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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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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眸光,她慢慢松开了对简今歌的钳制。

    身后突有凌乱脚步声传来。

    来人在祭祀台下站定,对着上首异口同声施礼道:“不知神主大人亲临北幽,我等有失远迎!”

    风阮回眸看去,只见为首三人皆身着君王袍服,身后跟随着一队护卫士兵。

    想必是北幽余下三海的三位君王。

    风阮道:“诸位请起。”

    南海鲛君皮聿长得白面俊秀,身着一身华丽水色袍服,率先开口道:“北幽四海之主简今歌以下犯上重伤神主,实乃我四海罪人,来人,给我绑了她!压入海狱!”

    风阮静静望着台下众人,笔直的身影一动未动。

    原来东海势微已然弱到了这个地步,东海明明是四海之主,其余三海君主却可以任意侮辱践踏,就因为她是女子么?

    怪不得简今歌急求天庭庇护,甚至不惜舍弃两个胞妹幸福也要同天庭扯上关系,北幽君权在老君主去世之后日渐坍塌,其余三海纷纷想要争当四海君主,内乱频发,简今歌已走投无路。

    她是她们的姐姐之前,首先是东海的君主,她也在尽力守护她的疆域。

    风阮回眸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简今歌,慢悠悠转了转手中那把染着两人血液的黄金箭矢,倏然翻转了一个方向,以同样的力度射穿了皮聿的肩头。

    皮聿痛得脸色一白,敢怒不敢大声言,抬眸质问道:“神主何故如此?”

    轻微的气流吹动少女垂落在身后的墨色长发,两侧金柱浮雕上的深海蛟龙睁眸怒视着她纤细笔直的背影,仿佛下一刻就要奔腾而下。

    在一片空白的寂静中,风阮唇角微微一弯,添了些肆意张扬的味道,“何故如此?方才说简今歌对我以下犯上时振振有词,怎么到自己身上便将规矩抛掷一旁?”

    皮聿闻言脸色一黑,神主什么意思?他方才之言明明是向着神主的,神主做什么要怼他?

    未待他想清其中关节,少女清凉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北幽君主简文渊在世时,四海太平,尔等从未敢如此蔑视君权。而等简今歌上位之后,尔等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君威,恨不得立刻以身替之,缘何如此?”

    她微一顿,再度开口时声音里威压与震慑同在,“只因她是女子。在诸君眼中,女子便只该在后宅相夫教子,潦草一生是么?女子便永不如男是么?怎么,从娘胎里爬出来之后便忘了自己怎么来的?我看北幽真正要换的不是君主,而是诸位腐朽的思想!性别不是原罪,偏见才是。”

    简今歌脸色苍白,看着前方笔直纤弱的身影,恍恍惚惚觉得身前这个少女浸润在光中,她本就属于光,她生而为光,因此名唤守护神。

    那少女又转了首对着她道:“正因为你的软弱喂养着他们的欲|望,以暴制暴又如何,东海兵力比他们三海哪个差?优柔寡断只会让敌人爬到你的头上来。为君,你能力手段不达标;为亲,你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关紧要之人,让真正的杀人凶手逍遥法外。简今歌,若是改变不了别人,就该尝试着自己崛起。”

    风阮一连串的反问将底下三位前来谄媚的君主轰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唯有简今歌瞳孔深深震动,缓滞开口道:“简今歌,受教。”

    “啪|啪|啪!”格格不入的击掌声传入众人耳中,伴随着男人优雅的调笑之语。

    “阮阮唇枪舌剑的本事愈发见长,御下的本事比朕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如朕把这六界之主的位置让给阮阮如何?”

    风阮平静的回看过去,弗彻高大的身形镀在淡色微茫中,满头银发泛着熠熠华光,英俊的脸庞上是凉凉淡淡看了一番好戏的神情,更衬得眉间情印妖凉。

    他不知何时来的,又听去了多少。

    108 永夜潮汐

    四面幽渺海潮声响阵阵, 千年蚌珠荧华如满月,碎银似的融在这方祭坛周边,男人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迈上阔平如镜的祭祀台, 最后停在风阮身前。

    弗彻低眸看着少女苍白的神色, 看到她胸前绽开的艳色血迹, 深眸黑雾潮生, 嗜血杀意燃起, 偏眉宇间凝着一片温柔,他伸出手指试图轻抚上去。

    男人身上清艳华凉的气息不容拒绝地融入风阮的呼吸,看到他双眸中的变化, 警惕地后退一步。

    弗彻手指触到少女的衣襟,下一瞬柔软的触感陡然离开, 他也不恼,嗓音低沉, 带着点恶意的嘲讽,“啧, 神主大人自负无边神力,怎么还受伤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撩人磁性,深深俯视着看她,“阮阮流一滴血,朕必让她偿还百倍。”

    弗彻说完, 双眸陡然一厉, 伸出长臂化出刑天剑,凛冽的剑光凝结冰骨, 锋芒直指简今歌。

    就在他欲要挥剑之时, 一只柔软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臂。

    少女的清香气息涌入怀中,素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臂, 弗彻微勾唇角,低眸睨视着她清冷的神色,道:“拦朕做什么?”

    风阮微用力拉下他蓄满力道的手臂,怕他发疯未敢松手,眉眼间的神色认真,“我已经为自己讨回公道,不必帝君动手。”

    她时时刻刻都想跟他划清距离,弗彻心中滞涩,俊颜上的微笑依旧如斯优雅,刑天剑隐入掌中,他顺势勾住少女腰肢揽入怀中,温热的掌心慢覆到少女胸|前,金色光芒争先恐后涌进神躯,给她的伤口处止了血。

    他边输送仙力便压低了声音道,“阮阮,我见过风鲸了,他在墟空是么?”

    风阮猛然推开男人靠近自己的胸膛,湛冷的眸光里带着几丝不可置信,寒声质问:“帝君,我允你进万神阁已是仁至义尽,你竟还偷翻《万神策》?”

    弗彻乍被推开,高大的身体不设防后退两步,漆黑双眸深如古井,挑着眉头道:“看反应,朕猜对了啊。”

    他心中思绪起伏,万年前她以身殉世之际他尚为凡人,彼时不懂天行之道,肉眼凡胎所见,唯有神星爆破所发出的万顷光芒。而之后历劫归来,他用回溯镜再看那日景象千千万万遍,之后又派荧惑星君取出藏宝阁中的星空镜,观摩许久之后,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

    那时神星爆破,星体中孕育着的新神脉强行扭转母星之力,二星爆破之际又分先后,新神星先行爆破,继而是神星,两股强大的神力洪流共同承受宇宙之责,共同挥退帝星魔星,风鲸护住母体导致神魂大损,而以弗彻之力无法重聚两个神祇,他只能选择一个。

    毫无疑问,弗彻选择了风阮。

    她是创世神后裔,唯有创世本源之力方能重愈神魂,而创世神早已神陨,他只能日夜勤勉,以帝权重塑六界本源之力,保六界无战,四海升平,各界各域生灵生机盎然。

    而小神星无法从风阮的身体中诞生,魂魄飘散在了混沌宇宙各处,此后沧海桑田命数滔天,香断沈水,唯余后世书中功过几行。

    在重聚风阮神魂之后,弗彻又携着星空镜一一行遍六合八荒,直到行至墟空下的永生之夜,在那儿,星空镜隐隐燃起了一颗新的星星。

    弗彻这才了悟三分,风鲸当年以身救母,风阮也护住了风鲸的神脉。

    只是不知风阮归来之后,她做了什么让他彻底感知不到风鲸的残魂。

    眼下不是讨论风阮将风鲸置于何种境况的时机,弗彻也不想在诸人面前惹恼她再吃一巴掌,遂转了话题,“阮阮方才豪言壮语,便以为能震慑住北幽三君?这世上之人德行大多与承诺相悖,要平四海之乱,仅靠威慑之语又如何能够。”

    “只有绝对的强权与手段才能让人臣服。”

    风阮看着男人英俊的容颜,抿唇未语。

    是啊,他是最该知晓这些手段的,当年他不就是用的这些手段夺得的天下么?

    幽幽晃晃的碧波暗纹映射在弗彻俊美如斯的容颜上,为他添了几分莫测之意。男人漆黑双眸融金,兽性的眼,诡美得惊心动魄。

    弗彻微扬起手臂,发号施令道:“颛孙勘。”

    颛孙勘应声现身,他好像永远都穿着这身黑色战袍,整个人气质内收,伴在弗彻身侧永远如同一个隐身人。

    却流听到弗彻叫颛孙勘的名字,身躯骤然紧绷。

    感知到却流的变化,风阮神情微凝。

    弗彻闲适开口,轻而易举给了北幽三海之君一个惊天大雷,“北幽三君触犯天规,以下犯上妄图夺位,按天律枭首示众。”

    男人俊美的脸溺在朦胧的光线中,罪孽与阴暗并行其上,是一派危险至极的模样。

    北幽三海之君闻言面上大骇,自古以来争权夺位之事并不少见,只要不涉及□□,天帝从来冷眼旁观,怎么今日竟如此严苛?!

    皮聿最先反应过来,他继任南海之君也不过万年而已,并不想因要爬上更高的位置而丧命,“帝君饶命!小王一时糊涂,犯下如此大错,实在该死!念在小王兢兢业业将南海治理得井井有条的份上,请帝君饶恕小王!小王承诺今日之后定当竭力拥护东海,绝不再犯!”

    北海鲛君与西海鲛君更加不敢再触帝王逆鳞,挣扎开一旁钳制住他们的天兵,双膝跪下道:“帝君饶命!”

    颛孙勘再度看向弗彻,看到帝王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后,抬起手臂,示意天兵将他们三人押了下去。

    祭祀台上一时落针可闻。

    弗彻这才回了眸,一步步走向风阮,他长翎睫羽微垂,敛着与方才狠戾之态完全不同的温柔底色,低柔道:“阮阮,你胸|前伤口虽止了血,可还需上药,随朕前去包扎,嗯?”

    他用着询问的语气,手指却已然不容置喙地拉住了风阮的手臂。

    未待风阮开口,却流闻言神情一凛,深黯海色里如梭然离弦之箭,卷起身侧长枪向弗彻劈来!

    颛孙勘见状,纵身横跃至弗彻身前,举起长剑与却流长枪相击,铿然火花四溅,将少年苍白的面容映亮。

    下一瞬变故陡生,却流长枪一转,锋利刀锋割下颛孙勘一缕墨发与小片黑袍,任由颛孙勘的长剑刺入他的胸腹处。

    他猛然喷出一口血,手指紧紧握着方才拿到的东西,灰白色的眸子毫无焦距地望向简兰沐安静沉睡的地方,口中溢出大片鲜血,身体受不住这般接二连三的重创,身体不支歪歪斜斜欲要往一旁摔落。

    风阮疾速赶来接住他倒伏下去的身体。

    她一手揽着却流,另一只手握住却流的长戟,白皙手指间白光耀如星火,卷携着红缨长戟,直射颛孙勘的心脏处。

    颛孙勘躲闪不及长戟攻势,只来得及稍微歪身一斜,长戟没入胸|前,险险避开心脏这处要害。

    血花四溅之时,风阮明显感觉到了颛孙勘魂魄的异常。

    她眸光复杂看着颛孙勘,声音中的冷意昭然,“司战星君好一个在其位担其责,只是不知司战星君是否是真的司战星君?”

    颛孙勘伸出手指揩去脸上的血水,脸上的神情未变,“神主何意?”

    风阮默然未语,侧眸看了一眼身侧却流。

    却流几不可查地冲她微摇了摇头,于是风阮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司战星君如此尽职尽责,重伤妖皇,一时间有些急火攻心罢了。”

    尽管眼下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星君有问题,问鹤也派玄鹤司追查了一段时间,但没有弄清他的目的之前,还是不宜打草惊蛇。

    黯色海景映得弗彻银线衣袖上的暗诡纹路愈发模糊,在一片寂静中他的声音低幽,“颛孙勘,将北幽三君带到帝凛狱,择日执刑。”

    颛孙勘施礼回道:“是。”

    弗彻脸上有明显的不悦之色,他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纹经扳指,勾了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闲凉开口,“妖皇当年既来东海收集过碎魂,想必定知道永夜潮汐乃海族魂魄归处。朕说得对么,简今歌?”

    墟空之境乃混沌时期辟出来的一处绝境,亿万斯年里一直处于封印状态,墟空之境下乃永夜潮汐,潮汐力量宏大,水流卷阻,海族仙命消逝之后,不同其余种族一般入忘川,而是会被卷入永夜潮汐之中。

    永夜潮汐之畔,便是永生之夜,弗彻曾为寻风鲸来到过得地方。

    他为复活当年风阮的至亲之人,更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凭借超高的领悟力,渐渐摸清了苍穹之下六界所有种族生灵的魂魄法则。

    而至于为什么他选择告诉却流......弗彻眸光落在风阮握在却流衣袖的细腻指尖上。

    当然是想把这碍眼的小子支走啊。

    果然,却流疾步走到简兰沐的尸体前,指尖燃光再度感知了一遍少女尸体上的气息,低低道:“鲛君,三公主的魂魄离体不足七日,我若能将她的魂魄带回,她......是否......能回来?”

    简今歌复杂看着他,若真是他杀了自己的妹妹,又何至于再去永夜潮汐这么危险的地方......

    她回道:“永夜潮汐乃海族魂魄安息圣地,我鲛龙一族死后不可入轮回,皆会以自身魂魄供养这片海洋,最后无知无觉被潮汐吞噬。但永夜潮汐之中......潮汐之中冰封的力量不可逆转,这也让取魂难度剧增,妖皇......你确定要前去找回她吗?”

    一直冷傲的少年虚虚“看”着少女孑然躺于冰棺中的模样,微微笑了起来,“要去。”

    他曾经能为找娘亲至亲好友而失了一双眼睛,怎么就不能去永夜潮汐救回心爱的女子呢?

    他愿意的。

    到底是连番承受了两股剧痛,却流体力不支晕在了简兰沐身侧。

    风阮眸中含忧看着少年,往前走了两步被男人强硬拉住手臂。

    “阮阮,”弗彻还在执着于少女的伤口,“先随朕前去包扎伤口。”

    他伸出手指抵在少女张口欲讥的红|唇上,转首对着简今歌冷嗤道:“还不带妖皇下去疗伤,另再备一间寝殿,朕今日要歇东海。”

    风阮抬臂拍走他覆在自己唇间的手指,道:“两间。”

    弗彻不依不饶,“一间。”

    风阮气笑,抬起精致的下颌,在薄薄海色中愈发显得弧度流丽,“帝君,你觉得我很能忍是么?”

    弗彻漆黑眸子里仿佛蕴藏了未知的阴色深渊,开口声音却温柔如潺潺海波,“阮阮听话,你的伤口需要涂药。”

    风阮:“......”

    去你大爷的。

    到底是她的伤口需要涂药,还是他想扒了她的衣服涂药。

    风阮可没敢忘记在象鲁郡之时,他如何趁着她昏迷把她衣物扒了个精光的。

    她懒得再与他多费口舌,转首朝着却流被带走的方向离开。

    夜色海幕里水波飘摇,两侧水草青荇幽绿盎然,少女素衣黑发蹁跹而去,背影绝然清丽,毫无留恋之意。

    弗彻喉结上下滑动,干脆扯下拇指上的纹经扳指摩挲,默念了几句经文便不耐烦重新将扳指戴上,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

    四面夜明珠之光清凌凌的照亮整间卧房,风阮站在却流床前,挥袖之间治愈神光漫越到少年周身,她引用本源神核之力将却流这几日受得伤一一修复,看到他脸上终于有点血色之时,才缓缓收回了手指。

    与却流不同的是,她的神色已经非常苍白,额上布满细密的汗水。

    风阮不在意得拿袖子擦去,将少年被角掖好,随后撤下了夜明珠光辉,推门走了出去。

    院落寂静,前方身着银白帝袍的男人悠悠回眸,眸中蕴藏着金光遥迢的不周山,眸底倒映着少女倔强笔直的清冷身姿。

    弗彻微笑着叹息,“非要朕前来逮你啊。”

    他说罢,眨眼间便掠身到风阮跟前,眸光在她瑰丽容颜上逡巡一圈,睥睨着讥讽道:“神主好生大方,自己身受重伤泥菩萨过河还要施渡他人。”

    要不是不想搭理他,风阮真想回怼一句“关你屁事”。

    弗彻看着少女冷冷如冰的模样,极缓极缓勾起唇,低低笑着道:“阮阮何时来渡渡我?”

    风阮这次连眼风都懒得给他,折腾了一日,她困乏地道了一声:“无理取闹。”

    看着少女不耐烦转身离开的模样,弗彻脸上温柔之色渐变成森然,唇角笑意添了点阴怖意味,“阮阮,你我这百年之约里可没有夫妻分房睡这一条。”

    风阮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根本不是来求渡的,他是来强取的。

    109 缠斗

    渺海如镜, 蝶梦庄周,夜色漫卷上沉寂已久的戾气,休眠的火山喷薄出暴戾的光点, 他织一片痴狂暮光血网, 网住她欲要翻飞的翅膀。

    透蓝海蝶飞舞在弗彻周身, 他敲了敲手指, 它们顿时跌落在水红花枝上, 无声堙灭。

    风阮顿住离去的脚步,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她没有回头, 声音淡如秋水,“帝君舟行逆浪, 就不怕翻船么?”

    身后传来极浅的一声轻笑,男人仿佛被取悦到, “跟这点风险比起来,朕更喜欢在你身上翻云覆雨。”

    他话毕, 白绫带着漫天风霜席卷到弗彻跟前,他不躲,任由白绫将他圈圈缠绕起来。

    风阮缓步行至弗彻面前,随意将余下的白绫收拢至掌中,仰头看着男人欠揍的慵懒模样, 道:“如果帝君始终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我不介意教教帝君。”

    他满是兴味儿的开口道:“神主亲自传道受业,朕乐意之至。”

    风阮看着他满脸欠揍的模样, 手握成拳, 在挥向男人俊脸之前,他盯着她身前那抹血迹, 突然道:“别打。”

    风阮冷笑着一拳挥了上来。

    男人的俊脸被打得狠狠一歪,与此同时,风阮动用蛮力牵动了胸|前箭伤,脸色也白了白。

    弗彻看她瞬间因疼痛拧紧的五官,周身黑暗神力溢出,白绫被震得四分五裂。

    他掌中漫出金光,覆上她被震开的伤口处,斥责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都让你别打了么......”

    话音未落,少女拍开他覆上自己前胸的手掌,她何尝不知道这样自己会疼,但亲手给他一拳着实......

    解气。

    弗彻看着她再次被血迹洇湿的衣衫,呼吸有些粗重,伪装出来的柔情褪|去,森森寒意层叠冒出,“朕最后再问你一遍,随不随朕去包扎伤口。”

    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风阮自有她的一番风骨,万年前他让她帮自己用手指解决,他说了几句风|流话,便惹得她忍着伤口疼痛也要用力推开自己,万年后亦是如此,她从未改变过。

    男人言语中的威胁意味毫不遮掩,风阮丝毫不惧,她虽受了些皮外伤,又给却流输送了一些神核本源之力,但跟弗彻打一架的本事还是有的。

    少女冷清的眉眼上沾了点嘲意,抬眸道:“不劳帝君,我自会料理。至于帝君说的今夜同塌而眠,恕不奉陪。”

    她是真的很烦他。

    弗彻不怒反笑,凉淡唤她,“风阮。”

    太久不发疯的人更容易干出些病态的事来,风阮跟他纠缠了这么多年很明白这一点,尤其是每每当他叫她全名的时候就代表这怒气到了顶峰值。

    风阮抿了抿唇,秉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信条,稍妥协着说了句,“我会处理伤口,帝君不必担心。”

    创世一族血脉可愈万物,可一旦自身受伤便很难愈合。天道平衡,血脉赋予了神族无可比拟的力量,却也为之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弗彻生于上古,远比风阮更了解创世一族的血脉秘密。

    他眸中森然意味不减,偏执病态得凝结成一片暗沉涌雾,难以自控的霸道冥夷神力倾巢而出,嚣张地向少女周身集结而去。

    风阮心下一沉,冥夷神核蚕食着他的恶念,已愈发壮大起来。

    男人挺阔的身体逼近她,风阮抬掌凝结神力,却倏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得一软,竟丝毫力道也发不出来。

    少女明艳双眸涌上一股惊异之色,身体不受控制得浑身麻软,被一只有力的手掌轻巧地揽过腰身。

    她抬头看着男人的五官轮廓,银发上流泻着淡薄水光,朱砂情印妖异得惊心动魄,再往下是蕴满了黑金沉雾的双眸,正似笑非笑凝着她瞧。

    风阮只觉浑身阵阵发冷。

    那日她探入他的神核,他也顺势进入了她的神脉游走,他竟悄无声息在里面跟她结下了神契!

    神契一旦结下,便刻进混沌永远不可拆分,即便游移沧海万年,即便神核消逝。

    就算在上古众神恢弘的时代,也从未有神祇结下过神契!只因结下神契需要神核相交,再者便是身负朱砂情印!

    而但凡一方发情,想要再次融入对方神核,另外一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神契把这自动归为两厢情愿。

    这个混蛋!

    再接下来便是一阵玄铁敲击之声,弗彻慢悠悠地将那双九天玄铁镣铐戴在了少女手腕上,摩挲着她的手腕道:“啧,这下可不能跟朕再闹了啊。”

    闹你大爷啊闹。

    是谁在闹!

    风阮被震惊得发不出声音,男人好整以暇看着她泛着震惊之色的细嫩脸庞,满足地捏了捏道:“这么不乖,非逼朕用些手段。”

    他拿镣铐锁着她的双手,冥夷神力颇有威胁性的慢触在她神核周围,一把抱起少女的身体,将她扛在了自己的肩头。

    这般没有尊严的被扛在男人肩头,风阮顿时就炸了。

    羞恼的声音有些尖刻,却不敢再发出一点神力与他碰撞,“弗彻,你放我下来!”

    弗彻颇为优雅地拍了拍少女的臀,“乖些。”

    风阮咬了咬唇,终究是被他激出了气性,再也顾不得神核相交,轰然用力击开了他的身体。

    她软软倒在地上,苍白的脸庞已然通红,紧紧握着手指警惕地看向不远处同样脸颊薄红的男人。

    两人同时都被激得浑身颤动。

    汹涌的热流自破碎龙丹处涌向四肢百骸,继而急匆匆涌入腹下某处,弗彻粗喘了口气,晦暗到极致的双眸沉沉盯着倒伏在玉白石阶上的少女。

    缓了片刻,他再次抬步上前,屈下高大的身体,唇角勾了抹恶意的笑,低眸睨着风阮道:“神主好气性,何不再用些力,给朕一个爽快。”

    他把“爽”字咬的很重。

    身后海景逐渐虚化,男人容颜耀如火树银花,眉挑|情|欲,薄唇笑说荤话时颇具风|流。

    风阮用力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手指扣紧地面,玄铁镣铐发出阵阵相击声响。

    她努力保持着从容静态,纤指圈住镣铐,撩唇讽道:“弗彻,你真是不要脸的?你拿它锁我?”

    弗彻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把她横抱起来,低眸瞧着她灰败的小脸,“这世间从来都弱肉强食。”

    他欲与她心心相印,她却身披袈裟高坐莲台,他就弹十面埋伏,磨她圣性傲骨,偏要与她成快意鸳鸯,迫她夜夜做他的美娇娘。

    谁让六界万灵中只有她单刀赴了他的红尘盛宴。

    是她当年非要闯进他的生命,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男人身上的华凉香气溢满风阮鼻尖,她愈发觉得根本不是他身上的冥夷神核左右了他的心思,而是他任凭这神核肆意妄为。

    风阮抬眸看着男人弧线流畅的下颌,又静默收回目光,直到被他放到了寝殿床榻上脱去了鞋袜,道:“弗彻,你若是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不会涂药,现下可以出去了,对于胸|前伤口的处理,我清楚得很。”

    在噩梦之境,他给了她一箭,几乎射穿了整个肩膀;之后在象鲁郡他兵临城下,她自己给自己肩膀穿了个透心凉......很多次受伤都是在胸|前这处,怎么处理她的确清楚得很。

    弗彻把他放到榻上便折身去小案上配药,凉凉甩下一句话,“晚了,先自己脱了衣裳。”

    风阮:“......”

    真是一个扭曲的变态。

    弗彻很快折身回来,见她一动不动还半坐在床榻上,挑了挑眉头道:“要朕给脱?”

    他没给她机会反驳,他也乐衷于给她脱衣裳,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件件剥开她的外衫,内衫,到素色肚兜处被少女扣住了手指。

    她被笼罩在他修长高大的阴影里,错开了眸盯着被褥上绣着的艳丽繁花,细长的睫毛有些颤抖,“够了。”

    男人听到她的呼吸有片刻的错乱,知道那些年给她在这事上造成了很大的阴影,用着哄慰的语气道:“阮阮,不脱下来朕没法给你上药,嗯?”

    风阮闭了闭眼,松开了他的手指。

    最后一件肚兜被男人扯了下来。

    弗彻将少女的玉色玲珑上躯收入眼中,眼底欲色深沉,呼吸也错乱了不少,看到她被利箭重伤的伤口处才略微回了回神,长指颇为小心地抹了些自帝宫中取来的上古秘药。

    他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神色,知道她排斥他排斥得厉害,依旧不依不饶吻上了她的肩头。

    很轻很轻的一个带着怜惜意味的吻,却成功让少女的眼睫抖动地更加厉害,甚至整个身躯都紧绷得不像话,细腻指尖攥紧了身下被褥。

    她不由自主的生理表现让弗彻暗了双眸,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席上心头,一瞬不瞬地锁着她瞧了一会儿后,终于控制不住得扣紧她的双肩将她压下,扣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镣铐相击的声音响在耳侧,随后俯首吻上了红|唇。

    蜻蜓点水地轻触了一下她的唇|瓣,细细吮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撬开她的细齿,探入她的口中,密密啃噬每一寸内里。

    强迫的、带着无望的歇斯底里、更不乏情|欲意味的一个长长久久的亲吻。

    没有人可以束缚神灵星光,偏他死心不改长途跋涉在她设下的万丈阶梯下,知晓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之后索性再次强取豪夺,却又存着一丝柔软不敢向曾经那样蛮狠掠夺。

    无比激烈的唇舌交缠,许久之后他才恋恋不舍离开了她的红|唇。

    弗彻将脸埋在少女脖颈间,闷闷的声音带着无法忽略的热气喷洒在风阮的莹白肌肤上,“阮阮,究竟怎样......怎样才能怜我一次?”

    风阮闭眼不语。

    得不到答案,他抬首鼻尖凑到她的颊边,呼吸洒入她的耳廓,盘旋着进入她的耳道,一掌扣在少女的心脏处。

    一瞬之间风阮呼吸错乱,泛着潋滟水光的眼睁开又闭上,白齿咬住唇|瓣不泄出一声。

    弗彻深眸看着她,感受着掌下炽烈的急促心跳,咬着她的耳朵问:“它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风阮睁开眼睛,语速缓慢但字字清晰,如同利刃破开他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弗彻,再也不会了。”

    他怔愣许久,忽然埋首在她脖颈间如同一个疯子般低低笑出声来。

    瞧,他的神从来心软也心狠。

    那年她将他拉出深渊,却也让他陷入了另一个囹圄,他爱而不得,夙愿难偿,欲壑难平,寿数无多,罪孽滔天。

    却不甘放弃这世间大美。

    他该恨她。

    他就该用荆棘编织成囚笼将她笼困在里面,用滚烫皮肤烙满她的每一寸肌理,用骨架网住她炽烈跳动的心脏,用血液浇灌这朵旷世玫瑰。

    他凝望着她,如是想到。

    风阮看着弗彻逐渐疯魔的神色,抓住一旁的薄被盖在身上,微用力将男人推开,“帝君药也上了......若是不想......的话,就滚开。”

    弗彻攥住她细白的胳膊,把她推进床榻里侧,指尖燃着黑色神光触进她的眉心,少女缓慢闭上双眼昏睡在他的怀中。

    他吻上她的眉心,“伤好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110 无赖

    夜色静谧无声, 偶有海浪回旋湍急声响,远处秘阁有鲛人喝以绵软清歌,悠扬飘荡到大殿之中。

    殿内帘幕悬垂, 男人手指抚在少女柔嫩的雪色小脸上, 一下又一下流连着不肯离去。

    银色长发随性垂髫, 迤逦在风阮枕边, 他牵起她的一缕墨发, 笨拙地将它和自己的银发捆绑在一起,看着被他歪歪扭扭打成的不太漂亮的同心结,心神不禁荡漾一瞬。

    弗彻低眸认真瞧了她一会儿, 慢条斯理脱掉银色帝袍,露出精壮而肌理分明的胸膛, 伸出手臂将少女拢入怀中。

    肌肤相贴时喉结上下一动,吻着她的眉眼红|唇细细流连, 大掌扣住了少女带着镣铐的柔夷。

    镣铐不断发出碰撞声响,他连番啃噬着她细嫩的脸颊, 喉中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黑暗中他放肆地逡巡着属于自己的少女,嘴角挂着丝满足。

    她醒来后,大概会骂他卑鄙又下流。

    他淡淡地想。

    弗彻牵起她的手指一根根轻啄,又用牙齿带了点力度啮咬,浓稠到暗哑的嗓音响起, “阮阮, 朕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哪怕这一世所剩岁月无多,帝星陨灭, 他化为虚无, 他的碎片也会缠绕着包裹住神域那颗最亮的星星。

    他是她逃不开的厉鬼罗刹,离经又叛道, 眉目藏孤锋,敢同天道争夺此曲累世尘缘。

    两世浮屠佛塔之下,他昏聩无道,侵染莲华神明,佛前翻覆囚观音,狠捣她身,摧折她骨,身负孽海滔天,执念呢喃成魔障。

    他知道,他会终章焚身。

    ......

    鎏金兽首香炉熏烟袅袅缕缕扩散在沉寂的空气中,点点碎金海色珠光透过薄薄的纱幔照入这方床帏,风阮抬臂遮了下眼睛,一阵哗啦啦的玄铁相击声响在耳侧,迷蒙的睡意一扫而空,她倏然睁开了双眼。

    男人沉稳的呼吸声带着炙热的气息喷在她耳侧,一只手臂被她枕在颈后,另一只长臂横亘在她的腰间,颇有威胁性的将她笼在他赤|裸的胸膛中。

    风阮看了看同样不着寸缕的自己,脸色一红又一白。

    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这个混蛋给她涂完药之后打晕了她,然后呢?

    迟缓的微痛从掌中传来,透过斑驳的明珠光芒,风阮看到自己的手指有被咬过的痕迹,掌心还一片通红。

    她咬了咬唇,白齿咬住红|唇时用了些力道,灵台顿时清明,迅速捏了个法诀穿上衣服,然后对着弗彻沉睡的脸庞一掌挥了上去。

    男人没有睁眼,大掌却精准得扣住少女的手腕,连带着锁链一拉,让她呈一种投怀送抱的姿势跌入他怀中。

    风阮起身,手指撑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对弗彻冷艳一笑,再次对着他的俊脸打了上去。

    “啪!”

    男人冷白的脸颊上泛上一层薄红,他无所谓地用舌尖抵了抵痛处,声音里带着点初醒的慵懒,睨着少女道:“阮阮,你大清早的找......”

    他荤话没说完,风阮又一巴掌挥了上去。

    “啪!”

    空气里静了静。

    弗彻不怒反笑,随后握住她手腕上的锁链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长密鸦羽半遮着漆黑双眸,促狭的光从中溢出。

    他性|感喉结滚了滚,道:“阮阮,你爱扇人巴掌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嗯?”

    风阮不言,抬腿狠击他下腹处,预料中的被他轻巧躲开。

    她趁着他稍抬身的功夫从他身下往侧边一滚,头皮却被扯得一痛,她顺着被拉起的那缕墨发看去,只见自己的头发和男人的银发歪歪扭扭缠绕在一起,打成同心结的样式。

    毫无疑问,又是他的杰作。

    风阮心头冷笑,抬指间白茫横劈开自己的那缕长发,随后跳下了床榻。

    随着她的动作,玄铁镣铐又发出一阵不小的响动。

    弗彻黯了黯眸,她可真是毫不犹豫啊。

    他融金双眸中起了点黑雾,锐色与金光交织成一片诡美画卷,伸出长腿赤着胸膛一步步下了床榻。

    男人毫不收敛的压迫感凌厉十足,风阮淡定未动,明艳大眼掠过一抹冷光,纤指握着玄铁镣铐,吸了口气道:“把钥匙给我。”

    她不能再在这里耽搁,却流今日醒来定然会前往永夜潮汐,她不可能任由他一人前去。

    弗彻慢条斯理穿上衣服,一步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道:“想去帮那个半妖?”

    他一句话便让风阮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什么同塌而眠,百年之约......他把自己困在这,就是为了拖住她的脚步好让却流一人前去赴险。

    “他有名字,叫却流,”风阮漠然看他,微讽的弧度从唇角绽开,“弗彻,你若是非逼我动手的话......”

    男人腔调淡淡,“你要怎么?”

    风阮深吸一口气,认真看他道:“屠龙这种事我也不是干不出来。”

    弗彻低低悠悠笑开,像是愉悦了不少的模样,施施然张开双臂,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来,让朕瞧瞧,阮阮要怎么屠龙。”

    风阮看着他,胸腔重重起伏了一下。

    她又忘了,这男人根本就是一个疯的。

    冷静了一瞬,她开导着自己何必跟一个混蛋置气,折寿。

    凉风寂寂,弗彻鬓角银发被吹得微微一晃,他紧锁着少女冷然的脸庞,“阮阮,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若是为救自己心爱的女人连个永夜潮汐都破不开......这样的废物,你有什么好帮的?”

    风阮还是被他话中的理所当然气笑,清湛湛的双眸蕴着些光点瞧他,声音里也带着轻轻袅袅的笑意,只是说出的话是裹挟着利刃的,“弗彻,你能说点人话,干点人事么?”

    他咀嚼着这句话,她分明是在说他不是个人。

    弗彻唇角噙着的笑意淡漠起来。

    少女无畏地挑衅着晃了晃白皙腕间的镣铐,眉间的执拗丝丝缕缕透出,“既然你不肯给我解开,那么告辞。”

    弗彻捏了捏眉骨,冷眼瞧着她离开的背影,低沉的声音里掺杂着凛冽冰刀,“去哪儿?”

    风阮手指扣在了殿门的门闩上,刚打开一条小缝便被一股霸道力道重新紧扣住,随后男人不悦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朕问你去哪儿?”

    风阮转身看着他蛮不讲理的模样,声音清晰字字缓慢,“永夜潮汐。”

    弗彻俊脸阴郁起来,他不该逞一时威风告诉却流永夜潮汐这事。

    但做了便做了,她脾气又臭又倔,他现在用手段困住她了想必也会给她惹急,届时得不偿失......不如从她这讨点别的好处。

    男人深眸里思绪浮浮沉沉,风阮静静冷冷立在他压下的阴影中,漠然等着他的算计结束。

    过了一会儿,男人喉结滚了滚,不甘心对少女妥协道:“你要出去,可以。”

    风阮了悟,“什么条件?”

    幽沉大殿里落针可闻,周遭场景逐渐虚化,男人静了很久之后,喉结再度滚了滚,“阮阮,风鲸在哪儿?”

    风阮本低垂着的眸子遽尔抬起,逐渐绵延出藏在柔情里的细利尖针,这是他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在墟空。”

    “神魂未聚?”

    “没有。”

    弗彻伸出长臂揽住她的腰肢,俯首靠近少女瓷白的脸蛋,“朕远比你更了解创世一脉的血脉传承、神魂聚散。你打开墟空......剩下的事情让朕来做好么?”

    风阮错开他的呼吸,“这是第二个条件?”

    弗彻俊美的脸上有丝丝寒气溢出,“朕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堪?”

    “不然呢?”

    男人气笑,掌中幻化出玄铁镣铐的钥匙,执起她的手掌放在唇边恨恨啄了一下,看到上面被自己这两夜咬出的牙印双眸暗了暗。

    钥匙插进锁眼,微微咔哒一声响起,他重新将锁链收了起来。

    枷锁脱身,风阮转身欲要离去,弗彻陡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朕和你一起去。”

    ......

    七彩游鱼在蓝海中自由自在畅游,殿外海树枝繁叶茂,血红珊瑚下有吞吐着珍珠的巨大贝类,海龟侧卧在一旁正懒洋洋打着哈欠。

    简今歌在殿外等待许久,看到两人相携而出的身影时怔愣一瞬。

    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床头打床尾和?昨天神主还剑拔弩张一副恨不得杀了帝君的模样,今日怎如此乖顺地任由帝君与她十指相扣?

    风阮再度松了松手指,换得他用更大的力度将她的手指扣紧,少女琉璃珠似的眼睛透出了更冷的凉意。

    简今歌一袭薄紫鲛纱,见到二人福了福身道:“神主,帝君。”

    风阮问道:“鲛君,妖皇可是已经前往永夜潮汐?”

    简今歌回道:“正是。前夜戍时,我已为妖皇打开永夜潮汐入镜之地。”

    “已经......两夜过去了?”

    风阮冷冷一笑,挥掌击开弗彻的手臂,“帝君,你果然是好得很。”

    温暖甜香气息远离,弗彻漠然哂笑,“神主谬赞。”

    转身离去的时候,风阮对着简今歌道:“还需劳烦鲛君再次打开永夜潮汐入境口。”

    “何来谢字,”简今歌走在少女身后,看着她清瘦飘逸的身影道,“既是为我胞妹,该当我谢神主才是,我会随神主一同进去。”

    深蓝海幕愈来愈深,只能听闻到两侧海水涌动,有未知的庞然大鱼在周遭游动,光亮逐渐消失的时候,简今歌身上的鲛纱亮起一片红光,随后是周身的玲珑珍珠,将漆黑海色照亮些许。

    婉转悠扬恍若来自天外的歌声自她喉中传出,随着这古怪神秘的调子唱起,永夜潮汐入境口亮起灿烂蓝光,几乎耀得人睁不开双眼。

    简今歌唱着古老的海族歌谣,伸出手掌覆在自己心口鲛珠,携了点君主鲛光又慢覆到耀眼蓝光处,永夜潮汐缓缓向来人敞开入镜海门。

    彻骨的冷意扑面而来。

    风阮肩头顿时被男人披上了一件血红夹狐绒披风,他似乎对里面的情况很熟悉,早就准备好了这件衣服。

    弗彻俊美的脸色阴阴沉沉,眉眼里笼着显而易见的忍耐痕迹,他修长手指在她领间翻动,打了一个颇为漂亮的蝴蝶结,替她拢了拢长发,又一言不发地站回她身侧。

    风阮抿了抿唇,跟着简今歌走进永夜潮汐。

    海风阵阵,四野寂寂,薄薄水面上潮汐未涨,踩在上面四溅出冰凉的水珠。

    远处有连绵的雪色山峰,在暗色的夜里格外晃眼,山顶上有游来游去的鲸鱼,不依不饶吞噬着周围游动的猎物。

    简今歌道:“海族身陨后四散的魂魄游历在雪山周围,最后会落入潮汐之中,一旦与潮汐相融,便很难从中抽出,只会永生永世供养着这片海域灵力,因为潮汐的力量不会逆转,这是自然的不可抗力。但近些年来,从中抽取魂魄的难度愈发加剧,因为......”

    她指尖燃起一片微光点入脚底潮汐之中,顷刻间便映亮了水面下的真实情况,“不知为何,大约八千年前潮汐突然被冰封......潮汐被冰封相当于海族灵力被封印,我父君以及夫君皆为此事舍弃了一身修为,化魂以温此处冰石,但即便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护佑海族,还是只能解去片刻危机。”

    简今歌说到此处眸中含了泪光,看着风阮猛然跪下,额头狠狠触冰溅出一片血水,“神主那日说得极是,我东海怎会畏惧其余三海,他们如此践踏我的君威,我出兵镇压便是。但东海已无兵力,将士们皆为这片海域,将魂魄献祭给了潮汐!他们魂魄冰封于此,却也只换得海族百年灵力。”

    她抬起头,血水蜿蜒而下,本清媚的脸庞唯余一片凛然,“神主乃创世神血脉,创世神一脉生来可愈万物,神力浩瀚无匹,罪君恳请神主相助北幽!”

    没等风阮开口,弗彻冷厉的声音炸在幽静的潮汐海境,“绝不可能。”

    简今歌抬眸,凄厉道:“帝君缘何见死不救?!”

    “帝君的意思便是神主的意思吗?”

    风阮的声音很平静,“他是他,我是我。”

    好一个“他是他我是我”,弗彻下颌轮廓紧绷,拇指又悄然转上了那枚纹经扳指。

    风阮又问道:“鲛君,帮不帮你暂且不论。却流在哪儿,可有危险?”

    简今歌眸光灰败下去,闭了闭眼,神主果然不太肯帮她。

    她摇了摇头道:“妖皇没有危险,他在潮汐中心寻找简兰沐的魂魄。”

    风阮点了点头,飘身而起,半空中找寻到却流的身影,足尖轻点落地。

    她缓步行至他身侧,看着少年弯腰盲眼寻觅的模样,眉眼弯弯道:“却流,我来帮你找。”

    却流张了张嘴,过了一会“嗯”了声。

    弗彻冷眼看着少女在冰石上感知魂魄,小脸鼻头都被冻得通红的模样,眉心阴翳之感剧增,手指忍耐般地握紧,随后又松开。

    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在凌凌冰石上,几缕银发吹拂到俊脸上,显得眉间朱砂情印愈发妖异。

    许久之后,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漠然伸指拔下几片为数不多的龙鳞,俊容逐渐变得苍白。

    几滴虚汗从额角行至冷硬的下颌,碎在冰冷的涌动潮汐上。

    在她面前,他从来只有妥协的份。

    111 黑白博弈

    黑黢黢的夜色里潮汐翻涌之声迭波浪起, 一层层漾开淡蓝色的水花,奇异岚气蒸腾,又被潮汐吞吐殆尽。

    弗彻深眸凝望着少女认真帮那盲眼少年寻觅魂魄的身影, 又低眸看了看掌心的几片龙鳞。

    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自龙鳞上滑落到指缝, 在夜色里曳出暗红丝血线, 随后消弭在涌动潮汐中。

    弗彻指尖燃起金色光芒, 轻点到银色龙鳞上, 龙鳞受到主人召唤,发出虹霓般的绚烂光点,精准吸引来简兰沐散开的七魂六魄。

    暗色天地之中, 唯有弗彻这处散开了些虚弥光芒,他缓缓合上掌心, 将它们悉数收于掌心,每黯一分, 他的眼眸愈沉一分。

    丝缕淡光从指缝泄出,极其微弱地照亮男人刻着阴戾之色的脸庞, 细看不难看住其中的无可奈何。

    他双眸紧锁着背对着他的素衫少女,他虔诚侍奉着的神明。

    她不闻不问,只见众生不见他。

    酸涩之意如巨石碾压过他的胸腔,穷尽此生都挽不回的痛悔如尖利细针密密麻麻侵蚀着跳动的心脏。

    简今歌缓步自他身后而来,双膝跪地道:“帝君大恩, 东海永不会忘。”

    黯淡夜景迷离, 弗彻银袍上泛着一层月色光华,欣长身影孤傲如山, 霍然回头向她看去。

    他瞳仁里溢出些冷厉逼仄的光来, 低垂着眸子居高临下看着简今歌,“若敢再如此算计, 朕不会放过你。”

    简今歌双手缓缓紧握缩起,帝君是在意指她算计神主,让神主知悉东海大难,非神主之力不可挽回之事。

    她深吸一口气,半直起身体,丝毫不畏地道:“帝君乃六界共主,六界生灵皆系于帝君一身,帝君难道就忍心让海域的子民灵力枯竭而死吗?!”

    “况且......此事北幽相求之人是神主。神主待万物有爱,待众生悲悯,神主......不会坐视不管的。”

    她逼问的声音刻意压低,被海浪翻涌声吞咽些许,传不到潮汐中央寻魂的那抹窈窕身影耳中。

    四面的光影彻底沉黯下来,幽蓝海色镜面上男人高大的身影倏然压下。

    森寒暴戾层层迸发,他倏然出手掐住简今歌的脖颈,唇角虚虚勾出一抹嘲意,“她是我的爱人。你我都清楚要想以创世血脉化解冰封潮汐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鲛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绑架他人还以为自己行的是圣人行径?”

    弗彻禁锢着简今歌的力道松开,冷冽的嗓音从喉骨处溢出,丝毫不带人气,“朕且告诉你,即便北幽之境变成一片死海,朕也不允她为此损伤分毫。”

    说罢,他将掌中碧魂瓶随手甩给了简今歌。

    简今歌急忙接过,俯身再度跪拜了下去。

    火|辣辣的嗓子昭示着男人方才身上发出的巨大杀戮之意,她握紧了手中碧魂瓶,道:“帝君救我胞妹,于我有恩。但为北幽之君,为北幽生灵思量,本君必须冒帝君之大不韪......”

    她慢慢自潮汐冰面上站起,一字一顿道:“帝君权倾天下,却不知道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权利无法左右的,比如......亲情。”

    弗彻心中突然涌出不妙的预感。

    简今歌话音方落,急速飞身而起,落身到风阮与却流跟前。

    她把碧魂瓶扔给却流,对着盲眼少年道:“照顾好她。”

    却流感知到里面的魂魄气息,将碧魂瓶小心放入怀中,开心地笑了起来。

    简今歌轻轻呼出一口气,双眸一眨不眨盯着风阮道:“神主也有想要寻觅的人是么?一万年前,永夜潮汐里曾飘来一缕不属于海族的魂魄。”

    风阮瞳孔重重一缩。

    简今歌定定看着少女的神色,清晰的声音被海风送来,“那缕孤零零的魂魄,就被冰封在潮汐之底。”

    简今歌浅紫鲛纱坠着的珍珠发出淡色微茫,她指尖轻抚到心口,随后指尖仿若化成利刃,倏然向心脏处伸进。

    风阮猛地向她走去一步,简今歌却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

    鲜红的血液飞溅到这位女君雪白的漂亮面孔上,她唇角却扬着一抹释然的笑意,缓缓自心口处拿出自己身体中孕育的血色鲛珠。

    在她后倒在坚硬冰面之前,一只纤细有力的胳膊接住她的身体,简今歌吃力抬眸看向容颜瑰丽的少女,声音由于剜心剖珠的极痛而变得断断续续,“正如......神主多年来......一直在寻觅自己的妹妹般......我也要保护我的子民啊......”

    蜿蜒的血水从指尖滴落,她抬指举起那颗血红鲛珠,掌心用力想捏碎它时,风阮握住了她的手指。

    鲛族一旦彻底失去鲛珠,生命便进入倒计时,风阮眉目沉凝,微涩的声音响起,“简今歌,你要做什么?”

    “以君王鲛珠为引,再以神主润泽众生之力才能解开冰封潮汐......即便神主不愿,我的魂魄亦可解去一寸冰封......海族子民仍可安享百年时光,这是......我能为他们铺就的最后一条路。”

    简今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极缓地将眸光转向了浮沉蓝海。

    属于大海的颜色在永夜潮汐中显得愈发深沉,蓝光好似从极远的苍穹之中奔来,她抬起手臂时觉得自己好似触上了明洁蓝润的天空。

    “神主......我少时承袭君位时,父君将北幽世代守护的秘密一同告之于我......永夜潮汐与墟空相连......墟空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相反......墟空其实是一处长生天......远古诸神的亘古长空......在那儿......创世之力可以重构陨星。”

    简今歌将目光收回来,透亮的眸光又落到风阮泛着柔软神色的脸颊上,与少女湿润的眼睛对在一起,握住她的手指印上卷宗之秘,“神主......你......你好好记住我说的......若是神主愿意相助北幽,这也算是我对神主......最后的报答。”

    她这一生没什么好留恋的,父王夫君皆为北幽而亡,在那之后半生驻守北幽,其实活得很辛苦。

    简今歌看着缥缈的蓝海,唇角释然的笑意加深,将血色鲛珠揉碎成齑粉,四散在了身下潮汐之中。

    浅红沙粒般的粉末渐次融于深蓝海水,霎时潮汐上便溢出一层淡红光芒,淡茫映亮简今歌逐渐失血的面容,她手臂垂落,生息停滞,在风阮怀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遥远的天际仿佛传来海族空灵的歌声,她以骨肉血躯庇佑养护她长大的海域,送去辽阔的君王之爱,与这片海域共生共亡。

    一位君王的殉世,换来冰封潮汐解开不到一寸之深。

    竟不到一寸!

    一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永夜潮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风阮眸光复杂地将简今歌身体放于潮汐之中,站起身时弗彻的声音响起。

    “阮阮,朕不允许。”

    却流虽眼盲,但精准地挡在风阮跟前,拔剑时剑光泠泠映上对面男人沉冷如冰的模样。

    只是没等却流把剑拔出,弗彻便挥出暗黑神光一把将却流挥到远处的潮汐冰面,却流的头撞到坚硬冰石上,几乎瞬间便晕厥了过去。

    他的动作太快,风阮的白绫只堪堪够到了却流的衣角。

    少女绝伦的脸难以抑制地难看起来,她没有去找却流,一步步走到弗彻跟前,无比坚定地道:“弗彻,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找回风灵。”

    弗彻沉寂已久的暴戾气息开始攒动,他方才就该杀了简今歌的。

    男人静了片刻,缓下性子,尽量用着柔和的语气道:“阮阮,若要用创世之力解开冰封潮汐,神核会有爆裂的危险,你的身体受不了的,听朕的话,总会有别的法子。”

    其实没有别的法子,一万年来他收集风灵的残魂,如今只差这一缕魂魄,万年前他曾来过永夜潮汐,那时潮汐已被冰封,这一万年来他找了很多方法,皆不能将风灵从中唤出。

    风阮眉眼清透,脸上铺着若有若无的嘲意,“别再骗我了,我知道的。”

    弗彻定定瞧着她,阴阴柔柔哂笑出来,俯身时华凉的气息荡开,恶狠狠威胁道:“你信不信你待会施法的时候,朕给你打晕了?”

    风阮胸腔重重起伏了一下,定了定思绪后,对着弗彻勾出一个似嘲非讽的笑来,“我当然信,以帝君的卑劣没什么缺德事儿做不出来。但帝君大可试试,帝君敲晕我多少次才能歇了我这份心思。”

    她无所谓地扬起漂亮到不像话的脸庞,挑衅的语气中带着点气到极致的哂意,“亦或者,再囚禁我无数个三年?”

    弗彻晦暗眸底泛出猩红血色,呼吸紊乱无序,清明灵台被她轻易搅成浑浊,咬牙怒斥道:“风阮!”

    他为她好,可这好她不领情也不要,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化开这片冰冻的潮汐。

    两人之间是一片荒诞的寂静,如同无形的对抗双手狰狞地掰扯出血肉枯骨,滋生惶惶曼陀罗,且看谁先松开扼喉蛇线。

    他有无数个法子能奈何得了她的,他想。

    可是在触及少女那双泛红眼睛的时候,他知道,在风灵这件事上,他根本奈何不了让她。

    风灵在她心中是谁都不能碰的底线,谁要是碰了,她肯定会炸掉。

    弗彻情绪逐渐濒于失控的趋势,眸底的黑沉愈发汹涌,他狠箍住她的双肩,声音从喉咙里蹦出来,“万年前,你在我面前赴死......万年后......风阮,你对我永远这么狠心。”

    风阮咬了咬唇,看着男人暴戾痛心难掩的模样,别开了脸。

    心中起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知道的,他是为她好,他的爱意摄人......永远都在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对她好。

    光线昏暗幽昧,海风冰凉覆面,无声无息的僵持中,弗彻死死盯着少女冷清的侧脸,呼吸愈来愈急促,伪装出来的柔意彻底化成暴躁本色,掰着她的脸强吻了上来。

    弗彻把这种亲密行为当成了一个情绪发泄口,风阮忍着舌尖被吞吻的不舒服,感觉到男人的吻愈发狂躁往下,修长大掌扯着她的衣襟在皮肤上流连,用力推了推,却换得他禁锢得更紧。

    风阮声音淡淡道:“帝君拦我不成,想在这里干脆上了我?”

    弗彻过线的行为停下,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灼热的呼吸从鼻间喷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

    他的声音闷闷,身处高位以来,第一次说出妥协之语,“我认输。”

    她以性命下碇,投掷入这场黑白博弈,他螳臂当车时却怕把她伤得粉身碎骨。

    当真是莫大的悲哀。

    他认输时也不忘给自己扳回一局,咬着风阮的耳朵道:“待此厢事了,阮阮必须心甘情愿陪我一场。”

    每次欢爱都是他强迫来的,他想要看看他的神明为他动情小意的模样。

    风阮气笑,伸臂轻易把他推开,“弗彻,你果然不要脸的。”

    要死也死的是她,况且她分得清轻重,以她现在的力量对付这片冰冻潮汐最多不过神力大损,神核再度不稳,左右不过些身体上的痛苦。

    他表现地却像是一个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在这里一笔一笔谈着条件。

    弗彻负手转身,他的银发被风吹散,荡开漂亮的尾光,有些沙哑的声音被海风吹来,“要是神核碎了,朕让你七天下不了床。”

    风阮默了默,真是一个扭曲又变态的疯子。

    112 血海回身

    黯蓝海波光斑粼粼, 弗彻负手立于天地之间,高大身影如山巍峨,银亮的发丝轻垂, 风阮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品出几分孤冷萧瑟的味道来。

    风阮回转了眸。

    她微微仰首, 看着头顶暗色苍穹, 抬臂时白光乍起, 一簇神光接连苍穹与冰面潮汐, 至最高处时如圆椎散开,霎时铺满整个天幕。

    永夜潮汐之中忽然天光大亮。

    四周隐起风雷之声,风阮飞身而起至白茫中央, 半空中双手结出创世神印,并缓注入神核治愈之力。

    少女眉心神印现出, 万千电弧凝成创世星印逐渐如海波般扩大开来,粼光辉映着少女旷世容颜, 下一瞬她猛然向潮汐冰面压下。

    风阮落身到冰面时神力不减,连带着整个冰面连绵晃动, 创世神印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怦然迸射炸开,冰花震碎四溅,逐渐向外延展至整个冰面。

    弗彻终究忍不住回了头。

    浸润在神光中的少女周身滔滔白浪翻涌,小脸上血色尽失,大滴大滴的汗水自她额角滴落到脚下潮汐之中, 她依然不罢休地向潮汐之下输送破冰神力。

    弗彻冷声道:“够了!”

    风阮艰难抬头看他, 看他不由自主向自己走来的身影时瞳仁缩起,叫停他的脚步, “弗彻, 你现在阻我,来日我还会再来。”

    弗彻向她走去的脚步一停, 银袍被少女散出的神力逼得微微荡起,英俊的脸上凝结出蚀骨冰刃。

    他从未有过如此难看的脸色。

    风阮感知到神核之力已流失大半,潮汐之下还有万仞冰渊未化,发了狠地再度用力,白茫顷刻大涨,自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弗彻手指握紧又松开,觉得自己身上的每根经脉都被她攥在手心里狠狠撕扯踩踏,一向凉静的深眸跳跃着难以自控的金光,呼吸也变得异常紊乱。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冰凉海风逐渐变得温和,有千丝万缕的魂息自潮汐海面蒸腾涌起,风阮周身四溢的白光才渐渐收回身体中。

    她的面容上血色尽失,唇角流出的血水被她满不在意擦去,抬眸看着漫天各色各样的海族魂息,几乎是瞬间就捕捉到了那抹万年前的一缕残魂。

    找简兰沐的时候她找半天找不到,找风灵的时候只需一眼。

    这一刻世间万象皆不在她眼,唯有那个陪伴了她凡尘数载的圆脸小女孩、那个用七分孤注意气予她荒途温暖的小女孩。

    少女清冷的眉眼里溢出久违的亮光,之后是大片的水色,唇|瓣也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声音断断续续,“风灵......是我的风灵。”

    她小心的捏了个法诀引那抹脆弱的魂魄入怀,失而复得的喜悦盈满整颗心脏。

    手心里风灵的孤魂发着滢滢淡光,风阮小心翼翼用脸颊蹭了蹭它,眸中的泪水与唇角绽开的开怀笑意交织在一起,丝毫不违和。

    她亲了亲手心这缕淡滢滢的魂魄,缓缓把它打到自己神核处,用创世本源之力温养,尽管这样颇为耗损她已经为数不多的神核之力,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弗彻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少女的身影,凛冽深沉又寂静,布满了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情绪。

    原来渴望到极致是连抹孤魂都要嫉妒的啊。

    在风飞飞面前,她的眼睛里没有他;在却流面前,她的眼睛里没有他;在风灵的一缕魂魄面前,她的眼睛里更加不会有他。

    曾几何时,他曾经也得到过她的温暖,她满心满眼都是他。

    原来最温暖的人也最冷漠,他行差踏错一步便再也挽不回她的回眸。

    男人唇角极缓地勾起一抹讥讽之意。

    是他活该。

    他对她做了那样罪大恶极的事,还妄想着她为他红袖添香。

    海风和煦,他就站在她身前,隔着半丈澜海潮汐,隔着跨不过去的腐草焚身。

    明明明月是前身......终究是清冷了他的万载春。

    他的明月他的神,成了他再也抓不住的指尖人。

    荒芜情绪蔓延开来,心脏钝痛,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跪倒在她的设下的万丈城墙之下,祈她怜求她渡。

    可他知道,他不能。

    一旦软弱下来,她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他怎么肯。

    他要做缠绕在她身上的荆棘罗刹,网她身蛊她心,逼她赴他白雪满头。

    少女脸上是孱弱的用尽力气的苍白,弗彻看得心疼,神色阴鸷着一把上前揽住她的腰肢,俯身不顾她微弱的推拒,吮着少女苍白唇珠低低咒骂:“小疯子。”

    风阮被他吻得不舒服,一口咬在他试探进来的舌尖上。

    男人吃痛,不情不愿退了出去。

    风阮跌宕的心绪稍稍平息,眼角余光看到却流倒在潮汐中的身影,看到少年额头上肿起一个红红的大包,抿了抿唇,向少年的方向走过去。

    弗彻盯着她的身影,眼底是暗夜冰凉墨色,俊脸上面无表情,静静伫立在原地看她抱起那少年。

    许是弯腰的时候牵动了神核,她的脸色又白了一白。

    他摩挲着纹经扳指的手指一顿,再度大步向着她的方向走去。

    结果在几步之遥的时候,一缕黑茫倏然落在他跟前,接着穿着黑色|魔袍的身影从中走出,森冷地盯着他瞧。

    风阮感知到魔气,抬眸看着眼前的身影道:“即墨随?你怎么......”

    即墨随没有回身看她,一双散发着魔气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弗彻回答风阮的问题,“聚魂鼎已从帝宫拿出,风阮,你不用再受制于他。”

    即墨随话音方落,数万魔兵涌入永夜潮汐之境,乌压压地几乎占满整片幽渺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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