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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戳穿(92-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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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石嶙峋, 湿润松软的泥土酝酿着邪气,浸染寸土发黑,冷冽刺骨的湖水浸入少年的胸膛。谢听之伸长脖颈, 水珠顺着锁骨滑落, 在水面上荡起一层涟漪。

    在月光的折射下, 隐隐能够察觉出其周围萦绕着的邪气。良久,谢听之漫不经心地抹去脸上的水迹, 一步一步走向岸边, 随意扯过挂在枝桠上道袍披上, 又恢复成那个不近人情的小师弟。

    宿宣让他除去虞乔卿, 不过谢听之怎么舍得, 指腹摩挲着剑鞘,就听耳边传来如稚子的声音。

    “你打算怎么做?”邪气冷哼一声, 骤然在他的周身凝结出半个实体。

    谢听之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虽然表面答应, 可他也是为了虞乔卿堕入魔道, 不可能任人摆布。

    多日的修炼也让少年身上的人情味被冲淡不少, 兴许真的能够让夏柔云赴死而脸不红心不跳。

    谢听之此刻宛如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黑曜石般的双眼在黯淡的光下浮现诡谲之气。良久,他轻轻勾起唇角,声音淬冰般冷冽。

    “先去追踪她们的下落,至于长姐那边我自有办法。”少年系紧腰间的带子, 又理了理衣领,将束起的高马尾理出来,赤着脚朝自己的洞府走去。

    收拾妥当后, 谢听之望着外面融融的夜色,足尖轻点, 身形神不知鬼不觉隐匿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虞乔卿抱胸看着门口的两位大弟子,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在思索两人话里的真实性。

    两位大弟子只觉得锐利的目光如刀子般扫过他们的脊背,忍不住一个激灵。

    傍晚的时候他们已经说的够清楚了,虽然云罗再三交代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可是虞乔卿那个态度强硬霸道,加上各种威逼利诱,他们不得不招。

    只希望掌门知道后莫要怪罪他们。

    “究竟是谁要暗杀我,你们真的不知道?”虞乔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眯起的双眼充满犹疑。

    瘦高的大弟子捏了把汗,磕磕巴巴道:“真的,云师兄只和我们交代这些,掌门素日对小师妹这么关照,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另一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冷汗沁满额头,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她居然有如此强的压迫感,两人头都不敢抬。

    见两人的神情不似说谎,虞乔卿只得作罢,再一次回到屋内,望着月色下平静的湖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究竟是谁对她有如此的恨意?

    若是白伏针对,不可能单单是她一个人,褚玄云一定早有动作,其他人就连飞花阁都进不了。

    想破脑袋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虞乔卿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身心俱疲。

    灯光如豆,摇曳的烛火在墙面上投射下男子高挑的身量,白玉手执毛笔,看着笔下的文书。

    忽地听到外面的叩门声,褚玄云合上文书,望着议事堂的门口。只见一个小道童走进来低眉顺眼道:“掌门,不出您所料,飞花阁布置在外围的阵法破了。”

    听闻此言,褚玄云冷哼一声,理了理身上的道袍站起身来,“知道了。”

    既然池雪羽能够通风报信,想必卞元庆那个老家伙按奈不住了,因而午时后,他便在飞花阁的四围布置阵法。

    阵法并非能够拦下来人,只能让非飞花阁的人在进入的时候产生些微的灵力波动,然而只要这样便够了。

    既然是玄光山违约在先,他也不介意马上撕破脸。

    谢听之掌心轻轻触碰阵法,就见那道无形的屏障散发出水波的纹路,随后轻而易举被贯穿。

    “雕虫小技。”邪气露出狰狞的面容,轻蔑道。

    少年眉眼染上冰冷的霜,冷冷道:“褚玄云那边已经知道了。”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思及此,谢听之从怀中拿出一支珠钗,正是在离开左相府时带走的绿玛瑙步摇。珠钗在清冷的月色下折射出金属的色泽,少年将灵力注入其中,循着熟悉的气息搜寻整个飞花阁。

    在查询到虞乔卿的下落后,他凌空一跃,迅速朝着褚玄云洞府的位置飞去。

    而虞乔卿推开房门,晚上守门的那两个大弟子早就不见了踪迹,踏出门框的那一刻就感受到无形的屏障将她弹了回来。

    她长叹一口气,翻身跃到水面上,整个人踩在水面上。

    横竖睡不着,不如趁这个时候多修炼。

    褚玄云的洞府不比旁的地方,灵力充裕,在这儿修炼定然事半功倍。

    虞乔卿提着剑,在空中戳刺着,碰到屏障时又退后半步。褚玄云似乎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很贴心地没有限制太多,至少湖面上大半部分范围都是可以移动的。

    衣袂纷飞,少女身子缥缈,剑尖所指之处带起阵阵水波,利落的破空声让人胆战心惊。

    不知过了多久,虞乔卿察觉到周围的灵力波动,想要探究一番后,却见那灵气若隐若现,于是若无其事抬剑,在背后的人放松警惕后立马戳刺过去。

    “大胆!”在转身的瞬间,虞乔卿怒喝道,随即就见一缕发丝截断飘落至空中,扫在少年的肩头上。

    少年眉眼如画,姿态端方,嘴唇紧抿,高挺的鼻梁将面容修饰成光影两部分,浓密的睫毛垂下,此刻正专注看着虞乔卿,带着几分深情缱绻的意味。

    眼见着心心念念之人站在面前,虞乔卿恍惚片刻,手中的剑没有拿稳,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谢……听之?”她磕磕巴巴道,意识到自己的剑还架在少年的脖子上,慌忙将其收入剑鞘之中,“你怎么来了?”

    再次见到谢听之,虞乔卿心中百感交集。

    听那些弟子说,他不是回玄光山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对上少女眼底慌忙掩饰过去的欣喜,谢听之喉结滚动,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咽下去,当务之急是要将虞乔卿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卞元庆既然知道虞乔卿在飞花阁,自己只要将其藏起来,等到查询到夏柔云的下落后,再去劫人。

    “我带你走。”少年伸出掌心,上面略带薄茧,手背上是狰狞的伤疤。

    那还是在左相府的时候虞乔卿弄伤的。

    虞乔卿垂眸望着他的掌心,不明所以地歪着头,轻声道:“这是何意?”

    本以为谢听之回来是奉了玄光山的旨意,不过他现在的这番举动反而是想带着自己离开?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之来不及多说,若是长姐信我,听之……”望着虞乔卿迟迟没有动弹的指尖,谢听之的眼底划过一抹晦暗,忽地感受到一股强劲的风划过,他稳住身形,连忙向一旁躲避。

    虞乔卿自然也感受到第三方的气息,心悸之余和谢听之拉开距离,循着灵力流淌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褚玄云掌心握着法器,冷冷地看着谢听之,薄情寡义似谪仙,每踏过一步都带着肃杀之气。

    像他这般温润如玉的性子,鲜少会流露出这般让人难以接近的气息。虞乔卿不明所以,眸光落向谢听之,就见少年蓄势待发的模样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

    空气中酝酿着剑拔弩张之势,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付,虞乔卿正要上前,却被褚玄云先一步。

    “不知玄光山的人这么晚了还跑到这儿做什么?”男子声音淡淡,让人辨别不出情绪,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褚玄云生气了。

    想到今日大弟子对她说的那番话,虞乔卿也冷静下来,目光警惕地看着谢听之,眼中的温存也冷了几分。

    既然有人想来杀她,幻化成谢听之的模样将她哄骗过去也不为过,方才是自己大意。

    察觉到虞乔卿审视的目光,谢听之无奈叹了口气,软下语调道:“长姐不信听之?”

    说完从怀中掏出绿玛瑙步摇,剔透的石头泛着冷意,随着少年的动作轻微碰撞着。

    看到此情此景,虞乔卿思绪恍惚,立马认出来这是左相府的东西,面露错愕,“这是……你……”

    然而还未等她惊诧,如空谷幽兰的气息包裹着自己。褚玄云不知何时来到虞乔卿的身前,摆出护佑的姿态。

    “今日有我在,休想带走她。”褚玄云抬眸,纵然让人察觉不出什么神情,但也能感觉出睥睨天下的傲然。

    对于肉体凡胎出来的修士,他素来看不上,而这个人还是谢听之,那所谓的瞧不起更甚。

    虞乔卿被笼罩在男子的阴影中,看着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脊背,却还能感受到谢听之的目光。

    “长姐不信听之?”兴许是夜色朦胧了的少年的棱角,谢听之低沉喑哑的声线带着几分委屈,像是在向虞乔卿示弱。

    褚玄云感受到身后少女的动摇,眉眼冷冽几分,抽出腰间的长剑抵着长剑,对准谢听之,一字一顿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带卿卿走?”

    谢听之睫毛颤动如翩跹的蝴蝶,月色落在柔顺的发丝上,裹挟着跳跃的银色,他轻轻唤着,“长姐……”

    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尤其是虞乔卿躲在褚玄云身后的场景,显然刺痛了他的胸膛,少年声音又软了几分,委屈又无助。

    他在虞乔卿的面前向来卑微,连争都不敢。

    “师兄,先把剑放下吧。”见褚玄云没有戳穿谢听之的身份,虞乔卿也知道眼前的谢听之是真人,深呼一口气扯了扯褚玄云的袖口。

    男子身体一僵,目光骤然冷下来,唇角下压,却还是不甘愿地放下长剑,嘴中话语犀利,“卿卿,你可知道我为何将你软禁起来?”

    想到今日那些弟子所言,虞乔卿缓慢点头,斟酌着字句,“是为了保护我。”

    “那你可知,我们防的是谁?”

    这句话不仅让虞乔卿懵住了,连谢听之也蹙起狭长的眉毛,不明所以地看着褚玄云。

    不知为何,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安,心跳也如擂鼓般,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着少年的心脏。

    褚玄云淡淡瞥过谢听之胸口还未痊愈的伤口,掌心凝结出白色的光,一张符纸被夹在指尖。

    “我们防的,自然是这个心术不正,误入歧途的孽种。”

    此话一出,虞乔卿愣怔片刻,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褚玄云,见男子神情不似危言耸听,心乱如麻。

    孽种,指的是谢听之吗?

    这句话摆明了是在告诉虞乔卿,要杀她的人就是谢听之。

    如果细细推敲,一切都说得通。在左相府的那些时日,自己对谢听之百般辱骂,怎么离开了那寄人篱下的生活,他还是那般殷勤?

    虞乔卿想不通。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褚玄云先一步动起来。他掐诀结印,手中捏着的符纸燃烧殆尽,在清冷的环境下迸溅出剧烈的火花。

    谢听之迅速反应过来,想要躲过。褚玄云自然察觉到他的意图,轻拂水袖,少年的脚底就浮现巨大的阵法。

    见褚玄云拿出真本领,虞乔卿为谢听之捏了一把汗,慌忙捉住他的袖口,“师兄不可!”

    虽然对谢听之还有隔阂,但她总觉得事情并非是想象中那般简单,然而拦下也来不及了。

    以谢听之的修为,他不可能接下那一击。

    虞乔卿祭出长剑,对准少年就要替他挡下。电光石火之间,阵法催动,少年周身萦绕出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

    天光乍现,夜幕被照如白昼。

    等到光黯淡下去时,阵法中间赫然站着少年。

    谢听之安然无恙,目光冷冽如深渊,黑黢黢斩灭所有的光。

    凭借谢听之在玄光山的术法确实无法抵挡褚玄云的那一击,男子这么多年来修行基础扎实,他是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

    可惜剑走偏锋,谢听之偏偏修行了催心术。

    虞乔卿猛然瞪大双眼,握住剑柄的力道也松懈下来,只听清脆一声,长剑落在水面上。

    见到此景,褚玄云勾起唇角。他并非为了情爱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不过既然谢听之先不义,自己除魔卫道的职责在身,也不算卑鄙。

    他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见邪术包裹着自己抵挡住术法的侵袭,熟悉的触感从心脏蔓延至脖颈,跳动的青筋凸起,紫黑色如狰狞的毒蛇。谢听之意外平静,他张开掌心,望着上面的邪术,倏尔一笑。

    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终究还是被她给看见了。

    最担心的事情来临,少年意外地平静,只是黢黑的眸子隔着褚玄云和虞乔卿遥遥相望,轻声唤着。

    “长姐……”

    声音脆弱颤抖,无论谢听之表面上掩饰多么好,但情绪还是出卖了他。

    虞乔卿怔然望着这一幕,身子抑制不住战栗着,嗤笑一声,“催心术?”

    虽然是问句,但言语流露出不容置喙的笃定。

    在白伏的地下宫中,她见过催心术催动的情形,一眼就认出来谢听之的术法并非是正道。

    见虞乔卿眼底掩饰不住的诧异,随后还杂糅着厌恶,谢听之一下子慌了,双手在脖颈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企图把凸起的青筋按下,跌跌撞撞朝着虞乔卿走过去。

    “不是的,长姐,不是这样的……”

    褚玄云睫毛垂下,让人看不清情绪,但既然虞乔卿和这个谢听之关系异乎寻常,那他也不会去干涉,因而退后半步,让他们两人自行解决。

    虞乔卿冷笑一声,眼见着少年踩着水面跌跌撞撞向她走来,所过之处荡起巨大的浪花,四溅到湖心的绿叶上。

    “站住。”

    少女薄唇轻启,声音如淬了冰般冷冽。刀光剑影间,只听一阵犀利的破空声,锋利的剑刃上倒映出虞乔卿剔透的瞳仁。她微眯双眼,剑尖直指谢听之。

    “别再靠近我了。”

    几个字敲打在谢听之的心头上,他呼吸一窒,连身形都显现不稳,克制地没有越界,反而像是先前多次那般,掌心抬起,缓慢摩挲着剑尖,神情不见惶恐。

    不知从何而起的狂风,将少年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凌乱的发丝也遮不住脖颈上凸起的青筋。

    谢听之喉结滚动,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般,对上虞乔卿如水的眸子,里面清澈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

    只是一瞬间,他便释怀了。摩挲着剑尖的指腹无力垂下,睫毛颤动,明明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戾气,可落在别人的眼中又如玻璃般脆弱。

    在刚开始见到虞乔卿那躲闪的态度,谢听之有担忧,有怨恨,可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却只能自嘲地笑笑。

    别说是她,就连自己也厌弃。

    见少年平复心绪,陡然变得沉默起来,虞乔卿只觉得喉咙干涩,拿着剑的手也在颤抖。

    “难怪,难怪那日在地牢,你会那般肆无忌惮。”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古怪感觉也显露。以白伏的性子不可能那般疏忽,进入地牢的通道又只有那一个,若是随便有人在周围释放灵力,必然会意外发现地下通道。

    既然排除异己,只要限制仅施加催心术便可。

    而谢听之恰恰习得此法,因而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不引人瞩目。

    “长姐……信我。”那不可置信和极度失望掺杂的目光犹如一道利刃划过谢听之的心头,他勉强挤出几个字,缓慢道:“听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

    “够了!”

    一阵怒喝打断谢听之接下来说的话,虞乔卿再次提起剑,目眦尽裂,“明明有那么多法子,你为什么偏偏要走这一条路!”

    为什么偏偏是催心术,为什么要用曾经迫害自己家门的法子来对付那些卑鄙之人?

    “你这样的做法,和白伏有什么区别?”

    虞乔卿胸口剧烈起伏着,比起对催心术的厌恶,更多的是痛心和绝望。

    你知不知道,正邪不两立,这样下去便是形同陌路。

    她在心中默念着,手腕不稳,只听“叮”的一声,剑落在地面上,虞乔卿背过身子,良久才道:“你走吧。”

    看到这副场景,褚玄云蹙起眉头,他更希望虞乔卿能够狠心一些,开口道:“催心术到了后期便会走火入魔无法控制,这个时候放他走,若是他日对上会更不好对付。”

    听闻此言,谢听之的目光也在褚玄云的脸上驻足良久。

    这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是他害得虞乔卿这般厌恶自己。

    “像他这种只会挑拨离间的小人,为什么还不杀了他?”耳边传来稚童的声音,邪气丝丝缕缕挂在谢听之的发丝间,为少年平添几分邪魅之气。

    是了,自己明明和长姐这般要好,若不是褚玄云横插一脚,他们或许已经……

    少年的瞳孔划过一丝浊气,深埋在心底的恶念骤然迸发出来,替邪气源源不断注入灵气。

    背对着谢听之的虞乔卿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褚玄云却将他的异样尽收眼底,面露警惕,眼疾手快地揽住虞乔卿的腰身,带她迅速离开原来站立的地方。

    等到反应过来时,原本的水面涌现深不见底的漩涡。虞乔卿转头对谢听之道:“谢听之你疯了!”

    少年此刻的瞳孔底下是压抑的黢黑,如黑云压城般让人喘不过气来。听到那尖锐的吼叫,谢听之的神情恢复片刻的清明,怔然地望着飞在半空的两人。

    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绝色倾城,看起来般配得很。

    而自己却站在水面上,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这一幕显然刺激到了少年,他再也没有压制心底纵然生长的邪念,掐诀结印,邪气幻化成墨水般的游龙朝他们狰狞而来。

    褚玄云蹙起英气的眉眼,拂起水袖想要抵挡,然而在那游龙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男子的眼底陡然划过诧异。

    谢听之的修为显然到了七阶后期,就连修行多年的他也不是对手。

    意识到双方的差距,褚玄云带着虞乔卿远离,而后者挣脱他的怀抱,隔着夜色和谢听之遥遥相望。

    兴许是昏暗的环境朦胧了少年的眉眼,谢听之凌厉的五官带着几分缱绻,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自己。

    不知为何,虞乔卿的心揪在一起,眼见着褚玄云要动手,慌忙拉住他的衣角,不忍道:“师兄,算了。”

    “可是……”对于虞乔卿的心软,褚玄云不是很认同,但接触到少女眸中的动容,又将视线落在谢听之的面容上,最终手还是僵在半空中。

    权衡利弊后,男子的手臂垂落在身侧,淡淡道:“孽种,今日看在卿卿的面子上,饶你一命,日后切勿作恶多端。”

    如今是月半时分,飞花阁的大多数小弟子都歇下了,况且他们身受重伤还没有完全好,若是贸然动手反而会元气大伤。

    虽说放他一马,但褚玄云心中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只待他们羽翼丰满,再一举剿灭。

    谢听之于他而言,已经病入膏肓无法挽救。

    然而这一切落在谢听之的眼中却变了味道。

    他深知褚玄云和自己斗法必然落了下风,长姐阻止,怕也是不想让褚玄云受伤吧……

    思及此,少年眼底的晦暗更深,恨不得撕碎眼前的男人,颤抖的睫毛被月色镀上一层银霜,倔强下是难以察觉的委屈与心痛。

    怎会如此,为什么要护着他!

    见谢听之面色煞白,虞乔卿轻喝一声,那柄长剑自动落入她的掌心,只听少女声音如淬了冰般,一字一顿道。

    “谢听之,今日有我在,你休想伤他们分毫,与其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不若就此收手,此后江湖不见。”

    每一句话如刀子阉割谢听之的心,他猛然抬头,望着虞乔卿的眼神涵盖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冷风刺骨,良久只能听到寂静中传来一声轻笑。

    “虞乔卿,你为了他,要同我作对吗?”

    听到这样的称呼,虞乔卿手中的长剑险些拿不稳。

    这是她记忆中,谢听之第一次称呼她全名。

    不安与惶恐像无形的大手捏着她的心脏,虞乔卿深呼一口气稳住情绪,嗤笑道:“不然呢?”

    “从前在左相府我便瞧不起你,如今你这副模样,我更是不屑一顾。”

    谢听之仰头,身形踉跄险些站不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些心理建设崩塌如坍圮。他紧握双手,双唇颤抖,才缓缓挤出几个字。

    “你可真是狠心。”

    我对你的情谊,你居然未曾察觉分毫吗?

    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是谢听之破碎的心下拼凑出来的最后的体面。

    月凉如水,虞乔卿手中的剑指着谢听之。

    明明自己应当是讨厌他的,不是吗?

    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他枉顾左相府的人,擅自修炼邪术,和白伏那样的毒妇究竟有何分别!

    想到这里,虞乔卿的掌心沁满汗珠,滑腻的触感如毒蛇慢慢啃噬她的感性。

    少年似黑曜石般的瞳孔闪着水润的光,他徒劳张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下可正是杀了他们的好时机啊!”耳边的稚童声音尖锐,蛊惑怂恿着谢听之,却被后者一个冷冽的眼神狠狠打断。

    一如当时听闻虞乔卿的死讯时,那毫无生机的深渊,吞噬所有靠近的光源。

    那是比死人还恐怖的气息,像具行尸走肉。

    虞乔卿眼睁睁看着少年转过身子,披着清凌凌的光,消失在视线中。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又决绝,孤寂又孑然。

    余光中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虞乔卿松下手中的长剑,狠狠道:“让他走。”

    褚玄云没有听进去。

    “让他走,算我求你了,师兄。”

    褚玄云脚步一滞,虞乔卿的做法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恳求,男子唇角勾起,可惜笑意不达眼底,似是苦笑。

    终究是被人捷足先登。

    “师兄,那催心术,可有解决的法子?”

    她语气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连外泄的情绪都被收敛得极好。见她这般,褚玄云声音放软几分,抬手想要触碰虞乔卿。

    “卿卿,你和他缘分散尽,不必再纠结过去……”

    虞乔卿毫不客气地避开褚玄云,别过脸去。

    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谢听之无药可救。

    思及此,虞乔卿态度也冷却下来,想到褚玄云将自己隐秘的心思戳破,淡淡道:“原话奉还。”

    说着将剑插入鞘中,凌乱的发丝飞舞,转眼不见踪迹。

    褚玄云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自己寄人篱下,不好开口罢了。与其让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早早斩断这一切。

    直到虞乔卿消失在眼前,褚玄云才收回失神的目光,将手收回来,望着掌心常年练剑的薄茧,随后轻轻蜷缩起来。

    好似这样就能抓住过往的风一样。

    玄光山上。

    夜色隐秘,茂密的枝叶四散,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如鬼魅般,空气中弥漫着诡谲的气息,还有难以察觉的血腥气息。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修长的身影踽踽独行,少年紧紧攥住胸口,感受方才因为猛烈动作而撕裂的伤。

    疼痛如附骨之疽攀附在神经上,他轻喘着气,然而比□□更痛的,是那千疮百孔的心。

    疼到他难以忍受,谢听之终于还是停下脚步,将剑插在地面上,扶着它缓慢倒下,轻轻弯起腰身来缓解疼痛。

    见他这般不成气候,邪气冷哼一声,“真是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闭嘴。”谢听之冷冷道,握着剑柄的手陡然滑落,丝毫看不出来平日意气风发的模样,颓丧得如同冬日的朽木。

    虞乔卿临别时的眼神,深深刻在谢听之的脑海里。

    那般决绝,如同在看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反观看向那个男人眼中的温情与依赖,他苦苦哀求不得的,正是别人唾手可得的。

    谢听之嫉妒,理智如同一把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褚玄云……”他缓慢咀嚼这三个字,随后又喃喃道:“虞乔卿……”

    他恨死她了,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没办法得到垂怜。

    谢听之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诡谲冷峻的光。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细小的脚步声,接着缓慢靠近。

    谢听之只感觉到一个阴影笼罩在周身,他蹙起英气的眉头,抬头恰好对上宿宣漠然的视线。

    “你失败了。”男子薄唇轻启,幽然的目光混杂着让人辨别不清的情绪,空气中流动的风仿佛凝固了般。

    宿宣身居高位,对那些小弟子一向有威慑力,可惜谢听之并不吃这一套。他收起狼狈的模样,借着剑鞘站起身来,和男子站在一起还高他半个头。

    明明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可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宿宣咽下一口气,回想起自己派去的信使所说的话,只觉得可笑。

    卞元庆当初就不该救下这个白眼狼。

    “谢听之,你可知罪?”

    男子后退一步,脱离谢听之影子的笼罩。他五官清晰分明,面容冷淡,嘴里的话也让人背脊一寒。

    谢听之掀起眉眼,直勾勾地盯着宿宣,手轻轻搭在剑鞘上,只等待宿宣先动后,他立马接下。

    可惜这个老狐狸极其沉得住气,见谢听之没有回答他的话,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摩挲着指腹,淡淡道:“通风报信,果然是我看错你了。”

    倒不如说,是卞元庆看错了人。

    宿宣此刻是后悔的,若不是卞元庆当时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许了自己不少好处,他也不会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淌了这趟浑水,想要抽身何其容易。

    “听之不知。”谢听之垂眸,模样乖觉,只是周身散发的气质要比往日还要清冷孤寂。

    “不知?”听到他的狡辩,宿宣哈哈大笑,震颤得周围的鸣虫停下来。

    仰头大笑后,男子猛然收敛起来,看向谢听之的目光夹带着探究,“为师如此信任你,为何要背叛师门?”

    似乎是想到什么,谢听之轻蔑笑道:“信任?拿听之的亲人来要挟,这也算是信任吗?”

    “所以你在虞乔卿和夏柔云之间,已经做了了断。”宿宣挥起衣袍,果然下一刻,就见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敏捷出手,速度快得几乎看得见残影。

    “她在哪儿?”见自己的所为被宿宣知晓,谢听之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双指并拢,对褚玄云的怨气全都宣泄在了男子的身上。

    他最恨他人掣肘,尤其是拿自己在乎的人要挟自己。

    夏柔云和虞乔卿,在他心目中同样重要。

    见谢听之急了,宿宣像是见到极其稀奇的事情般,躲避攻击的同时抚掌大笑,“凭你也配?”

    “夏柔云那个女人,早在一月前便死了。”

    听闻此话,谢听之呼吸一滞,还在消化宿宣的话,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扰乱他的思绪,少年动作猛然停下。

    一月前……

    明明每日莲心都会递信过来,自己也会去看她,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会在一月前便已经死了?

    见谢听之不相信,宿宣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容,如恶魔低语般将事实托出。

    “那妇人不识好歹,救下后让她守口如瓶,可她偏偏要去卞家。”

    “不过是曾经卞家出来的一个下人,就算是说出那些疯言疯语,谁会信她?”

    “卞月灵的死是她自己造成的,和卞元庆,和玄光山没有丝毫关系!” 说到此处,宿宣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中也迸射出狂热的光。

    卞月灵……

    这个名字勾起谢听之久违的回忆,想到刚入左相府时,虞乔卿泪眼朦胧,甚至双眼愤恨地看着自己,少年心口就像是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卞月灵的死,和你们……”

    谢听之边说边凝结灵气,不同于听到亲人离世的痛苦,少年像是被人下蛊了般,意外冷静。

    夏柔云,还有卞月灵……究竟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见到此景,宿宣没忍住 ,笑出声来。

    在他眼中,谢听之确实极有天赋,至少放眼整个玄光山,也只有池雪羽能够和他一拼。

    不过池雪羽那是多年的沉淀,而少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从肉体凡胎一跃成为众多弟子的佼佼者,修为值得瞩目。

    可惜比起自己还要差上许多,如今竟然敢同自己斗法,宿宣只觉得谢听之疯了。

    “蚍蜉撼树,可笑……”男子凌空一跃,轻而易举躲过谢听之的术法攻击,手执拂尘正欲反击,然而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一股强烈的威压袭来,他体内的灵力无法释放分毫。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只见少年的身后迸发出浓烈的邪气,如同恶鬼哀嚎,人间炼狱,各种各样的怨念汇聚成黑气,黑黢黢得斩灭了所有的光。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宿宣瞪大双眼,立马辨认出来那团邪气,“你……”

    然而此刻的少年几乎丧失全部理智,虞乔卿失望的水眸浮现在眼前,谢听之心脏骤然紧缩,浑身震颤着。

    “你们这些虚伪的名门正派,不过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自己风光无限,却不给我们活路……”

    “宿宣,睁眼看看我是谁?”

    少年清冷磁性的嗓音混杂着稚子的声音,形成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而最让人讶异的,是谢听之的瞳孔。如血红蚕食圆月,让人胆战心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宿宣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恐慌,而眸中最后驻留的景象,便是那铺天盖地的黑气。

    玄光山这一晚上,注定不太平。

    自从那日开始,虞乔卿每日依旧早起修行,不过云聆倒是觉得她似乎是变了个人。

    到底是哪里呢?

    她嘴里叼了根刚揪来的杂草,出神地望着少女舞剑的身影,良久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如今的举动和云罗越来越像了,连忙吐出嘴里的东西。

    虞乔卿像是不知疲倦般日夜修行,比先前还要刻苦,光洁的额头沁满细密的汗珠,却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和谢听之分别后,褚玄云没有再将她软禁起来,让虞乔卿回到自己的洞府,只不过时不时派云聆过来瞧瞧。

    云聆不好意思上前打扰,拨弄着剑穗似有所感,抬头就见竹林不远处,一个人影鬼鬼窃窃,可疑得很。

    那猥琐的身形一看便是云罗。

    云聆揉了揉眼睛,见虞乔卿没有察觉到,决定捉弄云罗。神不知鬼不觉绕到云罗身后,在他的左肩猛力一拍。

    云罗差点叫出声来,慌忙朝左边看去,却见云聆从自己的右手边冒出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质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偷看卿卿练剑,和我实话说,是不是喜欢人家?”

    被少女纤细的手指戳着,云罗晃神,等到听完云聆的胡乱猜测后,面露不耐推开她的手,“胡说什么,我可是有正事要找乔卿……”

    “什么正事?”

    还未等云聆开口,一道清润沉稳的女声率先一步说话,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就见虞乔卿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后,水眸盯着他们,上下打量一番。

    这副沉稳的模样,倒是和师兄越来越像了。方才两人光顾着自己说悄悄话,连舞剑的声音停下都没察觉到。

    见当事人直接来询问,云罗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抹了把脸斟酌字句,还是虞乔卿看出他的纠结,淡淡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她受得住。

    自那日和谢听之分别后,她日日潜心修炼,只为让自己没有一刻闲下来,克制不去想谢听之。

    然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少年那绝望得如沉寂死海的双眼,虞乔卿的心也笼罩一层阴霾。

    不应该的,她不应该对他存有任何念头。

    见虞乔卿这样坦然,云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咽了咽口水,才吞吞吐吐道:“其实这是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了,师兄再三叮嘱我不要告诉你,可是我觉得……你应当知情。”

    听完这话,云聆鄙夷望着云罗,没好气道:“那你还告诉卿卿,重色轻友是吧?”

    “才不是!”云罗连忙反驳,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下定决心道:“其实不光是我,其他门派的人也知道此事。”

    “玄光山被灭门了。”

    短短几个字,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云罗只觉得空气都安静下来。

    云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皱起五官道:“你说什么?”

    虞乔卿也犹疑地看向云罗,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别胡闹。”

    见他们两人都不相信自己,云罗叹口气,“早知道就不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到时候连累我还被师兄骂,你们两个待在这里都不出去,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我好心过来提醒你们,怎么就不信我……”

    “就算是飞花阁被灭门了,玄光山也不会被灭门的好吗?”云聆笑道,然而对上云罗认真的眉眼,声音却越来越小,转而试探询问道:“真的?”

    虞乔卿静静望着他们两人,只觉得神情恍惚,浑身的血液倒流般,手中的剑也“哐当”落在地上。

    耳边是嗡鸣声,接着她像是回过神来,浑身的血液倒流,不管不顾地朝着褚玄云的洞府飞去。

    见虞乔卿的反应如此激烈,云聆也急了,跺了跺脚瞪着云罗道:“你小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吗?明明知道卿卿最在乎的就是……”

    后面的话云聆没有说出口,不过云罗也明白她的意思。

    玄光山还有一位,虞乔卿虽然不说,但是他们都知道,她的心底终究是在乎谢听之的。

    感受到门口杂乱慌张的脚步声,褚玄云蹙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竹简,将其卷起来搁置在书架上,温润的眉眼难得浮现为难之色。

    果然,没过一会儿洞府的门便被打开,虞乔卿背着光,因着来时动作剧烈,此刻扶在门框上喘着粗气,但一双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褚玄云,似乎要向他求证什么。

    褚玄云摇了摇头,让云罗保守秘密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过也没有生出太多责怪之意。

    他掸了掸衣袖上落下的细小灰尘,朝着身旁的木案扬了扬下巴,声音听不出喜怒,“来得这样急,坐下来歇歇吧。”

    虞乔卿没有回话,直勾勾盯着男子,随后视线游移到他纤长的手指,再到那残留着空谷幽兰气息的卷宗,不禁觉得可笑。

    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他仍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甚至还让人瞒着自己,是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吗?

    思及此,虞乔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并没有听从褚玄云的意思,抬脚跨过门槛,走到男子面前,仰头看他,“所以师兄是早就知道了吗?”

    褚玄云抿唇,目光落在虞乔卿的眉眼上。少女的额头沁着薄薄一层汗,眼尾泛着红润,唇珠饱满圆润,唯有一双眸子隐隐散发出不可抗拒的强势。

    褚玄云睫毛垂下,竟然是被虞乔卿的直接质问看得心虚。

    见眼前的男人沉默,虞乔卿后退一步,见最不愿发生的事情摆在自己面前,只得痛苦抱住头,缓缓蹲坐在地上。

    褚玄云不忍看她这副模样,缓缓走到木案前斟一盏茶,茶香随着热气蒸腾缭绕,弥漫在屋内。男子朝虞乔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过来坐吧。”

    虞乔卿抬头,还是不情不愿从走到木案前面坐了下来。望着荡漾着清波的茶水,倒映出的少女面容流露出疲惫,捏着杯沿的指尖也泛白起来。

    “那……谢听之他……”思量再三,她还是说出那个烫嘴的人名。

    虞乔卿依稀记得,除了谢听之,玄光山似乎还有卞家的人。只可惜谢听之只是提了一嘴,当时的她并未放在心上。

    既然玄光山灭门了,那他们……

    虞乔卿的呼吸急促起来,脑海骤然浮现那日分别的场景。

    少年目光灼灼,黢黑的瞳孔如深渊般,任何光都无法照射其中。

    那时候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见虞乔卿失神,褚玄云扯起嘴角,无奈道:“这你也不必担心,谢听之术法高强,加上还有催心术庇佑,不会那般轻易死去。”

    “只是其他人……难说。”话音落下,褚玄云摇了摇头,如流水般的袖子平铺在桌面上,绣着的暗纹在光的折射下微微凸起,繁琐又精致。

    见谢听之安全,虞乔卿提起来的心微微放下,可还是犹疑道:“可为何一夜之间……”

    确实,像玄光山那样大的门派一夜之间被灭门,在整个修真界都令人震惊,然而这件事情被证实后,其他几个门派也惶惶不安起来。、

    顷刻间覆灭那么多修士,这样的手段简直是毛骨悚然,若是哪一日飞来横祸……

    难怪那些日子飞花阁的小弟子面色凝重,估计都是因为这件事。

    可惜自己整日在洞府内修炼,对外界一概不知。

    “谁会有这般手段……” 虞乔卿喃喃自语,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褚玄云叩了叩木案发出声响,惹得坐在对面的少女抬头。

    “这些不是你应当操心的,莫要忘了自身难保。”

    这话当然说的就是虞乔卿先前被追杀的事情。

    然而还未等虞乔卿细想,褚玄云站起身来,理了理道袍上的褶皱,轻声道:“你都知道了,剩下要怎么做应该明白吧?”

    勤加修炼,提升修为。

    虞乔卿在心里默默道,仰头看着褚玄云,随即也站起身来,朝他行礼后便退下。

    离开洞府后,虞乔卿明显心不在焉的,摩挲着挂在腰间的传音令,恍惚记得先前那些日子和谢听之联络。

    想到这里,她不死心地将少年熟悉的气息注入传音令内,见上面的光点迟迟没有亮起,长长叹一口气。

    果然还是不行啊。

    谢听之,此刻的你,在做什么呢?

    望着被屋檐遮蔽的苍穹,几片细碎的浮云飘荡,远处的山峦刺破连绵的阴郁,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

    与此同时,旬国宫殿内,妩媚的女子斜靠在榻上,看似漫不经心,可蹙起的眉头暴露她的不耐。

    “玄光山被灭门了?”白伏摩挲着丹蔻,掀起睫毛看向下首的人,见他乖乖地低伏眉眼,良久才嗤笑着。

    “知道了,下去吧。”

    等到殿内只剩下她一人时,女子才直起身子,披在肩头上的绸缎滑落,露出大好风光。

    窗外的枝叶被吹得七零八落,堆积聚集的浓云压下来,不过片刻就在青石板路上落下点点雨滴,随后如碎玉落盘,急转直下越来越密。

    见到此景,白伏心头突然涌现不好的预感,又自欺欺人地揉了揉眉心。

    究竟是谁,能够让那么大的一个门派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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