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要见他
虞姝挽没再吭声, 沉默着帮他擦拭嘴边的血丝,她擦得很小心,生怕力度重了就弄疼他, 手指还微微颤着。
心疼和生气分不清哪个更多。
不论是何原因,程叙是为找她才追到上京的,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冰凉的帕子一点一点地轻蹭着林卿柏的嘴角, 虽舒服,却也折磨人,因为舍不得看虞姝挽这样小心翼翼又心疼的模样。
他接下帕子, “我自己来。”
虞姝挽没有硬抓着不放,帕子从手中抽离,看着桌上的药箱, “里面有涂的药吗?”
林卿柏忍着痛把帕子按在嘴角, “左边第三个。”
虞姝挽拿出白玉瓶子,里面是黏稠的药膏, 她也不管什么,直接就倒在手指上, “我帮你上药。”
林卿柏回了声好,方便她上药,刻意仰起头。
虞姝挽站在他身前,将冰凉的药膏轻轻点在他额头发青的地方,而后用指腹轻轻揉着, 力度用的刚刚好。
她眼里全是青紫的伤痕, 也因此, 错过了林卿柏眼中一闪而过的笑, 若不那么认真的看伤口,一定能够捕捉到。
在程叙动手之前, 林卿柏跟程叙说了句话。
“你今日打了我,她只会厌恶你,我带着一身伤回去,她会心疼我、会更加在意我。”
程叙不信。
程叙嘴硬:“我跟挽挽相识那么多年,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我!”
林卿柏那时笑了声,只道:“但愿吧。”
程叙早已对他有了不满,看他这般确信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内心深处的暴怒,握起拳头就朝他挥了过去。
林卿柏挡了,也还手了。
林卿柏和程叙都不会武,打起架来就知道一味的往对方脸上揍,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谁也没占便宜。
可的确是程叙先动的手,在他动手的那一刻起就该想清楚后果。
林卿柏跟他打完就回来了,顶着一脸的伤,好在马跑得快,没多少人看清他的伤。
林卿柏额头一痛,蓦然回过神来。
虞姝挽见他皱起眉,手上的力度又轻了些,看他逐渐舒展的眉头,叹道:“你下次见了他,不必与他废话,直接走就是。”
林卿柏眼神温柔,声音也温柔:“好,我听你的。”
虞姝挽瞧他这样,又是一阵心疼,手上药膏涂完了,她并没有收回手,指腹轻柔地揉按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我下次见了他,会跟他说清楚的。”
“不要见他,”林卿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脸上带离,不管药膏是否黏腻,自然而然和她的手指紧扣在一起,“我不想你见他。”
“我会带元知一起,有旁人在,他不会做什么,你相信我好不好?”虞姝挽放软态度,眉心轻轻蹙起,眼神有些湿漉漉地。
这般模样,叫人舍不得拒绝。
程叙都动手打人了,她自然不会单独去见,若是不见,只怕程叙下次还会做不理智的事。
林卿柏注视着她,眼底的柔意逐渐被偏执取代,温声回绝:“不行,挽挽不能见他。”
以往任何事,只要虞姝挽露出这般表情,林卿柏一定会应了她。
但这次不一样,因为林卿柏很不想让虞姝挽跟程叙见面,他会控制不住的去想虞姝挽从前的十几年,每一年里都有程叙。
他好嫉妒,嫉妒的发狂。
程叙有没有手下留情他不知道,但他没有手下留情,打的时候铆足了劲,把心里那份嫉妒和不平都发泄出去。
“好,我不见,我不会去见他的。”虞姝挽没有继续说,她知道林卿柏担心,眼下让他安心养伤才是要事。
“挽挽别骗我,”林卿柏勾着她的手背凑到嘴边吻了下,抬眼紧攫她,“程叙不是好人,你不要背着我去见他。”
虞姝挽被他看穿了心事,没有半分心虚,对上他的视线,柔声道:“不骗你,真的不骗你。”
算了,还是等程家人过来吧。
虞姝挽做不到瞒着林卿柏去见程叙,一旦那么做,好像更容易有误会。
她不想跟林卿柏有误会。
林卿柏弯唇笑了,哪怕牵扯到伤口也不管,另一只手圈住虞姝挽的腰,把人圈进怀里,“挽挽,我们以后都不要见他,也别跟他说话。”
“好。”
无论他现在说什么,虞姝挽都会依他。
不多时,九松请来了郎中。
虞姝挽听到外面的动静,及时从林卿柏怀里退出来。.
郎中进来,一眼就瞧出谁是病患。
走到林清白身前仔细瞧着他脸上的伤,说了无碍,得知他已经上过药,便道:“记得每日早晚涂药,好好养几日就行。”
“可有要忌口的?”虞姝挽站在一旁问。
郎中:“要忌口辛辣刺激的食物,不然嘴边的伤会留疤。”
虞姝挽道了谢,“我送您吧。”
郎中刚挎起药箱,未动一步。
林卿柏道:“九松去送。”
九松连忙上前一步,“奴才去送,表姑娘歇着就好。”
郎中对虞姝挽和林卿柏点了下头,挎着药箱离开,九松走在他身前带路。
虞姝挽留在了屋里,伸手碰了下桌上的壶,“茶凉了,我去换一壶新茶。”
“不用,我不渴。”林卿柏握住她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虞姝挽放低声音:“我渴了。”
林卿柏神情一顿,轻声笑道:“你坐着,我去让人送壶新茶。”
他起身往外走,喊来了园子里的其他人。
虞姝挽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指看,想着该如何帮林卿柏出气。
她不想看到林卿柏白白受罪,但现在答应了不去见程叙,更想不出什么出气的法子。
出神想着,身边多了个人都没发觉,直到被搂在怀里,虞姝挽眼睫颤了颤,缓缓伸手回抱住身边的人,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
“表哥,我只是想为你出气。”
虞姝挽闷声说道。
林卿柏单手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后背,“我还手了,已经出过气了。”
虞姝挽待在他怀里,没有吭声。
二人抱了一会儿,小厮端着茶进来了,“公子,夫人回来了。”
门没关,他进来的突然。
虞姝挽推开林卿柏,摸了下发烫的脸。
小厮低着头,放下茶就出去了。.
林卿柏倒了一盏茶,端到了虞姝挽跟前,“茶是温的。”
虞姝挽端起,小口抿着。
林卿柏就站在一侧看着她,眼神柔得不可思议。
虞姝挽喝过茶就走了,她怕再不走,林夫人跟柳昙就过来了。
毕竟林卿柏脸上的伤没有遮掩,府里的人都看到了,林夫人回来,府上的人定然会先将此事告知她。
才走到栖园门前,就碰到前面匆匆赶来的林夫人,柳昙跟陈姨娘都跟在后头。
林夫人看她站在这儿,猜测到她刚从竹园回来,问:“挽挽去看过卿柏了?”
一时间,虞姝挽顶着三道视线点头:“看过了。”
林夫人:“伤势如何?”
虞姝挽:“瞧着有些吓人,但郎中来看过了,并无大碍。”
林夫人松口气,拍着胸口道:“那就好,我过去看看。”
柳昙看了虞姝挽一眼,跟着林夫人去看望林卿柏。
陈姨娘直接回了自己院子,想必是牵挂着林复繁。
虞姝挽在屋里待了片刻,柳昙回来了。
柳昙坐在虞姝挽面前,叹声气:“卿柏可有跟你说是谁打的?”
虞姝挽眼睫微垂:“没有,我问了,表哥不告诉我。”
林卿柏不说一定有他的想法,虞姝挽会帮忙隐瞒。
再者说,这种事说出来,只会让长辈跟着头痛。
虞姝挽更会无颜面对林夫人。
柳昙:“这孩子真是的,挨打了都不说,该不会是被哪家权贵子弟打的吧?”
虞姝挽眼见着她要多想,摇头道:“应该不会,若真有事表哥一定会告诉我们,不说就代表事情不大。”
柳昙沉思片刻:“但你姨母担心啊,他一个字都不说,你姨母都快急哭了。”
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家孩子无缘无故挨打,连动手的人都不知道,心里可不就难受,憋了一股气似的。
虞姝挽抿着红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柳昙看向她,主动说出心中忧虑:“我主要是怕他得罪了人,你爹爹那事在我心里一直过不去。”
虞姝挽握住柳昙的手,语气平稳:“不会的,这是上京,不是没人管的小城,三殿下看重表哥,若表哥真受了什么冤枉,不还有三殿下出面?”
如此,柳昙才安心些。
虞姝挽知晓整件事的真相,更怪罪程叙。
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程叙还专门打脸,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此等心思当真可恨。
虞姝挽不自觉拧起眉,愈发觉得这么多年从未看透过程叙。
以前不管怎么样,可从来没对别人动过手。
柳昙看到她皱眉,心中又是一紧:“怎么了挽挽?你想到何事了?”
虞姝挽:“没有,只是昨夜没睡好,有点困。”
柳昙起身:“那你好好歇着,我不扰你了。”
虞姝挽及时喊住她。
柳昙:“还有事吗?”
虞姝挽没忘记她们今日出门的目的,问:“我跟表哥订亲的日子可定下了?”
林夫人此次就是让大师算生辰八字,再给挑个下聘的好日子,成亲日子就要等到两年后再说了。
“定下了,就在这个月的二十六。”柳昙只顾着林卿柏的伤,差点将这事给忘了。
虞姝挽这才彻底放心。
还有十几日,那时候程家人应该已经把程叙带走了。
程叙一直留在这儿,倒真让她忧心,唯恐哪日上门找事,搞得谁都不安宁。
都敢打人了,上门找事还会晚吗?
只怕是迟早的事。
因林卿柏受了伤,林夫人回来后兴致就不高,柳昙看出她有心事,就一直陪着她。
夜里林老爷回来了,得知儿子被人打,气的脸红脖子粗,跑到竹园问是谁打的,问半天连个名字都没问出来。
林老爷更气了,晚膳都没胃口用了。
虞姝挽待在屋里,听柳昙说着外面的事。
柳昙:“卿柏这孩子固然好,就是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肯跟家里人说,可是愁坏了你姨母。”
虞姝挽有种做帮凶的错觉,心虚别开了脸。
柳昙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还在嚷嚷别的事,一直在这儿说到深夜。
意识到夜深了,她便离开,走之前让虞姝挽早些睡。
虞姝挽本以为今夜会辗转难眠,未曾想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到了眼皮的沉重。
许是白日里担忧过甚,这会儿精神不太好,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凉,逐渐起了风。
第二日起就阴了天,瞧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但雨迟迟未来。
因这次阴天,上京比前些日子更冷了,富贵人家的衣裳都换成了加绒的。
林卿柏脸上受了伤,在伤口没好之前不方便外出,他这几日都要待在府里。
林夫人无事,每日都叮嘱厨房熬些补身体的高汤。
虞姝挽没寻着机会好好去看一次,哪次出门都被柳昙逮到,她只说去找林嫣嫣,出门后先去竹园一趟,在竹园待上片刻才去找林嫣嫣。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林卿柏脸上的痕迹淡了,嘴角的结痂还没掉,瞧着快好了。
这么些日过去,虞姝挽并未忘了程叙做的那些事,但她答应了林卿柏不见程叙,就真的没去见,偶尔去街上看一眼铺子,都没遇见程叙。
许久没见到人让她放松警惕,甚至以为程叙已经离开了上京。
她才稍稍放心,这日出门就被程叙拦了马车,还是在林府附近。
虞姝挽听到外面喊她的声音,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多的是气恼。
程叙能在这儿拉她,证明他知道了林府的位置,或许早就知道了,只不过现在才找过来。
前面站了个人,马夫很为难,问:“表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毕竟这个找死的人喊了表姑娘的名字,他不好做决断。
虞姝挽还未吭声,元知就替她说了,“绕着他走不就行了。”
她声音小,但马夫听了个清楚。
马夫调着马头绕过去,程叙又挡了过来。
“阿挽!你下来见见我!”
马夫有点急了:“他又拦车!”
虞姝挽长叹一声:“算了,停车吧。”
元知不放心道:“姑娘。”
虞姝挽安慰道:“没事,我下去跟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元知又不敢违抗她的话,只能让她小心点。
虞姝挽起身下了马车,看到了多日不见的程叙。
他脸上也有伤,痕迹淡了很多,瞧着不比林卿柏轻多少。
程叙见到她,眼睛一亮,立马上前过来扶她,“阿挽!”
虞姝挽避开到了眼前的手,走下马车就往前面的巷子里走,“你跟我来。”
程叙眼巴巴地跟过去。
元知不放心,下马后跟在二人后头,没有跟太近,到了巷子口就停下,全当帮忙看着,省得有人来了。
这儿离林府太近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林府的人。
巷子里,虞姝挽背对着程叙,不愿意面对面的与他交流。
“你究竟想干什么?”她语气略冷,带着微不可察的疲惫。
程叙对她而言,实在是个麻烦。
程叙着急解释:“你是不是怪我打了你表哥,是他先挑衅我的,我没忍住就……”
“程叙!”虞姝挽转过来看他,眉头紧蹙,眼中的烦躁骗不了人,“你到底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要跟我表哥订亲了,我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不好?”
程叙哪里见过她这样,脸色白了几分,“我只是想求你原谅我。”
虞姝挽深呼一口气:“好,我原谅你,你能走了吗?”
程叙神情皲裂:“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
虞姝挽:“不然呢?让你留下来继续找林家的麻烦?”
程叙情绪激动起来:“为了你我跟我娘都闹翻了,甚至违背她的意愿偷偷翻墙离家找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从芸城来到上京,还为你挨了顿打,你就这么对我?!”
虞姝挽气笑了:“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吗?你自己做的愚蠢决定怎么好意思赖在我身上?”
这一刻,虞姝挽很厌恶程叙,也彻底看清了他。
当初程叙把她拒之门外,她只觉得程叙无情,心中有埋怨但不多,但这次之后,她才知道程叙有多么幼稚,甚至会推卸责任。
程叙往她跟前走了几步,“阿挽你不能这么无情。”
“你站在那儿别动!”虞姝挽警觉往后退了几步,倒不是怕,而是不想跟这样的人离太近。
巷子两侧是互通的,她选择来这儿谈话就是看准了布局,倘若程叙真敢做什么,她跑就是了。
程叙被她一吼,就真的不动了,激动的情绪退散,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痛,就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他不知何时红了眼,哽咽道:“阿挽,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虞姝挽不会心疼他,转过身不去看他,说话毫不留情:“我们原本还能做朋友,是你非要死缠烂打,造就了今日的结果。”
她知道,现在一旦留情,程叙又会误会什么,以为她心软了,以为她还会回心转意。
本就无意,哪来的回心转意?
“可我只是想娶你,我只是太想娶你回家了,我有什么错!”程叙至今还执迷不悟,他好不容易想通了,为什么都说他错了。
“你想娶我,不问我的意见,也不管你爹娘同不同意,你只顾着自己顺心如意,你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对于这些事,虞姝挽已经感到累了。
程叙:“那你就要嫁给你表哥?你就那么喜欢他?你们才认识多久?短短几个月他能比得过我对你的感情?”
虞姝挽闭了闭眼,愈发不耐起来。
程叙:“你是不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他的?”
“没有。”虞姝挽不想跟他说那么多,绕开他想离开。
程叙堵在她身前,咄咄逼人:“你就是为了活命才嫁给他的,你的情况我太清楚了,你和你娘一开始都要被人逼得活不下去了,你们逃到上京,你只有嫁给你表哥才能安稳度日是不是!”
陡然听到这话,虞姝挽怔了刹那,手脚冰凉。
这确实是一开始的想法,但现在不是这样,从来了林府,柳昙就说过不必勉强,因为林夫人已经接纳了她们,能不能嫁到林府都没关系了。
可虞姝挽还是忍不住对林卿柏动了情,从见林卿柏的第一眼起,就觉得林卿柏身上有着对她莫名的吸引。
此后愈发克制不住接近,直到沉溺。
虞姝挽声音淡下来:“你想多了,我选择嫁给他,是因为我心悦他。”
程叙捕捉到了她刚才的不对,冷笑道:“如果你家里没有出事,你早晚会嫁给我,即便你对我无意,只要我那时候多坚持,你一定会对我心软的,我们本该是夫妻的!”
他话落的瞬间,虞姝挽再也控制不住怒气,扬起手臂给了他一耳光。
声音响亮。
显然用了很足的力气。
程叙被扇的偏了脸,没想到会被打,直接愣怔在那,一动不动。
虞姝挽手指颤抖,掌心发麻。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打人,心里乱成了一片。
巷子里倏地静下来,周围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虞姝挽闭眼缓了会儿,声音特别轻:“你尽快回芸城吧,别让你爹娘担心了。”
她蜷起发麻的手指,用力捏了捏,绕过程叙往外走。
程叙这次没有拦她,眼里充斥着红血丝,有什么东西从眼里落下来了,伸手一抹,才知道是泪。
程叙心里好像被人挖空了一块,转过身往前跟了两步,“阿、阿挽……”
他眼睁睁看着虞姝挽离开巷子,被一个男人牵起了手。
“阿挽……”
程叙直愣愣地看着,脸上早已挂满了泪。
巷子外。
虞姝挽被林卿柏牵着往前走,只觉得浑身发冷,想要把手抽出来,试了一下才发现林卿柏抓的很紧。
她不知道林卿柏何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只知道走出巷子的那一刻,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林卿柏和焦急不安的元知。
虞姝挽脑中一片空白,想解释点什么,嘴都张开了,却发现出不了声。
程叙刚才的声音太大了,若林卿柏待在附近,一定能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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