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徐光敢指天发誓,他这辈子没这么震惊过。
韩榆这么做,图的什么?
面具男子与陶叔合谋,意欲洗去韩榆的记忆,他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就不怕有朝一日遭到反噬?
徐光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韩榆敛去笑意:“所以你是个半吊子,并不能完全洗去他的记忆?”
危险的气息直奔徐光面门而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留你......”
徐光虎躯一震:“谁说我不能?我能!”
韩榆掀起眼帘。
徐光咣咣猛捶胸口:“小公子尽管放心,只要忘却前尘,就一辈子不会再想起。”
“哦?”韩榆尾音上扬,“可若是想起来了呢?”
那时候他早就溜之大吉,任韩榆将这大越翻个底朝天,也绝不可能找到他。
徐光心中暗笑,面上再恭谨不过:“绝无可能。”
苟命要紧,其他容后再谈。
也不知韩榆信了没,反正那股令人汗毛倒竖的杀气没了。
“开始吧,若回去迟了,被二哥逮到就难说了。”
韩榆主动退出,将地方留给徐光。
徐光嘴角一抽,您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什么二哥?
腹诽归腹诽,手下动作丝毫不敢慢。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徐光准时拉开门:“小公子,好了。”
韩榆走过去瞧了眼,那面具男子还昏迷着。
“哦对了。”韩榆面向徐光,“你身上可有银子?”
屋里点了灯,徐光没有忽略韩榆
眼里的精光,下意识捂住袖子。
捂也没用,还是没能躲过韩榆的一番搜刮。
徐光出门带的八百两盘缠,以及陶叔给他的两千两,悉数落入韩榆手中。
韩榆颠了颠针脚杂乱的荷包:“这里头是什么?”
作势要打开看。
徐光本来满脸的怀疑人生,听韩榆问话,突然娇羞:“这是月娘赠我的定情信物。”
韩榆:“???”
韩榆:“......”
韩榆多少还有有那么一丢丢良心的,没将荷包里所谓的定情信物搜刮了去,还给徐光。
把两千八百两银票叠好揣进衣袖的内袋里,韩榆核善一笑:“徐大师,敢问你家住何处?师门又在何方?”
徐光肉痛并庆幸着,虽然身上所有的银钱都被韩榆这周扒皮抢了去,至少月娘的东西还在。
由此可见,这小怪物还是有几分人情味的。
这厢对韩榆的印象刚有所好转,又听见这一句。
徐光:“......”
天杀的,贼老天你赶紧收了这人吧。
利用他压榨他不说,还想把他的老巢挖出来。
他徐光今天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说的!
下一秒,木簪的尖头抵在脖子上。
徐光立马变怂:“小公子息怒,我家住......师门在......”
韩榆很满意,手腕一转收回木簪:“咱俩现在也算一条船上的人,日后我若想叙旧,即使找不到你家,也能找去你师门不是?”
对于洗去他人记忆的秘术,徐光的师
门定然是有规定的。
徐光要是不想他和陶叔狼狈为奸的事传回师门,只能乖乖就范。
事实证明,韩榆的猜测不无道理。
徐光本人极其贪财,正是为了这两千两才不远千里跑这一趟。
不料秘术没成,两千两也飞了。
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哭都没地哭。
徐光到这里就没什么用了,韩榆一挥手:“行了,你去吧。”
徐光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
韩榆又等一会儿,面具男子悠悠转醒。
男子的眼神依旧冷酷肃杀,韩榆也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迷茫。
韩榆轻咳一声,男子翻身而起,做出攻击防守的姿态。
“你是什么人?”
韩榆负手而立,小小的一只还没男子腿长。
“我是你的主人。”韩榆气势外放,面无表情道。
男子迟疑片刻:“我......不记得了。”
韩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先前你受了重伤,伤在后脑,能救回一命已是不易。”
男子观察韩榆的神情,镇定且强大,左右摇摆的内心逐渐落定。
韩榆眸光微闪:“你叫韩一,只需听命于我,可明白?”
韩一不疑有他:“是,主子。”
韩榆眉梢轻挑,难怪当初研究员执意要驯服他,这种驯服成功,让强者屈服在脚下的滋味当真是好极了。
韩榆抽出五百两银票:“明日去将长水巷第五座院子买下来,如有信鸽送信来,把信件放到书房,有时间我会过去统一处理。”
“
是,主子。”韩一顿了顿,“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在他的潜意识里,依稀记得这样的任务对他而言太过大材小用。
丢失了过往的记忆,韩一彷徨迷惘,急需做些什么向主子证明自己的能力。
有利用价值,他才不会被抛弃。
“暂时不需要。”韩榆在圆凳上坐下,“你是我在牙行买回来的护卫,目前为止没人知道你的存在。没有我的准许,不得出现在我和我家人的面前,你可明白?”
韩一恍然大悟。
难怪他的身手这样利索,原来是护卫出身。
如此一来,他后脑的伤也有了解释。
主子从牙行将他买回来,身为护卫,就该听从主子的吩咐。
韩榆看了眼天色,他出来已经一个多时辰。
再不回去,住在他隔壁的韩松该起疑了。
韩松疑心深重,又心思缜密,要是被他当场抓包,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截至目前,韩榆并没有掉马的打算。
“你暂且在客栈住一晚,待明日买了院子,便住在那里。”
韩一自是无有不应。
将一切吩咐给韩一,韩榆打道回府。
所幸家里人都睡了,唯一还在挑灯夜读的韩松也不曾发觉韩榆离开过。
韩榆轻手轻脚地回了屋,也不点灯,褪去衣衫躺下。
......
睁眼看着床帐,韩榆一时半会没有睡意。
思绪回到白天,正午时分。
席乐安和沈华灿相携而去,韩榆借口去书斋买一本很重要的书。
韩松在私塾,爹和大
伯外出做工,萧水容担心韩榆的身体,提出让韩树陪同。
韩榆没答应,磨了许久才让萧水容同意。
从书斋出来,韩榆转道去了韩宏庆租赁的小院。
守株待兔。
陶叔那群人下了大狱,招供是早晚的事。
面具男子......韩一为了隐瞒对韩榆的真正意图,定会杀人灭口。
前两日韩一为了躲避官兵的追缉,不敢有所动作。
韩榆掐指一算,料定他今日会来。
果不其然,韩榆没守多久,就见韩一翻墙而入。
韩榆藏身他先前所住的那间屋,亲眼目睹韩一撬开关着黄秀兰的那间屋,轻而易举地捏断她的脖子,再伪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韩榆没想过救黄秀兰。
她对大房二房做过太多恶事,针对或挑拨,合该这样的下场。
只是便宜了韩宏庆,随着黄秀兰一死,就能彻底摆脱这个累赘。
韩一伪造好自杀现场,搜出几封书信,一把火烧了。
做完这一切,韩一准备离开。
韩榆就是在这时候出的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韩榆做了一回黄雀。
韩一是听命行事,固然可恶,但有利用的价值。
韩榆没想过一劳永逸,至少先把这几年糊弄过去。
等到那时,他已有了和对方抗衡的能力。
指尖抚过掌心,那刀伤早已结痂,目测会留下很深的疤痕。
韩榆没打算让小白给他祛疤。
留着这条疤,也好时刻警醒自己——有个未知且强大的敌人在将来等着他。
转念
想到对他唯命是从的韩一,韩榆扬起嘴角。
这场博弈,终究是他占了上风。
韩榆又休养几日,在床上躺得骨头缝都酸了,总算等到萧水容开金口,放他回私塾。
这天晨起,韩榆和韩松吃完早饭去私塾,只觉花也红了树叶绿了,就连那鸟雀的鸣叫,都更清脆了。
韩榆揪着布袋上挂的黑毛球,一蹦三跳地往前:“几日不见,大家肯定对我甚是想念。”
韩松斜他一眼:“......”
旁人不说,祁高驰每天都要问韩榆一遍,其关心程度都快赶超韩松这个兄长。
韩松对好友亲近韩榆乐见其成,只是感叹韩榆的好人缘。
好像不论是谁,不论一开始对韩榆的感官是好是坏,最终都会转化为善意。
丙班那个叫冯宁的就是。
韩松在丁班数月,深知冯宁的嚣张跋扈。
再看现在,冯宁不仅读书上进了,每次见着韩榆,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对韩榆唯命是从。
就很奇怪。
到了私塾,祁高驰仗着个头高,一把抱起韩榆。
韩榆双脚离地:“诶?”
祁高驰掂量两下:“嗯,瘦了。”
韩榆:“......”
有一种瘦,叫你爹娘好友觉得你瘦。
不过很暖心就是了。
韩榆非常享受被人关心的过程,笑吟吟地回答祁高驰:“大夫说我已经痊愈,丁点儿问题都没有。”
祁高驰揉揉韩榆的脑瓜:“那就好,天知道我从你二哥那里得知你被拍花子拐了去,日
夜担心,觉都睡不好。”
说着睨了眼韩松,明晃晃地表达不满:“你回来之后想过去看看,你二哥偏就不许,榆哥儿你给我评评理,世上哪有这么坏的兄长?”
韩松:“......”告状精。
祁高驰哼了声,仗着有人撑腰为所欲为。
韩榆将两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噗嗤笑了。
“祁兄莫气,那几日我状态委实不太好,大夫说要安静休养,祁兄来了也是平添担忧。”
祁高驰隔空轻点韩榆:“你啊,就护着你二哥吧。”
韩榆嘿嘿笑,也不否认。
祁高驰啧了一声,想到自家三天两头上树爬屋顶的弟弟,不得不承认他酸了。
韩松挑了下眉,手指暗含愉悦地轻叩两下桌面。
有同窗问:“韩榆,我听说官府是循着你留下的记号一路找过去的?”
韩榆点头:“是。”
众人发出惊呼,传言竟是真的?
“我还听说害得你被拍花子拐走的人是你三婶,这也是真的吗?”
除了韩榆协助官府救下上百个受害人,这一点是大家最最好奇的了。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何至于这样对待韩榆?
韩榆的表情逐渐低落,伤心又失望:“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三婶,她竟然和......”
唇红齿白的男孩子满脸沮丧,任谁都不忍心再追问。
“天理昭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都死了,也算是报应,韩榆你无需为这样的人伤怀。”
也有人看不得韩榆被同窗们众星
捧月般围在中间,故意问:“韩榆,你说你三婶这么做,你三叔知不知道?”
课室里蓦地一静。
韩榆睁大眼睛,里面满满都是震惊:“不、不可能的。”
那人尤不知足,扬声道:“万一呢?我听说你三叔在甲班可惨了,再看你们这样风光,难保不会起什么坏心思。”
韩松一个冷眼过去,那学生讷讷闭上嘴。
席乐安怒气上头,超凶地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偏要找存在感,真讨厌。”
所有人:“......”
那位胡兄得多讨人嫌啊,把一言不合就脸红的席乐安都气得骂人了。
韩榆抠弄手指:“二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韩松面不改色道:“假的。”
韩宏庆满口假仁假义,好面子爱虚荣,又沉溺女色,惹人厌不假,但要说和拍花子勾结,他是没那个胆量的。
黄秀兰之所以如此,韩松猜她还是记恨去年韩椿韩柏被野蜂蛰了的事。
死了也好,没黄秀兰这个挑事精,齐大妮孤掌难鸣,掀不起什么风浪。
韩榆对韩松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便不再问了。
但他不深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有爱八卦的学生为了探寻真相,跑去甲班找韩宏庆,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
韩宏庆当场痛哭,直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愿以死明志。
不管大家信不信,这件事还是传扬开了。
“韩宏庆对天发誓,说他不可能残害自己的亲侄子。”
“韩宏庆说再有人来
逼问,他就去死。”
“韩宏庆做贼心虚,愿意替黄秀兰给韩榆偿命。”
“韩宏庆对他发妻真是用情至深,可惜黄秀兰不是个东西。”
韩榆:“......”
韩宏庆:“!!!”
甲班里,韩宏庆将同窗的“窃窃私语”尽收耳中,愤怒之下失手将书页撕成两半。
同窗们不仅没收敛,反而愈发肆无忌惮,生怕韩宏庆不生气似的凑上前:“韩兄,我听说你愿意为了黄氏不再续娶?”
韩宏庆下意识地反驳:“当然不是。”
他恨死黄秀兰这个贱人,装疯害得他三天两头给邻居赔罪不说,现在更害得他名声一落千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不再续娶。
同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韩兄也是个薄情之人。”
于是,韩宏庆的名声更差,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韩宏庆:“......”
罗先生看在他下个月将要参加院试的份上,姑且忍耐下来,只等院试结束,再秋后算账。
当然,前提是韩宏庆落榜了。
若他超常发挥,考取秀才功名,便可功过相抵,罗先生也不会同他计较。
可惜韩宏庆全然不知罗先生的良苦用心,在他又一次被同窗调侃后,气急之下与人大打出手。
罗先生对他彻底失望:“你回去反省几日,好好想一想到底何为对错。”
韩宏庆一句都听不进去,认为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罗先生怎会看不出,叹息道:“你从焦家私塾来为
师这里,为师也曾对你寄予厚望。这几年里你不思进取,耽于享乐,成绩不进反退......”
先生说了很多,可韩宏庆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放在心上。
罗先生看他这般,已经预想到韩宏庆院试的结果了。
罢了。
罢了。
“你去吧。”
韩宏庆草草作了一揖,扬长而去。
离开私塾后,回新租的院子换了身衣裳,直奔老地方去了。
......
七月底,又一次月度考核。
这回韩榆韩松没再要求继续留在乙班,在八月初一出成绩后去了甲班。
席乐安哭唧唧:“这才半年不到,你我又要分开了吗?”
韩榆嘴角轻抽,觑了眼门外的罗先生:“你这样让我觉得先生是棒打鸳鸯的那根大棒。”
收拾书本的韩松:“......”
席乐安炸了:“榆哥儿你浑说什么?乱用词!”
韩榆哈哈大笑。
沈华灿忍俊不禁:“榆哥儿你别逗安哥儿。”
“好吧。”韩榆一摊手,“你们俩还有祁兄多多努力,咱们早日在甲班相聚。”
席、沈、祁三人异口同声:“好。”
在甲班上了两节课,是为期两天的休沐日。
韩榆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起床后家里静悄悄的。
大家要么去做工,要么去集市摆摊,四姐妹在一进院里练字,只有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
萧水容在锅里留了粥,放凉了吃正好。
韩榆吃完后洗了碗,打算回屋练几张大字。
——吃饭吃出一身
汗,他急需静心凝神。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韩榆开了门,来人正是半月前的小尾巴——杨星文。
杨星文着一身赭红的袍子,在韩榆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兴冲冲扑上来:“哥哥!”
韩榆接住他,看向门外的婆子小厮。
那婆子生得慈眉善目,说话也让人很舒心:“小公子一直念叨着来找您,只是回去后生了场病,前两日才好,今儿一有时间,就缠着老爷找您来了。”
那小厮从马车里取出好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引得左右人家探头探脑。
“老爷原本想要亲自登门道谢,奈何公务繁忙,只得随着小公子一道送来谢礼。”
韩榆猜杨知府多半在做陶叔等人的后续工作,也没跟他们客气,坦然收下谢礼:“诸位请进。”
杨星文兴致勃勃地打量四周:“哥哥,我可以去你屋里看看吗?”
婆子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小公子。”
哪有人初次登门做客,上来就提出到人家卧房里的?
明明老爷和大公子将小公子教得极好,虽然娇气了些,气度礼节却让人挑不出错处。
再看眼前莫名雀跃的小公子,饶是自幼跟随杨星文的奶娘,也不由大吃一惊。
这韩榆到底有什么魔力?
杨星文挠挠头:“不可以吗?那就算了。”
韩榆轻笑:“当然可以。”
他素来喜欢照顾比自己弱小的人,沈华灿是,席乐安也是。
如今多了个杨星文,倒也得心应手。
韩榆领着杨星文
去他屋里,身后缀着两个婆子小厮,一路目不斜视,显然规矩是极好的。
韩兰英四姐妹远远瞧见,立刻躲进屋里。
进屋后,杨星文一眼锁定桌上厚厚一摞的书:“哇——哥哥有好多书!”
韩榆失笑:“你喜欢看书吗?”
杨星文嗯嗯点头:“我三岁时大哥就教我读书识字啦,可惜我先天不足,不能参加科举。”
韩榆眼眸轻动,拿了本适合四岁孩子看的书:“人有很多种活法,科举只是其中一种。”
杨星文似懂非懂,把韩榆的话记在心头,翻开书开始看。
两人在屋里待了许久,直到正午时分,韩兰英过来问客人是否要留下吃饭。
奶娘征求了杨星文的意见,杨星文当然愿意跟维护过自己的小哥哥一起吃饭,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这一顿午饭,韩兰英使出浑身解数,做了几道肉菜,当然素菜也不少。
上桌后,奶娘看到虽不比府上厨子精致,但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笑着道:“让您破费了。”
韩兰英局促地摆摆手:“没、没事。”
韩榆向她安抚一笑,招呼大家坐下。
一顿饭吃得宾客尽欢,杨星文差点就吃撑了。
又在韩家待了半个多时辰,杨星文依依不舍地离开,还顺走了韩榆一本书。
“这本书我就先带回家啦,等看完了再给哥哥还回来。”
杨星文眨巴着大眼睛,软了吧唧地说。
他有点可爱。
韩榆默默想着,露出纵容的笑:“这书我
早已看过,你慢慢看,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不还是不行的,值几个钱呢。
杨星文乖乖点头,牵着奶娘的手爬上马车,回府城去。
马车在杨府门前停下,小厮将杨星文抱下来,杨星文入了府,发现老父亲回来了。
杨星文喜出望外:“爹,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从他记事起,这还是老父亲头一回天没黑到家。
杨星文发散思维,板着小脸严肃地说:“爹你这样是不对的。”
杨知府:“......去过韩家了?”
杨星文瞬间被带偏思路:“去过啦,哥哥带我去了他的房间,给我书看,请我吃好吃的,还把书借给我了呢。”
杨知府瞧着幺儿天真无邪的脸,想到那个叫陶叔的人的供词。
陶叔说,有一个人逃了。
那人自称阮十八,从越京来是为了韩榆。
越京姓阮的人家不少,可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的,也只有那一家。
杨知府不知阮十八......或者说阮家为何要对付韩榆,但他清楚,这件事不是他一个四品知府可以窥探的。
拍花子他可以随意处置,与拍花子扯上关系的阮家,便是陛下也得给几分薄面。
左右他已经递折子进京,且看陛下如何反应。
想到当年他初入朝堂时阮氏一族的煊赫,杨知府摇了摇头。
阮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
两日后,官府将陶叔等人的判决广而告之。
这群拍花子草菅人命,根据供
词和买卖人口的账本记录,起码有上百人死在他们手里。
根据大越律法,陶叔等二十八人斩首示众,其余十六人仗三百,流放三千里。
百姓们奔走相告,直言拍花子不得好死。
同一天,又有数十个拍花子落网。
这些人都是陶叔供出来的同伙,得知陶叔下了大狱,立即停止行动藏匿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会遭到队友的背刺。
经过长达一日的审问,这些人也很快被斩首或流放。
杨知府一招杀鸡儆猴,成功唬住了太平府一众拍花子,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有动作。
百姓们对雷厉风行知府大人的爱戴更上一层楼,逢人就夸知府大人好。
家家都有孩子,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被无良拍花子拐走的不是自家孩子。
对于全体太平府百姓而言,好消息只一个。
可对于安平县百姓而言,还有一个好消息。
第一批拍花子的判决下来,当天府城来了一群官兵,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走了县丞。
一问理由,原来知府大人幼子被拐是县丞的手笔。
上一任县令出事后,县丞视县令之位为囊中之物,不料半路跳出个程咬金,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县令一职。
县丞恨上了褚大人,更恨上了举荐褚大人的杨知府。
褚大人的儿孙在祖籍,县丞无法对褚大人做什么,就盯上了杨知府的孩子。
书斋里,书生们都在讨论这件事。
“他在任这几年,不仅贪墨了上万两
白银,还给拍花子大开方便之门,就算有人因为丢了孩子报官,县丞也会把事情压下去,不让上头的人知道。”
“这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韩榆不置可否,向掌柜付了定金,拿着要抄的书离开。
头顶烈日,韩榆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汗。
但他不敢用书扇风,生怕弄坏了,只能忍耐下来。
“二哥,再过半月就是院试了吧?”
韩松眸光沉静:“是。”
韩榆偏头看他:“二哥打算何时再下场?”
韩松递给韩榆一方帕子,示意他擦汗:“三年两次,明年或三年后。”
韩榆想起韩宏庆:“今年三叔也准备下场呢。”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十拿九稳才最好。”韩松淡声道。
韩榆表示赞同,转而说起课上先生讲授的文章。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回到私塾。
还没坐下,一位同窗跑过来:“韩松韩榆,你们三叔出事了。”
韩榆顿时觉得一阵头疼。
自从升到甲班,就没见韩宏庆来上过课,韩榆一度以为他放弃院试了。
近来韩榆沉迷学习无可自拔,早忘了有他这号人。
乍一听人提及,就是不好的消息,这让韩榆有些烦躁:“他怎么了?”
同窗摇头:“那人只说韩宏庆出了事,让你们过去一趟,其余什么都没说。”
韩榆看向韩松,后者一派淡定:“那就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一贼眉鼠眼的男人上前来:“你们可是韩宏庆的侄子?”
韩榆点头:
“我三叔出了什么事?”
这人估计和韩宏庆交情不深,并未替他遮掩:“韩宏庆跟另一个人为了争咱们院里的女人,腿被打断了。”
韩榆:“???”
“送去医馆被大夫诊出得了脏病,现在他爹娘跑来咱们院门口闹事,韩宏庆没法子,让你们过去劝劝。”
韩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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