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相熟

    在虞乔卿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 破空声再次从耳边响起，循声望去，卞听芸不知何时绕到她的身后, 准备偷袭。

    一道剑光闪过, 虞乔卿没有像上次那样躲避, 反而用剑格挡住攻击，额头沁着汗, 表情愈加凝重下来。

    之后的三四个回合, 虞乔卿都没有进攻, 反而是消极防守。见到这一幕的卞家人纷纷摇头。

    “这个少主怎么就不还手呢？”

    “莫说是她, 就算是卞昊渊同她交手也不至于这般畏畏缩缩。”

    “这样的实力怎么配当少主, 难以服众啊……”

    三长老拧眉看着战况，心中担心虞乔卿却不知如何帮忙, 那些细小的声音毫不保留落入耳中。

    卞昊渊撇了撇嘴，嗤笑道：“一个外姓人, 怎么可能敌得过长姐？简直是痴人说梦！”

    沙石乱飞, 流光溢彩, 四面八方都是溢出的灵气。虞乔卿对那些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目光死死缠住卞听芸的动作。

    女子看似清冷，下手却毫不客气，很快以摧枯拉朽之势占据上风。反观虞乔卿一直未出手，那些围观的人纷纷下了定论。

    究竟在哪里？

    恍惚间, 耳边想起褚玄云在教习术法时曾经所言。

    “纵然高超的术法和上乘的灵力，在斗法都会有破绽，只要寻出死穴, 便能够破开对手的术法。”

    经验丰富的修士能够在千万次斗法中慢慢学会掩饰自己的死穴，而卞听芸显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眼前一阵强有力的蓝光划过, 虞乔卿忍不住眯起双眼，连忙矮下身子，就见卞听芸从上方飞过，白衣纷飞，混杂着缭乱的发丝。

    女子腰如约素，剑鞘别在其旁。虞乔卿怔神，接着露出了然的笑容。

    卞听芸见虞乔卿躲过去，也不恼，一个翻身落在地面上，眯起双眼和虞乔卿无声对峙着。

    只见女子双手凝结出淡蓝色的光芒，接着薄如蝉翼的屏障立在她的掌心，堪堪遮住她的上半身。

    见此状，她讥笑着，“少主莫不是糊涂了，屏障都只需半边？”

    然而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虞乔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身前的屏障将她的脸庞映照得模糊。卞听芸心漏跳一拍，意识到不对劲，旋即掐诀结印想要破开虞乔卿的屏障。

    可惜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那屏障直接抵住卞听芸抬手的动作，让她不能动弹丝毫，而下身就这样暴露在虞乔卿的视野里。

    如被大雨冲刷后的清新气息包裹着卞听芸，耳边传来女子的低语。

    “轻敌可不好。”

    说完这句话，虞乔卿酝酿灵力，所有气息凝聚在掌心，给卞听芸的腹部致力一击。

    “唔……”卞听芸紧咬牙关，喉间溢出闷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目光向下望去，虞乔卿的掌心离她的身子只有不过半寸。

    但凡虞乔卿想要下死手，自己此刻就算不死也半残了。

    “你……”卞听芸睁大双眼，面露错愕，而束缚自己的屏障悄然瓦解，虞乔卿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转身望向族长。

    卞问天抬了抬手，撤去布在庭院中的结界，露出浅淡的笑容，“听芸，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皆落在卞听芸身上，女子余光瞥了眼虞乔卿，拱手作揖道：“少主天赋卓然，术法高强，听芸佩服。”

    虞乔卿转过身子，也学她的样子回礼，“听芸前辈聪颖，假以时日定成一方大能。”

    说完这句话，她斜睨缩着脖子像只鹌鹑的卞昊渊，掀起唇角默不作声。后者被虞乔卿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躲到二长老身后。

    方才不看好虞乔卿的人也噤声，生怕日后被这位少主针对。

    卞问天颔首，指着虞乔卿扬声道：“以后虞乔卿便是卞家的少主，若有不服，我决不轻饶！”

    今日一事让虞乔卿在卞家彻底立威，连卞听芸都被打得服气，纵然有些人心生不满，但也只能憋着。

    这场闹剧直到晌午才结束，刚斗法完的虞乔卿率先告退，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院落。

    院中几个打扫的侍从见到她，纷纷行礼避让。虞乔卿环顾四周，忍不住轻叹。

    自己又不是活阎王，怎的见到她都这般怕？

    心里这样想着，她的手状似不经意地落在手腕处，忍不住蹙起眉头，倒吸一口凉气。

    手腕处已然高高肿起，青紫色的斑块晕染开来，光是看着便觉得触目惊心。

    这正是方才和卞听芸斗法时，自己将屏障抵在她的胸前，而对方反应迅速，想要用力震碎屏障时留下的。

    虞乔卿进了里屋，正欲阖上房门时，就见一道黑影站在门前，悄无声息吓她一大跳。

    “何人装神弄鬼！”她刚欲动手，牵扯到手腕的伤口，忍不住痛叫着，待定睛一看，发现正是昨日才见过的莫郁。

    少年身量高挑颀长，站在那儿日头遮得完全，凌厉的眉眼在触及虞乔卿的伤口时，带着几分隐忧。

    “你来做什么？”虞乔卿用袖口遮住腕部，将门略略敞开，但没有让莫郁进来的意思。

    少年眸光流转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睫毛垂下，从身后拿出一个润白的瓷瓶，似是要递给虞乔卿。

    莫郁的手指修长，握着瓷瓶的指节冷白透明，虞乔卿瞥了眼，不确定道：“给我的？”

    莫郁抿唇，缓缓点头，手僵了好一会儿，虞乔卿才犹豫着握在手中。

    微凉的瓷瓶上残存着少年的体温，暖到虞乔卿的心中，她轻笑着，“多谢。”

    没想到在这里，除了族长和几位长老，还有关心她的。

    眼见着虞乔卿眼中绽开光彩，莫郁的嘴角也忍不住翘起，黑曜石般的眸子似有细碎的光落下，然而等和她抬头对视时，少年又恢复往日生人勿进的气息。

    将药收入怀中，莫郁转身就要离开，虞乔卿及时叫住了他，“等下，我问你个事。”

    少年止住步子，并没有转身。庭院中干粗活的侍从见到这副情景，皆偷偷打量着。虞乔卿思来想去，还是敞开房门示意莫郁进屋。

    “坐吧。”虞乔卿朝着木桌旁的凳子扬了扬下吧，对还杵在门口的少年道，接着兀自倒茶，屋内安静得只能听到水流落下的声音。

    许久听不到后面的动静，虞乔卿转头见莫郁不为所动，以为他没听见，再次重复一遍，“过来坐。”

    少年低眉顺眼，吐出一个字，“不。”

    “为何？”虞乔卿将两杯茶盏放置在桌上，撩起衣袍坐在木桌前，正对着莫郁。

    “不配。”少年似乎生性如此，连带着声音都有几分凉薄。长睫如蝶翼翩跹，却不肯和虞乔卿对视。

    “少主的话也不听了？过来坐。”虞乔卿轻啧一声，用茶盖轻轻剐蹭着杯沿，浅啜一口后，果然见莫郁犹豫片刻，缓缓走到木凳面前，不声不响坐下。

    如他人一般刻板不知变通，少年坐着也是姿态端方，手握着茶杯，隔着瓷器感受传来的温度，用拇指摩挲着，还是端起来浅浅尝一口。

    “先前问你的话还没有回答我呢？”虞乔卿放下茶盏，杏眸望着少年。莫郁额前几缕碎发垂下，给少年周身都镀上一层寂寥之色。

    莫郁停顿片刻，似乎才想起来虞乔卿所问何事，淡淡道：“卞……长老走了。”

    “去了哪儿了？”眼见着他也不会问出更多的话，虞乔卿长叹一口气，见少年摇头，失落地垂下眉眼。

    不过据她猜测，卞元庆应当是在事态败露之后离开了卞家，只是旬国这么大，他究竟能到哪儿去呢？

    “少主莫忧心，那人，不会久活。”莫郁掀起眼睫，恰好和虞乔卿清澈的眸子对上，慌乱避开道。

    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虞乔卿觉得好奇，手托着腮打量着少年，“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一个，和我颇有渊源的少年。”

    飞花阁内，议事堂安静得只有男子翻阅文书的动静，手旁的茶盏已经放凉，却还是未动一口。

    云聆望着伏在书案前的褚玄云，停下手中整理卷宗的动作，递了个眼神给不远处的云罗。

    后者瞅了眼男子，才蹑手蹑脚走到云聆旁边，轻声道：“何事叫我？”

    “你不觉得师兄这几日心情不太好吗？”云聆将手放在嘴边，用气音说话，云罗不能听得分明，又凑近了些。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廓，连带着他的脸颊都染上绯红，调整好情绪道：“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卞元庆扰的？”

    话刚说完，一根食指竖在云罗眼前，少女神神叨叨道：“那你可就错了，先前卞元庆也那般，可也没见师兄整日愁眉不展的。”

    见云罗还是不开窍，云聆着急跺脚，直接猛敲他得头，“你个呆子，还不明白吗？”

    见云罗思来想去，云聆扶额长叹，“卿卿！是卿卿！”

    “心上人不在，当然心不在焉啦！”被自己这么一提点，云罗却并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反而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后面。

    感受到一片阴影笼罩自己，云聆心中咯噔一下，缓缓转身，恰好撞进褚玄云的眼眸，紧接着他拿卷宗敲了敲云聆的头，冷声道。

    “不好好整理卷宗，在这儿交头接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