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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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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不会引起他的在意, 与天庭联姻借助天庭威势加重东海君权君威, 即便联姻不成也可让东海生乱一事传到天宫其余诸君耳中, 届时她不信帝君还不肯派兵相助。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 简今歌想。

    金碧辉煌的大殿御座前站立着的男人身姿阔伟而高大,身后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六界八荒创世图,灿烈的日光跳跃在他周身, 却丝毫进不了他漆黑的眼底。

    弗彻静静沉沉盯她一瞬,掌中漫出比日光还要耀目的金光, 一刹间便漫越到简今歌周身,将她困锁着自大殿地面勒至半空中。

    简今歌在半空中狼狈挣扎, 喉头被这股霸道力量狠狠扼住,本能的反抗欲|望被她快速压下, 只有双|腿在半空中不停踢蹬。

    男人的声音字字清晰,冷讽中缠着不屑的味道,“威胁朕?凭你也配?”

    简兰淇、简兰沐是双胞姐妹,被嫡姐一手带大,如今见一向顶天立地的嫡姐在诸君面前受此大辱, 皆双双跪地, 不断磕头道:“求帝君饶恕阿姐,阿姐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帝君不知东海情形, 若阿姐退位, 东海生灵必遭其他三海屠戮!阿姐她一心为东海着想,才做了这样的糊涂事, 阿姐她是北幽之君,望帝君全她颜面!”

    两个红衣少女在地上重重磕头,哀声道:“求帝君饶命!”

    弗彻不为所动,将金光收束地更紧,冷言道:“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若北幽鲛君不知廉耻,朕又何须全她尊严。”

    然而简今歌的目的已达到一半,其余参宴的诸位君主看到这位女君如此大义凛然,皆有所动容,又想到自己同为一界君主,若被人欺压至此而无人相助孤立无援的话,不由悲从中来。

    可被帝君的威势所慑,无人敢为北幽鲛君求情。

    除了......

    一道白色神光打来,轻轻巧巧将简今歌周身的束缚打散,她自半空中旋身而落,又被横空出现的少女接在怀中,轻飘飘落到地上。

    看着风阮绝色倾城的面容,简今歌罕见的怔愣,一瞬后道:“多谢神主相救。”

    什么都算计过了,却唯独没有料到帝君积压威慑太久,诸君无一人敢出面为她“逼宫”,若不是神主,她恐怕今日真的凶多吉少。

    而弗彻看着风阮落在简今歌身上的手指,深眸暗了一瞬,自高殿之巅一步步走下,行至到她身畔大掌握着她的手腕迫她撒开简今歌的衣袖,喉结动了动,溢出些意味不明的酸气,“神主大人,英雄救美的滋味可还好?”

    风阮不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腔调,清晰的声音响在整座大殿,“帝君,北幽之境向来以东海为尊,若得知有如此犯上作乱的事情而不加以制止,六界法度何在?今后还如何以法治世?望帝君三思,鲛君所求实在情理之中。”

    弗彻薄唇抿起,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眉眼含笑的少女。

    毫无疑问,她在挑事。

    男人嗓子里溢出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也不再阴阴柔柔的浅笑,漆黑如子夜的眼眸彰显着这个男人的不悦已到极点,几乎是咬着牙道:“神主大人想让我在订婚之日纳妃?”

    风阮红唇微挑,轻轻懒懒的声音响起,“以帝权加强北幽东海君权,这有何不可?”

    那股密密麻麻如毒蚁恶蛛在心中咬噬的感觉再一次侵袭上来,他知道她不在乎他,从当年她给他下药把他推到别的女人的床上,到如今她以一种报复的姿态同他人威胁他去纳别人......她从不掩饰她心中对他的无感。

    他铁石心肠却对她无法设防,从前在意却不流于表面让她嗤笑,而今日是他们的订婚大宴,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的晦暗情绪一瞬间便如火山熔浆喷发出来,逼红了双眸。

    男人一字一顿的声音自喉骨处溢出,字字清晰却也字字泣血,“阮阮,这是我们的订婚宴。”

    他加重了“我们”二字。

    风阮毫不在意一笑,“这不正好么,多给帝君订两门婚事,帝君还不高兴?”

    少女声音陡然漫凉,“况且在帝君心中,权利地位不是从来都比任何东西来得重要吗?”

    她在意指当年。

    男人神情陡然变得僵硬,俊美的容颜上划过一丝难堪,他哑了声音,看着少女的面容一言不发。

    他忽然觉得他同陋巷里摇尾乞怜的狗没有丝毫不同。

    两人一来一往的唇枪舌剑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简今歌看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怪异气氛,皱了皱眉头,怎么觉得好像要纳妃的人不是帝君而是神主呢?

    这两人怎么不按棋局下棋?帝君这是在生什么闷气?

    无声的对峙中,弗彻看着她冷漠入骨的姿态,眉宇间的阴翳层层加深,言简意赅道:“阮阮,不要惹我。”

    风阮轻嗤,“帝君立于众生之巅,手段狠辣无二,我不过谏言帝君纳妃以保北幽之境太平,便是惹你了?”

    弗彻握她手臂的力度更大,双眸一动不动看着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总是能找到一切可以钻的空子出招,且杀他个措手不及。

    风阮指尖悬光甩开男人的手臂,转身面对着诸位仙者,掌心化出白玉天后尊令,轻轻巧巧对这件事一锤定音,“吾以天后之名,允北境鲛君所请,立东海两位公主为天妃,封号元凉、元舜,东海一族定无人再敢来犯。”

    简兰淇闻言眉梢眼角皆是一派喜色,简兰沐则神情怔愣,呆跪在原地。

    简兰淇一把拽住妹妹手臂,让她回了神,对着风阮叩谢道:“多谢神主......不,天后!”

    弗彻冷厉的声音如重炮轰击在风阮头顶,“风阮!”

    数十万年都难得见到帝君如此失态暴戾的模样,神主大人的名字自帝君口中吼出,震得殿顶之上的琉璃晶石都重重摇晃起来。

    男人眼底翻涌的黑沉雾气霎时间喷薄而出,英俊容颜之上流动着难以遏制的怒气,逼仄的目光落在少女脸上,“你非要挑战我的底线是么?”

    风阮好笑地看着他这副犹如凶兽炸毛的模样,淡淡道:“你这副模样,倒像是我主动纳了两房,如此齐人之美之事,帝君矫情个什么劲。”

    矫情。

    上次他逗弄她说她矫情,看来她可真是每一笔帐都算得清清楚楚。

    风阮知道,眼前这男人吃瘪到一定程度上就会开始发疯,方才她一锤定音已让他火冒三丈,如今应点到为止,她对着两位新妃道:“下去把舞衣换成天宫宫妃服饰。”

    两位公主齐声应是。

    “慢着,”弗彻声音响起,眸光仍旧胶着在风阮脸上,“朕可没有答应。”

    “怎么,帝君既封我为天后,我连给你纳妃的权利也没有?”

    弗彻下颌紧绷,英俊的脸已阴沉如风暴前的暗夜,说出的话偏宠与不容置喙同在,“阮阮,朕允你做任何事,唯独这件事不行。”

    “为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稍软了一些语气,“况且今日是你我订婚,朕不希望他人涉足。”

    说到此处,言辞陡然一转,狠厉的神情让他面容可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结果你受不起。”

    理智告诉风阮不要随便惹一个疯子,可体内的反骨在他这些日子的压迫下不减反增,索性便由着本性挥霍她心中被逼迫到极致的不忿。

    众目睽睽之下,少女化出天后尊印,玉白的方印不染瑕疵,被她牢牢拖在手中。

    她笑容肆意而无畏,满殿琳琅皆不如她神容绽放的盛景,比之更耀目的是她绽在手中的神光。

    白炽光芒将天后尊印层漫包裹,随着她的五指轻巧一握,细白|粉末自指缝中流泻而下,落在少女迤逦于地的绯红袍脚之上。

    她以屠夫的姿态,挥舞着手中血刃,在他心上寸寸凌迟。

    男人看着这一幕,高大身躯上迸发出冷然凛冽的森然寒意,以他为中心迅速蔓延至周边,空气中一直紧绷的弦已然绷断。

    弗彻眸中涌动着无法隐藏的暴戾,伸手去掐她的下巴却被她一掌挥开,他看着她,薄唇勾起一抹诡谲弧度,抛去礼义廉耻,声音炸在大殿中每一处,在异常安静的氛围中清晰可闻。

    “我的神主大人,你不屑朕的爱,不屑朕对你的祈求,会不会也不屑......”他顿了顿,恶劣地道,“朕再让你怀上一个孩子。”

    “啪!”

    风阮一巴掌挥上他的俊脸,其实她心中清楚,惹怒他没有好结果,可体内叛逆反骨在男人强势震慑下的反弹她自己都无法把控。

    弗彻用舌尖抵了抵脸颊上的痛处,俊颜上的阴鸷让人不可直视,甚至让人感觉他眸中的黑雾已弥漫到周身,整个人与暗沉黑雾融为一体。

    他贯注了一些暗黑神力在指尖,不容分说一把将少女拉入怀中,毫不避讳众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掐起她的下巴,缓缓靠近中另外一手上的死生蛊金铃声短促响起。

    男人薄唇欺近少女颊边,箍住她欲放神力的手臂,低悠道:“别乱动,却流的死生蛊可还没解。”

    风阮霍然抬头,“你想毁约?”

    “朕没想毁约,”他散发出的侵略气息极强,像是魔鬼的低幽嘲音,“奈何阮阮不想过太平日子,变着法的给朕找绊子。”

    弗彻愈发凑近她的红|唇,唇角带笑深瞳却晦暗如墨,“乖乖给朕亲一亲,朕便不会食言。”

    风阮抬眸,回以礼貌微笑,白绫自袖中飘舞而出,卷裹起男人的身体。

    少女顺势抬腿踢向他的胸口,毫不客气将他重重甩回高殿御座之上。

    风阮纤指把玩着死生蛊的母蛊,低低的冷笑荡开在辉煌的大殿,“帝君年纪大了,被人近身取了东西都不晓得。”

    103 “厮杀”

    被少女毫不留情甩至高位上的男人衣襟被这巨大的冲力扯开, 露出一线锁骨,几许银发浮冉于帝袍之上,流出几分性感与落魄。

    弗彻随手扯了扯衣领, 看到胸|前伤口上再次氤出的血迹, 薄唇勾起几分凉薄的笑意。

    他自地面站起, 伟岸的身形被灿金日光映得半明半暗如魔似仙, 弗彻只站了一瞬, 又慢条斯理坐回了身后御座之上。

    男人漆黑双眸牢牢锁视着殿中风阮,这般以俯视的角度看人,让他散发出的气质更似妖魔化, 仅存的微末善念已被少女悉数攫杀。

    他用着十二分心意来准备他们的订婚宴,她用了不到一刻钟将这场盛宴悉数摧毁成齑粉, 在他的心口杀得片甲不留。

    心中剧恸的同时那点微不足道的良心也被她吞噬殆尽,她的反抗让他的神经末梢生出了更多不清不明的毁灭欲。

    猖獗恶念盘旋在心头, 弗彻双眸已然暗黑到极致,上次为救她封印在身体中的黑暗恶神之力早已被破开, 再经过今日这么一番刺激,足以毁天灭地的神力迅速在他龙丹处蔓延到四肢百骸,与此同时他眸中涌现出越来越多的黑雾。

    几乎是他迷失的同一时间,玄姬倏然现身在大殿之巅,法杖重重扣地, “咚”得一声响起, 音似佛偈敲响在男人心头,“帝君!”

    弗彻稍稍敛了一些眸中黑雾, 悄然攥紧了手掌, 对着玄姬道:“朕无碍,下去吧。”

    虽然他身上的暗黑神力释放的威压只有一个瞬息, 风阮却灵敏得感知到这股与自身力量相冲的毁世神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她问被他搪塞过去,他明明是仙身,承担如此霸道的神力必遭反噬。

    风阮盯着他瞧的时候,弗彻的眸光同时也落回了她身上。

    少女莹莹孑立于金殿中央,两侧仙者由于她方才的狠力一踹都在诧异地盯着他们二人瞧,但少女眉间坦坦荡荡,正义地如同方才在替天行道一般。

    男人居高临下俯视着风阮,紧绷的俊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良久之后,浓稠如墨的眼底溢出一点讥色,唇畔的笑容愈深。

    他喉骨处溢出的声音掷地有声,“阮阮,拿到死生蛊之后呢?你想要签下的婚书作废,想毁约?世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大殿之上其余诸界君主听到这话不禁更加诧异,帝君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意思怎么不像六界传言中那般与神主琴瑟和鸣?倒更像是一厢情愿的穷追不舍......

    只是帝君被神主大人踹回了御座,还不怒反笑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是愈发骇人。

    风阮闻言嗤笑,他布局设陷阱让她掉进深坑,莫非她还要安安分分躺在深坑中不爬出来,任由他肆意践踏侮辱她的人生?

    笑话,该她问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才对。

    签下一纸婚书从某一层面上讲只是“辱国”,于她而言也仅仅只是受辱而已,婚书是从精神层面上限制一人,可显然,这限制并不在风阮为自己设置的范畴里,她不会因此“丧权”。

    签下婚书又如何,在她心中她依旧孑然一身。

    他以局诱她深入,她伪装投降也不过权宜之计。

    风阮道:“帝君在其位不谋其政,北幽之境的内乱置之不理,与东海两位公主联姻可不复一兵一卒平息东海动荡,为六界安泰计,我何错之有?”

    弗彻盯着她这副无所惧的模样,两掌轻击以示佩服,“阮阮伶牙俐齿,朕甘拜下风。”

    他声音转寒,言语中有轻易便能察觉出来的妥协之意,“不必让两位公主的大好人生耽搁在朕身上,朕会亲自去东海平息内乱。这样阮阮满足了么?”

    风阮本意并没想着让两位公主嫁他为妾,单纯就想给自己出一口恶气,但她琢磨着这句话,越琢磨越心中越不是滋味,他知道东海两位公主嫁给他会耽误人家,合着他对她逼婚就做得这么理所当然?

    心中百转千回,少女面色却依然如旧,对着弗彻道:“如此甚好。”

    弗彻自御座上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双眸盯着少女冷凝的眉眼,执着问道:“那你呢?”

    风阮看着他,认真地道:“帝君还不明白?我已拿到死生蛊的母蛊,这场订婚宴,帝君想跟谁订跟谁订。”

    男人气笑,咀嚼着她方才所言,“想跟谁订跟谁订?”

    她可真大方啊。

    风阮看着他这副骇人的模样,后退两步,对着殿外清亮一呵,“风飞飞!”

    她话音方落,清俊少年在殿中应身落地,怀中抱着在牢狱中被重伤的却流。

    风阮看到却流虚弱昏迷的模样,红|唇抿了抿,掌心白茫裹挟着死生蛊的母蛊,将母蛊打入了却流的身体中。

    而就在她动作之际,简兰沐面上有一闪而过的忧色,刚想靠近过去看看那羸弱少年,却被姐姐一把拽住了手臂,随后对她无声摇头。

    简兰沐反射性挣扎,却被姐姐用更深的力道握紧了手臂,她咬了咬唇,红着眼睛又垂眸立回去。

    母蛊入体,却流苍白容颜上缠绕着的黑气消失,风阮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为得到母蛊与弗彻交锋这么久,做足姿态与他约法三章,让他以为她已经屈服,实则是为在他不设防的时候拿到死生蛊的母蛊。

    至于他口中用神域其他人来威胁她......吃一堑长一智,左不过至此之后她神域大门再不开放。

    她心中打定主意,对着风飞飞道:“带却流回神域。”

    风飞飞缩了缩眸,“那娘亲......”

    风阮安慰少年惴惴不安的心,“放心,娘亲也会回去。”

    弗彻看着她和少年的互动,眉宇间的阴鸷已成化不开的缭绕魔气,声色已接近咬牙切齿,“阮阮,你一直在骗我?”

    与此同时,风飞飞腾身而起,怀抱着却流的身体正飞出大殿,一道金光带着嗜杀怒气与磅礴怒意,精准地射向正飞身而走的风飞飞小腿处,在即将临近时,被一道白色神光轰然打散。

    弗彻方才本意只为将少年击落,并未想要他性命,风阮在打散他力量的那一瞬便清晰感知到了。

    一直目视着风飞飞的身影安然出了大殿,风阮才回眸看向弗彻,回他方才的话,“为达目的所做的一些小伎俩,帝君不是最熟悉么?”

    弗彻低低笑开,在人间时他骗了她那么久,如今因果终于轮回。不过这样也好,他欠下的帐她用另一种方法将他寸寸凌迟,不过报应而已。

    见他又陷入这样半疯魔的状态,风阮复杂看他一眼,稍转身体之际被男人一把拉住手臂。

    他英俊的容颜上布满风雨欲来的危险之意,低眸看着少女瑰丽的容颜,极浅的笑了笑。

    这笑比不笑还要渗人。

    “阮阮,我当年教过你的可不只有这些......”男人将语速压得极慢,迫人的危险之意渐渡到风阮周身,“还有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学得还不够。”

    风阮并没有被他的话语威慑到,淡淡问他,“弗彻,你想做什么?用下一个‘却流’来威胁我?这世上我在乎的东西不多,所有我重视的人都在神域,今日我回去之后,神域大门将永世不再开放。”

    所有重视的人都在神域......

    神域大门将永世不再开放......

    方才被玄姬扰乱的黑暗念头再一次泣血而出,胸腔出龙丹所在的位置冥夷神力四涌而出,随着一声低沉的嘲笑,他禁锢住了少女的腰肢。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男人倾身咬住了少女的红|唇。

    她说这么多话,不就是来激他的么?

    几乎一瞬间,风阮便动用了本源之力来御敌,却没想到他身上的冥夷神力竟可与创世神力抗衡,两股神力僵持不下,便唯余体力上的较量。

    男人的力气明显比少女要大上很多,他逆着她外放在周身的神力,撬开她的唇舌,舌尖钻了进去。

    他的唇舌恶劣地在风阮口中翻云覆雨,搅弄起一片潮涌,一步步攻城略地不放过她唇中每一寸领土,势必让她沾染上他的味道,简直肆意的无法无天。

    这般交缠风阮整个人几乎都要被迫软了下去,被男人在唇中的兴风作浪激得头皮发麻,眼尾余光看到众仙吃惊的神色,又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眸中涌现的血色缠雾,再也不顾自己的舌会不会被咬到,牙关上下一合,就要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男人却看中了她的心思,极快得从少女口中刹车,念念不舍地退出去,随后却被少女抬起的膝盖狠狠击中了下身某处。

    他的脸迅速一白,俊美的五官绞紧,外溢的神力收回体内。

    弗彻忍着这般极致的、不可言说的痛苦,双掌还是紧箍着少女的双肩不肯撒手。

    风阮冷冷一笑,轻而易举甩开他的双臂,看着男人紧紧拧在一处的眉头,道:“弗彻,你不要脸的?”

    尽管被少女抬腿踢到的某处疼痛憋闷尖锐又持久,弗彻苍白的面容上还漫着恶劣的笑意,“朕的颜面早被你霍霍光了,哪里还有颜面?”

    风阮抿了抿唇,对厚颜无耻之人多说一句都是对时间的浪费,她转身走向殿门。

    殿门大开,耀目的白光自门外争先恐后将少女的身影吞噬,男人看得深瞳重重缩起。

    绝对不能让她回神域,届时自己将再也没有机会。

    弗彻眼神晦暗,簇簇火苗燃在其中,仿若以燎原之势席卷到少女身后。

    他森冷高大的身体被光芒扯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黑影之上似乎长出暗黑羽翼,吐出的话将本已身在光明的少女迅速溺在他的黑暗王国之中。

    “神主大人,朕知道你打得是日后寻机再来找聚魂鼎的念头,所以,你今日若敢走出三十三重天一步,朕便毁了聚魂鼎。”

    104 执着

    少女缥缈的身形停滞在光明中, 回眸看他时眼神里带了点狠意。

    弗彻见状勾了勾嘴角,将悬起来的心放下,施施然伸出手掌时无边黑暗溢出, 他呈一种邀请的姿势, 道:“阮阮, 回来。”

    风阮默了一瞬, 才一步步走回去, 在他面前站定。

    她看着男人好看的眉眼,缓缓扬起一抹微笑,一如初见时那样明媚的模样。

    弗彻看得微怔。

    随后, “啪!”的一声响彻整间大殿。

    “帝君!”几乎一瞬间,众人便异口同声道。

    这不是风阮第一次在诸人面前落他的面子,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巴掌她贯注了很大的力气, 掌心都被这力道反震得发麻发红。

    “帝君,你果然不挨巴掌心里就不舒坦。”

    弗彻俊脸上少女的五指印迹明显, 本苍白的面容上迅速泛起一层薄红,他毫不在意笑笑,看着少女明艳的眉眼道:“是啊,不舒坦。”

    她动怒的模样如此富有生气,仿佛时光重回当年, 她不曾被他磨灭所有棱角, 鲜活天真得令人心折。

    风阮轻嗤一声,他这个人本来就有点变态的成分, 脑海中的想法同他本身某些行为根本不能已常人度之。

    “阮阮不愿与朕在诸位君主面前做戏, 朕也不勉强,只是如今朕巴掌也挨了, 却流也任你救走......”弗彻扯着薄唇道,“你也该让朕得一二分好处了,不是么?”

    他偏执的模样风阮已见怪不怪,在与弗彻的数次对抗中,她已经逐渐摸出这个男人出棋的手法,他对于要得到的事物,出手绝对果断狠辣,只要确保他想要的能顺利到手,他的底线又会无限拉低。

    譬如他要得到她,只要她还在他的势力范围内,给他多少个大耳瓜子他都能微笑以对。

    当年他杀到九重天取聚魂鼎是做什么?聚魂之法真的如幽冥鬼君所言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知晓么?

    风阮脑海中百转千回,思路清晰地剖析着目前处境,即便回到了神域,也免不了再来帝宫查探,他愿意开口就好说,若他不愿......

    他有无数理由威胁她,但仔细想想,自己这边并没有什么筹码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聚魂鼎。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用聚魂鼎这件上古法器来掣肘她的确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用几百年时光来换取聚魂鼎,来换取风灵和姜澄泽复生的机会,值得么?

    心中那个答案异常坚定,自然值得。

    她可以为世人陨灭,如今寿数绵长无极,舍弃几百年自由来换取聚魂鼎以及救活他们的方法,她愿意。

    无论她是南诏公主还是神域神主,都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如今六界太平,她心中只余下这一个执念。

    或许不须几百年,她也能探查出聚魂鼎到底在哪儿。

    少女的心思百转千回,弗彻看在眼中,手指摩挲着那方纹经扳指,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风阮敛下眉眼中的思绪,抬眸时对着弗彻道:“我不明白,你费尽周折自九重天拿到聚魂鼎是为了做什么。如果你要复活什么人,如今一万年已过,还没有成功么?如果聚魂鼎聚魂需要这么长时间的话,我耽搁几百年的时间等聚魂鼎归我所用并不划算,所以我希望帝君能一次性将聚魂鼎之事说个明白,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给我。”

    少女讨价还价的模样认真又倔强,她对着故人的执着比他想得还要深上许多,弗彻停下摩挲着纹经扳指的手指,柔声道:“快了,不超过一百年,聚魂鼎和你要的......朕都会还给你。”

    他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她要的不就是聚魂鼎么,并没有要他别的东西。

    男人深眸紧锁着少女玲珑眉眼,语气里夹杂着微末的紧张,说出来的话也磕磕巴巴,“如果......如果朕能将曾经欠下的都还给你,阮阮......阮阮能不能......原谅朕?”

    他舍弃半身寿数逆天改命去重渡当年战乱中所有的黎民百姓,又以全身龙鳞为引重聚她故友魂魄,用龙丹本源封印当年墟空撕裂时欲要趁乱祸世的冥夷神核,如今风灵只余一魄未全,而姜澄泽还差微末碎魂,他马上就可以将他们还给她。

    如今只余当年他欺骗她、强|暴她还无法偿还,他也不知道可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偿还......或许,只能用这条命么。

    左右命数已过大半,今生只余几百年的时光,理智告之他不要一错再错,可身体无法违抗本能的欲|望,禁锢她实在不该,可他根本舍不掉最后百年的一晌贪欢。

    风阮看着男人略带紧张的眉眼,好笑道:“帝君,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

    在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身不由己,他当年为复仇伤害的生灵,她不配来断决原不原谅。若单论他对于她的伤害......

    这场长达两世的爱恨于她而言,便如舟行于孽缘滔海,卷起半丈荒唐,任她苌弘碧血破逆浪,犹逃不脱他布下的万顷迷障。

    过去的风阮早就死了,她也没有资格替她去原谅他。

    若说如今的风阮......

    早已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她心底贮存大善大美,却也并不慈悲,但也不是一个耽于嗔恨的人,更知道从某种程度上讲,原谅他也是放过自己。

    弗彻看着她冷清脱尘的面容,寥寥笑了一声,走上前将她拥在怀中,一点点加深这个拥抱。

    温暖过他的小公主再也找不见......真的再也找不见了啊。

    再也找不见来时的道路,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残忍的么?

    他眼中有碎星,而她看不到男人眼中的支离破碎。

    她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风阮被这个怀抱箍得有点紧,她淡淡道:“帝君,我不会走,你不必如此。”

    她不会走,要走的人是他。

    弗彻松开少女的身体,任由她的身影再次被殿门处的光明吞噬。

    简今歌看看着帝君这副模样,踌躇了一瞬还是想要张口再论北幽四海之事,被玄姬按住了手。

    她看向玄姬,玄姬对她摇了摇头。

    玄姬在心底叹了口气,鲛君若是这个时候去惹弗彻,无疑是找死。

    玄姬身为帝君麾下十二星君之首,在六界地位颇高,诸人见玄姬大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今日宴会到此为止,又看了一眼负手立于大殿中帝君的落寞身影,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身为神龙族的护法长老,玄姬无疑是挫败的,历劫真龙中只有弗彻历劫失败未至神格,仙身还被摧毁了大半。

    “阿彻,”玄姬走到男人的跟前,像他少时那样唤他,“你该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她的人还是她的爱。”

    弗彻动了动嘴角,“她不肯再给我爱,困住她的人也是好的。”

    她曾将那样赤诚地爱过他,是他亲手毁了一切,如今再想弥补已难如登天,他尽力将所有被毁坏的人和事恢复原貌,却再也得不到少女当年倾身施渡来的温暖。

    他亲手把她的爱葬送,葬送在万年前那场战火中。

    玄姬看着他执着的模样,道:“神主的眼里不容沙子,你如今又用这么恶劣的手段困住她,她不会乖乖就范,甚至会给你承受不了的反击。”

    弗彻无所谓笑道:“那又怎样?”

    玄姬手中法杖轻点,语气也加重了些,“你早已行至断桥悬崖,前方无路可走,听长老的话,收手吧。”

    弗彻英俊的脸庞上是不近人情的漠然之色,勾唇讽言:“长老,我这一辈子就执着这么一件事,要让我放过她......绝不可能。”

    玄姬叹了口气,“命簿上姻缘早定,即便你是帝君,也拗不过天命。”

    弗彻手指间的纹经扳指被他取下拿在手中把玩,诡谲的笑意在俊脸上伤漫开,“她不肯我爱她,天命不肯我爱她,可你瞧......”

    男人指尖把玩着的纹经扳指在灿烈日光下清透如蝉翼,上面的梵文经文在日光下发着泠泠禅光,“朕用上古秘术将上一世尸身血骨磨碎做成骨符,又将骨符刻在这枚经书扳指上,日夜带着来控制朕对她的猖獗恶念,朕如今用这样的方式迫她留下,已是朕能给她的最大温柔。”

    玄姬闭了闭眼,不再言语。

    ......

    自从风阮与弗彻的订婚宴闹得不欢而散之后,风阮已经三日没见过他,她不知他近日来在忙些什么,也不关心,不过没想到今日殿院中杀来一个不速之客。

    简今歌堂堂四海之主不知为何今日在殿门外杀红了眼,淡紫鲛纱上浸染天兵点点鲜血,守在殿外的天兵都不是鲛君的对手,她提着染血的剑,一点点走到坐在梧桐树下的风阮跟前。

    简今歌洁白的面容上艳血点点,提着剑尖指向风阮,道:“神主,你于六界有大功德,难道就能包庇杀人凶手了么?”

    风如淡淡道:“鲛君不妨把话说得清楚点。”

    “三日前,你的两个养子在回神域的路上,我胞妹简兰沐追了过去,却被你儿子却流残忍攫杀在半路上!”

    风阮霍然放下茶杯,“不可能,却流他与你胞妹素不相识,为何要杀她?”

    “呵,素不相识?”简今歌血红的眼睛里是一片恨意,声音尖锐,嘲讽道,“神主难道不知道你儿子当年来北幽东海差点拐走我的妹妹?!我妹妹对他痴心一片,那日看他重伤便追了出去,想将我族皇室里每人只能持有一颗的渡命鲛丹给他,却被他狠心杀死在半路上!”

    “鲛君,我也失去过妹妹,知道这会有多痛,可我们说话都要讲证据,是什么证据让你下如此断论?”

    简今歌拿出从妹妹死前手中紧紧攥着的布料展开,风阮接过,上面的气息明显是却流的。

    简今歌持剑的手臂被心中杀意激得不稳,“神主,我在胞妹身陨现场看到的,你作何解释?!神域大门没有神主诏令无人可进,神主难道要包庇罪犯吗?!”

    105 忘川水

    “耳听未必为真,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风阮看着眼前双眸血红的女子道,“为找出杀害公主的凶手, 神域愿意配合鲛君。”

    简今歌放下持剑的手臂, 眼神中犹带了丝不确定, 她知道自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神主, 神主如此待她已够宽宏, 可一想到胞妹的死她便恨得牙齿激颤,而杀人凶手极有可能就是神主大人的义子,她恨屋及乌, 毫无尊敬之意可言。

    更何况,却流根本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还未待她回答风阮的话, 她身上传音鲛珠便强烈震动起来,简今歌拿到耳侧听完脸色大变, 她对着风阮冷冷一笑道:“不必麻烦神主,胞妹的死我自会查清, 告辞。”

    简今歌来去匆匆,直到那抹红艳鲛纱消失在殿门,风阮才将目光收回。

    她探寻过却流的记忆,并没有在他记忆中发现简兰沐的存在,再结合今日鲛君所言, 想必是他将在北幽东海的记忆藏得很深, 以至于探查记忆一无所获。

    他在北幽东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来之后眼睛会瞎掉?简兰沐见他重伤便去寻他,他跟简兰沐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以及, 他那日为什么明知打不过三十三重天的人还要去行刺弗彻?

    却流身上有许多谜团, 离开神域的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

    “阮阮, 想什么呢?”

    弗彻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风阮纷乱的思绪拉回,她回眸看去。

    男人单手拖案,暗红色的木案上摆放着各种女孩子喜欢吃的面食糕点,颜色缤纷,形态可爱,并置有两杯葡萄果酒,东西琳琅满目,煞是讨喜。

    他走近些,将手中红色小案放到风阮一侧怪石小几上,低眸看着少女的神色,几乎肯定地问道:“方才北幽鲛君冒犯你了?”

    风阮从善如流重新坐到石几前,拿起一个黄色的虎头小馒头,回答道:“谈不上冒犯,她想为妹妹报仇,我可以理解。”

    弗彻闻言双眸暗了一瞬,当初她因风灵之死破开神印之后的事情被他调查地一清二楚,她为给风灵报仇将战碧柔堕入了畜生道,之后又将战青煜终生困在长生观中,更别提柯青筠......所有直接间接杀死风灵的人在她心中都该死,她至今没有杀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天帝,她杀不得而已。

    他心中如明镜般清楚,也正因为他了解她,才更知道自己几乎在她心中没有翻盘的机会。

    看着少女低头吃糕点的模样,弗彻剥开横斜枝丫坐到怪石小几另一侧,问道:“味道怎么样?”

    “还好。”

    味道清甜,入口不腻,泛着一股清新的甜橙香味,用完唇齿留香。

    风阮想起什么,掀起眼皮眸光与男人深深的眼眸对上,“这是你做的?”

    “朕听闻你近日来胃口不佳,正巧闲来无事,便去学了点手艺。”

    原来他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去学习做糕点去了。

    两人很少如此相安无事坐在一起,一般不是在开战就是在开战的路上,如今同坐在梧桐树下倒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用完一块糕点,风阮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眉眼,问道:“弗彻,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弗彻低声笑开,金灿斑驳的微茫落在他发顶银袍之上,仿若将他整个人都镀入了光中,答道:“阮阮,朕想去看看风鲸。”

    风阮手指握紧,方才她便觉得这男人突然改用怀柔政策定没安好心,现下看来她猜得果然是一点没错。

    “你不用先着急拒绝,”弗彻慢条斯理自袖中拿出一个与他衣袍同色的锦囊,对着风阮道,“允朕去拜祭一次,朕便告之阮阮聚魂之法。作为诚意,朕先把聚魂之法压在你这。”

    风阮自他手中接过锦囊,抬眸问道:“怎么突然想去看他?”

    弗彻敛下面上所有神情,唯余一派平静底蕴,语调掺了一丝不多见的温柔,“阮阮,他也是我的孩子。”

    所以并不存在“突然”想去看他这种说法,一万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去看看他们两个人,只是神域大门从不允外人进入,更别提对她而言罪大恶极的他。

    至于为何今日提起,大概是因为如今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迫她留下,还没有同她一起在孩子的牌位前上柱香,这是他身为人父从未拜祭过孩子的愧疚。

    弗彻从容自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到风阮身前,低低道:“择日不如撞日,可否允朕今日前去?”

    大概是成功将风阮困在了身边,他不再摆出那样恶劣到无法无天的姿态,开始对风阮用一种温温柔柔的态度。

    风阮低眸看着男人虔诚的眉眼,并没有拒绝他,“那便走吧。”

    弗彻眉眼笑开,诚挚的模样如同一个孩童得到了自己喜欢的糖果,他伸出手指拉起风阮的手,边走边道:“朕从未去过神域,还需要向照顾阮阮的诸位长老准备些礼物,不过这些朕一早便已准备好,稍后派荧惑星局前去如何?”

    风阮忍住自己的白眼,他摆出一副小媳妇回娘家的模样做什么,且他准备地这么周全定不是临时起意,想必早已筹谋已久。

    风阮看破不说破,道:“帝君决定便可。”

    ...................................

    弗彻走到天门,再次将刑天剑化成驺吾兽,驺吾兽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又看了一眼旁侧的神主大人,恭敬地伏下身体。

    一路云海翻涌变态万状,星河自身畔倏忽而过,初升朝阳的光辉打在少女眼角眉梢,微垂的睫毛在眼底覆上一层淡淡的弧影,她安安静静坐在他身侧,不是剑拔弩张的姿态,难得的温暖与平和。

    少女脸庞上圣洁与瑰丽并存,是他的情之所钟,是他的耿耿星河不夜天。

    他看着看着又忽觉俗虑释怀,想让时光老去,他与她相携在云海,肩上是闪烁的星光,与她岁月静好,花好月圆。

    若是......他能将当年他亲手杀死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公主,那个用最赤诚热烈的心爱着他的小公主换回来,他放弃半生浴血得来的天帝之位又何妨。

    这想法如空花阳焰在他脑海中沉浮,过度渴望一件事情让他看她的眼神愈发深邃疯狂,男人的手指悄无声息在驺吾兽身上点了几下,迫它把速度降下来。

    弗彻一直胶着在自己脸上的眸光太过强烈,风阮想忽视都无法忽视,她迫不得已转首看去。

    弗彻静静坐在她旁侧,可周身涌动的黑暗气息却意欲将她吞噬,他不知又陷入了怎样的魔怔中,漆黑双眸已然晦暗到如同弑杀沼泽,精致薄唇色如血樱,仿佛诡谲的地狱修罗,让人不自觉生出骇意。

    风阮心中大惊,他身上的冥夷神核已不再受他控制,稍有一点偏激想法便可轻易让他缴械,如今这副半魔不魔的模样是最好的证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冥夷神当年被父神封印在了墟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少女明媚大眼中的警惕丝毫未曾遮掩,弗彻眸光落在她已经蓄起纯白神力的指尖上,俊美的脸上流淌着一股恶劣的暗色缱绻。

    他伸出涌着暗黑神力的手掌箍住她的指尖,俊脸缓凑到少女身前,嗅着她身上的甜香,道:“阮阮,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风阮:“......”

    神经病。

    她不语,清亮双眸将男人的诡态收入眼中,心中已涌起十二分警惕。

    弗彻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如临大敌的模样,伸出手臂俯撑在她身侧,突然低低哑哑笑了起来,声似魔魅,“阮阮,朕听闻忘川之水可以忘记不想记得的一切,你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忘了好不好?”

    ......疯子。

    风阮心头再度缓缓划过这两个字,她取走他的记忆所造成的一系列连环效应已让她措手不及,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疯魔至此。

    他竟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她?!

    风阮不知道,在对一个人极致的爱欲之中求而不得,弗彻已濒临绝望。他等不到少女冰雪消融的那一刻,便想焚了这永生冬,为自己求一个四季春。

    他想在他的心头失地放一把焚天火,用这样决绝的方式。

    人的贪心永无止境,他困住她的人,更想拥有那颗曾经全心全意待他的少女心。

    暗黑的想法在心头无限扩大,男人眼中的黑雾几乎要涌动到风阮的脸上,他低低重复了一遍,“阮阮,忘了这些不愉快的前尘好不好?”

    风阮看着他乖戾阴郁的模样,好笑的问道:“弗彻,你以为我没了记忆便能乖乖同你在一起?像当年那样?”

    弗彻反问:“不是么?”

    风阮摇摇头,“你那时说我天真......可我瞧,帝君你才是真的天真,我早就不要你了,所以不会去喝什么忘川水,我看倒不如帝君去喝几口,没准能治好帝君日益加重的失心疯。”

    我早就不要你了......

    弗彻自诩在她那么多夹枪带棒的讽刺之言中已练就一副金刚之身,可这句话让弗彻听得再度笑开,是难言的苦笑。

    只是他笑起来的模样荣光殊绝,漫天流云顷刻化为虚幻,弗彻撑起身体,单手化出一只白色小瓷瓶,闲闲把玩在掌心中,“阮阮,喝了它,你就能完完整整属于我。”

    风阮这下瞳孔重重缩起,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做的准备,说好的来看风鲸,怎么突然半路发这么大的疯?!

    少女站起身来,长发飘舞在身后,漂亮的眼冷冷盯着弗彻,道:“帝君,回不来的永远回不来,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做派,恕不奉陪。”

    “啧,跑什么?”

    她腾身欲起,男人裹挟着暗黑神力的手臂却禁锢住她的腰身,风阮顺势抬腿狠踢,他胸|前尚未愈合的伤口涌出大量血水,手臂却依旧牢牢紧箍在她的腰间不放手。

    风阮再度感受到腰间的冥夷神力,双眸陡然缩起,指尖蓄光捉住弗彻手臂,创世神力以不容阻碍的架势进入弗彻体内。

    《无从神域》中《神域》一卷中开篇便有言,天地初开时第一位诞生的神祇乃创世神,之后诸神纷纷现世,而在这中间,或许是天道为使万物平衡,第二位现世的便是与创世神神力相左、治世观念相左的冥夷神。

    若说创世神是治愈之神,那么冥夷神便是当之无愧的祸世之神。

    冥夷神早已消逝,但冥夷神核却永不可销,与创世神核的善念相反,它汇聚了一切恶念,暗黑神力与创世神力可以匹敌,所以上古时期第一位持有冥夷神核的冥夷神并不在神域,他不甘心成为创世神麾下一员,而是选择了独大一方的幽冥鬼域。

    风阮血脉中的创世神力游走于弗彻周身,最后汇成一股温柔而强大的力量来到弗彻龙丹之处。

    探到龙丹之处时,风阮便看到了被龙丹封锁着的冥夷神核,金色龙丹已呈破碎之势,暗黑神核已臻完全吞噬龙丹之相,散发着层层黑暗气息。

    怪不得他说自己寿数无多,以自身龙丹封印冥夷神核,本身就是一种找死行为。

    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阮撤出进入弗彻体内的力量,却冷不防被他的暗黑神力钻入了自己的躯体,身体遽尔一僵,被男人横亘在腰间的手臂一拉,狠狠倒在了驺吾兽的后背上。

    “怎么,神主大人,你探查到了什么?”

    弗彻顺势压在她的身上,游走于风阮身体中的神力精准找到少女神核所在,微微触碰上去却被强大的创世本源之力挥退。

    他被这股奇异的触感激得眼尾发红,低眸睨着同样眸中泛着血色的少女,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法般,再度探上了少女的神核。

    耀眼神核发出的纯白之光与男人身上的暗黑神力交缠在一起,如天地初开时画下的黑白阴阳图般圈圈旋转缠绕,风阮忽然被这股奇异感觉刺得全身发软。

    几乎是同一瞬间,弗彻便伸出手臂扣住了她的腰肢。

    他将少女狠拉进他怀中,暗黑神力不依不饶在神核周围试探。

    风阮双眸溢出一点水色,更多的是发了狠的凉意,纯白光芒绽在指尖,她重扣在他龙丹之处,掌心光芒暴涨,用力把他驱逐出去。

    弗彻主动被迫变为被动,纯白神力卷裹到他周身的一瞬间,他的力量便被赶了出去,但与此同时粗粝的大掌箍住身下人的肩头,用绝对的力量压制住她欲要起身的身体。

    他仰头喝下一口忘川水,垂眸看向面带怒色的少女。

    深眸里黑暗浪潮翻滚,男人垂首,想要咬住他肖想已久的红|唇。

    他一手点在风阮的软麻穴,一手掐住风阮的下颌,试图将忘川水一点点渡入少女口中,可下一瞬,他的身体便呈一条弧线被狠狠抛到了不远处。

    穿梭在云层中的驺吾兽身躯也猛地一震。

    他想起身,却被少女一脚踹了回去,随后风阮蹲下身体,伸出手指扣住他的下颌,迫他将口中忘川水吞了进去。

    直到看到男人喉头上下一动,风阮才松开他,低眸冷嘲道:“帝君,这味道如何?”

    少女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这忘川水还是留给他自己喝吧。

    106 东海之行

    弗彻被风阮按在身下, 泛着水色的薄唇异常潋滟,他微眯起双眸,金光从指尖亮起, 光芒迅猛直入腹中, 随后扭头将吞入口中的忘川水悉数吐了出来。

    眸中激狂的黑雾与血色却没有丝毫隐退的迹象。

    风阮冷笑一声, 松开对他的钳制, 道:“帝君可清醒些了?”

    “阮阮真是敏锐......”他语气中带着点可惜, 抬眸看向风阮时眉间朱砂情印愈发妖异,优雅地笑道,“朕有许多法子可以让你忘掉过往的一切, 偏用了最直白的方式,阮阮可知道为什么?”

    风阮眼中一凝, “为什么?”

    “因为......”男人吐出的话语幽凉,尾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危险之意, 话音未落时倏然自地上半坐起来,扣住风阮的手指把她拉入自己怀中。

    薄唇再度袭上了她的双唇。

    许是方才没有探入少女的唇舌, 男人箍住她的后腰逼向自己之后再度想要撬开她的红|唇,这次便颇有些不得章法的凶猛啃噬。

    风阮眼神一厉,化掌为刀,用力劈上了他的脖颈。

    弗彻气息一窒,掀起眼皮幽幽凉凉看了风阮一眼, 漆黑双眸中意味难明, 随后缓缓晕了过去。

    她冷眼看他晕倒在脚边的身影,唇间溢出一声轻嗤时不由牵连到唇角的伤口, “嘶”了一声。

    这男人真属狗的?

    她往前走几步, 来到驺吾兽巨大的兽头旁,白茫颇有威胁性的落在驺吾兽的头顶, “加快速度,去神域。”

    迫于神威,驺吾兽“嗷呜”一声,加速时荡起身旁簌簌流云,往神域疾驰而去。

    一刻钟后,驺吾兽停在神域大门神柱之前。

    它俯下身体,金色大眼往身后一瞥,看到自己主人被少女毫不留情从后背上踹下来,高大的身体在白云中滚了两滚,它才默默将目光收回。

    风阮没有要抱弗彻起来的意思,捏了个法诀让单析过来。

    单析很快来到神柱前,看到风阮恭敬施礼道:“神主。”

    风阮指着弗彻晕倒在地的身影,道:“待他醒来,带他去万神阁祭拜风鲸。”

    单析应“是”,看着少女冷然的脸色,踟蹰了一瞬才道:“神主,却流听闻东海公主身死的消息,连夜出了神域,问鹤大人怕他出事,已派玄鹤司前去追查。”

    单析话音方落,问鹤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小阮!”

    少年身着鹤纹白衣,漆黑的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平日里的潇洒风流里多了三分落拓,正急匆匆往风阮这边赶来。

    他在风阮身前站定,看着晕倒在地的弗彻惊讶地张了张嘴,指着弗彻道:“小阮,你......你真把他杀了?!”

    “......只是劈晕了而已。”

    “劈得好,早看他不顺眼了......”问鹤愤愤说完,又忙道,“小阮,却流得知东海那位公主出了事,连夜跑出神域,踪迹消失在了东海......别看东海如今被欺负成了这样,那位北幽鲛君依旧不是善茬,却流身上有杀害她胞妹的嫌疑,况且却流还眼盲,若是......”

    问鹤话没说完,风阮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无论却流去东海是做什么,被简今歌发现了都不会放过他。

    风阮心中一凛,对问鹤道:“你是说他会有危险?”

    “他行事如此鲁莽,风飞飞吵着要去找他,我花了好大一会功夫才没让他继续添乱,”问鹤紧锁着少女清冷的眉眼,“但是小阮,我们必须去东海带他回来。”

    风阮问道:“问鹤,却流同简兰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此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却流在东海眼盲的时候,一直是那位公主在照顾他。之后不知是何原因,他抛下了那位公主,并未和她在一起,显然那位公主对他余情未了,那日才追着他来神域,不过我想......那位公主的死定与却流无关,那小子日日宝贝着那公主给他的东西,绝不可能去害她。”问鹤回道。

    风阮轻轻点了点头,转首看向被她劈晕在地上的弗彻,“我一人前去东海即可。还要劳烦你在神域安顿一下他......待他醒后,派单析领他前去万神阁。”

    问鹤俊秀的脸扭曲了一下,“你放这么一尊大佛在神域,之前还劈晕了他,你放他进神域,确定他不会拆了神域么?”

    风阮被问鹤逗笑,语气轻快了许多,“放心吧,他不会的。”

    她看得出来,他的确是诚心来看风鲸,只是半程被身上那股暗黑煞气左右了心思,只要她不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他身上的暗黑神力便会悉数敛在龙丹里。

    问鹤深深看她一眼,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谈及帝君之时那种了然于心的熟悉感有多么强烈。

    他颇有些小心地问道:“小阮,你确定你喜欢的只是当初那个琴师么?”

    若当真只是那个白衣琴师,那在弗彻暴露真性情的时候她眉心的神印便会消失,情劫自会勘破......可偏偏她是在风灵死后才勘破神劫,这是否意味着当时的她还对弗彻抱有一线希望,只是最后彻底心死了而已。

    或许......万年前她真真切切喜欢着的就是弗彻这个人?

    风阮听到问鹤的话后眼眸里划过一丝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问鹤心中叹息一声,左右弗彻这王八羔子早被风阮踢进了不可赦免大狱,他多说也无益,便含糊道:“没什么意思,玄鹤司会派人相助,你务必万事小心。”

    风阮转身的时候摆了摆手,清浅的声音被风吹来,“不必派人。”

    ......

    北幽东海碧波滔滔,红日半沉于海中,微红淡金的光芒洋洋洒洒落到海面上,洒下一片粼粼光辉。

    跃起的鲛族幼鱼鱼尾泛着灼灼华彩之光,衬着灿红的海面愈发诡美,它们尚未开化出神志,在这处海域欢快玩耍,成群结队畅游于海平面上。

    风阮未做丝毫停留,周身漾起的光芒避开海水,飞身进入深海之底。

    鲛宫所在之处并不难找,只要找到鲛君放置简兰沐尸体的位置,就不愁找不到却流。

    偌大的水晶鲛宫华美璀璨,水幕交织而成的宫门上悬系着数颗夜明珠,风阮捏了个隐身诀,径直自门口两侧站着的士兵面前走了进去。

    周端水纹光影摇摇曳曳,风阮化成这里小宫女的模样,拉住身侧端盘前行的粉衣宫女问道:“我初来任职不久,姑姑派我去给三殿下做一个洒扫婢女,姑娘可知三殿下寝殿在何处?”

    粉衣宫女看了风阮一眼,唏嘘道:“三殿下是个可怜人......已经故去了,现下尸身停在滦海阁,我看你还是找姑姑另寻一处差事吧。”

    风阮谢过,往方才那宫女指着的栾海阁方向行去。

    栾海阁乃东海皇族故去之后的灵阁,外砌石花栏杆,其上筑有海草灵鱼,往前看去,曲折的石阶两侧种植着漩涡状的松盖,走过这片意境奇趣的地方视野便陡然开阔。

    看到前方一幕的瞬间风阮眼瞳猛地一缩。

    四面开阔的圆形祭祀台上,却流被捆缚在铁柱十字架上,灰白色的眸子虚虚望着前方被放置在水晶棺木的简兰沐,无悲无喜的神色中透出一股颓废之态,偏瘦的身形经过这几日的磋磨已然瘦得脱了形,几乎毫无留恋尘世的意思。

    而简今歌背对着风阮,一袭火红鲛纱翩然耀目,正抬起手臂,一点点拉开手中金制弓箭,随后手指一松,黄金箭矢以破空之势径直射向却流所在。

    风阮迅速出手,白绫以更快的速度冲破凝滞的气流,精准缠绕上正射向却流的金羽箭,随后用力一拉,金羽箭硬生生被这股霸道力量逼得自半空中跌落下去。

    简今歌猛地回头看来。

    却流似有所觉,慢吞吞抬起头,“看”向风阮的方向。

    风阮化出原身,一步步走到祭祀台上,声音里好似掺了冰石,“鲛君好大的胆子,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于你,今日|你竟想妄杀我儿?”

    简今歌眯起眸子,“神主大人好大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神主受了多大的委屈!神主座下之人杀本君胞妹,神主拦下我替天行道之举,又何谈忍让于我?!”

    风阮道:“鲛君在我与帝君订婚典礼之时,设计让两位胞妹入帝宫为侧妃辱我颜面,此为其一;怀疑却流乃杀害简兰沐的凶手,气势汹汹闯入宫门找我要人,此为其二;在明知却流隶属神域之人后,私自动用私刑妄图杀死他,此为其三。”

    风阮把玩着手中白绫,看向简今歌的眸光倏然一厉,“鲛君莫非以为,神权衰微,我神域就能容一个小小的北幽之君如此欺负么?”

    风阮吐言条理清晰,将这几日这位自以为是的东海鲛君所犯之事悉数道出,对于第一件事,她当时顺水推舟让弗彻怄火一番以泄心中郁气,她不吃亏也就没追究。而第二件事,她将心比心怜她方痛失胞妹,便也没多加追究。

    但这第三件事,已然触碰到了风阮的底线。

    简今歌微一怔愣,随即又冷讽着开口,“神主大人无亲无挂,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怎知我痛失亲人是何滋味?!”

    风阮微微笑起,黯色的寂静里有种绝色的瑰丽,更多的是俯瞰一人的清醒透彻,“简今歌,你扪心自问,你当真爱你的妹妹吗?”

    “你到底是想要为她报仇,还是仅仅抚平自己的愧疚?”

    107 君权

    简今歌瞳眸紧紧一缩, 语调陡然尖细起来,“神主,你什么意思?”

    风阮眼中有微微的凉意, “鲛君真需要我把话说明白么?”

    眼前的少女生来便凛然众生, 她并没有释放出多大的神威, 仅一句话便击得简今歌溃不成军。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伸进她的心脏中狠狠搅动, 不必用多大的力度, 便已拿捏住她最脆弱的存在,她被这句话堵住了所有发泄的出口,好似被人狼狈地撤掉了所有的庇身之物。

    羞极怒极恨极之后, 简今歌又慢慢平静下来,潜藏在心中那份属于上位者的本能一涌而上, 她吐言缓慢,整个人都添了丝森冷的味道, “神主大人诡言巧辨......今日是一定要带走这小子是么?”

    风阮静静看着她,手指一抬, 白绫自袖中飞射而出,轻而易举将被捆缚在十字架上的却流带到了自己身侧,“鲛君如此行事,我自不会再礼让半分。”

    少女寒意迫人,简今歌却丝毫无畏, “却流已然承认杀我胞妹, 神主若执意带走他,即便我东海如今内政不平, 即便神主恩泽众生, 我亦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神主动手!”

    风阮此时倒有些佩服她了,眸光划向脸色苍白已无人色的简兰沐, 即便简今歌曾为东海政权想用她联姻,但此刻的简今歌的确为她豁出了一切。

    风阮的轮廓在水波流光的海底愈发清晰不折,“那便动手吧。”

    两人之间氛围剑拔弩张,却流突然拽住风阮的衣袖道:“神主不必为我如此。是我欠三公主一条命,我愿意以身赴死去陪她......她胆子很小,黄泉路上肯定害怕。”

    风阮看向身侧孱弱的少年,却流一直是自卑的,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不必为我”。尽管他以半妖之身登顶众妖之首,在她面前,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愿让她费神分毫。

    完全同风飞飞的张扬肆意是两个样子。

    简兰沐微眯了眸怒视着却流,“若不是妖皇阁下当年诱|惑我这蠢笨无知的妹妹帮你收集碎魂,兰沐又怎么死得这样凄惨!”

    却流紧紧抿了抿唇,并未言语。

    “却流,死也要死得其所。”知道却流看不到,风阮的语声温和起来,“真正杀害简兰沐的人你找到了吗?没有找到凶手怎能如此颓废?你这条命有很多人在意,神域看顾你长大的长老们,同你一起长大的风飞飞......”

    风阮语气轻轻,“还有我呀。”

    却流灰白色的双眸周围泛出血红之色,他的情感大多隐忍,如今想发泄出来却已然没有了倾泻的渠道,他嘴唇抖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呵,”简今歌突然阴柔娇笑起来,对着却流道,“你身上有简兰沐的本命鲛珠,而她死时手中攥着的是你的衣物,物证俱在!多说无益,今日我必杀之!”

    她说罢,微抬手,自祭祀台四周倏然涌现无数金甲士兵,手持同色金羽箭,金黄的剑矢快到只余一束尾光,精准地向风阮袭击而来。

    风阮双手结印,纯白光芒电光火石间结成五角星印,随后神印光芒愈发粗大虚化,牢牢裹住风阮和却流,随后怦然向外迸发,将射来的黄金箭矢毫不费力地反抵了回去。

    简兰沐看到周围被射伤的士兵,冷言道:“不愧是六界唯一尊神。”

    风阮语声凉慢,“承让。”

    几乎是她话落的同一时间,简兰沐手中的弓箭便已拉满,带着十分杀意利射而来。

    风阮再度挥开简兰沐放的暗箭。

    金黄箭矢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被风阮挥退之后,旋身转了个圈,随后径直往却流的方向射去。

    风阮一惊,这绝非平常箭矢!

    长箭速度太快,角度太过刁钻,风阮不敢贸然使用神力,忙用力反转到自己身后,再御力相抵时还是被尖利箭矢射入胸口半寸。

    风阮受痛闷哼一声。

    利箭破开衣衫插入身体的声音不大,却流双耳微微一动,慌乱中焦急开口,“神主,你怎么样了?!”

    风阮猛然拔出插入胸口的长箭,冷眸淡笑,“无妨。”

    她没想到今日会见血,但既然见了血,又怎么能只让她自己见血。

    她把玩着尚在滴答着鲜血的长箭,抬眸看向简今歌时如同飓风过境,唇角漫起的笑意凉薄,抬臂一挥,徒手将长箭抛出。

    简今歌甚至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长箭射穿了与风阮伤在同样位置的肩膀处,随后被这强大的劲道带得被动后退,死死钉在却流方才待过的十字架上。

    “啊!”痛意太过彻骨,简兰沐连痛呼都控制不住。

    风阮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低眸睨视着她道:“鲛君投我以木桃,我报之以琼瑶?”

    她拔出将简今歌钉在十字架上的长箭,飞溅的鲜血落到雪白的脸庞上,给少女冷清的面容上添了几许艳色。

    滴答滴答的浓稠血液滴落到白石祭台上,满庭受伤的士兵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即便知道老君王去世之后,新任女君能力可能不及老君王,却也没有料想到女君竟抵不过眼前这个少女一招。

    怪不得其余三海生乱,女君这般脓包......怎可担东海大任?

    不仅简今歌,风阮也意识到了周遭士兵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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