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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稍后还有更新,请大家多多支持!?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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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我们回家吧。”

    刚还好好的天,竟忽然下起雨来。“好。”

    护卫买来油纸伞,唐翀撑开遮到岁安头上,岁安却自己接过,遮住了她和迎曦,“我们走吧。”只是临走前,她又再次回过头看了一眼黑夜中的那片模糊暗光。

    作者有话说:

    520大家都什么节目啊?作者君节目:夜晚码字?

    ? 96、逢生

    沉塘坞。

    不同于外间的喧嚣热闹, 这里的人这里的事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衰亡的腐朽和绝望的颓败。茅屋草舍因着昨夜那场雨,透出一股潮湿难闻的霉味。安襄捧着药碗从外间进来, 床边趴着的小禾晴回过头:“娘亲, 哥哥怎么还没醒来?”

    “哥哥喝了药就醒来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那额头现下滚烫无比。自七日前司马勇发起高热后至今未退,她出不去沉塘坞又找不来好大夫, 只能请这里的巫医开药熬来。

    沉塘坞里居住的都是罪人和其家眷, 自然没有人会在意坞里人的死活。若遇上个心善的坞长还好,若遇上个只想升官离开这鬼地方的, 他们这些人, 尤其是她这种被下诏永不得出的罪人死活,就更加没有人会管。

    安襄将药喂给儿子,然而如今的司马勇却是连咽下都已不能。“勇儿, 勇儿?”唤不醒儿子,安襄心中越发惴惴,她将药碗放下起身向外走去。她需要请大夫来, 不管如何她都要求得坞长同意。

    昨日的雨水冲刷了连日的暑气,天空依旧阴沉灰蒙, 安襄跪在坞长的官舍外,昔年高贵的公主殿下再不复丝毫往日的神采。

    轮回命转, 当年她那些堂姐妹所遭受的,如今她全都承受了一遍。

    “公主殿下, 皇上可是有命, 您永不得出。”坞长阴阳怪气的声音, 以及他在她身边踱步不时的碰蹭都让安襄无比的屈辱厌恶, 但她只能忍下, 勇儿还在等着她带着大夫回去。

    “大人,我不会出沉塘坞,只求您能请个大夫进来帮我的儿子医治。他已经高烧多日,再烧下去怕是不好了,求您开恩。”

    坞长来此任职不过一年,他本是秘书监的少监,因着参与修著郎延拓的帝王著被新皇发派至此本就窝火,如今看见安襄他更想到自己因何落于此地,只恨不能折辱一番这个废帝之女。

    “高烧而已,送到院子里吹吹风降降温就好。”俯身挑起安襄的下巴,坞长眯起眼睛凑到她耳边:“司马一族连造反都敢,你父亲弑父登基,我倒是要看看这样乱臣贼子的后代,能不能挺过高热?”安襄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这一年饱受磋磨只磨掉了她的锐气,却平添了几分凄楚之美。那坞长瞧着心中一动,手便抚上她的脖颈。他过去只在大祭礼上远远瞧过一眼她,那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他永远也想不到,这样的天家公主,会有一天跪在他脚边哀求,只要他想,他现在就可以掌控她甚至玩弄她。反正皇帝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一个贱民,到时候若真如何,报个病亡,谁又会真的追究?

    屈辱和恶心交织,在对方的手碰到自己身体的那一瞬,安襄终是忍不下去,她拔出头上的木钗狠狠扎向那坞长的手背。

    “啊!”坞长惨叫嚎啕,抬脚将安襄踢倒在地,“你如今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同本官放肆?本官现在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他捂着流血的手抬脚又踹上安襄的身体。

    “不准打我娘亲!”就在这时,禾晴从外跑来,她刚才就偷偷跟着她娘,自然将刚才那一幕全部瞧见。在外捂住嘴巴忍下哭声的小女孩终是再忍不住,她从角落里冲出来,挡在安襄身前。“你不准打我娘!”

    安襄见到禾晴慌忙撑起身子将女儿护在身后,她望向那坞长,眼神无波无澜,却透着森然的寒意。“我就算落魄至此,亦是郎家子孙。我同皇上一起长大,她的脾性我最了解,她可以亲手杀了我,但绝不会允许别人这么折辱郎家子孙。”那坞长本还要去打禾晴,闻言一愣,就见安襄艰难起身,禾晴在旁费力地撑起她。

    坞长瞪着她好一会儿,目光渐渐从安襄移到禾晴身上,继而阴冷一笑:“对,你是郎家人,可这两个孽障不是。”

    这话一出,安襄眸光瞬时凌厉起来,下意识将禾晴揽地更紧。那坞长冷笑一声,捂着手道:“司马氏罪妇,皇上有命你永不得出沉塘坞,本官自当遵旨。谁知你让外人来探视是否要传递消息,你们再有谋逆之心,岂不是黎朝之祸!”言罢他一甩袖袍,冷哼一声回到了官舍。

    “娘亲。”

    “禾晴,我们回去。”

    “可是哥哥?”

    安襄眸光暗下,“禾晴,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禾晴此刻还不明白娘亲话中深意,只知道现在境遇困苦,但仍旧要好好活着。她抬起头看向安襄,用力点下头,“娘亲,禾晴会好好活下去的。”

    恩科之后,皇帝将此次科考选拔出的士子全部任命,或为京官或派放它地。状元陈洛谦同阮恒晖都被她放到了御史台,陈洛谦为领侍御史,仅次于主官御史大夫与副官御史中丞,而御史台如今中丞职务空缺,他虽为领侍但其实已是御史台的二把手,由此可见皇帝器重。阮恒晖则被任命为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品阶不高,倒是出乎朝中那些等着瞧皇帝如何厚待小舅子的官员们之意料。监察御史品阶虽不高但权限广,虽连上殿资格也无却可监察弹劾百官,皇帝让小舅子去了此处,那心思敏锐的当下便察觉,朝中此刻,怕是要有动荡。

    恩科过后,谢绥即请辞告老,谢绥历经四朝年事已高,元怿不好强留。赐了良田金银准他荣恩故里,不仅如此更赐他百年后配享太庙,谢绥感念圣上隆恩自不必说,下面众家臣工本还心有余悸的如今也能稍稍安心。谢绥也曾为废帝一朝之臣,如今还可配享太庙,想必陛下定会宽仁到底。就这样又平安无事的过了半年,那些手上不干净的官员们戒备之心渐消,转过季来入了深冬,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宫里宫外开始准备年节时,昭德大长公主回了宫。

    元怿大婚后不久,云卿就由陶依三娘她们护送一路入得关州林。漠城孙佐已经来过两次,再次进入便熟知应当的避讳,虽如此但却仍旧没有找寻到奇林入口。最后还是渺空真人现身将她们带入。起初真人还埋怨漠城一再叨扰,漠城无奈赔礼,最后还是三娘出来言明身份来意,告知想要拜见师父刀岚风,真人瞧着洪三娘好一会儿,似乎确定了来人身份,方才展颜欢意,带着一行人高高兴兴上了山。

    师徒二人相见自是温情激动,三娘未言云卿身份,只将眼疾之事告知。云卿的眼睛并不是天生就盲,而是后天受伤损了经脉,加之悲痛过度才一夕盲了双目。

    “能治。”这两个字可是高兴坏了众人,就听刀前辈继续道:“不过要费些时间。”

    “费时无妨,只要能将我姐姐眼睛治好一切都可,若前辈有需要差遣的尽管吩咐,还请前辈费心了。”陶依当下躬身作拜,渺空和刀岚风盯着她瞧了会儿,看得陶依心下发毛,转而去看三娘。

    洪三娘也发现了,自己师父和真人好像总在不动声色打量着棠一。“师父,真人,我们可留下照看五姐吗?”

    “自是可以。”刀岚风答应下来,渺空紧接着道:“小姑娘可以,臭小子给我住到山下去。”

    男女同住在这自是不方便,况且这山顶小院属实住不下他们所有人。漠城带着孙佐等几个护卫也不敢走远,几人寻了处地方,在竹林里建了一座竹屋,屋子能看到小院的情况,他也好放心。

    等到男子们都离开看,屋子中只剩云卿小竹子,刀岚风和渺空真人,以及陶依和三娘。

    “前辈,您总瞧我是有什么事情吩咐?”陶依将走未走,三娘拉住她,渺空真人没出言赶她,便索性留在当场。只是总被这么盯着心里不免打鼓,陶依心里嘀咕,这两位老仙人是怎么回事?从自己一进来就盯着她瞧,那探究打量的目光怎么总让她有种昔年成亲前初见洪家长辈的感觉。

    “你就是小元怿的妹妹吧?”刀岚风问完,陶依刚要颔首称是,忽然想到,她刚才是介绍了云卿是元怿和自己的姐姐,可没说自己也是元怿的妹妹,现在她可是男子打扮啊。“前辈,您怎么知晓?”

    刀岚风同渺空对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一甩道袍长袖向洪三娘笑道:“小家伙,打小就看出你是个不凡的,没曾想还如此有胆魄。”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两人都摸不着头脑,洪三娘尴尬笑笑:“师伯,过奖了。”

    “嘿,你都不问问我夸你什么?”

    洪三娘早年听她师父说起过渺空真人,说她这位师姐早年如何玩世不恭后来如何一心向道,知道这人是个老顽童性子,顺着她话说也是逗她开心。

    “师伯总有师伯的道理。”

    渺空一挑眉,摇首晃脑,“伶牙俐齿更胜儿时。”

    刀岚风已然忙活起来,她先是取过旁边的一罐子草药,塞到小竹子手里,“捣碎了今晚敷在眼睛上。”而后又对三娘道:“看你们如今模样,小元怿当是登基了吧。”

    “是,我七哥如今已然登基,要不是国事繁忙走不开,这趟她就亲自来了,她托我向二位前辈赔礼问罪,希望前辈们不要见怪。”

    “这有什么可见怪的,只她不屠戮百姓,宽济天下就好。“

    陶依还未待再答,云卿便已开口:“元怿生性善良,断不会如此,她定当是位仁明之君。”

    众人皆望向她,云卿福身一礼,“前辈放心,她定会给黎朝一份太平祥和,富足安康。”

    渺空真人摆摆手,才想起来云卿看不见,“有那阮丫头在她应当疯魔不了,等把你眼睛治好,你也回去陪她,她呀离不得亲友相伴,可不能做孤家寡人。”

    云卿一愣,似有不解,这时刀岚风去到洪三娘身旁坐下拉住她的手,却一指陶依,“三娘,这娃娃对你可还好?”

    “啊?”三娘疑惑,她师父指的是阿棠吗?就听她师父继续道:“我听元怿说,你和她妹妹成亲了。”

    陶依正帮忙搬东西,闻言差点将药罐子砸了。这是怎么回事?来时元怿可没交待说三娘的师父已然知晓两个人的事啊,这这,陶依看着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不自觉吞咽,还没等她想好怎样,就听旁边的云卿先抖着声音问出:“什么成亲了?是陶依,和谁,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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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7、维护

    关州仙山, 竹林翠雅。往日最清闲无争的神仙小院,如今却颇有些莫名的暗流涌动。

    “陶依是和谁成亲了?”云卿不太敢确定自己听到的,即使她在失明之后, 听力变的更加灵敏。

    “五姐姐……”陶依喉头动了动, 她本是不准备告诉云卿此事的。毕竟想要让从小最明礼守规的云卿接受女子相悦这件事无疑难于登天。陶依将东西放下,她是不愿骗云卿的,她同喜儿真心相爱无愧天地不惧人言, 但又怕事实刺激到云卿, 毕竟刚才刀岚风还叮嘱过她,切莫忧心操劳。

    这面陶依稍一迟疑, 那边厢洪三娘先一步说话:“陶依逃亡时流落到我们欢喜镇上, 为了她掩盖身份躲避追兵,我便同她成了亲。”

    这话说的就很模棱两可,仔细一听既没说两人的真实关系, 又回答了云卿的问话。

    陶依回过头去瞧三娘,旁边的渺空真人却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口道无趣小鬼, 转而出了屋子。

    云卿虽仍疑惑,但这解释又颇合理。此时三娘上前邀她先去休息敷药, 她便也没再多问跟着一起去往后堂屋。云卿是瞧不见,但一直跟在她旁边的小竹子却将众人神情一一尽收眼底。陶依的犹豫和愕然, 三娘同她交换的眼神,以及两位老前辈说这话时的表情她是都看在眼里的。真的只是假借成亲的名义, 帮助陶依脱险这么简单吗?

    待三娘送走了云卿, 陶依回眸正对上刀岚风望过来的目光。老前辈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不满, 陶依心里却莫名觉得愧疚。

    “前辈, 我和三娘是真的成亲了, 我们对彼此是真心相待的,是如同世间男女之情爱的真心。虽然我是女儿身,但我亦会疼爱三娘一生一世。”陶依仿佛铁了心,朝刀岚风拱手拜道。

    “若你回去封了公主,三娘该如何?”

    “我已同皇上讲明,陶依郡主早在多年前便死了,如今已然追封入葬。这世上从此再无郡主陶依,只有欢喜客栈的陆棠一。”

    刀岚风望着陶依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转了话:“既然想听,就进来听吧。”

    陶依讶然望向门口,大门打开,外面进来的竟是刚才出去的渺空真人。她清清嗓子,四下瞧望:“想进来喝杯茶水,外间屋子里没有水了。”

    刀岚风也不点破她,而是取过一旁的陶壶,“云山竹露。”

    “这可是我辛苦在悬崖边采来的,平时我都不舍得喝!”渺空真人当下瞪眼,却被刀岚风一个眼神逼停了后面的话:便宜这小东西了。

    “多谢刀前辈。”陶依接过正要喝,却见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瞧,这目光下还泰然喝茶似乎不太好吧?

    “师父。”好在三娘回来的及时,陶依当下松了口气,回头瞧着她家喜儿颇是眼巴巴的模样。

    洪三娘瞧瞧陶依又看看她手里的茶,当即笑道:“阿棠,快给师父敬茶。”

    陶依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转过身便跪了下去。“师父请喝茶。”

    刀岚风这才露出笑模样,这小郡主看着精怪伶俐,内里倒是颇憨,又是个听自己徒儿的性子,想来应该错不了。接过这杯茶,刀岚风却没急着喝,问向自己徒儿,“方才怎的不告诉那姑娘实话。”

    “五姐伤了眼睛,您不是也说,她切莫再劳心劳神吗,这事告诉她,难免她心绪波动,还是等人好了再说吧。”

    陶依抬起头看向三娘,没想到三娘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师父,别让她跪着了。”

    “这就心疼了啊?”渺空甩甩手,宽大的道袍被她甩的生风,差点没扬到陶依脑袋上。“我说,这是徒媳妇茶?”

    刀岚风喝茶的手一顿,她倒是没多想这个。陶依刚站起来,闻言觑了眼三娘,小声道:“徒婿也行。”

    渺空闻言顿时一副了然神色,摇着脑袋仿佛多惋惜一般,“诶,不争气啊。”

    饶是见惯世面的洪大掌柜,在亲长面前被如此说,亦是羞的俏脸微红。陶依见状,眼珠一转,她从进来便感觉出刀岚风和渺空关系不比寻常,若常人还会往师姐妹感情好的方面想,但自己身边如此多先例在前,她不由多留了个心眼。

    “三娘以后得同真人也学习学习。”见其她人不解望向自己,陶依忍笑:“学习如何争气。”

    果然这话一出,刀岚风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渺空真人也没想到这小东西能说出如此话语,活了大半辈子,谁敢这么打趣她?

    “嘿你这小东西!”

    “晚辈不会说话,还请前辈见谅,前辈不记晚辈过。”

    “好了,还同个孩子斗嘴。”刀岚风出言打断了二人,她心里亦好笑,多少年没见过能让渺空吃亏的,这小娃娃倒也有趣。

    ……

    小竹子心里存了疑问,在这之后她看陶依和三娘的时候,便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比如她们在竹林中住下,自己要照顾云卿自然要和姐姐一间屋子,云卿睡在竹床上,自己则睡在外间的榻上。林中屋子有限,三娘陶依睡在一个屋子自然也正常,但是某一日她进去送山果时才发现,她们那间屋子竟然只有一张床而没有榻椅,所以两人一直是同塌而眠的!

    几乎一下想到她们两人平日相处的种种,小竹子儿时也经常见陶依,记忆中的小郡主张扬霸道,何曾这般……小竹子看向二人,陶依正在杵药,三娘在旁小心将药果的外皮拨开放入一旁的小箕上,那药果上的泥蹭到三娘的指甲上,陶依便轻执起她的手,轻轻抹去上面的泥土,并嘱咐三娘要是累便歇着。

    在小竹子对陶依所有的记忆里,何曾见过她对谁这般温柔过?

    “小竹子,小竹子?”

    被唤了两声才回过神的人望向来人,见是云卿赶紧扶上前,“姐姐。”

    “想什么呢?叫你你都不应。”

    小竹子去瞧云卿,山林日光,让她恍然有种回到了她们在清云山中的日子。

    “怎么了吗?”云卿没听到小竹子的回答,搭上她的手,小竹子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没事,我只是想到了咱们过去在山上的日子。”

    “都过去了,如今我们再不用那般东躲西藏。”

    “你是不是,很不喜在清云山的日子?”

    “倒也不是,只是那时我以为世间除了你再无亲人,同现下的心境是不同的。不过在山上的日子,倒是清静。”

    小竹子抿下唇,云卿的眼睛蒙着素色布条,青衣衬得她越发纤弱,小竹子望着这样的云卿,心口陡然发烫。“姐姐。”

    云卿发觉小竹子的不对劲,凑近了些以为她要同自己说些什么,“你说。”

    小竹子此时心跳如擂鼓,若不是身后陶依三娘忽然的哄笑声将她惊醒,她竟没发觉两人已然靠的如此之近。

    “我,我觉得陶依郡主,真的和三娘成亲了。”

    “什么?”

    “我是说,陶依和三娘成亲是真的,她们之间是有感情的,不是姐妹之情。”小竹子一颗心越跳越快,仿佛随时都要随着她的话蹦出喉咙。“是想要相守一生的那种,夫妻之爱。”

    她话说完,未见云卿有任何反应,实际上云卿现在蒙着眼睛,她也看不到她的反应。

    “姐姐?”

    “你发现什么了?”

    小竹子一愣,原以为云卿是要训斥她,或者告诫她不要乱说,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个反应。“我,我就是觉着,她们在一起的感觉,很亲昵。还有陶依郡主她,我从未见过她对谁向对三娘那般。”小竹子回忆了一下,更加确定,“她们在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三娘也是如此,对陶依郡主和对任何人都不同。”

    云卿压下已然乱了的心绪,她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得见想得明白。陶依为何不愿回宫?若不想拘束,大可以去自己的封地,以她对建朝的贡献以及和元怿的情分,就是承邑整个江南也不在话下。她一个公主,到时候游山玩水又有谁会管着?然而陶依却让元怿将她追封,将陶依郡主这个身份永远留在十五岁那年。这一点她一直想不通。可若联想代入到三娘这层关系,这一切似乎又说得过去了。能让陶依放弃天家富贵宗亲身份的,应当只有情爱了。所以,真的会是如此吗?女子同女子相爱,当是如何惊世骇俗啊!她再想到陶依,是啊,陶依从小便说不愿嫁人,要和元怿一起过一辈子,当时她还对两人的关系忧心了好些时日。现在想来,陶依本就和寻常闺阁女儿十分不同。

    “姐姐?”

    小竹子的声音将她从过往的思绪中拉回,定了下心神,云卿严肃道:“这事,你莫要再同他人说起。”

    小竹子不知云卿此时在想什么,只能试探着问道:“姐姐,你是觉得郡主这样,不对吗?”

    云卿皱了皱眉,何为对何又为错?“对错,谁又能说得清对错为何?只是莫要再提起,若被人听了去,我担心对陶依不利。”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陶依的身份,她不能让流言伤害到她的妹妹。

    小竹子目光深沉,她努力想从云卿的话语中听出些许,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关于情爱思索的情绪,可云卿的镇定和应对之法都是她始料不及的。

    “好,我明白,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起的。”

    云卿转身想要回到房间,只是走了两步,终是回过头,“小竹子,你让陶依忙完来我房里一趟。”?

    ? 98、复明

    竹林小屋, 云卿独坐于窗前。窗开着,偶有清风吹来拂扰发丝,面前的茶水早已凉透, 她却浑然不觉, 端过茶盏抿下一口,幽幽叹息随庭前花落。

    “五姐?”

    陶依经过窗前的时候就发现云卿在出神,五姐听力一向好, 她在这盯着她半天, 不时还在她窗前走过,云卿竟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在想什么呢?“五姐?”

    “嗯?”云卿恍然回神, 听到声音是来自前方, 不由嗔笑:“又闹,快进屋来。”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般,跟着补了句:“不许走窗。”

    陶依嘿笑几声, 从门口绕进来。“五姐你真是的,我都多大了,哪还会做翻窗跳院的事。”

    云卿却并没有像过去那般笑回她, 而是敛下神情,“是啊, 你是大人了,陶依。”

    陶依见云卿真有心事的模样, 跟着坐到她对面。“五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云卿再去摸那茶盏, 才发觉早已凉透。“你先将门窗关好。”

    陶依不明所以, 但还是照着吩咐关门关窗, 云卿则摸到桌前重新煮上茶。

    “五姐我来吧。”陶依接过她的茶壶, 给云卿和自己面前都斟上茶, “五姐,师父说明日你再去针灸一次就可将眼睛上的药布换了,到时候换最后一种药,敷过就能好。”

    “是吗,真是要多谢刀前辈。”听到自己能复明云卿自是欣喜,她啜一口茶,那欣喜之情却又被方才的情绪占据,故而话锋一转:“陶依,我们都唤刀神医前辈,为何你要唤她师父?”

    陶依正在那喝茶,闻言一愣,她那日敬了茶后便跟着三娘唤师父了,谁也没多在意,云卿今日为何突然这样问?

    “师父,显得亲切。”

    “师父不是乱叫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刀前辈并未教过你。”云卿斟酌着语句,若是寻常事她早就开口直接问了,可是这样的事情自己虽是姐姐,也不好直接问出口。

    陶依静望了一会儿云卿,今日的五姐不对劲,话语中的意思更是不由让人多思。“五姐,你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吗?”

    既已直接被点明,云卿不再多绕,她和陶依本就不该这样藏着掖着。“陶依,有些事情,你自己要明白想清楚。真的遇到了事情,也不要瞒我,我是你的姐姐,总归不会害你。”

    陶依被说的云里雾里,“五姐……”

    “你和三娘的事情,能同我说说吗?”从刚才起,云卿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应当平心静气的好好同陶依谈谈,感情不可儿戏,陶依毕竟是大人了,自己须得同她讲清楚道理。

    陶依知道终究是瞒不过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云卿就发现了,不仅发现了,还主动来问询她。她酝酿了一会儿,捋下思绪,将如何落难清泉山又是如何到了欢喜镇被欢喜客栈中人救下的事一一道来。

    云卿安静坐在一旁听着,茶汤偶尔的咕嘟声配合着陶依的娓娓讲述,竟让她对欢喜镇有了生动画面,看似简单平凡,却蕴藏了人世间最难得的真情和纯粹,这安逸的小镇生活,竟让自己也生出些许向往,或许陶依当真是爱上了那样的生活吧。只不过,“陶依,你彼时方才十五,若只是一时分不清感动和感情呢?你千尊万贵的长大却突遭变故,有个地方能给你安身,有人能真心照顾帮助你,你才慢慢混淆了自己的感情?”云卿自己说这话时都很不确定,陶依望着她轻笑摇头。“五姐。”她顿了顿,想到过去的生活,“你应当知道我的性子,绝不会为了感激就委身于人,况且我对三娘与其说感激感动,更多的是,心动。”

    “五姐,我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她说的笃定,云卿听得心中一震,或许从更早她便隐隐有预感,只是她并不愿多往那方面想。“可是,三娘和你,都是,都是女子啊。”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除了她,这世间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那她是男是女又何妨?”

    云卿愣怔着听完陶依的话,尤其是她最后那句:“五姐,两情相悦难,长相厮守难,不离不弃难,矢志不渝亦难。我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对于天家皇室,最难求得不过一颗真心。上天垂怜我们,在我们一无所有甚至朝不保夕的时候,能让我遇到三娘,元怿遇到舒月,”陶依说至此稍稍停顿,“还有你和小竹子。她们是一直陪在我们身边不离不弃相守相护的人,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拘泥于性别身份?”

    ……

    手边的茶水从热到凉,陶依已然离开,独留云卿一人幽幽出神。

    “姐姐?”手中被塞了一个汤匙,云卿才惊觉,自己似乎坐了很久。“该吃饭了。”是小竹子的声音。

    小竹子看到陶依离开云卿的房间,从那之后云卿便一直未出,直到天黑也未见出来吃饭。

    小竹子将汤匙塞过来时,她的手覆上云卿的手,云卿只觉手上一热下意识一缩。小竹子照顾她多年,她眼盲行动不便,一直都是她贴身照顾自己,后来小竹子长大了,第一次来月信时,自己也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两个人之间向来不忌讳肢体的碰触,何时有过这般情状?

    “姐姐,你怎么了?”

    是啊,她这是怎么了?云卿暗自叹息,这是让陶依的话说糊涂了,对方可是小竹子啊。“没事,坐下吃饭吧。”

    这一餐饭两人吃的极静,只是最后的时候,小竹子突然问道:“姐姐,陶依郡主,她是怎么说的?”

    云卿放下筷子,沉吟片刻,终是叹道:“小竹子,再不要叫陶依郡主了,以后唤她棠一吧。”

    小竹子愣住,等到将碗筷都收拾下去了,她才站在厨房中恍然,云卿这是成全了陶依。

    在山上的日子过得总是格外快,众人聚在一起热闹,渺空真人嘴上嫌弃她们吵闹,但依旧隔日就要找陶依来喝酒。

    风吹一季,再入冬时,云卿站在太阳底下,眼前再不是过去的漆黑一片,她已然能感觉到光束的温亮。

    “针灸之后敷过最后这一盒药,她就能重获光明了。”

    三娘陶依闻言俱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不枉费她们这一年来的努力。小竹子听到这个消息最是高兴,“姐姐,你终于能看见了!”

    云卿也笑,心里却百转千回,这一年真是辛苦她们了。“是啊,我还没见过你长大的样子,终于能见到了。”

    云卿笑的温柔,她看不见的是,小竹子背对着众人,倏然红了脸。

    冬至这日,众人围坐炉前,这竹林仙境本就不寒,加上炉火一烤,整间屋子顿时暖意融融。

    “我怎么有点紧张。”陶依站在云卿身后,她自告奋勇要来给云卿拆下眼上的药布,结果临到要动手时,又紧张上了。

    “我来!”三娘将她拉到身后,渺空在不远处坐禅,闻言眼皮子也没抬,悠悠吐出三个字:“没出息。”

    “嘶!”陶依今日没心情同她斗嘴,全身心都在云卿身上,今日是最后一程,药布之下五姐的眼睛能不能复明皆在此一举。

    三娘手法娴熟,有条不紊地将药布拆下来,取下布条时,她这一颗心也跟着提了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云卿的脸上。云卿此时闭着眼睛,却能看出她瞳眸滚动,想来更是紧张。

    “姐姐。”小竹子擦了擦手上的汗,大冬天的觉着身上起了一层汗。“睁开眼睛吧。”

    云卿深深呼吸,缓缓睁开双目,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眼前,是模糊一片的花白,云卿闭上眼睛缓了下,耳边是小竹子颤声的语调,“姐姐?”

    再次睁开眼睛,仍旧是模糊一片,云卿嘴角却泛起笑意,比起过去的一片黑暗,现在她终于可以视物了!

    “你闭上眼睛缓一下,再睁开。”刀岚风说道。

    “五姐,你能看见了吗?”

    云卿这次再睁开,虽然依旧有些模糊,但她还是循声望了过去。“陶依,不对,现在是小棠一?”

    “五姐你能看到我了!”

    “五姐。”三娘转到她身前,云卿同样笑道:“三娘,竟和我想的一样美。”

    “刀前辈渺空真人,多谢二位前辈再造之恩。”云卿说着俯身下拜,刀岚风并未拦着她,等她行了礼,方才道:“救人乃医家本职,不必多谢。”

    孙佐站在门口,见状一把搂住身旁的漠城,“师傅师傅!公主能看见了!咱们这趟总算幸不辱命!”

    漠城将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脸上的笑意却是如何也藏不住。

    “漠师父,今日可当得一句,多年未见?”自她及笄后,漠城出入江王府便未曾再见过云卿,当是真多年未曾相看。

    “恭喜公主了。”

    众人都见了个遍,刚才躲到身后的小竹子还是未敢上前。云卿转过头,她从方才就在找她,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好笑的同时更觉心酸。她走到小竹子的面前,细细打量着她,过去也曾摸过她的脸,却始终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生动。

    “小竹子,都长这么大了。”云卿抚过她的面颊,有泪不觉落下,“这些年,辛苦你了。”

    “姐姐。”小竹子努力忍下呜咽,可那泪却仿佛不受控制般决堤而下。“姐姐!”她上前抱住云卿,再不去管礼数身份,这一刻,云卿只是她守护多年的姐姐,是她世界里最明亮的那束光。而此时此刻,这束光终于将她自己的那一方暗角也尽数照亮,自此以后,她的姐姐,一生只余平安喜乐。?

    ? 99、选秀

    元怿自接到云卿回宫的消息, 便让人准备,没多少日子就到年节了,这次过年她不准备让陶依她们回去, 一家人在一起, 过一个团圆安乐的年。

    而在年节的档口,另一桩事却让她颇为头疼。

    朝中的文武官员不知是因着风声先动,还是老狐狸们灵敏的感应能力提前预知。近到年关, 竟然不少人上疏请奏准备选秀事宜。偏生用的理由让人驳也不可斥也不行:皇帝只有一后, 且膝下唯一公主,请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选秀充盈后宫, 以稳国本。

    阮舒月进来时,就听蓝钰儿悄声对她道:“陛下今日心情不是很好。”

    “是为何事?”

    蓝钰儿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 说了两个字:“选秀。”

    阮舒月听到这两个字,就知道元怿为何动气。旁人不知道皇帝为何迟迟不选秀的内情,她们却是太清楚。

    “我炖了梨胶羹。”阮舒月走到御案旁, 旁边跟着的宫女将托盘奉上,她端过来放到元怿的手边, “先别看了,喝点羹汤, 清火的。”

    元怿放下奏折,握了下阮舒月的手就要去拿勺子, 可这一握住, 皇后娘娘却没松开。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殿门阖上, 阮舒月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梨羹, “张嘴, 乖。”

    元怿被她哄孩子的语气逗笑,就着阮舒月的手喝下梨羹。

    “好喝吗?”

    “甘甜微酸,不似宫里以前的一味甜腻,好喝。”

    “我自己炖的。”

    “皇后娘娘辛苦。”元怿一拽她,阮舒月身子一旋顺势坐到她怀中。

    “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我特意做的。”

    元怿笑意更深,捏上舒月的手臂,“我来给娘娘捏一捏。”

    阮舒月靠在元怿的怀里,元怿圈着她,一点一点给她揉捏着手臂。这样静好的时光,如今于她们而言时时有之,她以为她和她的元怿,终于可以安泰自由的生活,现在来看,人生之美好,或许终究短暂。

    按住元怿的手,阮舒月坐直身子,转而给她揉起了掌心。批了一天奏折,定当酸痛,元怿笑望着她,“月儿,我不累。”

    “怎么不累,拿了这么久的笔。今天是不是不高兴了?”

    说起这个元怿笑容便隐了下去,阮舒月见状心下叹息:“元怿,自古皇帝都是有三宫六院的,一直拖着不选秀,终究不是办法。”

    “我知道。”元怿蹙眉,手指点上那摞奏书,“这里面的每个人我都看了,他们上疏又有谁是真的为着我的子嗣江山?不过是想着将自家女儿送进宫,若得一朝荣宠,不说加官进爵也可保得他们平安。”元怿冷笑:“真把朕当作会沉溺女色的昏君啊,这里面的人,十之八九都是要严办的。”

    元怿显然动了气,奏书上写的还能听,暗卫禀回的那些不能听的,她都张不开嘴和舒月说。什么皇帝流落民间多年没见过绝色女子才会专情皇后,又怕落得个薄凉之名不好张口纳人,还有那选来瘦马□□准备送给自己的。如此臣工,每日想着的都是如何献媚于上,这样的人若为黎朝肱骨,估计她都不用到郎延拓的岁数就要被人造了反。这帮毒瘤当真是一个留不得!

    “如此心思,确实留不得。”

    “快了,洛谦和恒晖那面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再留他们过个年。哼!开春选秀。我倒是要看看,是选秀办的快,还是他们的脑袋掉的快。”

    阮舒月闻言,知道恒晖那面的差事定然是办的不错,元怿的计划能如期进行她便也放下心。

    “洛谦。”重复一遍方才元怿唤人名字的语调,皇后娘娘一放心,阮大小姐的脾气就要上来,“皇上对待心腹臣子,当真亲切用心啊。”

    元怿如今一听她的语气便知她的情绪,知道这又是闹小女儿家的脾气,当下笑道:“自然要用心,尤其是恒晖,恒晖这孩子办事不错,稍加历练日后是个能成事的。”

    “陛下,恒晖和你同岁。”

    “是吗?”元怿佯装不知,“他是你的弟弟,自然就是我的弟弟。”

    阮舒月被她一绕,差点错了过去,当下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拽过元怿的龙袍,“以后你要称陈卿阮卿。”

    元怿忍住笑:“恒晖也要称阮卿?”

    “他虽是我的弟弟,放在过去,姐妹同嫁帝王家的也不是没有。”阮舒月说完元怿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她自己说完也觉别扭,伸手去掐她,“你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姐弟,同嫁帝王家,皇后想的当真不同寻常啊。”

    阮舒月作势要起身,元怿赶紧搂住她,贴上她耳侧轻声道:“朝臣再博学再勇武,也只是朕的臣子。而你,是我的妻子。”

    阮舒月听得心中极暖,本来就是些吃味的小趣,倒也不是真介意。更何况比起前朝,后宫才是她们更难应对的。

    “本宫自然是知道的。”皇后娘娘起范儿,揪住皇帝陛下在她腰间作画的手,“可是选秀早晚都要举行,陛下,可是要选取良人闺秀?”

    “选取良人闺秀?”

    “陛下方才只是气愤臣工想献媚于上,似乎并不反感选秀。”

    这是前朝吃味到后宫了。“我当然不想选秀,只是祖制难违,就算召几个秀女入宫,若不宠幸,一来耽误姑娘一生,二来若有心思不纯者使了手段,于你于我都有妨害。”

    听元怿如此说,阮舒月当下正了神色,如何应对选秀之事她自己也是想了多时的。“陛下既然这般说。”她沉下声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本宫便不当贤后,宁可背上妒妇之名,也不会让你声名蒙尘。”

    “舒月……”

    “元怿,这次我来护着你。”

    元怿听得心中暖热,她盯着阮舒月望了好一会儿,方才将人抱入怀中。“你护着我,我自也要护着你,放心,我必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

    云卿回宫这日,正赶在小年节上。古来习俗小年祭灶扫尘,宫里也不例外,送行饺子迎风面,皇后娘娘特赏各宫宫人饺食过节,晚间的家宴上又特地准备好迎面。

    元怿登基后,将三日一朝会改为两日一朝会,小年适逢朝会,她特免了早朝,准臣工于家休沐过节。

    承恩门。皇帝仪驾设于门前,元怿牵着岁安早早等在了这里。

    “父皇,皇姑母还没到吗?”

    “快了,你皇姑母已然进了城。”

    “皇姑母是不是能看见我了?”

    元怿紧了紧岁安的手,“对,她能看见我们了。”

    “皇后娘娘驾到!”云卿的车驾没等来,阮舒月嘱咐好宫宴事宜,来到承恩门一同等待。过去这些事有云卿帮她,现在她自己一个人,自然事事都要亲历亲为。

    “五姐爱吃的桂花酥,我都让人备下了,饭食口味也都捡着清淡药膳。”

    “月儿。”元怿握下她的手,她们之间不必多言感谢,一举一动便知晓对方心意。

    “你这手倒是热。”元怿并不是内火旺盛之人,尤其冬天,鲜少这般手掌热烫。阮舒月不由担忧:“别是风寒了?”

    “没有,我是高兴的。”元怿现下瞧着虽平静,心内却是波澜不已。阮舒月看了看她,“棠一不是说了,五姐如今康复了。”

    “嗯。”元怿轻轻呼吸,想到阿姐要一辈子活在黑暗中,她的心里就堵的难受,如今终于守得云开。

    “母后,我的呢?”岁安转到阮舒月身旁,挤进两人中间,一左一右牵住二人的手。

    阮舒月刮了下她的小鼻头,“自然有你的,牛乳糕、水晶酪、青叶团子还有冰糖肘子,都是你喜欢的,不过不可多食。”

    “母后最好了!”岁安晃晃她的手,露出长了一半的门牙。元怿在旁笑看着,心中那渐涌的波澜慢慢被温情所代。

    当承恩门外终于响起马蹄踢踏的声音,皇城的太阳已升至最高。这样好的冬日晴天,实在不多见。

    “阿姐。”

    车马到了承恩门便要停下,云卿挑开车帘,见到的是如今黄龙衮服加身的元怿。

    “阿姐,你回来了。”

    云卿几乎一瞬便想起过去自己下学,元怿在王府等着她回来时的场景。记忆中孩童的面庞同眼前人重合交错,元怿长大了,俊秀英气,她的元怿现在是这黎朝的帝王。

    “回来了,元怿。”

    元怿几乎一瞬红了眼眶,帝王不能轻易落泪,她扶过云卿的手臂,努力将泪意忍下。

    云卿抚过元怿的面颊,再不见丝毫昔年的稚嫩青涩,如今的元怿棱角分明,眉宇间风霜染就却仍显赤子真诚。她终于再次看见了她的元怿。

    “长大了。”昔年小小孩童,如今已是顶天立地。

    元怿抱住云卿,那湿意沾染到云卿的衣衫,又瞬间隐去,便再也没有人看到皇帝落泪。

    晚宴设在安阳殿,因只是家宴,便未宣任何外臣进宫,故而宴席上,除了元怿舒月岁安外,只有云卿小竹子,陶依和三娘。

    宫殿们一关,席间推杯换盏,陶依不再拘着身份,自在讲述这一年来众人在山上的生活。元怿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高兴了,今日席间不论君臣礼数,只同从前一般称呼。她从龙座上走下,听着陶依讲那些山间奇闻,孙佐如何猎兽不得,漠城怎么教授暗卫袭法。云卿在旁笑看着,这场景竟似回到从前,那时候她们不过十几岁的光景,也是现下这般安然和乐。

    喝的尽兴处讲到渺空真人,陶依语调已显醉意。“元怿你说的对,真人同师父关系甚好,甚好。”她拍着元怿的手背,末了又重重强调一遍:“感情甚笃。”

    “阿棠。”三娘又在扯她,五姐虽然接受了她们俩,但也不好在人面前说起这些。何况还有岁安在。

    “怎么了喜儿?”陶依喝的有些多了,迷蒙不知何意,元怿被她拍的多想了不止一层,见状了然一笑:“还是你和三娘最逍遥,将来我若能像两位老前辈和你们一样,仙林隐居安享太平,当是极妙。”她说着看向舒月,对方只望着她,脸上是尽然的笑意。

    小竹子几乎霎时瞪大眼睛,她知晓陶依和三娘的事,却不曾想皇帝哥哥竟然是,同意的?心口像是被轻轻拧揉了一下,无法忽略的希冀升腾,她悄悄看了一眼云卿。

    云卿亦是恍然,她以为元怿能同意陶依的离开,只是如同儿时一般纵容她一贯胡闹的习惯。却没想到,元怿竟然早已知晓陶依和三娘的感情,所以才成全了她!她出神地望着眼前的弟弟妹妹,她怎么也没想到,元怿会成全此事。而在看到两人同时笑望向自己的模样,云卿忽然就理解了。不论元怿陶依还是自己,对她们而言,经历过那场生死劫难之后,应是了悟没有什么能比在意之人安然于世更重要,只要她还活着,即愿成全她的一切。

    “姑母?”岁安唤她,小手一伸递给她一块牛乳糕。

    阮舒月在旁笑道:“岁安最喜欢吃这牛乳糕。”

    云卿就着岁安的小手轻轻咬了一口。

    “姑母,甜吗?”

    “甜。”

    “可是姑母,你怎么哭了?”

    云卿拉过岁安为她拭泪的小手,她再次端详岁安的小脸。这是元恒的女儿,是她们家的第一个孩子,亦是她们生命和希望的延续。

    “都说这孩子像五姐。”阮舒月看着姑侄二人,以前她听陶依说起过岁安像云卿,那时候她还说岁安也像元怿,直到见了云卿之后才发现陶依当真所言不虚。

    小竹子跟着去瞧,她第一次见到岁安就这么觉得。“是啊,还真是应了民间的老话,侄女像姑,外甥似舅。”

    云卿摸上岁安的小脸,她过去听小竹子说起过岁安像自己,如今终于能亲眼瞧见岁安的模样。

    “岁安岁安,我们的岁安日后定会平安一生,做个快乐的公主。”

    岁安愣愣看了会儿云卿,娘亲过去也是这般说的。小小稚童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朗声道:“我还要黎朝百姓同样平安一生。”

    酒席宴上调笑声渐消,唯独岁安童音清脆,“像父皇说的那样,仓廪实,天下安,岁岁太平,万民无忧!”?

    ? 100、肃清

    太初三年, 除夕的热闹刚过,朝堂上第一道惊雷由新科状元,如今的领侍御史陈洛谦炸响。陈洛谦当朝上奏, 参了户部尚书李言中同两淮御史勾结贪墨税粮,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户部乃六部之本,税粮事涉国祚,征收缴纳运送督察, 道道环节层层关卡牵扯不可谓不广。

    皇上谕旨严令彻查, 命陈洛谦为主审官,洪明昭为尚书令统管六部, 作为此案监察, 责刑部和大理寺共同配合御史台审理调查,务必查明真相绝不姑息放过。

    责成下令,审理调查, 御史台行动迅速,不过几日,朝中数名要职官员皆落马下狱, 朝中一时人心惶惶。铁羡为刑部尚书本欲分管狱审,然而洪明昭却亲临刑部, 暂代了狱审之责,将他架了个空。本以为皇上让刑部协助, 他还能捞着一线生机,没想到却被洪明昭将最后这一条路堵上。铁羡大急, 他虽没贪墨税粮, 但随着案件调查审理的深入, 昔年他在兵部时参与贪墨军饷的兵部侍中被揪了出来。偏生不巧, 对方家里此时出了人命案子, 大理寺介入调查现在还没个结果。铁羡心中急慌,回到家里也愁眉不展。铁小姐见状担忧父亲,铁羡看着眼前嘘寒问暖的女儿,心中不禁苦涩。他去年再请上疏过皇帝,选秀之事也是他带头鼓动的,想着只要女儿进宫,多施手段加之她对皇上的一片真心,不怕不得盛宠。谁成想选秀没等到,倒是快等来了天塌的大祸。

    “若儿。”铁羡望着女儿半晌,心中最后生出一计。“爹有件事,还需你尽力。”

    铁惜若自觉愧对父母,当下应道:“爹需要女儿做什么?女儿自当尽力。”

    铁羡为官多年,心思敏锐,皇上此番如此大动干戈,他心知这一遭恐怕在劫难逃,然他做的事还不至于牵累全家性命,再赌一把,没准能保儿孙无虞。

    ……

    云卿自回宫后,每月十五必会去万佛寺上香祈福。这日她刚于佛前进香,准备去后院祈福求安。出得殿门便有住持方丈陪同自礼佛参院去,云卿不愿扰民,故而并未禁止其他香客进入,等她走到院门口时,却见一女子正于古树下祈愿,云卿瞧那女子颇为眼熟,旁边随行的小竹子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位姑娘,她当时可是特意找人问瞧过模样的,“姐姐,这就是那位铁尚书家的小姐。”

    云卿闻言恍然,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多年未见,铁惜若的相貌褪去青嫩,多了几分婀娜柔美,云卿仔细瞧着,举手投足间却仍旧有当年的青涩少女之态。她过去对此人了解不深,废帝登基那年除夕第一次见她,因着当年元怿救过她方才知道此人。而不久前除夕宫宴邀各府女眷时她再次听闻这位铁小姐,当然她之所以对此人印象颇深,还是因着铁小姐和元怿当年那段世子救美以及如今非君不嫁的故事。当时同她说起这事的是豫王世子妃,说到铁小姐至今未嫁时言辞中颇有几分赞许和惋惜。豫王最会明哲保身当不会授意儿媳妇来说这种事,想来是世子妃同为女子,感同身受心生恻隐才特地在她面前提道。

    “方丈,铁小姐是在祈愿?”

    “是,铁小姐每月都来寺庙祈福祈愿。”

    待铁惜若将福寿香囊挂到长生树上后,带着侍女本欲离开,却被一女子拦住了去路。

    “姑娘是铁小姐否?”

    “我是,不知您是?”

    “姑娘,我家主人请您一叙。”

    铁惜若心头一跳,面上仍是不解之色,“敢问姑娘家主人是哪位?”

    来人正是小竹子,见铁惜若一副防备模样,只能上前一步,低声道:“大长公主有请。”

    ……

    大理寺从兵部侍中家仆命案入手,将侍中府查了个底掉。铁羡干的那些贪赃枉法的勾当自然也被连盘拖出,铁羡入狱到招认不过短短半月,昔年门庭显赫的铁府便查抄封禁一朝败落。

    此次税粮贪墨案,牵连出涉事官员达七十一人,抄家所得赃款以亿贯,可抵得上黎朝五年税收。皇帝大怒,责令从重处罚其首,以儆效尤。

    铁家家产被尽数充公,男丁流放塞北女眷则贬为贱籍发配去沉塘坞。这一次虽说从重处罚,但除了户部尚书和两淮使等首犯被满门抄斩外,其他官员家中的女眷却并未被没入奴籍为妓,只贬为贱籍,打发去了沉塘坞作工。虽说贱民亦不好过,但总比为妓强,起码还保留了她们最后一丝尊严。

    春夏一季,龙乾宫中,蓝钰儿命人将冰盆重新换冰,以保室内清凉。刚将一切收拾好,外间有人来报大长公主驾到。

    元怿正在那批阅奏折,闻言放下笔起身去迎。“阿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阿姐还不能来看看你?”

    “自然能。”元怿笑起来,“天气热,我让人给你送了冰扇,但也别总用,夜间当心凉着。”

    “好啊,知道关心我,不知道心疼自己。”云卿向后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侍女上前,将手上的食盒子打开。“这么晚还不去歇着,知道你勤政,但也别熬坏了自己的身子。你虽年轻,但前些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如今日子好了,莫要亏待了自己。”

    食盒里的东西一一盛于御案,元怿去瞧,黑红的像是药一样汤水和几样小点。侍女朝她福礼,元怿这才看清来人,她就说小竹子怎么这么规矩安静。待仔细再看,不由一愣,转而望向云卿。铁惜若怎么会在这里?

    “党参杜仲给你熬的药膳汤,对你身子好,快喝吧。”

    “阿姐,她怎么在这?”

    元怿话一出口,铁惜若慌忙跪了下去,云卿瞧一眼跪着的人,并未让她起身,转而对元怿道:“既然都是作工,去沉塘坞那种地方埋没了,不若到我身边来侍候。”

    “阿姐,她是犯官家眷。”

    “我知道,所以并未封她女官,只做宫婢亦是奴籍,宫里这样的婢女又不是没有。”

    元怿不知云卿是何用意,但看她阿姐一副淡然神色,她又不好当着外人面再质问。

    “你们都退下吧。”

    “是。”

    铁惜若起身时,终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元怿,她此刻侧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殿门阖上,铁惜若轻轻出了口气,好在,皇上没有当场发落了自己。

    一旁的蓝钰儿偷眼打量着她,这位铁小姐她可不陌生,京都城里关于她如何钟情陛下,而陛下又如何专情于皇后娘娘的故事传的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铁家都被发没到了沉塘坞,她竟然又能挣回宫里,还是大长公主亲自带来的,蓝钰儿心里不由对此人多加了堤防。大长公主要的人,陛下定不会反驳,这姑娘当真好手段啊。

    殿内,只剩云卿和元怿,元怿刚要说话,云卿却作了止声的手势,她将那碗红黑的汤药端起。“先把汤喝了,凉了就不好了。”

    “阿姐啊…”

    “听话。”

    元怿听了小半辈子云卿的话,阿姐都端了半天,她只能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

    “吃块糖酪。”嘴里再次被塞了吃的,元怿叹了口气,只能乖乖任由云卿将她安排明白。

    “一会儿就回去吧,和舒月早些睡下。”

    元怿听得纳闷,云卿以前是从不会说这些的,今天的话不禁奇怪,那表情里怎么总让她隐隐觉着不太对。

    “阿姐,你为何要将铁惜若带在身边?”

    “她父亲贪赃枉法,如今人也斩了家也抄了,她也从官身到了奴籍。”云卿亲自斟茶端给元怿,“铁惜若如今二十有五还未出阁,你当知是为了什么吧?”

    铁羡当面都请过婚,她还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云卿见元怿不语,叹息一声,道:“那日我在万佛寺祈福,见她一人在树下求愿,问过方丈方知,铁小姐每月都会入寺祈福,八年来从未间断。你可知,她是为谁祈福?”

    想到那日她将铁惜若叫于面前时的场景,云卿不禁喟叹怅怀。她经过生死风浪,自知情真情假,铁惜若讲起元怿时眼里蕴光,那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昔年你落难,那姑娘为你佛前祝祷望你平安,多年如一。明知你那般境地却还不婚不嫁,情字一真,她的这份坚守实在难得。”

    云卿走到元怿身前,“那年你救下她和舒月,却怎知不是命数使然呢?”

    当年她在乱市中救下三人,舒月同她十年再遇,陪她一路甘苦。小竹子更是救回了阿姐的命,要说命数使然……

    殿内烛火恰在此时噼啪,元怿分神去瞧,龙座侧首舒月坐在她身旁为她磨墨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

    “阿姐,你相信两心不移,白首不离吗?”

    云卿望着元怿,她的这个弟弟,自幼就和旁人不同。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她当真是要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帝王?

    “我信,但是难得。元怿,阿姐不是要你如何,只是顾念她一片痴心,不忍她这一生孤苦零落。你若当真不喜,阿姐便留她在身边侍候,总好过在沉塘坞那种地方遭罪。也算了却当年那场造化。”若元怿真当有心如此,她作为阿姐,自当成全。

    “阿姐要留宫人,便留下吧。”

    元怿语调沉沉,似是有些疲累,云卿瞧着这样的元怿张了张口,还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元怿。你也老大不小了,咱们黎朝的江山,还指望你来传承。”云卿微蹙着眉,颇是语重心长:“你该同舒月多生几个皇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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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01、夜宿

    当晚, 元怿并未在龙乾宫中继续批阅奏折,她同云卿一起从殿中出来,送走阿姐便摆驾凤仪宫。

    皇上除非处理公务太晚, 不然夜夜都要宿在凤仪宫, 帝后伉俪情深,已然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

    去凤仪宫这一路上元怿都在想今日这事,大长公主要个宫人自不是大事, 可这宫人是全京都都知道心仪自己的铁惜若, 便有些不好办了,尤其是同舒月来说。舒月, 想到方才阿姐说的话, 自己心中对江山继承已然有了主意,但阿姐这一关还需好好想想怎么办。恩威并施也好,雷霆手段也罢, 那都是对待外人的。可对待阿姐,她是不愿阿姐伤心的。

    想事情的时候时间过的快,待耳边想起蓝钰儿的声音时, 龙辇已然停在凤仪宫外。

    “皇上,咱们到凤仪宫了。”

    临进门前, 元怿忽然问道:“今日小翀不当值?”

    “是,今日是曾大人当值。”

    “今晚不用守着了, 回去早些休息吧。”

    蓝钰儿微讶,一抬头就见元怿对她笑了笑, 那笑容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她和唐翀的关系, 阖宫上下只元怿舒月知道。蓝大人当即红了脸, 好在天黑看不太清, 不然四下跟着伺候的宫人要是瞧见陛下对蓝大人笑, 而素日仪态端正的蓝大人再红了脸,刚消停下去的红颜传闻怕是要再喧嚣尘上。

    蓝钰儿走了,元怿也没让其他跟着的宫人进殿。她独自走进凤仪宫,并未让宫人通传。内寝宫中,舒月正在烛台前绣着什么。

    “晚上别做这些熬眼睛的。”元怿几步走上前拿过她手里的东西,阮舒月讶然抬眸,“你怎得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让她们别说话。”元怿坐到她身边,这才去看手中的绣品。金丝纹路的龙团绣纹,瞧着竟栩栩如生。

    “这是你绣的?”

    阮舒月一把夺过,“怎么?”

    “绣的真好看,这是寝衣?”

    舒月点了下她的脑袋,元怿的寝衣要做的比她本来的身量大一些,御衣局做的总是不合身,她索性自己给她做。

    “对啊,你身上的那件都旧了。”

    将花撑放到一旁,阮舒月取过茶水喝了一口,此时她已然除下宫装,内里只着夏日常服,纱织轻衣,灯下美人。元怿只觉心口蓦然升腾起一股热意,那热意顺着心脏跳动随着血液一点点蔓延……

    阮舒月放下杯子回头正对上元怿的目光,炙热不隐,灼灼不藏。这么多年,元怿这个眼神她自是知道含义,饶是如此熟悉,皇后娘娘仍旧不免耳热。

    “都退下。”

    凤仪宫伺候的宫人闻言纷纷行礼退下,待到殿外,有那伺候久的内事人将门关好,不由和同伴会心一笑。

    到底是他们皇上年轻身体好,前朝事那么忙还依旧龙马精神,几乎日日宿在皇后娘娘这,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要传出喜讯了。

    殿内的二人自然不知道外面宫人想的,事实上元怿这些日子忙于贪墨案最后的处理决判,虽夜宿凤仪宫,但多是和舒月在床上说说话就睡着了。今日不知为何,只觉格外精神,要说天也不算热,凤仪宫里还有冰扇,可她一瞧阮舒月,心里就觉得发烫。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话未说完,唇上便觉一热,继而是纠缠她灵活的湿润,搅动的皇后娘娘越渐失神。从榻椅到凤床,等到那润贴的温热遍行肌肤时,最后一丝清明意识亦渐渐沉沦。

    “元怿……”

    “阿姐说,让我们多生几个孩子。”

    “啊?你别!”

    这话之后,疾风过境,骤雨成狂。帷幔轻纱谁也未解,却在反复的晃动中散开轻落……

    烛台上新换的长烛渐渐燃尽,榻上的云雨亦渐渐止息。风停雨歇之后,舒月躺靠在元怿怀里,汗湿的肌肤相贴,与微喘的起伏节奏相和。

    “阿姐,让我们多生几个孩子。”

    阮舒月轻轻按了她腰一下,刚才就是说完这句话,她才开始逐渐失控。

    “所以,她晚上给我端了药,那药好像是滋补的。”

    阮舒月闻言一愣,“所以,你是吃药了才这般?”

    “这般什么?”

    对上她明显不怀好意的笑,皇后娘娘按在腰下的手转而用了力。“你现在怎得这般坏!”

    元怿笑起来,将人搂紧了些,心里想着怎么将铁惜若的事情同舒月讲了,自己讲总好过让别人告诉她好,若一旦她再觉得是阿姐故意往自己身边塞女人,从而让两人之间生了隔阂就不好了。

    “元怿,你没想过,告诉阿姐吗?”

    “我的身份?”

    “嗯。陶依都能接受,阿姐从小就疼爱你,我想她就算知道真相,也只会更心疼你。”

    元怿眯起眼睛,“是啊,她只会更心疼我。”

    舒月听出她语气中的无奈,“怎么了?”

    “我之所以要隐瞒女儿身,是因着,当年王妃想要将我娘和她肚子里的我一同除去,是我父王的乳母动了恻隐之心,我们才保住了一条命,而这份恻隐,须得我是男儿。”

    元怿回忆起儿时,并不算遥远的事,可她如今想来竟觉恍若隔世。记忆中的人清晰明朗,却又让她觉得甚是遥远,仿佛一切已是前世发生。

    温软贴来,面颊上落下一吻。舒月揽住她的脖子,心疼地摸上她的耳朵。

    “阿姐不知道这事对吗?”

    元怿摇摇头,“她只知道王妃不待见我们,所以从小对我一直格外照顾,就这样阿姐也总觉得我受委屈了。”

    一声浅叹。两人均未再言。

    若再让云卿知道,是因着王妃的缘故,元怿才不得已女扮男装的活着,以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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