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韩榆眼中闪过了然,抬手就要放小白。
“给我摁住喽,上头放话了,绝不能让他逃脱!”
“还差几个就能上路,上回送去云远府的那批货,年纪小又漂亮,贵人们可喜欢得紧呢。”
韩榆眸光一闪。
云远府位于大越西南部,当地百姓大多是从周边各个小国迁徙而来,成分多且杂,民风粗犷,又仗着天高皇帝远,很是不受朝廷的管制。
以上是韩榆从书中所知,当时还跟韩松吐槽过云远府的半独立性。
而老丈口中的“那批货”,应该是和他一样被迷药迷晕的孩子。
有团伙的拐卖组织,且不是初犯。
短短两个呼吸,韩榆就做出了决定。
韩榆屏气凝神,拒绝再吸入手帕上的迷药。
同时让小白将他吸入体内的少量迷药清除干净。
“人晕了没?”
韩榆眼睫毛轻颤,沉沉阖上眼。
因突发状况而紧绷的身体一瞬间软成面条,扬起的手臂无力垂落。
晕.jpg
借着窄巷里微暗的光线,老丈将韩榆的反应尽收眼底。
想到那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小子心机很深,极有可能装晕,老丈想了想,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
冰冷的刀刃贴上掌心,用力一划,鲜血喷涌而出。
老丈眼睛紧紧锁着韩榆,不放过他丝毫的表情和肢体变化。
殷红溢满掌心,从指尖滚落,洇入泥土里。
韩榆没有任何反应。
老丈脸色一松,匕
首插回刀鞘:“给他包扎好,别货没到地方人就没了。”
年轻男子应声,随手扯下一片布条,胡乱在韩榆手心裹两圈,把人扛在肩头,快步追上去。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韩榆悄无声息地将包裹伤口的布条挑开。
男子和老丈在窄巷的尽头一个助跑,翻上墙头。
掌心的血珠摇摇欲坠,落在墙角的野草上。
翠绿和鲜红,在阴暗无人的角落里悄然滋生。
......
韩榆被男子扛麻袋一样甩在肩上,因为长时间头朝下,韩榆大脑充血,有些犯晕。
腹部抵在结实的肩膀上,被迫经受一轮接一轮的压迫。
韩榆不由庆幸,距离他上次吃饭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否则他定会吐这人一头一身。
韩榆面条似的挂在男子肩膀上,饶是警惕心极高的老丈,也未曾发觉他们刚拐骗到手的货物是在装晕。
韩榆半睁开眼,眸中神色沉静,不见丝毫慌乱。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行走路线,并沿途留下记号。
——韩榆有绝对的把握脱身,总得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相较于黄秀兰、侏儒男子以及刘勇的手段,这一回明显更高明,也更阴毒。
让韩榆落入拍花子手里,是想让他流落他乡,乞讨为生?
还是别有用意?
以上只是韩榆束手就擒的小部分原因,更多是因为和他一样被拍花子拐走的孩子。
在脱身后去县衙报官,由官府全权负责这件事和深入贼窝,引导
官府找来这两个选择中,韩榆选择了后者。
这些拍花子能在官府的监管下逍遥法外,定然是阴沟里的老鼠,狡兔三窟藏得极深。
等官府找到拍花子的老窝,救出被拐走的孩子,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那老丈为了试探韩榆,眼也不眨地给他一刀,可见对方不是什么善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韩榆不敢保证,等官府找过去,会不会所有的孩子都能安然无恙。
那些孩子都有父母亲人,若是他们出什么事,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韩榆现在很幸福,所以心也变软了。
权衡之下,韩榆决定做那个指路人。
希望二哥争气一点,早点发现他留下的记号。
......
却说韩松被祁高驰拉去诗会,在同窗的起哄声中不得不作了两首诗。
举办诗会的是一位刘姓同窗,他十分阔绰地为这场诗会准备了几样彩头。
韩松依稀有点印象,这位刘姓同窗曾经和韩宏庆有过一段交集。
二人形影不离,好得跟什么似的,只是不知后来怎么的,两人突然又闹翻了。
韩松不欲与此人结交,便也无心争夺那些个彩头。
祁高驰见韩松神情淡淡地一人坐着,走回来戳了戳他:“刘兄准备的彩头可真精致,什么玉佩折扇镇纸砚台一看就是好东西。”
“尤其是那枚玉佩,上头的小雀刻得栩栩如生,跟活了似的,可爱得紧。”
“小雀?”韩松心神一动。
祁高驰点头:“
刘兄说那枚玉佩原本是买给他幼弟的,正好今儿办了诗会,索性拿出来做彩头。”
韩松并不关心刘兄如何,只问:“很可爱?”
祁高驰先是不明所以,不过很快懂了:“是榆哥儿?”
韩松起身上前,以行动作出回应。
祁高驰不禁扶额:“嘴上说着要我不可对榆哥儿太过娇纵,结果最最娇纵榆哥儿的还得是你韩松!”
狠狠腹诽了好友一番,快步跟上去。
参加诗会的学生少说也有五六十人,经过数场激烈的竞争角逐,那枚刻有雀儿的玉佩花落韩松家。
刘兄朗声笑着,将玉佩交到韩松手中:“不愧是先生的得意学生,我等自愧不如啊。”
众人直勾勾盯着玉佩,既心酸又眼红。
心酸自己技不如人,眼红韩松得了最贵的彩头。
韩松对周遭的视线视若无睹,或者说早已免疫,将玉佩置于衣袖的内袋中:“时辰不早了,韩某先走一步。”
刘兄忙拉住他:“这才哪到哪啊,诗会还没结束,就算结束了也还有其他场子,你这么着急走,倒显得我待客不周了。”
韩松素来不喜与人太过亲近,被刘兄扯着袖子,面色当场冷硬不少。
祁高驰太了解韩松了,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笑着打圆场:“刘兄有所不知,这玉佩就是韩松专门为了他兄弟赢的,这厢得了玉佩,当然急着把东西送回去。”
“兄弟?”刘兄有些讶异:“可是韩榆?”
韩松颔首:
“正是。”
刘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爽快松开韩松:“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吧,可不能让韩榆等急了。”
这一番揶揄,惹得众人低笑出声。
韩松面色如常,拱了拱手:“韩某告辞。”
转身欲走,又被祁高驰拉住:“我和你一起。”
他二人本就是众所周知的至交好友,刘兄也没阻拦,目送两人离开。
韩松和祁高驰并肩出了酒楼,扑鼻的酒气霎时散去。
祁高驰松了口气:“那里头乌烟瘴气的,熏得我头疼,还不如回去早点洗洗睡。”
诗会上是有酒的,只是他们俩还没到能喝酒的年纪,全程对同窗的敬酒敬谢不敏。
他们不喝,不代表其他人不喝。
有人喝了酒,酒气上头,就变得.......放浪形骸了起来。
衣衫不整还是轻的,更有甚者,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讨论镇上唯一一家青楼里的某某姑娘有多漂亮。
韩松上辈子见多了声色场面,虽不曾放浪形骸过,但也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祁高驰不一样,他是个实打实的老实孩子。
听到那些话,羞臊得整个人几乎藏到桌子底下,头顶冒烟的程度。
韩松缓声道:“既然不喜欢,日后就不必再来。”
祁高驰小声嘟囔:“还不是看你整日闷着,我担心你闷出什么病来。”
韩松目光柔软了一瞬:“多谢你的好意。”
祁高驰咳嗽两声,故作豪放地摆摆手:“倒也不必,咱俩谁跟谁,说谢太
生分了。”
韩松淡然一笑,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祁家。
与好友道别,韩松踩着夜色回家去。
手指隔着衣袖捏了下里头的玉佩,韩松有些期待韩榆收到玉佩时的反应。
之所以想要这枚玉佩,是因为韩榆又蹦又跳的快活样像极了出笼的雀儿。
雀儿配雀儿玉佩,正好合适。
韩松漫不经心地想着,一丝微风吹来,极淡的血腥味拂过鼻尖。
脚下一顿,往窄巷看去。
窄巷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韩松停顿稍许,头也不回地离开。
家门紧闭,韩松抬手敲门。
前来开门的是韩春岚。
“松哥儿回来了。”韩春岚笑着说,又看向他身后,“榆哥儿呢?”
韩松蹙眉:“榆哥儿不是早就回来了?”
“没有啊。”韩春岚摇头,“我们以为榆哥儿跟你在一起。”
韩松五指收紧,手心里的玉佩硌得皮肉生疼:“我跟高驰参加诗会,榆哥儿跟他两个朋友一道回来的。”
姑侄俩在黑暗中对视,两颗心同时沉到谷底。
没一会儿,韩家所有人都知道韩榆早就离开私塾,却一直没到家。
萧水容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韩宏晔紧忙把人扶住,颤着声儿问韩松:“榆哥儿是不是去他朋友家了?”
“有可能。”不待大家心下一松,韩松又道,“但不可能现在都不回来。”
一个可怕的猜测同时浮现在大家的心头。
几个大人勉强还能维持住冷静,如果不看他们发
抖的手的话。
四个姑娘家,尤其是年纪最小的韩兰芸,当场一咧嘴,大哭起来。
“榆哥儿!赶紧去找榆哥儿!快把榆哥儿带回来!”
幼猫似的哭声听得人心里更难受,教人六神无主。
韩兰玥眼含热泪,捂住妹妹的嘴。
“爹去席家,二叔去沈家,问问榆哥儿在不在他们两家。”
要是在的话,那就最好。
要是不在的话,那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我和大哥去榆哥儿回来的路上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娘和二婶大姑也是,在附近找找。”
谁都不敢问,要是找不到人怎么办?
他们都心存希冀。
万一榆哥儿在席家或者沈家,只是忘了提前知会一声呢?
万一榆哥儿在路上见着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只是一时贪玩,忘了回家的时间呢?
大家分头行动,急吼吼出了门。
韩松临出门前,被韩兰英叫住:“松哥儿,我们几个呢?”
“你们就在家。”赶在韩兰英反对之前,韩松沉声道,“若是榆哥儿回来,也好给他开门。”
韩兰英四人眼眶一热,重重点头:“好!”
韩松吐出一口浊气,和韩树原路返回。
夜色朦胧,韩松和韩树走在路上,视线化作雷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不知怎的,韩松想起窄巷里淡不可闻的血腥味。
指腹摩挲着玉佩上雀儿的刻痕,力道重得几乎要将它抹平。
在韩树不知所以然的注目下,韩松一路疾行,停在
窄巷入口。
血腥味比先前又淡去几分。
可谁让韩松上辈子见多了血,对这味道极其敏感。
韩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巷子又长又窄,榆哥儿又不是个笨的,怎么也不会进这里面吧?”
韩松头也不回,眼眸中翻涌着汹涌的情绪:“可如果......有人引他进去呢?”
韩树愣住:“什么?你是说......”
韩松不予理会,三两步上前。
终于,他看到了那一滩血。
......
年轻男子在老丈的带领下扛着韩榆七拐八绕,来到一座破旧的小院。
老丈推门而入:“人齐了吗?”
旋即有轻柔的女声响起:“雄哥您尽管放心,就没有我元七娘办不成的事。”
“那三个小崽子见到我眼睛都不会眨了,我给他们吃的,他们就乐颠颠吃了。人已经带回来,在柴房睡着呢。”
老人和年轻女子,最容易降低人的心理防线。
韩榆给他们打上惯犯的标签,便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
比成年男子略轻的脚步由远及近,应是方才说话的女子。
“这就是陶叔点名要的孩子?”
“是。”老丈一巴掌拍到韩榆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这小子也就生得俊俏些,真不知陶叔看上他什么,非要咱们走这一趟。”
傻孩子,当然是上头的吩咐。
韩榆一动不动,暗戳戳磨牙。
“把人丢去柴房吧,好酒好菜已经备好,下半夜就动身,去找老五他们汇合。”
“
咱们手里这批货质量不错,肯定比老五几个的漂亮,卖的价格也高,到时候陶叔一高兴,还能多赏给咱们几个银子。”
笑声和散发着恶臭的脓液一起,从他们的喉咙里溢出。
韩榆初步判断,在场至少有十个人。
年轻男子走动起来,用钥匙开了门,毫不怜香惜玉地把韩榆往地上一扔。
韩榆滚两个圈,瘫在地上不动了。
“咯吱——”
“咔嗒——”
两道声响过后,韩榆听到低低压抑的抽泣。
原地保持不动片刻,韩榆确保不会再有人来,这才缓慢睁开眼。
当看清眼前一幕,饶是淡定如韩榆,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柴房并不大,一半的空间都用来堆放柴火和杂物。
另一半的空间里,放眼望去都是三岁到十岁不等的孩童。
角落里,还有好几个正值花季的姑娘家,十四五六岁的模样。
她们许是试图反抗过,每个人脸上都引着红肿的巴掌印,发丝凌乱神色惶恐。
韩榆躺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打量所有人。
有衣着简朴的,也有衣着华贵的,显然外面那群人已经丧心病狂到不论身份群体,只要进入视野范围,一律看作目标拐走。
而且听那女子话里的意思,被拐的孩子不止他身边这些,即将和他们汇合的老五几人也做了拐卖的勾当。
韩榆沉吟片刻,把蠢蠢欲动的小白摁回去。
掌心的血已经凝固,因为韩榆拒绝治疗,已经疼得麻木。
小白和主人思
维相通,知道韩榆另有打算,就要给韩榆治疗伤口。
韩榆听着稚嫩的哭声多重奏,再一次制止了小白的动作。
伤口一旦痊愈,惹来那老头儿怀疑不说,他也没法子给韩松留记号了。
瞥了眼气得茎叶发颤的小白,韩榆背着人给它顺毛,像给壮壮顺毛一样。
“小白乖乖,你只需让我不要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就好。”
破绽太多,是会出大事的。
小白气呼呼地扭过身,拿另一面——相当于两脚兽的屁股——对着韩榆。
可即便如此,韩榆还是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入身体,在四肢百骸和脏腑之间蔓延。
......
“这地方怎么会有血?”
韩树蹲在韩松旁边,使劲儿嗅了嗅:“会不会是什么野猫野狗的血?”
他记得家里的壮壮当初就被人弄断了尾巴和后腿,丢在巷子里。
韩松一言不发,起身往窄巷的深处走去。
“诶松哥儿你......”
里头乌漆嘛黑的,韩树下意识想叫住韩松,脑海中飞快闪过些什么。
韩树咽了口唾沫,“咕咚”声清晰可闻。
他迈开僵硬的步伐,机械性地跟上韩松。
韩松一步一步,走到窄巷最深处。
惨白的月光照亮这逼仄的角落,也让韩松看清那棵在墙角顽强生长的野草。
点点殷红缀在细嫩的叶片上,在夜色中发出暗色的光。
韩松视线右移,忽的蹲下身,捡起一物。
拿在手里的东西比韩松的巴掌小了一圈,在野草
里滚了一圈,脏兮兮的。
这是一只由壮壮身上脱落的猫毛制成的毛球,从三月起就一直挂在韩榆装书的布袋上,从未离过身。
韩松闭了闭眼,嗓音嘶哑:“榆哥儿怕是出事了。”
韩树脸色煞白,掉头往外走:“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告诉二叔二婶!”
韩松紧随其后,却是说:“你先回去,把消息告诉大家,我去一趟县里。”
韩树脚步一顿:“去县里干啥?报官?可等你到了县里,都已经是下半夜了,县令大人哪里会管这个?”
韩松没应:“凭你我如何能平安将榆哥儿带回来?总要试一试。”
上辈子韩松和褚大人同僚多年,深知对方的脾性品行,相信他不会袖手旁观。
“也只能这样了。”韩树大步往外走,“人命关天,那些个拍花子说不定不止拐了榆哥儿一个人。”
两人谁都没多想,直接将韩榆的失踪归结为被拍花子拐走。
两人在巷口分别,一人回家去,另一人直奔镇上租赁马车的车马铺。
深更半夜的,车马铺的人早就歇下了。
韩松敲了半刻钟的门,总算把人叫起来。
韩松将银锞子丢过去,跃上马车一抖缰绳,溅起飞尘一片。
太平镇离县城还算近的,韩松一刻不停歇,于子时抵达县衙。
县衙威严的大门紧闭,只几只鸟雀栖息在牌匾上。
韩松喘着粗气,举起因为长时间把控缰绳而麻木僵直的手臂,重重叩门。
不知过了多久,
韩松总算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哪个不要命的大半夜敲县衙的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应该是褚县令家中的仆从。
韩松一拱手:“太平镇童生韩松有要事求见县令大人。”
仆从见韩松满头是汗,迟疑了下:“你且等着,我去禀报县令大人。”
韩松道了声谢,候在县衙外。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小跑着来:“韩童生,大人让你过去。”
韩松在仆从的带领下经过县衙的前堂,来到县令及其家眷居住的后堂。
褚县令衣冠整齐,见了韩松也不废话:“你深夜来访,是为了什么要紧事?”
他来安平县数月,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在半夜敲开县衙的大门。
韩松深深作了一揖,缓缓道来。
......
韩榆一直躺在柴房的地上。
以雄哥为首的那群拍花子在隔壁好吃好喝,豪放的笑声让这群孩子们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
啜泣声在耳畔回荡,韩榆轻叹一声。
每当这时,他总会感叹自己和同龄人之间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些孩子在陷入险境时,大多是惶然无措。
反观他自己,惊慌只是表象,实际上早已将周遭的环境和对手分析得全然透彻。
或许他就是个小怪物,骨子里透着股疯劲儿,才会用自己的血留作指路的记号。
伴随着“咯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韩榆头一个被拎起来,双脚离地,一晃三摇地被拎出柴房。
韩榆闭着眼
,感觉自己被塞进一辆马车里。
在他之后,不断有人被塞进来。
马车里塞得满满的,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有个孩子哭着往外冲:“我不要在这里,我要爹,我要娘呜呜呜呜......”
没等他冲出马车,哭声便戛然而止。
相貌柔媚的女子捂着男孩的嘴,脸上挂着与她模样相悖的阴狠,掐着他脖子塞回去。
“不许哭,再哭当心老娘拔了你的舌头!”
这下连啜泣都没了。
不多时,马车轻晃了下,往前行驶。
而彼时,韩榆借着前方的遮挡,将马车底部的一块木板整个儿揭开。
谢天谢地,这马车没想象中那么结实。
韩榆探出手去,跟小狗撒尿似的,一路留下记号。
......
“所以你的意思是,安平县出现了一群有组织有预谋的拍花子?”褚大人冷眼看向韩松,语气里不带任何的情绪。
韩松:“是。”
褚大人又问:“你还觉得你幼弟留下的血和物件,是在向你传递什么?”
韩松:“是,学生以为他在为我们引路。”
褚大人沉默片刻:“可有依据?”
“其一,学生幼弟的玩物【1】是学生亲自系上去的,学生系的是死扣,数月不曾松懈,没道理这时候丢失。”
“其二,学生幼弟机敏聪慧,学生和学生的家人多次提醒他当心拍花子,绝不会轻易上钩。”
“其三,学生观察过,那条窄巷里连个脚印都没有,可见拍花子的谨慎,
而巷子里却有几处血迹,若他们知情,绝不可能不处理干净。”
褚大人起身,逼近一步:“以上三点未免太过牵强,倘若只是你的臆想,出了错你又该如何?”
韩松的口吻笃定且坚定:“绝不可能。”
褚大人看了韩松良久,忽而放声大笑:“韩松啊韩松,你们兄弟俩,可真让我大吃一惊!”
韩松抬眸。
褚大人笑脸一收,肃声道:“你可知,这几日县衙接到不止一桩孩童丢失的案子?”
两人四目相对,其中的深意只有对方知晓。
......
马车一路疾行,往东驶去。
韩榆又困又饿,眼皮沉甸甸,肚子也咕噜噜叫个不停。
但他不敢睡。
要是他睡了,就没人给韩松指示了。
周围的孩子们哭着哭着都睡着了,天真无邪的脸上挂着泪痕,真真可怜得紧。
透过马车帘子,韩榆知道天快亮了。
刚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皮,帘子被人掀开,韩榆正对上一魁梧大汉的眼睛。
大汉挑了下眉:“呦,醒了啊?”
熟悉的声音,分明是昨天装受伤的那个老丈。
韩榆心中了然,原来是乔装改扮过了。
不等韩榆有所反应,大汉的手越过一众被吓醒的孩童,把韩榆抓出马车。
韩榆眼里含着两包泪,哭得直打嗝:“你、你是什么人?我这是在哪?”
大汉并不理会韩榆,抓着他走进不远处的小院。
韩榆奋力挣扎,大汉也不管,钳子似的把控住他的两只手,在
院子最深处的一间屋子门口停下。
他把韩榆丢进去,毫不犹豫地关了门。
韩榆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屋子里竟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
幽暗。
死寂。
唯一的声响是他自己的呼吸。
多年前的记忆卷土重来,韩榆呼吸急促地后退,浑身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等一人推门进来,发现韩榆蹲在空无一物的墙角,蜷缩成一小团。
那人笑了笑,信步上前,朝韩榆伸手:“就是你......啊!”
骨裂的脆响在房间里回荡。
沾满血腥味的小手捂住男人的嘴,沙哑的声线尾音轻颤:“闭嘴,再吵拔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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