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福国夫人
然后, 她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锦鱼!”
是江凌。
锦鱼出城后,这几天,江凌几乎没合过眼。
他最先去见了景阳侯。
先让景阳侯军中的人, 把太子挪用海防款的事故意透露给了敬国公的人。
不管敬国公是不是已经答应了要与诚亲王一同起事, 只要敬国公知道太子这个大把柄, 就必然会劝诚亲王暂缓谋反。
因为代价无法预估, 而救醒皇上易储要容易得多。
果然敬国公立刻就去见了诚亲王,然后传出诚亲王四处打探名医的消息。
他当然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敬国公临时退缩上。
他接着就让景阳侯的西山大军随时做好出兵的准备。只要城内烽火一起,就立刻攻城救驾。
又派了手下暗卫去调查宜春侯的手下。发现副指挥使果然有可疑,便严密监视起来。
唯一麻烦的是柳镇。
柳镇是天子近卫,直接住在宫里。
如果柳镇一刀砍了皇上, 到时候就真的天下大乱。
所以他只能通过王青云宫内的线人网,给柳镇送了一封信。
柳镇看完信,便把信烧了, 一个字没回。
好在这时候王青云又送信出来,说柳镇并不在元英殿。
元英殿里守着的人是张公公。
这是皇上病后就作的安排。
张公公手下的太监人数比柳镇的诸班直人要多十倍。
皇后娘娘一度曾经想撤走张公公。
可张公公有皇上旨意和调动太监的权柄在手,皇后娘娘也暂时拿他没法子。
再听说整个太医院都翻了底朝天, 也弄不明白皇上到底怎么昏迷的。
江凌便几乎已经肯定, 皇上是在装昏迷。
而皇上装昏迷的原因无外乎是想引蛇出洞, 找出婉婕妤背后的主使。
江凌除了稳定文武百官之外, 还令人去秦凤路跑了一趟, 调查了一番婉婕妤。
结果倒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诚亲王野心勃勃, 暗中养了很多扬州瘦马, 却并不是养在杨州一地,而是分布各省。他把这些女子养成后, 被送入想要加以控制的官员府中。这些美女隐身后宅,专门负责搜集主家的阴私喜好, 以便诚亲王结威逼利诱。
婉婕妤是诚亲王手里最出色的一个。
他便让原来的秦凤路知府献给了皇上。
表面上婉婕妤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却是他从小养大的死士。
婉婕妤进宫之后,果然得到皇上盛宠,却仍对诚亲王死心塌地,结果落得个如此下场。
这种人说不定永胜侯府里也有,不然当年诚亲王怎么会连他们家的家规都一清二楚。
他已经加派人手,势要把这些人一个个都找出来。
王尚书在将锦鱼她们交给太子之前,其实昨晚特意来问过他的意见。
他得知钟哲回来,还住在绿柳庄,已经见过锦鱼与三个孩子,知道有钟哲在,她们定然万无一失。不由十分庆幸。
他今日约见了敬国公,想当面探探敬国公到底与诚亲王的结盟到了哪种程度。
因此没空管这件事。反正想着皇上是装昏迷,谁也叫不醒,让王家的心意借由太子送到皇上跟前,对立华照为皇太孙也是好事,便同意了。
结果竟然出乎他的预料。
他正跟敬国公兜圈子,宫里竟然来传,说皇上醒了,要召见二人。
他急急赶来,只注意看了皇上的气色,便跪下了,根本没来得及看皇上身边的宫女。
后来婉婕妤被拖进来,他的注意力又在皇后娘娘跟诚亲王还有敬国公那边。
皇上叫华照上前时,他就已经断定皇太孙这件事成了。
皇上一开口,就教导华照帝王之术。
残忍是残忍了些,却也不能说就是错的。
不过以他看来,若皇上不视天下人为人,而只视之为政治工具,那么坐拥的不过是个名声,而非真正的天下。
直到华照上前,突然冒出一个宫女来抱他,皇上叱责,他才看去,当即就心神几裂。
那女子穿着一身白狐毛翠绿牡丹折枝花锦衣,腰肢细细,身姿健康,并非宫女服色。
虽然隔得远,又背着光,看不清脸,可他一眼就认出了锦鱼。
他还真以为钟哲派了什么奇人来,结果竟然派的是锦鱼!
难怪能把皇上“叫醒”!
他又气又急,生怕锦鱼叫人识破,到时候救驾之功没有半分,倒落一个欺君之罪。
他正为锦鱼分神,万万想不到诚亲王竟狗急跳墙,当众行刺。
而锦鱼居然傻到去救驾!
饶是他如何镇定,也吓得心神俱裂,出口叫破的同时,疯狂跳起。
变生肘腋,众人全乱成了一团。
但他还是比众人快了一步。
可有人比他更快。
皇上龙床两侧同时飞出两道人影。
一道暗沉的深蓝太监服色。
一道翠蓝的女子服色。
最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女子的动作竟比张公公还快了一瞬。
就见那女子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踢在诚亲王手腕之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接着张公公的腿,踢在诚亲王的胸口,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诚亲王整个人朝后飞起,背部落地,正正砸在直着脖子发呆的太子身上。
太子惨叫一声,歪倒在地。
皇后娘娘连滚带爬,疯狂扑到诚亲王身上,嘴里嚎叫道:“镇儿,快动手!”
江凌正因锦鱼无事而惊喜万分,听到这一声叫唤,忙转身呵斥道:“柳镇,宫中烽火一起,西山大军就会即刻进京救驾。你不要再存丝毫侥幸之心。”
柳镇站在原地,脸却看向龙床的方向,那里有一个翠绿的身影双手张开拦在龙床前,他双眼怔怔的,似乎有点儿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镇儿!”
这所有人里,倒是敬国公最淡定。他一直呆在原地未动,这时喝了一声柳镇。
柳镇这才动了。
他举起那把绿色鲨鱼皮鞘的大刀,扬起了刀背,一下击在皇后娘娘的后颈上。
皇后娘娘哼都没有哼上一声,已经晕倒。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江凌都有些意外。
就见柳镇上前,抓住皇后娘娘的后衣领,把她拖开。
诚亲王仰面躺在太子身上,目呲欲裂,抬手指着他,结结巴巴道:“表弟……你……你……”
柳镇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慢慢又扬起了刀背。
诚亲王却突然的大喊:“父皇,柳家答应我一起谋反!他们父子,见本王大势已去,才见风使舵!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敬国公与柳镇却无比镇定。
江凌不由暗暗佩服。
皇上装昏迷,考验了所有人的忠诚,也考验了他应变的能力。
如果他是敬国公,也会选择太子与皇上。
太子也是皇后娘娘所出,与敬国公府的关系一样紧密。
这次立下大功,太子以后也不会亏待他们。
不但胜得不费吹灰之力,还不会背上任何骂名。
诚亲王诡计百出,人品却很卑劣,最后自己走到了死路上去。
皇上坐在龙床之上,浑身颤抖。
刚才这一下,虽然身边有死士有能人,可他还是受了大惊。
自从婉婕妤进宫,他为了雄风能振,便偷偷吃些丹药,身子被渐渐淘空。
等他被婉婕妤下药迷昏,才彻底清醒。
原来是他的好儿子等不及了,想他赶紧挪位置。
只是他也不敢十分确定是谁。
表面上看太子嫌疑更大。
但他心里却认为多半是诚亲王。
只是这事要调查起来旷日持久,他怕等不到拿住真凭实据的那一天。
他又怕自己醒来,伪装不住对皇后与诚亲王的怀疑,反而让他们狗急跳墙,提前发难。
因此只能继续假装昏迷。
暗中让张公公去调查此事。
至于诚亲王,却是主动来向张公公告密,他才将信将疑。
只让张公公说自己还未清醒,让敬国公与诚亲王虚与委蛇。
同时趁机观察江凌的能力,看看能不能彻底灭掉诚亲王的一派。
结果江凌竟识破了他的计谋,还想办法跟张公公搭上了线,说稳住了朝堂,外面也安排好了,必保皇上平安。
他才稍微放了些心。
便是自己走了,这江山也不会出大乱子。
今日太子带来奇人,他再也装不下去,也只能快刀斩乱麻。
万万想不到,诚亲王居然胆子大到这个地步,当面行刺!
行刺不成,立刻拖别人下水!
这样的狠毒无耻之人,居然敢肖想江山!
谁敢为他所用?
若叫他得逞,怕要奸臣当道,天下大乱。
他越想越愤怒,只觉得背心发凉,四肢却有一股热浪,如洪流一般,滚滚涌向脑子里。
他双眼一黑,晕倒在龙床之上。
耳边听到许多的叫声,乱糟糟的。
可是莫名其妙的,混乱中,他却想起一个声音。
好像诚亲王扑上来之际,听到江凌叫了一声:“锦鱼!”
锦鱼?卫锦鱼?
卫锦鱼也在场?
黄脸丹娘那张有点熟悉的脸孔一掠而过。
难怪那个丹娘能逼醒他,难怪敢在他面前那么大胆,难怪要去抱照儿……
真没想到卫锦鱼对他这样忠心,生死一线之际,竟然会用自己的身体来护住他与照儿。
要好好赏赏啊!
诚亲王谋逆被柳镇绑住后,嘴里骂个不停。
皇后娘娘被击晕,皇上昏倒。
场面混乱,人人都盼着,太子能站起来主持大局。
可众人一看,太子躺在地上,身下一滩湿痕,人事不省。
江凌这时已经趁乱冲过去,查看锦鱼,见她无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忙转过身来,收拾残局。
他朗声道:“皇上刚才亲口御封了华照殿下为皇太孙。皇上与太子如今身体有恙,不能主事,当由皇太孙监政。可皇太孙年纪尚幼,只能恳请太子妃代为主持大局。”
地上一干皇亲重臣,惊魂未定,心思各异。
有几个早就跟诚亲王勾结了的,见诚亲王大势已去,正惶惶不可终日,哪里有心思想现在谁来主持大局?
又有对太子忠心耿耿的,见太子临危,竟然吓得尿了,还不如一个六岁的孩童,早心如死灰。
而其他中立的,也是余悸犹存,不知道是该支持,还是反对。
一时殿内阒然无声。
江凌目光投向了敬国公。
敬国公面色有些尴尬,沉吟不语。
之前江凌与他密谈,并没提及皇太孙的事。
只是问他太子与诚亲王,谁登基更能造福天下。
他当然知道答案。
可是太子得了天下,就等于江凌得了天下。
说实话,他并不甘心。
皇上任命江凌为宰相,他是反对的。难道他几十年镇守住了江山,日后还要臣服于江凌这个黄毛小儿?
哪怕是王尚书为相,他都可以接受。
虽然他一早就向张公公透露了诚亲王的事,可皇上却一直没有清醒。
他便悄悄跟儿子说,到时候相机行事。
今日皇上突然醒来,立刻就要立皇太孙。太子无能,太子妃谋定而后动,手中掌握了皇太孙,这江山真的会成为王家的。
尤其是他一直跪在太子身后,太子吓得尿裤子,他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天人交战,那一刻,他是真想拥立诚亲王。
尤其是诚亲王突然跳起要刺杀皇上,果决勇毅,即使诚亲王一击不中,他们父子合力,也应该能拿下张公公。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江凌深计远虑,算无遗策,竟然暗中让卫锦鱼带了个绝顶高手进宫。
关键时刻,机会转瞬即逝,他已经没有退路。
他不怪天意,只怪技不如人。
现在太子不争气,江凌要立个儿皇帝,由王青云垂帘执政。
他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
他僵硬的态度慢慢松软下来,点了点头,道:“江相此言极是。”
一锤定音。立刻便有人开始附和。
这时王青云起身越众而出,上前牵住华照的手,不惊不惧,神态凝重而镇定,道:“妾虽不才,但当尽力维系天下安宁,皇家体面。”
说完此话,便清晰地发出了一道道指令。
“速传太医进来替皇上诊治。”
“柳指挥使,请把皇后娘娘与诚亲王押往天牢,严加看守,务必确保他们的性命,等皇上醒后再发落。”
“丹娘,你们三个留下,协助太医诊治皇上。”
“来人,把这里打扫干净……”
处理完殿内的事,她便对江凌微一颔首:“外面的乱世贼子,交由江相全权处理!”说完,又转向敬国公,郑重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敬国公忠勇无双,还请以江山社稷为重,听凭江相调遣,尽快稳定乱局。”
锦鱼一直站在王青云身后,听她不慌不忙,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实在与有荣焉。
谁能想到,王青云当年进宫时那些模模糊糊的梦想,因为太子的无能,提前实现了。
可惜这一次,皇上并不是受寒发烧,也不是暂时被药迷晕,而是实实在在地中了风。
太医院诊断得十分明确。
药石无救。
太医院徐医正哭丧着脸,战战兢兢问锦鱼:“不知几位奇人,可有妙方?”
锦鱼:……
阿罗跟阿经倒真是奇人。
阿罗是真懂毒。
阿经是真会武功。刚才阿经关键时刻,飞起一脚,把诚亲王的手腕都踢断了。
反应速度比张公公还快。
她只能问阿罗。
阿罗摇了摇头,毒药她在行,中风她也没什么法子。
所有人都只有叹息等待。
到了第二天,申时刚过,狂风摇撼着树枝,发出尖利的呼啸,好像连宫顶的琉璃瓦都要掀翻,铺天盖地的大雪,像黑色的沙暴,漫天而至,像要压垮整座皇宫。
这样的天气,让人压抑到几乎窒息。
皇上却突然醒来了,喊天暗,让点灯。
众人不喜反悲。
王青云只得令把所有的灯都点亮,照得整个元英殿犹如白昼。
皇上口齿已经不清,张公公服侍他喝了一点热参汤,他便坚持要召见众皇子公主皇亲宗室。
只有太子不能来。倒不是他不想,而是那日太子被诚亲王后背砸中后昏迷,经太医诊断,才发现他好巧不巧,被砸断了颈骨,如今已经瘫痪在床,已口不能言了。张公公自然不敢将太子实情告知,只说太子还在昏迷中,来不了。
皇上虽是失望,却也无法,只能吩咐,所有成年皇子,除太子外,过完十五元宵节,就全部就藩。
未成年的皇子与公主,他就嘱咐王青云及皇亲宗室善待他们。
皇子公主皇亲宗室们哭得震天响。
皇上费劲地摇摇头,让他们都先回宫去。
接着就召见了江凌及各部尚书等文武重臣。
好在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的情形,这两日都住宿在宫里。
等众人到齐,皇子眼角便流下两行浊泪。
张公公坐在龙床上,从后面扶着他,替他转述旨意。
皇后娘娘贬为庶民,终身幽闭冷宫。死后不得葬入皇家陵寝。
诚亲王谋反弑父,即刻赐下毒酒。全家贬为庶民,流放岭南,世代不得入京。
诚亲王同党诛九族。
敬国公父子忠心不二,赏良田万亩,赏敬国公府“国之柱石”匾额,加赐免死金牌。
皇上赏赐完敬国公父子,便有些喘不过气,张公公只得又给他灌了半碗参汤。
皇上颧骨发红,闭眼不语。
王青云穿着深蓝锦衣,手里牵着小脸苍白的华照站在床前。
她看了一眼站在床另一侧的锦鱼,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第一排的江凌,心里唏嘘,有些歉意。皇上也许并不是忘了他们,而是故意不赏,好留给太子施恩,是政治手腕,也是慈父心肠。只是太子多半不能复原,也不能承继江山了。
不想皇上闭着眼,气若游丝,半天却又开了口,道:“江凌……加正一品太师。”
江凌磕头三遍,谢了恩。
王青云心中大喜,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次可说是全凭江凌跟锦鱼夫妻二人,力挽狂澜,拯救江山,怎么封赏都不为过。虽未赏锦鱼,但她以后再赏就是。
不想就听皇上突然叫了一声:“锦鱼……”
虽然声音不清,但是锦鱼这名字甚是特别,倒不容易听错。
锦鱼这两天留在殿内,早跟王青云相认,恢复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叫她。
她惊讶之余,忙上前跪在地上。
就听皇上道:“……救驾有功,封为正一品国夫人。”
锦鱼正要磕头谢恩,就听皇上声音几不可闻再度响起:“赏千户食邑,赐号福。”
张公公显然也觉得意外,愣了愣,才大声转述了一遍。
锦鱼十分意外,旋即又觉得有些心酸。
皇上也不易。
风光了一世,未了临终,长子无能,次子不孝,发妻无情,真的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到最后,落了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他临终还能惦记着自己那点功劳,也不算是个无情无义的帝王了。
她忙大声谢恩。、
本来靠江凌,她也能封国夫人的。
只是皇上现在特意给她赐了一个封号,还给了她食邑,这是独一份的独立于江凌之外的荣耀,让她更为感激。
不想刚谢完,就听皇上又含混不清道:“长子……长子……封……永昌伯,世袭罔替。”
这下所有人全都呆若木鸡。
锦鱼与江凌互相对视一眼,眼圈都泛红了。
他们夫妻都已经封到顶了,皇上还觉得不足,竟然连浙哥儿都直接封了爵位,还是世袭罔替,永不降等,这简直是又一个永胜侯府。
王青云虽觉意外,可也替他们高兴。
见他们夫妻久久都没有说话,不由急道:“你们还不赶紧谢恩?!”
江凌与锦鱼这才同时伏地,再度谢恩,嗓音里都有了哽咽。
王青云也眼中垂泪。
突然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皇上将江凌与锦鱼赏到无法再赏的地步,就是为了要他们夫妻一个“忠”字。
皇上这是怕她跟照儿笼络不住江凌与锦鱼,这才替他们出手。
她也不怪皇上多心。
这样一对夫妻,若是心地不正,不忠不义,她与照儿,确实不是人家的对手。
只是她相信锦鱼也相信江凌。
这天下,有他们帮手,她可以高枕无忧。
皇上是第二日凌晨驾崩的。
那时,下了一晚的大雪,掩埋了半个皇宫,刚刚停止。
新的一天,太阳升得很早,橙红色的阳光,洒在银装素裹的宫殿群上,好像铺上了一层无边无际的红锦。
天意亦知,一个全新的盛世开启了。
整个新年都在国丧中度过。
二十七日后,原太子仍未苏醒,小皇帝华照正式登基,改国号为盛元。
尊原太子为太上皇。
江凌为相,封太师。
小皇帝华照称之为相父。
元慈皇太后王青云垂帘听政。
锦鱼成了全天下最炙手可热的外命妇。
江府客似云来,邀请赴宴的帖子如雪片一样飞来。
眼看二月十二,锦鱼的生日将至,锦鱼只觉得头痛。这一日,招了豆绿茯苓圆儿满儿,商议过生日的事情。
她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请谁不请谁反不如从前自在。
有些人她不想请,却不能不请,以免得罪了。可若都请来,便是填满国色天香园,也得吃上七天八夜的流水席。
人情往来,收礼都怕没地方放。
正烦恼拿不定主意,外头却说宁哥儿来了。
锦鱼只当是提前给她送生日礼的,忙叫进来。
结果宁哥儿进来后,行完礼,便笑道:“老太太跟爹爹派我来的,说是姐姐这些年都没在京里过过生日,这次不如就在景阳侯府办。你若不喜欢铺张,就只请咱们自家人。”
锦鱼不由大喜。
真是瞌睡碰到枕头,解了大急了。
便跟江凌提前说了,江凌现在忙得没有沐休日,便特意请了一日假。
到了二月十二,夫妻两个一早便带着三个孩子去了景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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