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斗法

    怎料少年听到这个名字, 周身的气压也低了几分，良久才缓缓道：“少主问这个叛徒做什么？”

    虞乔卿嗤笑一声，忽然靠近他, 清甜的气息略带几分药香的苦涩, 强势地逼近少年, “想来你刚当差不久吧？怎么都敢直呼卞元庆的名字？”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破空声飞速响起, 刀光剑影间, 虞乔卿长剑出鞘, 直逼少年修长的脖颈。

    “你不是卞家的人。”

    虽然卞元庆多有错处, 然而惩处他也是长老和族长的事情, 何时轮到一个小小的影卫置喙。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少年也不恼，掀眸默默看着虞乔卿。只是这一眼便直击后者的心, 虞乔卿手中的刀不稳，险些掉在地上。

    虞乔卿等着少年, 险些就要动怒, 却见后者弯腰捡起剑, 随后递给她, 目光清泠泠地如同一汪春水，不带有丝毫杂念，“少主，当心。”

    四个字吐露出来的瞬间, 那股熟悉感便强烈地卷席着虞乔卿，惹得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都有所触动。

    “我们以前……见过吗？”她手悬在空中，还是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物什, 虞乔卿才反应过来，呆楞地将剑收入鞘中。

    “属下莫郁。”扔下这句话, 莫郁拱手作揖，接着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身上的气息，虞乔卿张开掌心，想要握住那即将消逝不见的踪迹。

    莫郁……

    她在心中默默咀嚼这个人名，最后阖上双眼。

    虞乔卿在卞府中休息半日，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门外就响起叩门声，原来是三长老安排服侍的随从来伺候她起身。

    在飞花阁的这么些时日，她早已习惯一个人，随意将人打发走后，从衣柜中挑选一件素净的长裙，连一头墨发都被银簪松松挽起。

    推开门的瞬间，接引的随侍恭恭敬敬朝她行礼。虞乔卿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昨日那熟悉的脸庞，心中略显失落，抿唇问道：“昨日那个暗卫呢？”

    “少主说的可是莫郁？他平日在宅中鲜少碰面，只有少主遇难才会现身。”随侍低眉顺眼回复道，又提醒虞乔卿时辰不早，得抓紧去前堂了。

    走过曲径通幽的小路，阔气的庭院也逐渐映入眼帘。

    跨进前堂的门槛，就见众人皆坐在位置上，独留族长旁边空出来。虞乔卿心中有了计量，径直穿过前堂坐在他的身旁。

    除了昨日在飞花阁碰到的几位长老，还有几副陌生的面孔，虞乔卿抬眼打量，恰好和其中一个长相清冷的女子对上。

    不同于池雪羽身上流露出的骄矜傲气，女子眉眼如画，唇似点绛，静坐在那儿如同悄然绽放的谈话，只是一双眼睛落在虞乔卿的身上，露出几分锋利之感。

    再扫过其他人，同样有暗中打量她的，有好奇的，有惊讶的，也有不服的。

    看来自己回到卞家，也无意触碰某些人的利益，像卞元庆这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绝不在少数，更多的人盯着族长之位虎视眈眈。

    族长卞问天指着虞乔卿，给在座的一一介绍起来，“从今往后，卿卿便是卞家的少主，你们须待她如月灵般，莫要有半分嫌隙。”

    众人站起身来冲坐在上首的两人作揖，即便是在左相府，虞乔卿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掩饰面上的慌张，摆手道：“莫要多礼，都是一家人。”

    这样的场面话一说出口，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带着几分不屑，“像我们这些旁系所出，怎么能高攀得起少主呢。”

    言语间的阴阳之意任谁都能听出来，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双手抱臂，脸上皆是桀骜不驯之色，眉眼和方才那清冷的姑娘倒有几分相像。

    “住嘴！”还未等卞问天出口，四长老率先出声，“昨日修习考核垫底还嫌不够丢人！今日少主刚回来，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老人怒不可遏，指着那出声小子的手都微微颤抖。

    坐在一旁的清冷女子站起身来，握着那小子的手。后者原先使力想要摆脱，对上女子冷淡的目光，不情不愿跪在地上。

    “昊渊并非有意，还请少主见谅。”女子声音宛若天籁，这一声抱歉竟然是对虞乔卿说的。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望着虞乔卿，皆以为她会随意摆摆手将这事揭过去，不料结果大失所望。

    虞乔卿一眨不眨盯着卞昊渊，目光流露出几分冷意，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走到跪坐在地面上的少年面前。

    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那年轻女子都握着卞昊渊的手腕，生怕眼前的女子会勃然大怒直接出手。

    若是没有虞乔卿，她身为旁系术法修炼最卓越的后辈，理应有能力争一争少主之位，将来接手卞家，可谁曾想竟然杀出来一个虞乔卿。

    卞月灵当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将她的后辈放在眼中。

    卞昊渊年纪尚小，心中藏不住事，又在前些日子听闻虞乔卿回来的消息，替自己的长姐打抱不平，竟直接抬起头来，直视着虞乔卿，眉眼染上几分怒意，“你为什么要回来？卞月灵那人漠视族规，按理说已经被除名，何况和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结为夫妻，你天资愚钝，凭什么要抢在我姐姐前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

    这些话自然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虞乔卿生父是一介凡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而虞乔卿自然也不能够凭借她落后的天赋和卞家的其他人抗衡。就算是坐上了少主之位，怕也不能服众。

    三长老气得咬牙切齿，卞月灵是她看着长大的，怎么能有人如此诋毁，刚要站起身来破口大骂，便被二长老拦下了。

    后者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听到“卞月灵”三个字，虞乔卿挑眉，打量卞昊渊的目光也带着几分探究，淡淡道：“你不服我？”

    这样的反应出乎意料，一时间前堂鸦雀无声。族长定定望着虞乔卿的背影，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

    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威压，卞昊渊浑身抖如筛糠，梗着脖子道：“就是不服你……”

    尾音还未消散，只听“铛”的一声，一把雪亮的长剑落地，倒映出他的脸庞，头顶传来女子辨别不出喜怒的声音，“那便打一架，打到服为止。”

    虞乔卿自己也知道，今日卞昊渊的无心之言正是在座大部分人的心里话，如果不能彻底服众，即使是有族长的庇佑，自己在卞家也会被排挤。

    与其这样，倒不如立个下马威。

    “好啊，谁怕你！”卞昊渊心直口快，做事也不顾及后果，战战兢兢伸手去触碰那把利剑，却被虞乔卿抬脚隔开。

    “你……”卞昊渊刚要发怒，却见虞乔卿冲着身旁扶着他的长姐扬了扬下巴，云淡风轻道：“我要和她打。”

    “你不要欺人太甚！”卞昊渊就要起身，肩膀被旁边的女子按住，她上下打量着虞乔卿，倏尔一笑。

    “既然少主觉得和昊渊打胜之不武，听芸愿意一战。”

    这句话言外之意很明显，虞乔卿看不上卞昊渊。

    这样的认知惹的少年面色胀红，然而接触到自家长姐的眼神，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讪讪住了嘴。

    卞问天没有阻挠的意思，反而站起身子朝屋外指了指，“前堂地方小，要不去外面吧。”

    如今虞乔卿刚刚回卞家，的确需要借个机会，让那些暗地里嚼舌根的人知道，她也不是其他人想得那般一无是处。

    想到年卞月灵也年仅十四岁便崭露头角，天赋异禀，才能赫赫，若不是下嫁，此时也算是冠盖满京华的贵人。

    而她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随着族长一声令下，后面乌泱泱的一群人跟着离开了前堂。虞乔卿先行一步，卞听芸望着地上的长剑，抚摸着卞昊渊的头，轻声道：“放心，长姐不会丢了旁系的门面。”

    旁系比不得直系，处处被压了一头，而卞听芸却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凡是交过手的人皆认为她有当年卞月灵的风范。

    只是不知道这于她而言，究竟是赞扬还是侮辱。

    前堂的庭院静谧空旷，裁剪得当的枝叶葱茏苍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

    卞听芸已然换了身行头，一袭飒气的劲装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双手却空无一物。

    虞乔卿站在距离她十米远的地方，挑了挑眉，“你这是？”

    “既然是斗法，那便不需要武器。”卞听芸用手拨弄着束起的高马尾，摆出架势。

    “倒也是个有志气的。”虞乔卿话音刚落，只见对面的女子身形已然不见，随之而来的头顶上方响起的声音。

    “少废话！”卞听芸大喝一声，一阵强劲的风裹挟着泥沙迅速袭下，虞乔卿暗暗心惊，连忙躲开，再回头一看，方才站立的地方隐隐能够窥见裂缝。

    看到此景，原先的游刃有余也慢慢沉淀下来，虞乔卿蹙起眉头。

    不愧是能够和当年卞月灵齐名的女子，实力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