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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稍后还有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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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格,当如何愧疚?

    “都说天家亲情凉薄,但看你同阿姐的话,再没见过如你们这般亲厚的兄弟姊妹。”

    “阿姐她……”喟叹悠长,记忆里最温柔的一抹,是当年的潇湘琅嬛。舒月等了半天不闻动静,捏了下元怿的耳垂,问道:“阿姐怎么了?”

    元怿收回思绪,紧了紧怀中的舒月。“阿姐她心善,早年前同铁惜若有过旧交,故而将她从沉塘坞里召到身边,做了婢女。”

    皇后娘娘闻言顿时撑起身子,方才的疲累似是一扫而光。当年元怿和她共同勒马停车,那车里的人正是铁惜若。而最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关于这位铁小姐一片痴心的故事。

    “就是那位非你不嫁,痴守多年的铁小姐?”

    “她感念我救命之恩,唉!其实当年救她的人不止我,是你同我一起救下的,还有汉王府的护卫。”

    “可人家姑娘痴心一片的是对你,世子爷。”

    “对啊,她痴心的一直是江王世子。可我不仅是江王世子,我还是七娘,是元怿。”阮舒月撑在元怿身子上方看了半晌,抬手将她头上的玉龙簪取下,长发散开遮垂身前,她抚上元怿的面颊。

    “只有你见过我的所有,风光落魄,虚虚实实,我知道无论我是谁,你爱的,都是我。”

    元怿是如此笃定,自己对她的感情。

    “正如无论世事变迁,斗转星移,我爱的,亦都是你。”

    元怿微抬起身子,张口咬在舒月的脖颈,不重不轻盘桓舔/舐,轻轻厮磨蜿蜒至锁骨,点啄其上徐缓骤急……

    云卿从龙乾殿出来直接回了清宁宫,她本还欲去凤仪宫一趟,想着自己同舒月说说,但看元怿也去了,方才作罢。

    “公主,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轿撵刚拐过承平门,铁惜若便歉声道。

    “你安心在本宫身边侍候,旁的不用多想。”

    “是,公主。”铁惜若跟着轿撵在下小跑,她始终低眉颔首,问元怿之时,又格外关切:“公主,那药陛下可服用了?”

    “那本也不是什么药,皇帝连日辛劳,本宫怕她熬坏了身子,送的补气血的参汤罢了。”云卿瞧了一眼她,既然元怿对舒月有此真心,她作为长姐自然不好干涉。“皇帝和皇后少年夫妻,风雨同舟相伴多年,她们二人唯愿一心一意,白首不离。”

    铁惜若慌忙颔首,“奴婢知道,奴婢不敢妄求,只要能,只要伺候在公主身边就好。”

    云卿看着她这般谨小慎微不禁叹息,人人皆道天家显赫官家富贵是世间难求,可其中的艰苦又有何人知晓?想她们昔年乞巧相聚的姐妹,又有几个平安善终?

    轿撵再拐,前方清宁宫气派的宫门便映入眼帘。命数轮转,世事无常。昔年她落难失明隐居山林总算还可平安生活,而如今……想到去沉塘坞接铁惜若的小竹子回来说的安襄近况,云卿只觉唏嘘叹惋。

    安襄的长子司马勇,前不久病死在了沉塘坞。丧子之痛,她虽未曾生育,但想来也当剜心割肉。

    “你母亲尚在沉塘坞吧?”

    “是。”

    回到清宁宫,云卿屏退了宫人,宫殿内只剩小竹子和铁惜若。云卿接过小竹子端来的酸梅汤喝了一口,一路来的暑热顿时消散。

    “每三月,本宫准你出宫采买一次,你亦可以顺便去沉塘坞探望你的母亲。”

    铁惜若不可置信地望向云卿,继而跪地叩首:“奴婢多谢公主。”

    “还有一事,需要你替本宫一道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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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收藏的数量,我好决定下本要先写哪个~笔芯?

    ? 102、和亲

    转过一季, 秋风渐起,突厥使臣团来朝觐见。自元怿登基以后,在关州口开设互市, 与突厥交商往来, 这两年亦未有突厥犯境,为表和平交好,此次突厥使团携礼前来拜访。

    霓伽公主亦在此次来访的使团中, 作为随访的最高王亲, 黎朝以最高规格礼遇相待。带队而来的使臣为突厥阿塔伯克之子德利帕夏,突厥这位新任的阿塔伯克是可汗木托耶当王子时期的老师, 可汗极度信任此人, 继位后便委以重任,连同其子德利也被一同任为帕夏。然而这次跟随使团来的还有一位却是她们没有想到的。突厥使臣团的副使,也是阿塔伯克之女, 德利的亲妹,此人元怿认识,舒月也认识, 正是当年同她们在并州相处数年侍候在霓伽身侧的侍女图朵。

    当时元怿怀疑过图朵的身份,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报只说是官女, 官女来做公主的侍女保护公主安全本不足为奇,但令她们没想到的是, 此人除了是霓伽的侍女,阿塔伯克的女儿外, 还有另一重更加让人意外的身份。

    霓伽和元怿舒月相见, 也是老友重逢, 宫宴之上不好言明几人过去的关系, 私下相聚, 几人说的话就要放开许多。

    霓伽从突厥一路而来,看黎朝休养生息民生安稳,心中亦为元怿自豪。她的这位朋友,当真是会实现昔年壮志的英雄。

    “皇上,看到如今黎朝的繁荣,我真为你高兴。”

    席间霓伽向元怿敬酒,言谈中似乎再不见当年的痴迷。元怿心下放松,看了一旁舒月一眼,举起酒杯同霓伽相敬而后一饮而尽。

    霓伽一笑再次举起酒杯,“皇后娘娘,这杯酒敬你。”

    宴上除了突厥正副使者外,只有帝后和唐翀梁忠作陪。他们昔年一起打天下,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当年突厥公主如何心系他们皇帝陛下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一旁梁忠和唐翀对视一眼,二人都是直性子,不懂女儿家起承婉转的心思,只在一旁不住同使者敬酒谈笑。霓伽再敬舒月时,酒席宴上的热闹一滞,几人纷纷看过去。

    舒月面上始终挂着浅笑,闻言亦举杯,“公主请。”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同饮,图朵在旁瞧着,她一直都有观察阮舒月,如今此人已有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风范。

    欢笑声再次继续,众人推杯换盏看着倒不像宿仇敌国,俨然老友重聚的氛围。坐在公主一侧的德利则一直留心着霓伽看元怿的眼神。这次可汗之所以让他做使臣团正使,除了让他历练同时与黎朝谈商贸交换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霓伽公主这么多年都不肯嫁人,他需要亲自来确认判断霓伽是否和黎国的皇帝再无可能,若真是如此,他便要向黎朝提亲,两国建交,联姻是最好的保障,最好是让霓伽入宫为妃诞下有突厥血脉的皇子,若不行那也要将黎朝的公主娶回去。德利沉思,皇帝有一姐一女,可汗的意思是先将大长公主娶回,而图朵来前却同他说,汉人长姐如母,皇帝最是敬重在意这位长姐,若擅提求娶大长公主,此行恐有祸端。

    “我听闻陛下有一公主,性格聪慧十分可爱,我们远在突厥亦有所听闻公主的声名。”

    元怿举盏的手一顿,下方的谈话声倏然而止。德利只觉龙座上的王几乎是逼视过来,那目光锋利的犹如寒刀,只一瞬随即又恢复那副笑意温和的模样:“是,朕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年岁尚幼,顽皮的很,竟不知声名已然传到突厥。”

    德利稳住心神,大笑几声:“我家可汗膝下的赫尔赦王子和公主差不多年岁,很是聪明勇武,下次来访时王子当会同来,黎朝如此富饶美丽,我想王子一定会喜欢这里。”

    “若为朋友前来做客,我们自当欢迎。”

    “这是自然,到时候还请陛下让公主与我们王子讲讲□□上国的礼仪风土,让我们也领略一下黎朝风范。”

    元怿捏着酒盏的手转动两下渐渐握紧,伸手不打笑脸人,德利说的客气,字字句句却都意在和亲。

    就在这时,旁边舒月忽然开口:“本宫听闻可汗膝下还有一位小公主亦十分可爱,使者若说相互学习,她们女儿家在一处当更合得来,下次可让公主一同前来。”

    皇后这话说的得体,巧妙的化解了刚才已然略僵的氛围。黎朝自□□时期的和安公主和亲惨死突厥后,再未有皇室公主和亲远嫁。黎朝但凡有血性的子民,最恨和亲二字。突厥这回居然打上了嫡长公主的心思,别说元怿,下面坐着的梁忠唐翀都跟着咬牙。

    德利还要再说,旁边一直未发一言的霓伽突然开口,“今日也有些累了,皇上皇后,喝了这杯,我想回去休息。”

    现下戌时已过,见天色确实晚了,元怿也不多留,几人再喝一杯,便算了了酒席宴。

    元怿命人好生送公主和使者离开,只是临走前霓伽突然凑近她耳边,旁边的唐翀一瞬间都要动手,被梁忠赶紧将她按下。

    “明日过午,我有事同你说。”

    元怿想问何事,霓伽却已向她行了一礼,带人告辞离开。

    “人都走了,还看呢。”

    眉心一跳,皇帝陛下知道,今晚的事远远完不了。

    “皇后今日辛苦。”元怿去拉舒月的手,却捉了个空,眼看人要先走,她赶紧追了两步,“她说明日有要事同我说,看她模样当是要紧的正事。”果然,此话一出舒月步伐缓下,元怿顺势牵过她的手。“你也看到了,这次突厥意在何为,我不能让他们把主意打到岁安头上,但现下咱们和他们刚建交,再去直接驳回木托耶的提亲,怕会生出嫌隙,不利于两国之交。”

    阮舒月蹙起眉,这确实是个麻烦。两人在秋日里边走边散散酒意,阮舒月思忖半晌,道:“若现下建交需得联姻,我们是不是可以让咱们宗室的世子去娶突厥的公主?我看启晟那孩子就不错,豫亲王如今在宗室里地位又最高,你再封赏他个亲王,这样哪怕是宗室娶了突厥公主,也不算委屈轻怠他们。”

    元怿却摇摇头,“你也说豫王叔如今在宗室里地位最高,他的孙子若再尚了突厥的公主,你说来日,木托耶会不会为着他这姑爷能当上皇帝……”元怿话未说完,阮舒月却已背后生出一股冷汗。是啊,若是他人尚突厥公主,来日对这万里江山怎能不生异心?

    元怿感觉到她的情绪,握着舒月的手轻轻捏了下她的掌心,“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阮舒月对上她的目光,刚才那种寒意渐渐消散,元怿的目光沉定让她一瞬安下心。

    “元怿。”同样抚上她的手,元怿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我们回宫休息。”

    第二日过午,霓伽果然应约前来,元怿在龙乾宫接见她,她却提议再上城楼。

    仍旧是熟悉的场景,宫墙之上可将皇城尽收眼底。霓伽眺望城下,探身深深呼吸:“还是草原的风清澈自由。”

    “草原自在,天宽地广。”元怿同样望着城下,眼中却并未流露出任何对草原的神往,京都比照三年前,要繁华许多。

    “快三年了,没想到,你还真没选秀。”

    元怿笑了笑,三年前也是在这里。那时她同霓伽说明此生不会再有她人,霓伽便同她打了个赌:先不说男子多薄性,今日姿容尚在宠爱万千,来日人老珠黄又怎能不再觅红颜。单说帝王的后宫从不是简单的情爱左右,前朝后宫向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且还有外邦联姻,又怎能真如人所愿?

    “我会在草原看着你,是否真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那之后,霓伽便带着人离开了京都城,只在元怿大婚时让突厥礼团替自己送上一只海东青。元怿养在宫里,出游打猎时曾带着,那海东青追狐逐兔,神俊非凡,当属鹰中之王。

    “一生一世一双人,难道你不向往?”

    “可我是女子。”

    元怿一噎,顿了顿方道:“若真遇到心之所爱,男女又有何差?”

    霓伽闻言却突然瞪大眼睛望过来,元怿不解,是自己哪里说的她没听明白?

    “你说男女何差?若遇到心爱,男女皆,可?”

    “我是说,无论男女,若遇心之所爱,自当会想要一心一意只一人。”元怿无奈,这个霓伽怎么还是和过去一般一惊一乍。“虽说男子薄情,但也不能说尽无专一。”

    “也是,你就是一个,汉人说,痴情种子,对吗?”

    痴情种子?

    “你笑什么?”

    元怿忙摆摆手,“霓伽,你的汉话说的越来越,嗯好了。”

    “嘶!”霓伽作势扬手比划,又想起来对方如今已经是黎朝的皇帝,晃了晃拳头搓搓手,弱下声音:“我可是有好好学的。”

    元怿瞧着她,正下神情,“霓伽,你找我来是有何事?”

    霓伽看了看她身旁,蓝钰儿她不陌生,唐翀她也认识,这都是元怿最信任的人,这么多年,她倒是一点没变。在并州的时候自己多承蒙二人照顾,按理说不是外人。

    “小翀钰儿。”元怿稍侧目,二人会意,行了一礼后就要退出。霓伽此时跟着补了句:“小唐大人,烦请看牢,别让外人靠近。”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唐翀倒是犹豫,高楼之上,皇上单独和外族公主,她可不放心啊。

    “去吧,按照公主说的。”

    “是。”

    待高楼之上只剩二人时,霓伽突然垂下脑袋,似乎在酝酿什么情绪。元怿不解,但也未多问,只等着她的话。

    “皇上,你说过,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半晌,霓伽抬起头,她目光坚炬仿佛下定什么决心。

    “是,我们永远是朋友。”

    “你说过,若我遇到困难向你提出帮忙,只要不有损黎朝百姓天下苍生,你都会帮助我。”

    “是,朕说过。”

    “皇上,不,元怿。”霓伽突然上前,握住元怿的手腕。“我要入你的后宫,你能,娶我吗?”

    作者有话说:

    先别急,有隐情~?

    ? 103、青梅

    “我知道你和舒月的感情, 但我实在走投无路,只能求你帮我。”

    元怿先是讶然,待见到霓伽为难之情后, 知道这里当是别有隐情。“霓伽, 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愿意帮我吗?”

    “朕自然会帮你,你先告诉朕什么事情,朕来帮你想办法。”

    霓伽咬下唇, 她松开元怿的手腕, 转而望向远处天空。元怿见她整个人笼罩在莫名悲伤中,想到霓伽过往种种, 不由叹息:“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若你遇到麻烦,我自当帮忙,但婚姻大事不同儿戏, 霓伽,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可这般随意啊。”

    霓伽闻言沉默半晌, 似乎很是纠结痛苦,元怿不再多劝, 静待她想清楚。既然今日霓伽能来找自己开口,那必然是会告诉她的。

    “元怿, 不管如何,还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直至日暮, 两人方才从角楼上下来。蓝钰儿瞧着霓伽神色轻松了不少, 倒是元怿眉头微蹙,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皇上, 如果有需要, 我可以去同皇后娘娘说。”

    元怿看着霓伽握过来的手,抬起手来犹豫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给朕点时间。”

    “嗯,我在驿馆等你。”

    霓伽告退离开,元怿望着她的背影,霓伽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两个人,其中拿着披风等在那的,正是图朵。元怿看着她为霓伽披上披风,而后冲自己遥遥一拜,这个距离她看不清图朵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跟在霓伽身边,似乎如同过去一般贴心侍候,可如今再看又有种说不上来的,亲昵。

    是了,不同于过去的亲近,现如今两人之间似乎更加亲昵。

    “陛下?”

    元怿收回视线,蓝钰儿候在一旁,手上也拿着一件披风,元怿一眼就认出这件披风,这是舒月为她做的。

    “天凉了。”蓝钰儿颔首道。

    元怿瞧了一眼她,心中不由叹笑。钰儿从不多话,但该做的事情可是一件都不曾落。“去凤仪宫吧。”

    元怿到凤仪宫的时候,正赶上岁安下学,晚膳已然备好,两个人却都没动筷子,像是在等着她一样。舒月坐在桌边,听岁安讲今日学堂里的趣事。

    元怿进凤仪宫一般不让人通传,她在门口瞧了一会儿才进殿,舒月看到她来也并未着急起身行礼,只微笑说着:“回来了。”

    元怿心中一暖,应声:“回来了。”

    “父皇!”岁安跑到她身边,却并未如平时一般扑到她身上,而是在她身前刹住步子,恭敬行了一礼。“儿参见父皇。”今日先生讲了礼记。

    元怿摸上她的小脑袋,岁安甜甜笑起来,这才向前两步抱住她。

    “岁安在学堂有没有好好听讲?”

    “有的,朱先生今日还说我书法进益了。”

    “是吗?那父皇可要好好瞧瞧岁安的字。”

    舒月吩咐侍女将汤盅碗盖取下,笑望向二人,“先来吃饭,一会儿菜凉了,吃完饭再看。”

    “你母后让我们吃饭。”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一大一小相视一笑,岁安吐了下小舌头,“要听母后的话。”

    “对,要听母后的话。”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吃了顿晚饭,岁安和元怿都不是话多的性子,也不知为何,聚在一起的时候,话却越来越多。岁安讲着自己在学堂里的事,讲到今日看到武学课组织打猎,可他们年岁小先生不让一同前往。元怿见她流露出向往之情,当下应道:“过些日子父皇带你去围场秋猎。”

    “真的吗?”岁安眼睛一亮,“我想学射箭!还有海东青,我要瞧海东青捉老虎。”

    “海东青哪里能捉的了虎。”舒月给岁安夹了块鱼肉,岁安眨眨眼睛,“可是海东青是鹰王啊?”

    “但猛虎是兽王啊。”

    一点点将鱼肉吃下,岁安点了点小脑袋,“兽王听着好像更厉害。”

    元怿这时为舒月添了勺汤羹,“你母后说的对,海东青猎只狐狸还可,哪里能动的了老虎。父皇到时候亲自教你骑马射箭,等你学会了,就将玉麒麟赐予你。”

    玉麒麟是元怿心爱的坐骑,毛色晶亮通体雪白,额头上一道黑色犹如闪电形状的纹线衬得这马更加威风。

    “真的!父皇最好了!”

    岁安高兴极了,一顿饭比平时还多吃了半碗,等到用完膳,岁安指着其中一碟糕点,“母后,这个明日给我带些去宗学吧。”

    舒月去瞧,那是汴州新进贡来的兰阳酥,因着自己是汴州人士,元怿便让汴州每年进贡地方特色的吃食,这道咸口的兰阳酥便是其中之一。

    “喜欢吃咸酥了?”岁安一向喜欢甜食,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我还好。”岁安取过自己写的字,交给元怿,扭头对舒月糯声道:“迎曦喜欢。”

    “那便让人多装些,明日给你的同学们都尝尝。”阮舒月没多想,元怿接字的手却不由一顿,她定睛瞧了瞧岁安,岁安瞪着眼睛期待地望着自己,似乎等着自己夸奖她的字。

    唉!定是让霓伽惊糊涂了,岁安她才多大。元怿冲岁安笑笑,低头再去瞧那字时,不由一喜,“这是你写的?”

    “是儿写的。”

    岁安的字不说多工整,但难得行笔流畅飘逸,颇具藏龙之势。虽笔走藏锋之间仍显稚嫩,但到底年岁小又未正式学武,笔力不足也是正常。

    “很好。”元怿笑道,瞅瞅岁安,自己家孩子越看越喜欢。“来人,将徽州进贡的文房四宝取来给公主。”

    得了赏赐,岁安知道这是自己写的好了,“多谢父皇。”

    一家子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待岁安被嬷嬷带去自己寝殿休息,元怿拉过舒月的手。皇后娘娘正准备进寝殿却忽然被扯住手,不解回眸,就见皇帝陛下冲自己眨了眨眼睛。“月儿,我们去汤泉吧。”

    明明都快老夫老妻了,舒月还是不觉脸红耳热。这个元怿真是,又想在水中……

    玉泉宫新引入的温泉水流,加之在殿外挖的温道升了火,这汤池里的水几乎可以保持常年温热,到了秋冬时节,来这里泡上一会儿只觉通体舒畅。

    “月儿。”元怿搂住舒月的腰,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今日霓伽来找我了。”

    “嗯,你昨日说了。”

    舒月把玩着她的手指,这一晚上她什么也没有问,就是等元怿自己告诉她。

    “你怎么不问,她同我说了什么?”

    “我不问,你还会不告诉我吗?”

    元怿轻笑,亲了亲她的耳垂,舒月身子一抖,在水中推了她一下,“别闹,先说正事。”

    元怿知道她身上每一个敏感点,现在就闹起来的话,今日的事怕是不用说了。

    “唉!”

    “怎么叹气?”

    “我不知该如何说起。”元怿抿了抿唇,想到霓伽同她说的话她就觉得头疼。

    “这么难开口,她不会是想让你娶了她吧?”

    元怿身子一僵,舒月立时感觉不对,从她怀中直起身子,“她还是想嫁给你?”

    “不是真要嫁给我。”元怿赶紧将人抱住,“她想让我当个幌子,霓伽有心上人了。”

    “什么?”

    元怿幽幽一叹,将今日霓伽和她说的故事徐徐讲来。原来作为阿塔伯克的女儿,图朵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入王廷做起了霓伽的陪侍,倒不是真的伺候她,就像黎朝的伴读一样,图朵需要陪着霓伽读书骑马一同长大。两个年岁相当的小姑娘在一处,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霓伽性子直爽单纯,图朵却内敛聪慧,从小到大图朵都跟在霓伽身后帮她处理各种祸事麻烦,霓伽是老可汗的掌上明珠,哥哥又疼爱她,将她惯成了个骄纵顽劣的性子,到了最后草原上除了可汗和王子也就图朵的话她还能听进去些。

    后来两人在战乱中走散,阿塔伯克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木托耶,而图朵却没能第一时间找到霓伽。就这样错过一次,再见到霓伽时,她心里就有了别的心上人。

    图朵总是听霓伽说起元怿,那个黎朝的王子,在她们相聚后的时光里,成为她们之间最常提及的话题。霓伽说元怿和草原的男儿都不一样,俊美英气虽然不爱说笑,但却让她感觉很温柔。她说她的雄心壮志,她说她和木托耶王子歃血为盟,要开创一番事业。图朵看着霓伽在说起黎朝王子时眼睛里的光,那是她从未曾见过的喜欢。心里的酸涩慢慢堆叠,等到她有一天发现时,那嫉妒之火终于点燃了她的理智,图朵不得不承认,也不得不面对,她对霓伽的心。那是不同于姐妹之情更不是主仆之谊,她想要霓伽,她想要她这个人,她想要霓伽眼睛的光为她而亮。

    她陪着霓伽一起同木托耶征战草原,终于夺回了属于他们兄妹的一切,然而就在她以为可以好好陪着霓伽时,霓伽却不辞而别。那个最是热爱自由和草原的小公主,如今竟要为了心上人,奔赴万里远走中原。

    图朵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七日,父亲和哥哥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等她再出来时,已经做好辞别父兄的准备。她向木托耶可汗请命,当然用的理由是帮助照顾公主,木托耶亦是看着图朵长大的,对她向来放心,就这样派人将图朵送到了黎朝,送到了霓伽的身边。

    图朵在来之前一直以为霓伽和那黎朝的王子是两情相悦的,可等她见到元怿时,才知道原来这些年竟然都是霓伽一厢情愿。纵使她在亲眼见到元怿之后,亦觉得霓伽会喜欢这人似乎可以理解了。但在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被人如此不珍视时,图朵还是愤怒了。男人有什么好,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昨日可以对霓伽情深义重,今日就已和别的女子亲亲热热。

    那段时间霓伽不好过,图朵亦然。看着草原上最高傲的小公主这般爱而不得委曲求全,图朵只恨不能杀了元怿。可是她不能,对方不仅是霓伽的心上人,还是他们突厥的盟友,她清楚对于突厥来说富庶安宁的可贵,故而就算她心里恨透了元怿,亦要帮助她,夺下这黎朝的万里江山。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相处下来图朵却渐渐发现,这个黎朝的世子,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三心二意。图朵不是糊涂人,很快她就明白了霓伽和元怿的关系,而在并州这两年相处时她更是看出来元怿和阮舒月的感情是真。起码在这段时间里,元怿除了阮舒月并未有任何其她的女人。她觉得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经十分难得。要知道木托耶可汗在草原征战时,可是打下一个部落就会强娶他们的公主。明白过来这些,再看自己的小公主,图朵又心疼上了。霓伽这是注定要将自己的感情压在一段没有结果的关系里吗?而在这段关系里,她自己能做的,除了时不时的出谋划策和悉心安慰外,便只有陪伴和等待。

    她同霓伽自幼相识,二十年了,她始终陪着她,她不信等不到霓伽回头看到自己。好在图朵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了解霓伽,霓伽也在乎她,虽然这份在乎不是自己想要的两心相悦,但又有什么关系?霓伽总是在意她的。

    等到她终于陪着霓伽,霓伽又跟着元怿打下天下,成为黎朝的新王之际,阮舒月却失踪了。图朵从来没见过元怿这样失魂落魄,少年天子本是意气风发,可她却为了找寻阮舒月几近癫狂。

    霓伽终于明白,即使阮舒月不在了,元怿也不会爱上她。小公主从未这样落寞过,图朵甚至想,如果元怿能爱霓伽,那该有多好。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只有一瞬,爱情哪有这么无私,既然元怿不珍惜霓伽,那么这一次她绝不会再放手,让任何人有机可趁。

    她为她不远万里来到黎朝,她又陪她万里归家回到突厥。回到突厥的霓伽似乎变了一个人,沉默安静不再爱笑,唯一不变的就是还会像过去一般,策马疾驰于草原。

    霓伽喜欢自由的风,图朵知道。

    图朵永远记得那个秋日的夜晚,草原繁星,她拦住霓伽想要渡河的马。夜深了,她不放心她一个人走。若换做任何人拦马,霓伽都要怒喝训斥,但对方是图朵,她最好的朋友。

    霓伽下马本想劝说图朵自己只是想去散心,没想到的是,图朵却突然抱住了她。霓伽愣住,图朵不是第一次抱她,可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她从图朵身上感觉到了绝望的心疼。这种感觉她很熟悉,也许是出于惺惺相惜之感,霓伽回抱住了图朵。

    阮舒月愣愣听完元怿的话,震惊的半天反应不过来,“你是想说,图朵和霓伽?”

    元怿点点头,想到霓伽同她说起此事的模样,头疼之余又觉欣慰,霓伽总算找到了属于她的真心之人。“霓伽说,木托耶要为她选一个草原第一勇士做驸马,看着哥哥为她操心伤神,她没办法再拒绝。可她和图朵错过了这么多年,让她伤心等待了这么多年,她不想也不能再一直这样下去。”

    图朵居然和霓伽?阮舒月从震惊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到颇钦佩霓伽居然敢这样勇敢承认,元怿可是黎朝的皇帝,她一个突厥的公主……等会。

    “霓伽将这么重要的私事告诉你,她想到的主意不会是嫁给你,让你给她们俩遮掩吧?”?

    ? 104、联姻

    玉泉宫中暖如春夏, 元怿却觉得自己在这温泉池里泡出了冷汗,她抬手擦了下额头,苦笑道:“月儿, 我来同你商量的正是此事, 不光是嫁我这么简单。我和木托耶落难相识,基于此为两国相安太平算是开了个头,但若想长久稳固, 只靠当年的歃血为盟是不够的, 突厥与我们联姻势在必行。霓伽同我说,这一次他们使团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来谈此事, 那个木托耶竟有心于阿姐。”元怿说到这里语气倏然冷下, 舒月闻言不免拧眉,“让大长公主和亲突厥,这是万没有的道理。”

    “所以, 他们打上了咱们岁安的主意。”

    岁安不同一般公主,舒月知道,她是元怿的希望。且塞外苦寒, 自己又怎么舍得岁安远嫁。

    “突厥可汗不止一个儿子,岁安如今才十岁, 若过些年,你再将她晋封, 到时候让突厥王子留在京都和岁安完婚是不是也未尝不可?”她想着若到时候皇权更迭真有个万一,岁安有个可靠的婆家, 还可扶持保护。

    元怿却黯下眸光, “岁安同谁成婚都可以, 就是不能和突厥人。若是公主尚了外邦的王子, 那她才是真的一点继承这江山的资格都没有了。”

    玉泉宫再次沉寂下来, 半晌,皇后娘娘沉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你来娶霓伽这一条路了。”

    元怿望向她,舒月此时长发散开,遮挡着半张面容,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这背影让她莫名心疼。“我不想你受委屈。”

    转过身子,舒月望向元怿,氤氲的水汽蒸的她脸颊微红。“又不是真的,我怎会委屈。我只是担忧若此事一开,臣工还好说,阿姐那里必会催促我们诞育皇子,若她再提选秀我们该如何拖延?且东宫空置,你若一直无子,我怕……”说至此她话头忽然顿住,元怿冷冷开口替她说完后面的:“宗亲藩王怕是会有异心。”

    抬手抚上舒月蹙起的眉心轻轻展平,元怿冲她笑了笑,好似方才那一瞬间的冰寒只是她的错觉。“郎延拓上位之后干的最积极彻底的一件事,就是打击宗亲藩王,如今还有资格翻出花样的不过齐王府里那孩子。”

    “可是……”

    “放心,除了启旦,不会再有第二个有能力出来作乱的宗亲。”

    将身子沉入水中,元怿只露出个脑袋在水面上,“可是阿姐那里又该如何?”

    想到云卿,舒月不由跟着叹气:“突厥使团归期就在眼前,还是先将霓伽的事处理了吧。”

    元怿睁开眼睛,“我真的要纳了霓伽吗?”她到今天为止,从来都没想过和霓伽会有这般瓜葛。

    元怿此时只露出一颗脑袋在水面上,说这话时还颇有些委屈,舒月瞧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没忍住笑出来:“还能怎么办?不牺牲你难道让阿姐和岁安去吗?为了给人家有情人一个双宿双飞之地而纳妃的帝王,古来怕是只有你一人了。”

    元怿听闻跟着噗嗤一声笑出来,水下的手一勾,将人环到身边,“听着倒真是窝囊。不过有这么聪明贤良的皇后,我怕也是古来第一人了,上天也算待朕不薄。”

    “少来。”舒月抵住她的额头,“你这贤后的美名,我可担不住了。”

    “为什么?”

    没搭理皇帝陛下的问话,皇后娘娘转过身子环上她的脖颈,唇凑上前,那话在舌尖交缠,“以后你就知道了。”

    笑意在唇边绽开,水浮起落间,是皇帝的悠声喟叹:“确实,没见过这么能魅惑圣上的皇后。”

    ……

    突厥使臣向黎朝皇帝正式请求联姻之事不日传遍朝堂,宫宴上的大臣基本都见过这位霓伽公主,跟着元怿多年的那批文臣武将更是清楚这位公主到底是冲着谁来的。黎朝和突厥如今建邦交好,联姻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又不是把公主送去突厥和亲,而是人家将自己的公主送来成婚,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道理。故而当皇帝允准并选定吉日册封迎娶突厥公主之事确定下来后,除了唐翀和蓝钰儿倍感意外,其余人包括梁忠邱本玄亦觉此事甚好。霓伽公主当年如何对他们陛下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要公主是真心的,不怕突厥那面有什么其它心思。

    只一点,皇后娘娘可一定要先于突厥公主生下自己的皇子,这事他们臣工不好多言,虽然着急但也没办法上疏。大臣不好说,但有一人却在刚得知消息时,便立刻叫来了皇帝。

    “你纳突厥公主为妃这本没什么,只一点,切不能让她先于舒月怀有身孕。”

    清宁宫中,元怿捧着茶碗望着云卿,只觉嘴里的一口茶水噎在喉咙口,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阿姐,她不会有孕的。”

    云卿一怔,低眉略思索片刻,“这虽然也是个办法,但我听闻那公主是真心倾慕你,若只因着她是突厥的公主便让人一生无子未免太可怜了些。不若你先同舒月生下几个孩子,不行再选秀扩充后宫多诞育皇嗣。唉,若她能只生个公主便好了。”

    元怿听她越想越长远,赶紧出言止住了云卿的话,“阿姐我。”对上云卿的目光,元怿抿下唇,就在她犹豫要怎么开口同阿姐说时,外间有人走了进来,“回公主。”那人待看清里面坐着的人后,赶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公主。”

    元怿和云卿望过去,看清来人是铁惜若后,云卿开口:“本宫正和皇帝说话,你先退下。”

    铁惜若站起身,收到云卿的目光示意,忙颔首低眉,又冲元怿一拜退身而去。

    “阿姐,她在你宫里侍候的可还好?”

    “还好,算是个本分的。”手帕轻拭唇角,云卿别开目光没有去看元怿。元怿看了看她,站起身,“阿姐,册封霓伽的事还得你多费心,她是突厥的公主,排场自然不能小,但毕竟只是封妃便无需祭告天地宗祠,到时候在宫里由你主持一下仪式即可。”

    “放心,阿姐知晓该如何做。”

    “对了,突厥那面还有什么伴亲仪,我已经准许她们在册封礼上行此仪式。”

    伴亲仪?云卿笑了笑:“你对那公主,倒是不错。”

    元怿无奈摇了摇头,送佛送上西,连让霓伽入宫都同意了,那点两人之间的心意她还能不成全吗?

    “毕竟,她是突厥的公主。”

    云卿没说什么,只是在送别元怿之时叮嘱道:“这几日,好好陪陪舒月吧。”

    “我晓得。”

    出得正殿刚走到清宁宫门口,元怿便见到等在那里的铁惜若。

    “陛下。”

    “起来吧。”

    对于铁惜若,元怿也只当做平常宫人一般对待,若说唯一特别的,大抵是她曾同云卿说过,若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准她出宫嫁人。

    “陛下。”

    元怿刚要走,铁惜若却忽然叫住了她。对上她望过来的眸子,铁惜若只觉千言万语堵在喉中,她想问一问元怿真的喜欢那个公主吗?她曾听父亲说起过这位突厥公主和皇上关系非常,所以她也不是非皇后一人不可是吗?

    “秋日风凉,奴婢刚听陛下咳嗽了两声,枇杷熬制的汤膏可以润肺,还望陛下保重身子。”

    “好。”元怿看了眼她,转而走出了清宁宫。铁惜若望着皇帝的背影直到仪驾彻底消失在宫道上。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元怿刚回到龙乾宫,唐翀便从外赶来,附在蓝钰儿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又去往殿外值守。

    清宁宫。

    云卿看着下方垂首侍立的铁惜若,淡淡开口,“下次别再这么毛毛躁躁了。”

    “是,奴婢知错了。”

    “她们如何了?”

    “回公主,她们情况很不好,安襄公,安襄她生了病。”

    铁惜若稍抬起头,偷眼瞧着云卿,见她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让她不知云卿到底是同情她们,还是……

    人若一旦登上高位,总会想要将过去凌驾欺辱自己的所有踩于脚下。

    “可曾有大夫前去诊治?”

    “沉塘坞里并未有大夫,只有巫医前去看过。”她没有说自己为安襄带去了治风寒的药,只将所见到的告知给云卿,“自从司马勇死后,她的身体和精神似乎都垮了。”

    “安襄不是还有个小女儿?”云卿蹙眉,她记得那是个可爱聪慧的女孩。

    “是,如今正是那孩子在照料。”

    铁惜若等了半晌,未再听到云卿一言,偶尔瞧向她,却见云卿似乎在出神。

    “姐姐。”

    殿外有人进来,铁惜若不用看也知道,阖宫上下敢这么叫公主的,除了皇上就只有一个人。

    小竹子进来瞧见铁惜若也在,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铁惜若看着她走过自己,手里捧着一盆红雪菊。

    云卿见到小竹子,脸上便显出笑意,铁惜若在旁瞧着,小竹子将那花放到云卿身旁的桌案上,也不行礼只开心道:“姐姐,花房新来的红雪菊瞧着可漂亮,我听师傅说过两日还有一批粉绿□□来,到时候我再挑几盆好看的给你。”

    “好,我瞧瞧。”云卿眼中的笑意温情自觉流露,再望向铁惜若时收敛了几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铁惜若退出去前,又望了一眼二人,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转身退出了殿门。

    作者有话说:

    舒月:皇上似乎很喜欢在水里~

    咳咳咳,再展开这章可就没了……?

    ? 105、封妃

    十月十六, 封妃典礼在太极宫举行,以示皇帝对突厥公主的重视。典礼隆重,突厥可汗特命人送上贺兰马百匹, 珍贵毛皮猛兽宝石不计其数。黎朝则聘金银丝绸, 瓷器茶叶等予以亲使送回。典礼完成,皇上将突厥公主封为静妃,居于毓秀宫。

    当日封妃典礼中最特殊的一环, 当属典礼上的伴亲仪, 据说是突厥的成亲仪式,在公主进到毓秀宫后, 由身旁的随嫁女官陪伴一起跪拜天地。

    是日, 主持典礼的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在旁观礼。

    “突厥的礼仪,还真是不同啊。”云卿看了半晌,忍不住悄声对舒月道。

    望着对面身着突厥婚服的霓伽同一身红衣的图朵敬拜长生天的模样, 舒月不禁轻笑。都说皇帝看重突厥公主特恩其可穿突厥服饰出嫁,连同其身边陪嫁女官都可红衣穿戴。可谁又能想到,这本就是皇帝特赐予她们的一场婚礼。

    当晚皇帝前往毓秀宫就寝。凤仪宫里, 公主殿下却赖到了皇后娘娘的床上。岁安如今早就过了需要人哄睡的年纪,像这样央着要同皇后一起睡还是头一遭。

    “母后。”是夜, 岁安趴在舒月枕头边,软软地唤着她。舒月抱住她, 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她知道岁安是为何要来陪着自己, 难为她小小年纪竟如此体贴细心。

    “岁安, 在学堂里可开心?”

    “开心, 也不开心。”

    “怎么了?”

    “新来的师傅不让我一个人练习骑射, 总是跟在我身边小心来小心去, 还有一起子跟着我说什么保护公主的男孩子。”

    “保护你不好吗?”

    “嗯…有点烦人。”

    岁安声音奶糯,听得出来确实烦扰到她了。舒月不禁莞尔,摸了摸她的额发,“你是公主,他们自要上心。”

    “可也正是因着我是公主,他们才会格外照顾呀。”

    舒月想了想,道:“若你事事做好,比宗学里的堂兄表弟都要好时,他们就会知道你不是一个娇弱的小女孩,你是黎朝的公主殿下,会保护子民守护江山的公主殿下。”

    岁安本来困顿,如今眼睛睁地大大的,似乎在仔细想着这句话。“岁安会保护母后。”

    “岁安乖。”

    “母后,您快生个弟弟吧。”

    阮舒月一愣,“为何想要个弟弟?”

    岁安不语,复又埋首到舒月怀中。学堂里的学兄说,突厥势大,皇后无子,恐生变。若她有了弟弟江山便能稳固,母后的后位亦能稳固。

    “有弟弟能保护母后。”

    “可岁安不是说要保护母后吗?”

    “是,岁安会保护母后,可是弟弟……”她抿下唇,不知该如何说。

    阮舒月微一叹,她怎会不知岁安的心思,如今宫里宫外都在说皇上和突厥公主成亲之事,岁安定然是听到了什么。

    “岁安记住,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和你父皇最好的孩子,即使你是公主,亦有你的责任,不仅是对父皇和母后,还有整个国家。”

    不同于凤仪宫这里温情和馨,毓秀宫中,元怿屏退宫人,寝殿内唯余她和霓伽还有一个图朵。

    二人携手对元怿跪拜叩谢,别说图朵,就是霓伽至今亦恍然,元怿不仅接受了她们并且真的帮了她。

    元怿摆摆手,让她们二人起来。

    “霓伽,朕当你是朋友才相帮,但你们要与朕约法三章。”

    “皇上您请讲。”

    “第一,在外人面前,切莫过分亲昵,不可让旁人察觉出一丝一毫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这是当然。”

    “第二,对待皇后须得敬重,无论是你还是突厥。”

    霓伽似有不解,图朵却明白元怿的话,阮家如今是两国通商的主商,木托耶完全可以做出为了妹妹为难阮家的事。

    “陛下放心,公主和皇后娘娘定当亲如一家,突厥只会感念皇上和皇后的恩德。”

    元怿颇赞许地看向图朵,有她在霓伽身旁,霓伽算是有了主心骨。

    “第三,霓伽,朕可以让你和图朵在后宫一世平安,但若朕身后有任何变动,你和突厥必须站在皇后这边。”

    这次别说霓伽,图朵也听不懂她的话。

    “皇后的孩子,才会是朕江山的继承者,无论她是谁,你和突厥须全力支持。”元怿上前一步,图朵只觉一阵威压感袭来。“也只有皇后的孩子,才会保得你们一世平安。”

    “这你放心,我们是朋友,就冲交情我也会支持皇后的孩子。”霓伽郑重应道,继而颇是玩味地瞥了一眼元怿,“皇上,我们打的赌你是要输了吗?”

    “嗯?”元怿疑惑,她又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你刚才的话,不是在考虑和别人生孩子了?”

    “谁说我要和别人……”元怿无奈摆手,现在也没必要和她们说的更多。“朕说过一生只舒月一人,决不食言,若不是因为你,朕日后定留名青史为古往今来第一个一生只此一人的皇帝。”

    霓伽吐了吐舌头,学着中原的礼仪冲元怿一福礼,“陛下大恩大德,本公主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

    “陛下的恩情,图朵感怀于心。”

    元怿摆摆手,笑看了二人一眼,“你们啊,先给朕收拾个床榻出来吧。”

    后宫又进新人,还是位突厥的公主,宫中着实热闹了几日,然而除了最开始的几天晚上外,皇帝便甚少再去毓秀宫,照旧是日日留宿凤仪宫似乎一切都如从前一般,并未有什么改变。

    这日清早,铁惜若照旧如往常一般起身收拾,而后却没有如平时去往大长公主身前伺候。安襄病重,云卿特命她抓药前去探望。

    路过药铺,铁惜若进去抓了两副伤寒的药随后去往沉塘坞。现在这个时候,沉塘坞的那位坞长就是再没眼力价儿也知道这位被接进宫的铁姑娘不可得罪,而她频繁出入安襄的家里定是宫中有贵人交待过。本以为是虎落平阳,没想到却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姨母。”

    铁惜若到时,禾晴正在院中烧水,铁惜若颇怜爱地摸下她的脑袋,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

    “好孩子,吃吧。”

    “谢谢姨母。”

    铁惜若还未进到房间,就听闻里面传来的咳嗽之声,安襄在司马勇死后身子就垮了,若不是禾晴还在,她这一口气也撑不到现在。

    “你来了。”

    “你这病,需要好生静养。”

    铁惜若将药随手放到桌上,坐到安襄床边。

    “好生静养,哪里来得好生又怎么调养?”

    铁惜若瞧着她枯黄的面容,心里一股酸涩之意涌现,昔年间安襄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她们俩也曾畅谈心事,安襄早就听闻过她的事,她知道自己在等谁,却从来没有点破过,不仅如此,还在先皇过问自己亲事时帮着隐瞒推搪,这份情她是该记着的。

    “公主,这样的日子,你还有盼头吗?”

    “盼头,我只盼我的禾晴。”

    “可是禾晴,她一辈子都出不了沉塘坞。”

    安襄眼里刚蓄气的光瞬时泯灭。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禾晴提着一壶热水走进来,小小的身子颇有些费力的将水壶放到桌子上。

    “姨母,家里没有茶叶,您将就喝点热水吧。”

    铁惜若赶紧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水壶自己倒了杯热水,看着禾晴冻的通红的双手,不由心疼道:“好孩子,快来暖和缓和吧。”如今已然入冬,禾晴身上却还穿着秋日的衣裳。虽说是三件单衣叠穿套在身上,却仍旧冻得她小脸通红。

    “十层单不抵一件棉,这么穿可怎么行,瞧你这小脸儿冻的,过会儿姨母去给你取件棉衣来。”

    “多谢姨母。”禾晴倒了杯热水,冲铁惜若笑笑继而捧着热水来到安襄身边,“娘亲,喝点水吧。”

    安襄咳嗽两声,撑起身子,铁惜若扶着她将热水喝下。

    “姨母,这是药材吗?”

    铁惜若点点头,就见禾晴拿起就要去熬药。“放这儿吧,一会儿我去熬。”

    “姨母是客人。”禾晴却跳下床取过药包,“您陪我娘亲说说话吧,她一个人总是这样躺着也闷得慌。”说完不待铁惜若再拦,小跑出屋子熬药去了。

    铁惜若盯着禾晴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就听安襄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这孩子,当真是极好的孩子。”

    “是啊。”她微微眯起眼睛,盯着禾晴若有所思,“公主,这孩子,当是你的福报。”

    安襄紧喘了两口气,她如今身子大不如前,若有名家医治调养尚好,可若一直蜗居在这沉塘坞,恐怕熬不了多少时日。她自己现在如此境况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禾晴可怎么办?

    “是我愧对禾晴。”

    “公主,你想禾晴走出沉塘坞,重新过回她应有的生活吗?”

    安襄怔住,铁惜若的目光沉定,而这份沉定中有一股绝然的希望。

    “若禾晴可以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走出沉塘坞,我愿承受任何甘做一切。”

    “我听闻,皇上昔年很疼爱禾晴。”

    “是,不过那已是过去。”现在的铁惜若,让安襄有种陌生的感觉。

    “如果我有办法让她重新回到宫里,甚至做上郡主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都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安襄知道,铁惜若能这样做一定是有她自己的目的,毕竟她是能从沉塘坞挣回皇宫里的人。

    “公主昔年如何待我,惜若从未曾忘。”她看向安襄,安襄目光沉静如一潭幽泉,铁惜若知道,这个理由安襄定然不会相信。

    “皇上新纳了突厥的公主。”

    安襄蹙眉,突厥和黎朝已经几十年未曾联姻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帮禾晴亦是再帮自己,知女莫若母,若禾晴进宫云卿公主心善仁慈必定会怜惜禾晴,皇上素来最敬重这位长姐,若公主疼爱禾晴,天长日久,皇上必定也会喜欢禾晴。”

    “你是想利用禾晴接近皇上?”

    “我的公主殿下,我也是真心心疼禾晴的,瞧瞧她那双通红的小手,她才不到九岁啊,已是满手冻疮。”铁惜若倏然凑近安襄,俯首在她耳边时,冷然一笑:“她的手本应同所有世家闺秀一般执笔抚琴,而不是在这天寒地冻中拾柴烧水做些粗使下人才会做的活计。安襄,公主,你就当真忍心吗?”

    铁惜若的每一句话都击在安襄心里最痛的位置,她握紧被角,缓缓闭上眼睛。

    “我需要,怎么做?”

    “你该知道,是云卿公主授意我来看你的,若她知道你惨死在沉塘坞只留唯一孤女,你说,她会当如何?”?

    ? 106、死讯

    乾阳宫正殿。

    “皇上, 如今春种少雨,南方还好北方旱地难丰,今年怕是难过。”

    御座之上, 元怿沉声问道:“朕上次让人推行的水利灌溉之法收效如何?”

    “回禀圣上, 上次说的水利灌溉之法,需下面官员切实深入田间,但如此推广耗时长, 加之下面人手不足, 效果甚微。”

    回话的是户部新上任的给事中裴褚,亦是今科的进士, 元怿选他进户部便是因着此人是农户之子, 对田间之事颇为熟悉。

    “卿可有何良策?”

    裴褚垂首支吾难答,元怿摇摇头,沉吟片刻, 道:“拟旨,命阮恒柏为户部尚书,与工部同合承办灌溉所用水渠。”

    上首的洪明昭出列奏道:“陛下, 水渠修建灌溉起终纵流复杂,阮大人他并无经验啊。”

    “所以这事需要你同他一起。”

    洪明昭闻听赶紧躬身拜言:“皇上, 臣也没有修建水利的经验啊。”

    “有一人可帮你。”

    洪明昭不解,待看到元怿意有所指的目光后, 他想了想犹豫道:“陛下是说?”

    元怿刚要说话,唐翀忽从殿外走来, 元怿瞥她一眼, 唐翀立时抱拳, 而后走上前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唐翀说完退后, 没等到元怿任何吩咐, 小声唤道:“陛下?”

    元怿喉头动了动,只略一低眼随即抬起头对洪明昭说:“你那妹夫,可是农桑水利的各中好手,只她不愿事涉功名罢了。这事你可以多去问问她,她自会给你出主意。”

    “是,臣明白了。”

    元怿旋即挥手道:“去办吧。”

    “臣领旨。”

    只是在洪明昭退出去前,元怿又叫住了他,“让她得空,进京一趟,来宫里。”

    洪明昭不解,抬首去瞧,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他要是没听错皇上刚才说这话时,语气似乎也有些低落?

    皇上是让棠一进宫?洪明昭犹疑去看旁边的唐翀,见她对自己点了下头,洪大人方才再拜道:“是,臣一定将话带到。“

    “皇上。”待大殿上只剩二人时,唐翀上前两步,“可要管?”

    “你去办,办的体面些但不要张扬。”

    “是,臣明白。”

    唐翀领命告退,元怿却又唤住她,“小翀。”

    “皇上?”

    “就,葬在元恪旁边吧,还有勇儿一起。”

    ……

    清宁宫。

    檀香袅袅,静谧的内殿中,云卿坐在古琴前默默出神。小竹子捧着手炉进来,驻足在珠帘外望了她好一会儿,方才说话:“早春还有些凉。”将手炉放到云卿手中,指尖触碰到她的手指,小竹子只觉触手一片冰凉。

    云卿看向她,仿佛眼中透着一层薄雾。“小竹子。”

    “我在。”小竹子俯下身子,将云卿轻轻揽入怀中,刚才铁惜若的话她也听到了。

    “我是不是老了?”

    “怎么会,姐姐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郡主。”

    云卿闭上眼睛,“最近,总想起当年的事。”在江王府中,还有他们一起在宗学里的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姐姐。”小竹子将她抱紧,轻蹭着她的额头,“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

    “皇上。”殿外,元怿拦住要通传的铁惜若走进殿中,蓝钰儿跟在她身后,刚入殿没走几步却见元怿猛然停住步子,她跟着抬头去瞧,只一眼随即身子一闪下意识挡在了跟着进来的铁惜若身前。

    “皇上驾到。”

    元怿回过头瞧了她一眼,这一眼颇有深意,看得蓝钰儿立时垂首。元怿又往后看,她身后是跟着进入正望过来的铁惜若。

    另一边,小竹子忙松开云卿,起身时的慌忙和行礼时的不自然纷纷落在元怿眼中。

    “皇上。”

    元怿略过她转而对上云卿的目光,却并未发现如小竹子一般的慌乱。阿姐的情绪,似乎是在伤心?

    “都退下吧。”

    “是。”小竹子经过元怿身旁时,微一颔首,就在她要退出去时,元怿忽然问了句:“小竹子,你今年二十一了吧?”

    “是。”小竹子紧吞咽了下,垂首片刻复又抬起头。元怿略眯起眼睛,小竹子的变化她看在眼里,慌乱到从容,恍然间让她想到小时候,小竹子以前若做错事被发现后,总是喜欢皱下鼻子,而后再坦然向自己认错。

    “长大了,是大姑娘了。”元怿收回审视的目光,冲她摆摆手转而走向云卿。在她的身后,小竹子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而就在小竹子转身时,却一下对上了蓝钰儿探究的目光。

    两人对视不过片刻,蓝钰儿颔首退后,小竹子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紧跟着一同退了出去。只她们俩谁也没有注意,走在最边上的铁惜若那疑惑的眼神。

    殿门被轻轻带上,元怿走到云卿身旁盘膝而坐,刚才进来时那一幕浮现在眼前。

    “阿姐,今日怎么想起抚琴?”

    “想起一些过往的事,也好久没弹了。”云卿手指碰触琴弦,铮响低鸣,信手弹来都是悲调。

    元怿听出她语气中的伤感,知道这是铁惜若已经将事情告诉了阿姐。

    “往事难追忆,好在现下,阿姐有我,我也有阿姐。”

    “元怿。”云卿抚上她的手,“安襄,去了。”

    并未在元怿脸上见到任何惊讶的神色,云卿随即了然,她慢慢收回手,重新坐回榻上,皇帝耳目遍及,元怿当是知道了的。

    “我让小翀去处理四姐的后事了。”

    窗外春日盛景,玉兰花开。一声轻叹过后,两个人静静坐在宫殿中,谁也没有再说话。似乎都在各自想着彼此的心事,又似乎只是静静陪在彼此的身边。

    “元怿,沉塘坞艰苦难熬,禾晴还不足十岁,她只是一个女儿家。”

    云卿再开口,已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透红,垂暮夕阳更显凄凉。

    “阿姐。”

    没有等到元怿的回答,云卿转而去看,却见元怿只是望着她。那一霎,云卿心似乎被轻轻拧了一下,元怿眼睛中的哀意让她莫名心疼。她想对元怿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覆上她搭在膝上的手。

    “都依你。”元怿最后只说了这三个字。

    “阿姐,你有喜欢的人吗?”殿门前,正准备离开的元怿突然转过身。云卿怔怔地望着她,时间好似一瞬流转,当年元怿还是个小少年时,也曾这样问过自己。

    云卿记得,当年自己刮着元怿的鼻子,笑道:有呀,阿姐喜欢你啊。

    “都这个年纪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阿姐,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个阿姐。”

    挤出的笑意生生停在嘴角,元怿背对着自己,落日的光打在她的身上,云卿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阿姐,不管是谁,无论何事,我都愿成全你。只要,你能高兴。”

    ……

    禾晴是被铁惜若接进皇宫中的,她没有直接回清宁宫,而是将禾晴先带到了皇帝面前。

    云卿交待过,让皇帝见见禾晴,她没说什么时候见,铁惜若便将本该带去沐浴更衣的禾晴,直接带到了龙乾宫。

    禾晴长大了一些,身量还是娇小,但不再如昔年那般稚态,看着竟比岁安还要稳重几分。

    “奴婢拜见皇上。”

    禾晴跟着铁惜若恭敬地对元怿叩首参拜。元怿打量着她,禾晴穿着粗布麻衣小髻却梳理的一丝不苟,脸上不再如过去那般圆润白嫩,这个年纪的小娃儿脸上应是肉嘟的,禾晴却瘦的可见双颊。瞧得出来,这孩子受了不少苦。只那双眼睛却依稀仍有光亮,却不同于儿时那般,元怿想要再仔细看看,禾晴却忽然叩首。

    “禾晴谢谢皇帝舅舅,禾晴没有能力安葬娘亲,禾晴知道,是皇帝舅舅安葬了娘亲,禾晴会永远感激舅舅。”

    童音到底稚嫩,一字一句听来则格外真挚熨帖。

    元怿心下一叹:“禾晴,以后你便只叫禾晴,去清宁宫安心在大长公主身边吧。”

    禾晴闻言稍顿,继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再次俯身叩首:“是,多谢圣上,禾晴铭记圣上隆恩。”

    元怿看了一眼铁惜若,后者会意,拜道:“奴婢告退。”她领着禾晴躬身退步,就要出门时,元怿忽然开口:“禾晴。”

    禾晴转过头,元怿突然对她笑了下,“好好读书。”

    铁惜若甚少见到元怿的笑容,她愣了愣,等到元怿低下头去看奏折,禾晴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再次颔首行礼,而后带着禾晴退出了龙乾宫。

    禾晴自此在清宁宫中住下。云卿让人收拾出一间偏殿,又交待铁惜若为禾晴读书开蒙。

    夜间时,禾晴躺在宫中软床上,再不是过去的潮湿冰冷,这里的被褥温暖帷幔飘香,她穿着干净的衣衫,丝绸柔软地贴合在身体上,很舒服,是她快要忘却的感觉。

    一切都很好,只是身旁,再没有娘亲了。

    有泪从眼中滑落,禾晴迅速抹去继而紧紧闭上眼睛。她要好好活下去,为了娘亲,也为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六一快乐~?

    ? 107、表妹

    寒来暑往, 再入初秋时,已到金钗之年的岁安终于可以骑着她的玉麒麟在演武场上纵横驰骋。

    这日,演武场上马踏往来尘沙飞扬, 一道红影闪过, 紧接着嗖的一声,箭矢破空划过,正正钉在百米外的箭靶正中。

    “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 岁安勒缰停马, 反手将弓箭搭在身后,小公主一袭正红马装明媚鲜艳, 扬头对站在场外的洪迎曦一笑, 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看得一向稳重自持的洪二小姐不禁莞尔,跟着围观的人一起跑到场上。

    “岁安!”

    岁安从马上下来, 洪迎曦便已迎上前给她擦起额头。

    “又没有汗。”

    擦汗的动作在手帕的掩盖下变成了点杵她的额头,洪迎曦抬着胳膊,两个人在下偷偷的笑。

    “公主骑射了得, 实有圣上当年的风范啊!”周遭的人都跟着围过来,跟从的骑射师恭维夸道, 那些武道的同学则纷纷跟着附和。

    “圣上当年在演武场射箭的时候,你有十岁吗?”

    此言一出, 众人哄笑开来,刚才那年轻骑射师当下红了脸喏喏不敢应声。岁安跟着笑罢, 走到方才说话的人身旁行了一礼:“师公。”

    众人退散两旁, 给漠城留了个位置。漠城正在检查箭矢, 听到岁安喊他才回头冲人微笑:“还不错。”

    “谢师公!”岁安高兴了, 难得听到师公夸人。漠城本只负责教习岁安和洪家那两个孩子, 奈何洪家那对双生胎都对武学无意,一来二去漠城偶尔也会点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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