝尝。”
再看席乐安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大半。
韩榆:“......”
韩榆垂眸去看杯中清冽的酒液,慢吞吞竖起一根手
指:“就一口。”
席乐安撑着下巴:“其实刚开始有点辣,但是回过味来,是那种非常绵长的果香。”
具体是什么果子,席乐安尝不出来。
韩榆和沈华灿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同时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第一反应是辣嘴。
几息之后,又转为清甜。
韩榆咂咂嘴:“竟然还不错?”
不过他素来克制,尝一口就停下了。
等会儿诗会结束,他还要走回去呢。
“怎么样?好喝吧?”席乐安一脸期待地问。
韩榆颔首:“不错,但不可多喝。”
“对。”沈华灿赶在席乐安反对之前换走他的杯子,“当心喝醉了回去,伯父揍你。”
席乐安想起他老爹砂锅大的拳头,顿时一个机灵,什么意见都没了。
桌上有凉菜,色香味俱全,韩榆三人一边吃一边说,倒也尽兴。
“再这么下去,我都快吃饱了。”沈华灿脸色微红,同韩榆耳语。
韩榆拍拍肚皮,确实圆滚滚的:“正好,回去后也省得吃饭了。”
这时,王聪好容易从一群好友中脱身,过来找韩榆。
“诗会这般热闹,你怎么不作两首诗?”说着要与韩榆喝酒。
韩榆以茶代酒,笑道:“诗会上才学渊博之人众多,不差我一个。”
“韩兄弟此言差矣,你每次月度考核的答卷我都有仔细观摩,遣词造句是我等远不能及的。”
席乐安接过话头:“王兄你可别再夸他了,再夸下去,韩榆就该翘尾巴了。”
这话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同时很好地避免了韩榆无话可说的尴尬。
不过这样一来,也让韩榆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在太平镇一众读书人眼中,韩榆身上有两个标签。
探花郎的兄弟。
小三元。
无论哪一点,都是人群中格外瞩目的那个。
有人艳羡,将韩榆当做学习的榜样,时刻敦促自己前进。
譬如冯宁。
也有人嫉妒,因为韩榆的过分优秀而心理扭曲,敌意满满。
譬如黄睿。
上次见韩榆,还是七年前。
黄睿和韩松同时参加县试,韩松得了县案首,而他名落孙山。
巨大的差异让他很难不妒忌韩松,并且坚信焦先生的话,认为自己单纯是时运不齐,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落榜。
这七年里,黄睿连续报考了四次县试。
无一次成功。
其中两次折在正试,连复试都没能进。
二月里,黄睿再一次参加了县试。
这回他总算以吊车尾的名次侥幸通过,却在府试折戟,凄惨落榜。
就在他因为落榜浑浑噩噩的时候,韩松成为探花郎的消息传开。
仿佛一个巴掌狠狠抽在脸上,黄睿的脸火辣辣疼。
同一年参加县试,韩松官至七品,而他连个童生功名都没有。
何等讽刺。
这还不够,两个多月后又有消息传来——韩榆继韩松之后,顺利考取秀才功名,并成为小三元。
黄睿在心里把这对兄弟骂得狗血淋头,积攒的怒气直到今天都没能散去。
他是沾了同窗的光才能
来诗会,此前不止一次向王聪献媚,以期被后者划入好友的范畴。
只是效果甚微,王聪始终对他爱答不理。
可就是这样倨傲的王聪,对韩榆多有夸赞,言辞间难掩推崇。
这让黄睿的怒火霎时高涨十倍不止。
黄睿听到王聪问韩榆为何不作诗,便忍不住站出来:“韩榆你连得三次案首,想来是有真本事的。”
韩榆循声望去,入目是黄睿那张胖脸。
有点眼熟,但不确定。
韩榆迟疑片刻:“......黄睿?”
黄睿捕捉到他眼里的陌生,当时就炸了:“是我,几年不见,你这就认不出来了?”
韩榆默然。
黄睿心底冷笑:“今日太平镇大半读书人都在,你何不赋诗一首,好让咱们见识见识小三元的本事?”
韩榆揉了揉太阳穴,对此颇为头疼。
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平白影响了自个儿的好心情。
却说黄睿的话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其他人也没想到小三元会藏在角落里,纷纷表示让韩榆赋诗一首。
韩榆推拒不得,只能在两位好友看好戏的目光下起身,赋诗一首。
“天香飘玉井,一片照瑶池。
色借秋光好,凉欺暑夕宜。
露寒珠缀落,云薄翠绡垂。
应是仙人佩,移来月上时。”【1】
正值丹桂飘香时节,一轮弯月不知何时悄然爬上树梢。
酒楼外有一棵桂花树,秋风拂过,落下一地金黄。
众人放眼望去,情不自禁地被韩榆带入到意境之
中,满眼的向往和愉悦。
“妙妙妙!当真是妙极!”
王聪拊掌叫好,端起酒杯要与韩榆喝酒:“此情此景,韩兄弟应与我痛饮一杯!”
韩榆依旧以茶代酒,微笑着道:“韩某献丑了。”
有一书生朗声大笑:“若你的诗作是献丑,咱们的又算什么?”
一时间,大堂内充满笑声。
大多是善意的,钦佩的。
有人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地吟诗,末了还醉醺醺地让韩榆再赋诗一首。
韩榆作扶额状,无奈道:“实在对不住,方才贪杯,多饮了两杯酒,这会儿有些头晕。诸位自便,容韩某歇一歇吧。”
小三元连声告饶,不胜酒力的模样不似作假,大家只好放过韩榆,另寻他人。
韩榆回到座位上,狠狠松了口气。
沈华灿笑道:“诗作得不错,若是韩二哥在,也得赞你一句。”
韩榆哼笑,咬牙佯怒道:“是谁把我推出去的?”
别以为他没感觉到,王聪和黄睿盛情相邀时,旁边这两个在桌子底下暗戳戳把他往外推。
“你们两个,真不够义气!”韩榆忿忿总结。
席乐安连忙讨饶:“这不是黄睿主动挑衅在先,若你不应,旁人还以为你怕了呢。”
沈华灿附和:“那恐怕明日就有人传‘小三元名不副实’了。”
假设的传言被沈华灿捏着嗓子说出来,有种雌雄莫辨的怪异。
韩榆憋笑憋得肩膀直颤:“灿哥儿你正常一点......好吧,我觉得黄睿应
该不敢再来了。”
脸都被扇肿了,再为自己找存在感,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就算黄睿有心如此,王聪也不会纵容他。
正如韩榆猜测的那样,诗会在风平浪静中结束。
韩榆吃得撑肠拄腹,提出告辞。
王聪送他们仨到门口:“今日的诗会有了韩兄弟加入,王某觉得十分精彩,下次若有机会,王某还想请你们三位前来。”
韩榆欣然应允,至于到时候会不会去,还得看心情。
出了酒楼,一阵夜风吹来,韩榆三人被桂花雨浇了个严实。
沈华灿的味觉受不得刺激,一刺激就容易打喷嚏。
就比如现在。
他迅速逃离桂花雨,站在街头,弯着腰喷嚏一个接一个。
韩榆和席乐安在他左右,轻拍他的后背。
半晌后,韩榆低头问:“好些了没?”
沈华灿吸吸鼻子:“没什么大碍,回去吧。”
“这么多年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席乐安面露关切,“大夫也看了,药也没少吃,好像都没什么用哎。”
韩榆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我们村的关大夫医术不错,或许可以试试找他看。”
沈华灿揉揉鼻子:“回头我跟祖父说。”
韩榆只是建议,去不去还得沈华灿自己拿主意。
三人踩着夜色,各回各家。
......
“你们听说了没?昨儿诗会结束后,有个焦家私塾的学生喝多了酒,走夜路一头扎进路边的水缸里,泡一晚上被家里人找回去,结果半
天不到人就没了。”
“那学生的爹娘跑去王家闹事,王家填了不少银子进去呢。”
“竟有此事?”
“我骗你作甚?那人以前还是咱们私塾的,连着几次不合格,被先生撵走了。”
参加诗会,月度考核不合格......这让韩榆联想到黄睿。
询问的眼神瞥向席乐安,很快得到后者的肯定答复:“就是他,早上我从黄家路过,门上都挂白布了。”
韩榆眉梢轻挑:“也太大意了。”
虽然黄睿几次三番地挑衅,韩榆却从未将他视为对手。
想不到那跳梁小丑就这样草率地没了。
联想到自身,韩榆唏嘘道:“这年头活着可真难啊。”
席乐安没听清:“你说什么?”
韩榆摇摇头,转回身看书了。
傍晚时分,韩榆照例去沈家,接受沈绍钧的教导。
待韩榆落座,沈绍钧正色道:“授课之前,老夫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韩榆有些受宠若惊,究竟什么事,竟然要征求他的意见?
“昨儿有位好友来信,给了老夫安庆书院的读书名额。”
韩榆迅速调出安庆书院的相关信息。
安庆书院位于安庆府,与徽州书院、永平书院、东昌书院并称大越四大书院。
其中安庆书院位列第一,是读书人打破头也想挤进去的地方。
韩榆摩挲指腹:“师公的意思是?”
沈绍钧直接挑明:“老夫想让你们三个去。”
韩榆,沈华灿,席乐安。
韩榆怔了下,回神后第一
反应是:“师公,您跟灿哥儿说了吗?”
安庆书院这等好地方,韩榆自然是想去的。
在给出答复之前,韩榆还想问一问沈华灿的意见。
“老夫还没问他。”沈绍钧都能想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只要你答应了,他们俩自然会跟随。”
韩榆讪讪一笑,干巴巴说道:“师公说的是,我们的确友情深厚。”
沈绍钧问:“所以你的决定是?”
虽然心里头或多或少对自家孙子紧跟韩榆脚步走有那么点意见,可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纵使沈华灿比同龄人稳重,可一旦遇到事,还得是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的韩榆(?)。
有韩榆在,他放心。
韩榆坦言道:“我自然是想去的。”
沈绍钧拍板:“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头老夫再跟那两孩子说去。”
韩榆都同意了,那两个不成问题。
韩榆起身,深深作揖:“多谢师公给我这个机会。”
沈绍钧没好气看他一眼:“你是灿哥儿他爹的弟子,不给你给谁?”
韩榆眉开眼笑,连声称是。
虽然最初是一场彼此的利用,但他不得不承认,沈绍钧有用心教导他。
光凭这一点,也值得他真心相待了。
安庆书院的话题就此结束,接下来进入正题。
韩榆正襟危坐,认真听沈绍钧讲课。
一个时辰后回到家,正好是苗翠云过来开门。
韩榆嘴角噙着笑:“大伯娘,我可能要和您一起去安庆府了。”
苗翠云
一愣:“咋回事?”
韩榆就把沈绍钧的事儿说了。
苗翠云一拍手:“那敢情好啊,你们俩兄弟又能待一块儿了。”
随后就迫不及待把这件事告诉了全家人。
齐大妮当机立断:“去!一定要去!”
读书不易,能去这个所谓的四大书院之一更是不易。
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韩宏晔和萧水容有点舍不得韩榆出远门,不过转念一想,安庆府那边有韩松照应着,他们立刻就放心了。
“榆哥儿你就放心去吧,我跟你娘都支持你。”
“你爹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总归照顾好自己,别让家里人担心。”
韩榆一一应好。
他何其幸运,能遇到这样无条件支持自己的爹娘。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果然不出沈绍钧所料,沈华灿和席乐安一听说韩榆答应了,毫不犹豫地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只是有个前提,沈绍钧要一起去。
“祖父年岁已高,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不如一道前往。”
“我跟安哥儿商量好了,等去了安庆府,咱们两家租个小院子,彼此也好照应。”
韩榆没意见:“反正平日里都住在书院,只有休沐才出来,我直接回二哥那边。”
沈绍钧跟罗先生打过招呼,没两天韩榆三人即将去安庆书院的事儿就传开了。
韩榆打水时,遇到冯宁。
冯宁眼睛很亮,里面是满满的艳羡和祝福:“一路顺风,也提前预祝你乡试顺利。”
韩榆莞尔:“你也是
,院试顺利。”
两人相视一笑,前后走出水房。
五天后,韩榆将一切安排妥当,出发前往安庆府。
与他同行的,还有苗翠云、席乐安以及沈华灿祖孙。
在此之前,沈华灿去找了关大夫,正在吃药,不知效果如何。
另外就是于横,之前说好过来,韩榆写一封信过去,解释清楚就好。
出于安全考虑,沈绍钧请了十位镖师。
镖师一路护送,几辆马车走走停停,在半月后抵达安庆府。
沈绍钧租赁的小院在府城,韩榆和他们辞别,去往怀宁县。
苗翠云促狭地说:“你二哥还不晓得你也来了,你正好给他个惊喜。”
韩榆深沉点头:“我正有此意。”
马车行驶了约有一个时辰,抵达怀宁县县衙。
韩松如今和谈绣芳就住在县衙的后堂。
衙役见马车停在县衙门口,上前问询:“你们什么人?”
苗翠云撩起车帘:“我是你们县令大人的母亲。”
衙役不敢轻信:“您稍等,我去问一问。”
苗翠云回头跟韩榆小声说:“这衙役规矩不错。”
韩榆微抬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口吻:“也不看看怀宁县的县令是谁,有二哥在,他们哪里敢懈怠。”
苗翠云不置可否。
不多时,一人快步走出县衙大门。
韩榆定睛看去,清逸俊美的青年着一身绿色官袍,威严又不失风流。
韩榆麻溜跳下马车,给了韩松一个热情的拥抱:“二哥!”
韩松听说苗翠云来了,就连
忙放下公务赶来。
想象中的亲娘没见着,反而见到了本该在太平镇好好读书的韩榆。
被韩榆砸个正着的韩松:“......怎么回事?”
韩榆仰起头,笑脸灿烂地道明缘由。
而对面,当韩松看清韩榆的脸,呼吸猛地一滞。
韩榆丝毫没有发觉韩松的异样,松开二哥去扶苗翠云:“大伯娘您慢些,我扶您下来。”
韩松掩下眼底汹涌的情绪,也上来扶苗翠云。
苗翠云这会子满心满眼都是儿媳妇,草草看一眼二儿子:“你媳妇呢?”
韩松领他二人进县衙:“绣芳在后头,我带您过去。”
苗翠云摆手:“我自己去。”
而后脚底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眨眼没了踪影。
韩松目光游移,就是不落在韩榆脸上:“......所以说,乡试之前,你都在安庆书院读书?”
韩榆点头:“没错。”
韩松吐出一口浊气,不去看韩榆:“我先带你去书房放置书箱,房间稍后收拾。”
韩榆无所谓:“那就麻烦二哥了。”
韩松眼神飘了飘,默默摇头。
两人去了后堂的书房,韩松淡声道:“白天我都在前头处理公务,你可以随意使用。”
韩榆放下书箱,满眼惊叹地看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随口应了声“好”。
韩松略微侧身:“你......”
韩榆见他欲言又止,贴心地问:“二哥想说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韩松食
指轻点桌案,“如果你想给自己再取一个名字,打算姓什么?”
韩榆一脸懵:“啊?”
好端端的怎么还改姓了?
韩松眼神微闪,强行压下轻颤的指尖,提笔蘸墨,飞快在纸上写下几个姓氏。
“这几个,你会选哪个?”
韩榆接过宣纸看了眼,上头是十来个不同的姓氏。
韩榆想了想,不假思索地指向其中一个:“这个,凌。”
他的编号是零五,“凌”与“零”同音。
嗯,就是这样。
韩松瞳孔收缩,猛地缩回手。
宽袖拂落桌角的砚台,当场摔碎。
韩松的大脑也和那砚台一样,混混沌沌,好似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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