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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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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那么无处安放非要掐人下巴?!”

    风阮生气的模样却把弗彻可爱到了,他感受着下颌处少女微用力的细腻指尖,磁哑的声音里掺着零星笑意,“情动意牵,本能使然。就想抬起你的脸让你只看着我,眼里只有我。”

    被人掣肘着,他还不忘笑说荤话,“况且,我的手指也并不总是无处安放,它想钻的地方,被阮阮毫不留情打断了。”

    风阮一脚踹翻了他。

    弗彻身中消弭印,虽法力全消,但在力量上并没有折损,只是风阮的这一脚是掺杂着法力的,让他狼狈侧倒在了殿中。

    唯余一尺,便要跌落深渊。

    他半撑起自己的身体,抬头看着身前少女,她的身影迎着星幕光辉,轮廓从光幕中清晰剥离出来,面容线条精致,姿态清冷疏离,渐渐与那日天雷中想起的第三幕里,那抹飞身入流云的身影重叠起来。

    男人心口倏然一疼。

    风阮漠然看他,“弗彻,聚魂鼎在哪儿?”

    弗彻眯了眯眸,对着风阮幽幽道:“逮准机会对我施加消弭印,随后再拿到聚魂鼎,这才是你此行的真实目的。”

    风阮道:“不然你以为我陪你耗了这么久,是真的拿你没法子么?”

    男人挑了挑眉,瞳仁漆黑而无畏,“神主好大的胃口,从我这带走了东方隗翰,还想取走聚魂鼎,呵,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即便他在风阮手中落了下风,却依旧如此间主宰般冷酷自傲。

    风阮眸光落在他的脸上,冷笑一声道:“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若不交代出来,讨不到什么便宜。”

    男人慵懒地半坐在地上,优雅勾唇,“那么我的神主大人,我不说的话,你想怎么对付我?”

    风阮抿抿唇,情况的确有些棘手。

    他们两个现在便如同笼中斗兽,捕猎者与猎物之间的较量一刻不见胜负,地位便会翻转一番,决不能掉以轻心。

    他丝毫不在意皮肉之苦,失忆前的他就已经够难缠,如今的他连对她的那抹愧疚都消失,手段更是变本加厉。

    她取走他记忆的时候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她大大低估了这个男人的敏锐程度。

    弗彻见她不答,带着挑衅意味的嗓音在风阮身畔悠悠响起,“阮阮已能化出上古三印,想必也已将你创世一脉的创世神印继承,怎么不干脆用它灭了我?”

    风阮瞳孔微微一缩,他心机竟深沉到如此地步,或者是他太过了解创世一脉的血统传承?

    “杀了你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没这个必要。”风阮坦诚相告,眸光一转,声音暗含蛊惑,“帝君,我们做一桩交易,我还你记忆,你把聚魂鼎给我。”

    男人英俊到极致的脸漾起一抹讽笑,“赔本的买卖我不做。”

    风阮深吸一口气,这是又没得谈了。

    也罢,打一顿出出气她自己去找便是,总归今夜他身中消弭印,她顺势把他困在这里,也给自己搏得一个契机。

    风阮垂首看着弗彻身后的万顷深渊,红|唇微扬,明媚的容颜让幽暗的大殿怦然生辉,随后抬起一条腿,再次狠狠向弗彻踹去。

    少女向自己踹来的腿纤细笔直,裹挟着泠泠神力,弗彻冷峻的眉眼漫出邪佞之意,伸出手掌一把拽住了风阮的脚踝。

    这一脚带来的神力虽微薄,却还是让男人精壮的身躯震了震,随后他拽住风阮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一扯,两人顿时从殿中跌落了下去。

    风阮被迫倒在了他的身上,两人只下坠了一小段的距离,便齐齐倒在了云层之中。

    身侧浓云被两人下坠的冲力击得散了散。

    柔软的云朵承托着二人的重量,风阮这才意识到这男人方才说掉下去便是玄冥台也是在忽悠她。

    “没有骗你,”弗彻擦了擦方才强行拽她掉下来而被她神力反击溢出的鲜血,深沉如墨的眸牢牢锁着身上少女的脸颊,“底下的确是玄冥台,只不过在你来之前,我布上了法阵,让法阵承托着此处而已。”

    风阮以为他只是善于活学活用,所以能将弑神阵的布阵之法模拟出来,却不知道他一步步要走向六界至高位,天赋勤奋也是一样不缺的。

    他曾研习过世间各种法阵。

    风阮支起自己的身体坐起,眼前又迅速压下一道暗影,把她扣在了身下。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捏紧她意欲施法的手腕,被少女外放的微末神力逼得浑身颤抖也不放手,随后薄唇对准她的颈侧咬了下去。

    如同兽类在自己的领地宣示主权,他搂紧她的身躯,牙齿毫不留情刺破她颈间肌肤,吮上了那块如玉肌肤流下的鲜血,他只饮下两口,便用殷红舌尖在滑润的肌肤上舔砥几下,将血液悉数卷进自己的唇齿之间,同时眸中闪过幽幽莫测之色。

    92 疯魔(5)

    弗彻感受到身体里流窜的强大修复力量并没有让灵台深处缺失的记忆回归, 不禁黯了黯眸,伸出大拇指轻抹掉少女柔软脖颈上面的血珠,将下颌轻抵在少女肩头温存 。

    只是下一瞬他的身体便被少女砰得弹飞, 重重倒在云朵中, 又被迎面而来的拳头将头打得向侧一歪。

    风阮出拳动作极快又毫不客气, 弗彻方被天雷劈过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加之方才为钳制住她几乎已经花光了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 可以说是毫无反击之力。

    他也没有想要反击,只任由少女又狠狠揍了他几拳。

    风阮一改往日的温和疏离,眉眼间溢出狠绝之色, 弗彻看着她这副模样,好笑地牵起唇角, 颇含侵略性的眸光看向风阮颈侧的那点艳色,“白雪红梅, 真是好看。”

    又是一拳。

    弗彻吐出口中鲜血,嗓音温柔含笑, “阮阮,打得可还舒坦解愤?”

    风阮知道这个男人所言所行绝对有着自己的目的,不会无缘无故来喝自己的血。

    风阮屈膝扣地,单手掐住男人的脖颈,眸光冷然, “弗彻, 你取我的血做什么?”

    弗彻不闪不避直视少女的脸庞,双眸将少女的表情印刻入眼眶, “或许是......太想念你的味道?”

    风阮:“......”

    ......大变态。

    她知道他绝对没有说真话, 也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手指微微收紧, 掐在他脖颈间的力度微微增大,对着弗彻道:“把法阵解开。”

    弗彻唇角噙起莫测笑意,这笑容比飘荡在他周身的薄云更加缥缈,淡淡吐出几个字,“不可能。”

    风阮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想怎么样?”

    男人看着她的眸光直白露骨,“我说过,你陪我一|夜,我若是将一切都记起来了,便放你出去。”

    风阮手指用力,男人俊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微凑近了弗彻道:“帝君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会吃,尤......其是和阮阮......的......合衾酒。”

    他吞吞吐吐说出一句分外嚣张的话,完全不在意此刻自己处于劣势的状态。

    风阮想,这大概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就是觉得她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她不可能真的杀了他,被揍几拳也不过是皮肉之伤,所以到了现在还在肆无忌惮挑衅着她。

    当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不是,其实还有一个,以前她用过一次。

    风阮闭了闭眼,节操这种东西,关键时刻不要也罢。

    风阮化出白绫席卷在弗彻周身,顿时将男人五花大绑起来,柔软的绫布卷裹着他,与黑红的帝王婚袍交织在一起,画面顿时变得奇异起来。

    世人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稀薄的星光照亮少女瑰丽的容颜,面上每一处起伏的线条都精致流利,她微俯身,便如万千雪光映入眼底,无上的璀璨与夺目。

    弗彻躺在白云之上,一动不动将少女的姿态收入眼底,嗓音低哑到了极点,“把我绑得这么紧,阮阮想要怎么对我为所欲为?”

    风阮再次闭了闭眼,轻轻舒出一口气,再睁开时手心已经多了一把利刃,薄冷的刀刃自男人脸颊上轻轻碾过,一点点下滑到他的脖颈,胸膛,直到他婚服下摆的某处才停了下来。

    风阮的刀只是虚虚轻触在那里,而男人整个身躯都颤了颤,眼眶不自觉漫上一层胭脂欲色,双眸里似是藏了一场大的风暴。

    他的声音明显粗嘎了起来,暗含着危险阴恻,“神主,你逼迫人的方式未免太不入流了些。”

    风阮指尖稳稳握着匕首,看着男人沉冷带欲的眉眼,“对付下流之人用上流的办法,那才叫做蠢。”

    她面容逼近弗彻身前一寸,“如何出阵?”

    少女的发尾轻扫在弗彻的面颊上,属于她的香气溢满鼻尖,脑海中倏然闪过相似的一幕。

    暗色的大殿中,层层飘纱,少女同样用白绫将他捆绑在身侧,拿着匕首逼近他胀痛的欲根,随后成功威胁了他。

    熟悉的记忆袭来,弗彻的眼神暗到可怖,她如今故技重施,他受她掣肘,他非常肯定如果他不说,她真的会一刀切了他。

    他的确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或许也正是这样的旗鼓相当,才让他从未放弃过对她的追逐?

    见他不说话,只直愣愣地盯着她瞧,风阮不耐道:“说不说?”

    方才风阮的几拳已经让弗彻的俊脸变得开始淤血红肿,他费力地牵起唇角,可细瞧还是能看出他此刻面色不善,对着风阮淡淡吐出一句话。

    “神佑脉灵布阵,亦由神佑脉灵牵引出阵。”

    “牵引哪里?”

    “帝星。”

    风阮点点头,刀尖仍未离开他的脐下三寸之地,再次问道:“那么聚魂鼎呢?”

    弗彻嗤笑一声,嘲弄之色非常明显,“神主未免太过贪心。”

    风阮耐着性子道:“帝君欺我辱我,还想要我点到为止,好自己全身而退?”

    她发了狠道:“你若不说,这刀子还是会落下。”

    弗彻双眸冰凉,一眨不眨与风阮对视,“拜神主所赐,我的记忆不全,不知道要用聚魂鼎做什么。”

    风阮端详着弗彻的脸色,不知他说出的话有几分可信。

    男人看到少女眸底的怀疑,凉声慢道:“神主手持朕的下半身性|福,朕岂敢欺瞒。”

    风阮:“......”

    神佑山脉脉灵不绝,风阮掌心再次化出白绫,依照弗彻所言直投帝星所在,将此间阵法打破。

    白绫再次落回掌中的时候,风阮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再无丝毫压制,抬腿转身欲走时却被弗彻突然双|腿一扫,怦然跌落趴伏在弗彻胸|前。

    两人呼吸相闻,风阮从他身上撑起身子,便听到弗彻用温柔缱绻的语气说着无比恶劣的话,“神主最好祈祷朕永远别想起来,否则......朕必定让你双|腿打颤。”

    原来取走他记忆那日,他“否则”了半天,想威胁她的是这个。

    风阮轻轻一笑,将在人间时风灵所作的痒痒粉往弗彻身上一撒,轻快拍了拍他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颊,道:“那帝君今夜便先好好享受一把全身打颤的滋味。”

    ......

    趁着弗彻身中消弭印被白绫绑缚的功夫,风阮出了殿门之后将颛孙勘迅速打晕,随后化成无形白雾,在三十三重天各殿搜寻。

    问鹤在她来之前已将三十三天的布局悉数讲给她听,光是图纸上的批注就密密麻麻做了一大堆,一共标记出来三处可能藏有聚魂鼎的位置。

    一是群英殿,二是定剑阁,三是一处最近方被用阵法隐匿的殿院。

    第三处无疑是最可疑的。

    风阮回忆着那处殿院的位置,飘身来到第三处殿院门前。

    殿门前石台高大挺阔,万年银杏疏落有致立于两侧,四下里冥暗昏幽,看不见星火,一片寂静悄悄。

    轻一挥袖,法阵便被轻松破开。

    风阮皱了皱眉,这并不是重阵,也不是杀阵,轻而易举便能打破......怎么看都不像是藏了重要法器的地方。

    思绪流转间,风阮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小院却布置得很是童趣,几坛不大的水缸里栽着几枝莲花,莲蓬形状煞是可爱,不远处绿幽幽的银杏树下放置着一个木质的秋千架,空荡荡的架子上放置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小布娃娃。

    星光洒在院落中,水缸里的水面上反射出粼粼光辉,在里面游荡的小鲤鱼悄悄探出头来,看到风阮的那一刻好奇的弯起眼睛,红光一现,倏然化成人形。

    “仙女姐姐,你是谁呀?你来做什么?”

    童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风阮扭头看去,只见水缸边站着一个脸圆嘟嘟的小女孩,个头还没有水坛高,身着一身水红色裙衫,俏生生的模样,正好奇地盯着自己瞧。

    风阮走到她跟前,指尖燃起一抹光束探了探她的真身,原来是一只小鲤鱼。

    “姐姐要来找个东西,你呢,你是谁?”

    小鲤回答道:“我是小鲤,是哥哥派仙子姐姐过来接我过去的吗?”

    这小女孩自己独居一殿,又有阵法加持不让她出去,莫非自己猜错了,这里的阵法只是为了这个小女孩,而非聚魂鼎?

    还有她口中的这个哥哥又是谁?

    风阮脑海中泛起很多疑问,问小鲤道:“小鲤,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小鲤明媚的大眼中闪过迟疑,司命星君曾说在她去北幽四海赴任的这段时间,不许她出殿,更不许她去见哥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哥哥,哥哥也很久很久没有来找她了。

    该不该告诉这个姐姐实话?

    三十三重天上的仙子们都听司命星君的话,自己若是如实告之......这位仙子姐姐会不会不放她出去......而眼下阵法都已经被漂亮仙子解开了......

    小鲤在心中犹豫一番,嗫喏道:“仙子姐姐,我.....我可能犯了错,被罚在殿中思过。”

    风阮点点头,又问小鲤,“小鲤,这处殿院是你的?”

    小鲤道:“是呀,我自小便在这里。”

    风阮垂下眼睫,看来自己找错地方了,聚魂鼎并不在这里。

    她弯下身,勾了勾小鲤的鼻尖,笑道:“姐姐不便多留,先行告辞。”

    直到风阮的身影消失在殿院中,小鲤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股失落感,随后又牵起唇角,她或许今夜便可以见到哥哥啦。

    小鲤的修为不高,但司命星君困住她的法阵已被风阮破坏,想绕过看守在四处的仙兵去找弗彻并不是什么难事。

    殿院深深,小鲤没在帝宫找到弗彻,便折身去了偏殿,看到弗彻被五花大绑躺在流云中的身影时不由愣了愣神。

    她吃惊地道:“哥哥,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弗彻看到小鲤,漆黑双眸里划过晦暗之色,他的记忆中也没有眼前这个孩子......这孩子也跟她有关。

    他面上依旧表现得不动声色,对着小鲤淡淡道:“你能帮哥哥解开吗?”

    小鲤点点头,手掌发出红光射向弗彻周身,过了一会儿,苦恼地咬了咬唇,道:“哥哥,我解不开这个白绫。”

    弗彻道:“那你让殿外那个哥哥来给朕解开。”

    “可是殿外那个哥哥躺在地上呢。”

    弗彻保持着微笑,心中却有点懊恼把玄姬指派走了,他深吸一口气道:“跟朕学一个法诀,把司雷星君唤来。”

    司雷星君很快前来,见到帝君这副模样不由吃了一惊,但他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为弗彻解开白绫以及消弭印。

    白绫脱身,男人自云海中站起,令司雷星君退下后,低眸对着小鲤道:“你来找朕做什么?”

    小鲤感觉出哥哥陌生了一些,但又不知道是哪里陌生,对着弗彻道:“每年这个时候的十五,哥哥便会带我入鼎炼魂,哥哥今年忘了。”

    弗彻不动声色道:“那我们走吧,哥哥有点累,你在前边带路。”

    小鲤又奇怪看他一眼,翻身上了殿中,对着殿中神龙图腾的双眸亮起光束,暗门轰然打开。

    弗彻跟着小鲤进入暗门中,看到暗殿中央摆放的那座雕刻着上古秘纹的三足鼎眸光一闪。

    原来她一直在找的聚魂鼎在这儿。

    弗彻环顾了一遍这间暗殿,殿中燃着幽幽烛火,光线虽黯淡却处处透出圣洁光明的气息,唯独殿角放置着长明灯的那个角落不太一样。

    男人长腿大步走过去,银光划过,长明灯旁的那两张符纸被他拿在指间。

    感受到上面气息的刹那,弗彻唇角牵起一个诡谲弧度。

    以骨灰化成成的符纸,而且这骨灰......

    是他的。

    是他在凡间历劫那一世的骨灰。

    男人漆黑双眸里金光一闪,垂眸看着自己大拇指指腹处的那抹鲜红神血,将拇指上的血迹缓缓印到了骨灰符纸上。

    符纸染上神血,弗彻露出一个温柔而惊悚的笑容,随后手指金光一闪,将符纸狠狠打入了自己的脑海。

    93 小心眼帝君

    神血骨符印入灵台, 所有被遗忘的记忆在一刹之间悉数回归。

    无论是一万年前红尘俗世中的种种,还是万年中的无望等待,亦或是万年后的重逢再见......这些记忆全部涌回了脑海。

    而最后的一幕, 是七夕佳节, 她邀他前往人间, 随后在望月楼之巅, 任他如何痛求, 她丝毫没有心软,眼睛不眨一下地消除了他脑海中所有关于她的记忆。

    弗彻英俊无双的脸上光影明暗交错,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握紧, 薄唇勾起的嘲讽弧度愈来愈深。

    只要她用美人计,他就次次中计。

    小鲤走到他身侧, 感受到弗彻浑身散发出的阴寒气息,小手拉了拉男人银袍一角, 声音怯怯道:“哥哥,你别这样, 我......我害怕。”

    小鲤觉得,现在哥哥的这副模样,比那日他一剑斩断九尾狐妖尾巴的时候还要可怖。

    弗彻低眸看向小鲤,将眸底的寒意敛去,变得柔和了些许, 对着她温和道:“哥哥方才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小鲤莫怕。”

    小鲤抬起圆圆的小脸看他,“哥哥, 司命星君说, 要是有不愉快的事情烦扰着自己而又不能解决的话,那就忘记它或者绕开它就好啦。”

    “忘记它或者绕开它......”弗彻复述了一遍这几个字, 低低哑哑笑了起来,“那可不行,我偏要记住她,缠着她,否则......活着有什么意思。”

    小鲤问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男人声音淡淡,“对啊,比命还重要。”

    小鲤瞪大了眼睛,脆生生又问:“什么事情会比命还重要呀?”

    弗彻低眸看着小女孩可爱的脸庞,想起当年她亦是为救重要之人而亡,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道:“你长大就会明白。”

    “哦......”小鲤尾音拉得长长,“那哥哥,你现在看起来好虚弱,每次淬炼你都好疼,我们今日还要淬炼魂魄吗?”

    弗彻看向殿中央的三足鼎,俯身抱起小鲤,迈开长腿走向聚魂鼎,将她放入其中,道:“哥哥无妨。”

    小鲤盘坐在鼎中,再次问了一遍弗彻:“哥哥,可是你今天看起来真的好虚弱。”

    唇色非常苍白,还鼻青脸肿的,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弗彻虚虚对着小鲤笑了笑,“不碍事。”

    纯粹的金光自弗彻指尖燃起,牵引着体内龙脉将力量汇聚到龙丹之上,随后光芒渡越到小鲤周身,与聚魂鼎发出的淡白雾气两相融合,一点点将小鲤第六魄上的碎痕治愈抚平。

    过程非常漫长,此次聚魂没有玄姬护阵,弗彻小心牵引着自己体内的力量,以防体内另一种力量破坏魂魄修复的进程。

    渐渐地,他的额头上溢出薄薄汗液,眼底的金色光芒愈发盛大,有极淡的黑色雾气溢出,被他很快地压制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鲤逐渐陷入沉睡的状态。

    八千余年中,他以遍身龙鳞为牵引才找到小鲤消散的魂魄,又花费数百年时光为她淬魂炼魂,今夜总算彻底治愈了小鲤的第六魄。

    金光收回,弗彻口中溢出大量鲜血,看着眼前的圆脸小女孩,满意地笑了笑。

    还差最后一魄,他就可以把她完完整整还给她了。

    弗彻抱起小鲤,走出暗殿的时候,颛孙勘已经静候在殿外许久。

    见弗彻出来,他立即跪下道:“属下无能,被神主打晕在了殿外。”

    “你本就困不住她。”弗彻嗓音波澜不惊,掀起眼皮看他,“传朕令,九重天新任君主风飞飞与妖界新任君主朝暮,三日后于三十三重天之上,朕一同授任君王之位、君主玉玺,六界中各界君主皆可前来观礼。”

    颛孙勘应“是”,又问道:“可还向神域发出请柬?”

    弗彻漆黑双眸中诡谲之色一闪而过,轻嗤了一声,“不给她请柬。”

    ***

    风阮没在问鹤标记的第三处殿院找到聚魂鼎,也没在第二处找到,便来到了他标记的第一处位置——群英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群英殿应当是司命星君的所在之处,而据玄鹤司探明,玄姬前几日被弗彻派去了北幽四海。

    立于殿周把守的仙兵被风阮悄无声息定身于原地,她才放心闪身进入了殿内。

    殿中未燃灯火,风阮指尖化出一盏小巧的灯笼,只散发出微微光亮以确保不会被殿外巡查的仙兵发现,在殿中慢慢环走。

    殿顶镂刻着复杂的上古文字,呈古朴的淡黄之色,殿中置有数排檀木书架,其上罗列着群仙命薄,淡微紫光笼罩在上面,应该是玄姬为防有人偷看命簿所列的阵法。

    风阮此行的目的并非命薄,她眸光很快划过罗列在书架上的层叠命簿,走到桌案前,看到案上摊开的命簿时,眸光忽然紧缩。

    暗黄色的扉页上赫然写着一列大字。

    司战星君——姜澄泽。

    风阮心微微提了起来,将手边的小灯笼放到案上,双手拿起这本小册子,快速阅览起来。

    她翻看的速度很快,随着翻阅的过程,神情愈发冷凝严肃,合上命薄的时候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风阮面罩寒霜,突然又意识到不对劲,所有的命簿都被玄姬安放在书架上,牢牢布阵保护起来,怎么唯独姜澄泽的放在案上?

    ......倒像是特意让人看到一般。

    风阮将命簿复刻一本,把原来的命簿按照原来位置放了回去,身影消失在了群英殿。

    ......

    这一趟也并非全无收获,没能找到聚魂鼎,却让风阮解了心中一直以来的那个谜团。

    回到神域,风阮第一时间便去寻清守所在。

    欢快流淌的小溪旁,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手持一根钓鱼杆,身畔放置着不大的竹篮,正微阖着眸浅睡。

    “长老。”

    听到少女唤他的声音,清守睁开眼睛,和蔼笑道:“神主何事?”

    风阮坐到他身侧另外一张竹椅上,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当年你为什么选姜澄泽赴死?”

    清守将鱼竿放下,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风阮化出姜澄泽的命簿,递给清守,“今日我大概猜了个明白。”

    “当年历劫的人中,除了我、天帝、魔尊之外,还有上一任司战星君,他们三人皆是为了初步化神,可没有一人成功。姜澄泽舍生取义,炼化锁妖瓶归来之后便可成为战神,却因魂魄碎裂而无法复生。”

    “长老言语间一直在强调姜澄泽绝无复生的可能,是因为长老知道,复生之法太过危险。他与普通仙者被碎魂不同,他的魂魄不仅仅是碎裂这么简单,残余的一小部分被妖气侵蚀,因此必须用淬魂魔石来净化残魂,而淬魂魔石在淬魂魔渊,要想取出它异常凶险。”

    “正因如此,长老为了我的安危着想,才一直瞒着我,不告诉我姜澄泽的真实身份,不巧的是,玄姬与长老的想法相反,她想让我知道。”

    虽不知玄姬的用意,但风阮已经明白了大半。

    清守叹了口气,静默了好一会儿,苍老的声音才重新响起,“神主猜得不错。”

    “姜澄泽本可成为天地无双的一代战神,只是我和玄姬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的确是长老的私心作祟,我不想让你知道淬魂魔石可以淬炼他的残魂......”清守看着风阮,语重心长继续道,“小阮,你当年神陨归来,又用守护神印将风鲸的神魂保存在墟空......那时的你元气大损,贸然去淬魂魔渊定会遍体鳞伤,甚至性命不保。”

    “如今长老不会拦你,你有了你父神的这一段机缘,也就有了在淬魂魔渊取得淬魂魔石的能力,长老同样希望姜澄泽能回来,他那样好的一个孩子,不该就这么无名无姓消失在世间。”

    风阮道:“回溯推演这段时间的事情,我总觉得当年我身陨之事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少年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风阮看着问鹤笑道:“那你便说来听听。”

    问鹤递给风阮和清守一人一杯自己刚沏好的茶,道:“柯青筠私改往生薄让下凡历劫的帝君命格出现了变动,她的目的是给帝君送温暖送武器好让帝君爱上她,除此之外,她会上古秘术换魂术,以及她同幽冥鬼君有勾结,而妖皇也与幽冥鬼君有勾结,诸此种种,我总觉得,柯青筠亦是那位幕后之人的棋子之一。”

    “而那位幕后之人,指使妖皇与幽冥鬼君布置了数千年的弑神阵,很有可能也是他教唆柯青筠破坏清守长老与玄姬长老的布局,让你当年身陨于世。”

    问鹤顿了顿,又道:“而且啊,往生簿与命簿又不相同......”

    风阮点头道:“你所想的,跟我所想的一样。”

    问鹤笑了笑,“就是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嘛,想要狐狸露出马脚来,咱们也可以设局试上一试嘛,只不过眼下不行。”

    “为什么?”

    问鹤拿着手中明晃晃的请柬,道:“风飞飞身为九重天最尊贵的血统,当之无愧的万鸟之皇,被帝君任命为九重天的新任君主,还有你另外那个倒霉儿子,差点害死你那个,要同风飞飞一同参加授任仪式,三十三重天往下界遍发请柬,仙界,妖界,魔界还有幽冥鬼域等六界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可以来,可谓是六界中万年来难得的一场盛宴。”

    问鹤说到这里微笑道:“你的两个儿子,同时问鼎君主之位,却唯独没给神域你这个老母亲发请柬。”

    风阮:“......”

    问鹤又道:“啧,帝君其人,真是睚眦必报得很,他记忆不是没有了么,怎么还针对你?”

    风阮磨了磨牙,“记忆没了也不妨碍他一狗到底。”

    94 逼婚(1)

    问鹤笑道:“那倒也是。那风飞飞的受封典礼, 你便不去了么?”

    青翠的茶叶沉在白釉茶杯杯底,白茫的热气蒸腾到风阮面前,她慢慢饮下一口茶, 唇角勾了三分嘲意, 道:“自然要去, 趁着此次盛宴人多眼杂, 更方便探查聚魂鼎在哪儿。”

    问鹤眼睫微动, “可是小阮,你已经在群仙面前露面过一次,以你的音容相貌, 大家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风阮莞尔,衣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 “眼下可还认得出我来?”

    少女肤色黯下三分雪光,精致五官微微调整之后神韵大变, 完全瞧不出从前的模样。

    “......倒是一点也认不出来了。”问鹤说道。

    他想了想,又开口道:“小阮, 你对却流......这孩子,怎么想的?”

    风阮摇摇头,如实回答道:“他的母亲被我生生世世堕入畜生道,父亲亦是因我而亡。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阴差阳错间受紫藤之托收下尚未成形的他......我向紫藤承诺过, 会尽我所能保他一生无虞。可我不知道在他未出壳的那段时间, 他有没有神智......是因为记下了我对他父母所做的事,所以才要杀我?”

    问鹤略一沉吟, 长长舒了一口气, 道:“那些年我时常闭关,同风飞飞和却流的交往都不算多, 不过他们二人的性情倒也瞧得出来,一静一动,一冷一热,一内敛不爱说话一吵闹叽叽喳喳,至于善恶......”

    有苍老雄厚的声音接下问鹤的话语,“至于善恶,不知全貌不可瞎做定论!”

    清守看向来人,淡淡道:“翁缪大人,今日倒是舍得离开你的不老树了?”

    星光照亮神域夜色暗景,溪水反射出的波光折射到白发老人身上,平添几分缥缈。

    “哼,你们都跑来这里钓鱼,”翁缪轻嗤一声,把棋盘放到清守身侧,“糟老头子坏得很,非让我亲自前来找你下棋?”

    清守接过他递来的棋盘,淡色微茫掠过棋局,摆出上次未下完的残局,道:“方才大家谈论妖皇之事,被你出言打断,快别卖关子了。”

    唯有清守敢这么不耐烦对翁缪这个差脾气老顽童这么讲话,偏偏翁缪对清守还无可奈何,万一吹胡子瞪眼把清守惹怒了,那么神域可就再也无人陪他下棋了。

    翁缪眉梢抖了抖,鼻腔里哼出一声不屑,转了头对着风阮道:“神主,风飞飞和却流都是我教养大的,我养的孩子我知道,心性断然坏不到哪里去,也不会是非不分被权利轻易蒙蔽了双眼。风飞飞那日回来说,却流是为了登上妖皇之位而布下弑神大阵,但若真是如此,三十三重天那位对你的安危如此看重,又岂会让他顺利拿到君主玉玺?”

    寥寥几句话,让风阮心中沉了一沉,看来事情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静了一瞬,风阮微笑道:“小老头您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让我眼下不要贸然对却流出手,您放心,没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我断不会误伤了却流,更何况......”

    她敛下眼眸,未尽的话语放在了心底。

    问鹤打破此时有些沉凝的氛围,郎朗道:“好啦,恐怕册封盛宴这几日且有得闹呢!”

    他话音方落,翁缪化眼神成刀向他射来,挥袖间扫起案上一枚棋子嘣向他的脑门,冷斥道:“不会说话就少说。”

    问鹤摸着被打痛的脑门,耸了耸肩,转首对着风阮道:“走吧,我的新晋小跟班。”

    ......

    数十万年之前,魔尊统领下三界,帝君统治上三界,六界分两主,为了争夺修炼资源与领土,时常爆发族群战乱,相互攻伐,长长处于混战状态。

    之后魔族屡屡派兵攻打天界,帝君亲自挥师而下,历经数百年战乱之后,天兵折损三十余万,而魔军几乎悉数折损,上任魔尊更是被弗彻斩杀在刑天剑之下。魔尊身陨之后,即墨随即位,他识大局、知隐忍,虽与弗彻之间有杀父之仇,但他知晓以剩余的这点兵力无法撼动天界分毫,遂愿归降。

    至此,弗彻将六界全部纳入自己版图,势如破竹般结束了数十万年间六界分立、割据混战、生灵涂炭的局面,顺利铲除所有异数,将六界权利归于己身,开创了六界历史的新篇章,他是征服者,亦是无人可以企及的万古一帝。

    他登基之后,秉承“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的治世法则,并主张众生平等,天界不会独大,数十万年来励精图治,六界再无爆发过大规模战争。

    于六界而言,他的功德的确无量。

    后来虽说化神失败,却在人间历劫一遭后更加勤勉持政,六界万物都生机勃勃,灵气虽不可比拟创世纪元,却也是被他推上了一个新高度。

    而北幽四海近日来发生内乱,天帝派司命星君调停无果,因此众仙纷纷猜测,此次盛宴不单单是妖皇与九重天两位君主的登基大典,更是为平定北幽四海内乱所设的一个契机。

    天帝心思诡谲难测,众位仙家猜不透也便不猜了,总归天塌下来有帝君顶着,他们做好分内之事便是。况且自天帝历劫归来之后,六界中还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宴会,想必吃一颗便可增长一万年修为的蟠桃更是不会缺席。

    众仙心里想得挺美,事实也的确挺美,帝君今日为了此次盛宴,特允开放蟠桃园,让诸位仙家尽管勤拿多取,不必客气。

    问鹤也着实是没有客气,他揣了一兜兜的蟠桃,嘴巴里还叼着一个,还在桃树上飞来飞去不遗余力摘桃子,让曾经一众仰慕他的仙子们看得呆了一呆。

    平日里一向有礼矜贵的白衣少年突然转换了画风,比最爱贪小便宜的荧惑星君看起来还要贪得无厌,这是不把帝君的蟠桃树摘秃绝对不会走的架势啊!

    问鹤又摘了一兜儿,飞身树下将新摘得的蟠桃分发给诸位仙子,腼腆笑道:“帝君好意,咱们可不能辜负!”

    少年一笑,荡漾着三分风|流底蕴,在满园翠色的桃林里熠熠生辉,独属于少年郎的干净与温暖,让仙子们的心也随着荡了一荡。

    穿着桃红衣衫的仙子笑叹道:“问鹤君,我们众多姐妹早就听闻问鹤君琴棋书画样样卓绝,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听问鹤君弹奏一曲?”

    问鹤大大方方化出长琴,置于身后桃树跟前,道:“这有何不可?距授位时辰还早着呢,且听我为仙子们弹上两曲!”

    仙子们被他逗得娇笑起来,一同展出明媚笑颜恰似百花盛开,蟠桃园里已是衣香鬓影美不胜收。

    琴声悠扬,打扮成随侍仙子模样的风阮才踏进园内便看到粉黛佳人们立于桃树前,安安静静听着琴声。

    她走过去,看到问鹤的时候呆了一呆。

    少年盘坐于桃花树下,一袭白衣迤逦于地,微风轻拂起几缕柔滑的发丝微遮低垂的眉眼,更添几分高山流水之意。

    与风阮刻意压在心底的一幕不经意将重叠。

    太过怔愣,以至于问鹤一曲终了唤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听到。

    直至身旁的仙子轻触了一下风阮的胳膊,风阮有些迷蒙的眸光才重新聚焦,落到问鹤身上。

    问鹤对着风阮扬了扬眉,招手道:“本君的小婢女,还不快些过来。”

    风阮瞧着他这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也不禁被这欢快感染到,眉梢眼角染了点笑意,道:“怎么,要再为我弹一曲?”

    问鹤看着眼前姿色平平的少女,暖声道:“有何不可。”

    说罢,琴音再次从指尖泠泠泻出,问鹤压低了声音道:“找到了吗?”

    风阮摇摇头,弗彻把聚魂鼎藏得太深,她方才几乎翻遍了三十三重天所有宫殿,只是依旧没有发现聚魂鼎的踪迹。

    问鹤手指不停,边抚琴边对着风阮低声道:“无妨。这场盛宴办得时间长,届时定诸事繁杂,我们有的是时间找。”

    也只能如此,三十三重天向来守卫森严,趁着这次盛宴去各宫翻找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风阮轻轻呼出口气,对着问鹤道:“我将图纸上标注的位置都探查了一遍,没有标注的其余宫殿也探查了一遍......”

    “除了帝君寝宫?”

    “正是。”

    问鹤抚动琴弦的手指不停,慢悠悠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来,“你那日不是顺利自他寝宫中脱身了么,那处偏殿中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风阮默然思索一会儿,方道:“我那日急于求脱身之法,并未留神观察那里有没有什么暗殿机关。”

    问鹤看着少女纠结的眉眼,又问道:“那应该再探上一探......还有啊小阮,他恢复记忆了吗?”

    风阮摇摇头,“那日他的举动很奇怪,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看着倒像是回忆起来了一些事情,不过我也说不准,毕竟他太会......骗人。”

    问鹤看向风阮身后的方向,挑着眉头戏谑道:“那就让本仙君试上一试!”

    风阮疑惑,“嗯?”

    白衣少年手指一抬,用仙力将风阮拉近自己,看上去便像是风阮凑近了他,隔着一张琴案,问鹤伸出长臂一手揽住少女的腰肢,一手拥着她的头靠近自己。

    突然离得这么近,风阮伸出手指想将他推开,问鹤却欺近她耳侧,暖热的气息袭向风阮颊边,少年在她耳边轻轻道:“我要是被打惨了,神主你可得救我啊。”

    “什么?”

    问鹤话音方落,风阮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袭来,凌厉风声卷起少女耳侧鬓发,在她出手反击之前,一道金光已自身后男人手中奔袭而出,直射入问鹤胸|前。

    风阮立刻挥袖,阻挡大半仙力,问鹤还是被稍稍击得震了一震。

    少年被金光击中,身体被弹起,将身后的桃树撞的晃动摇摆,力度之大,呼啦啦的落了一地树叶。

    风阮转首回眸,弗彻大手恰好也将风阮从琴案前拽起。

    而众仙子已经无声跪了一地。

    弗彻身着银白龙纹帝袍,罕见的带上了十二琉冠冕,英俊的容颜半掩在玉珠之后,依稀可见紧绷的轮廓以及隐忍纵跳的额角青筋,这是怒极了的模样。

    男人手掌的热度很高,握住风阮手指的力度愈发加大,几乎把风阮手臂捏痛,气音从喉骨溢出,“阮阮,你就这么喜欢琴师?!”

    95 逼婚(2)

    蟠桃园里的气流都被男人冷厉外放的磅礴怒气逼得停了一停。

    方才还在调笑嬉闹的众多仙子跪在地上行礼, 大胆些的悄悄抬眸看向繁茂桃树下僵持的三人。

    不知这位仙子怎么引得一向情绪不形于色的帝君勃然大怒,而问鹤君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便被帝君无情打落在桃树之下。

    满园寂静,金灿的日光穿透葱郁的桃叶, 落下一地斑驳的暗影, 男女对峙而立的身影映在其上。

    风阮手腕被弗彻的大掌扼得发疼, 她挣了挣没挣开, 却引得男人变本加厉地勾住她的腰肢拥入自己怀中。

    他的手指覆在问鹤方才落掌的位置, 力度一点点逐渐加深,像是刻意印上自己的味道。

    男人漆黑双眸沉沉盯着怀中这张姿色平平却依然能引得他怦然勃怒的脸庞,绝对的强势意味毫不收敛地流露出来。

    不论他为她做多少事情, 她都不愿再爱他,甚至可以残忍地抹杀掉他的记忆, 任他陷在爱而不得的苦果中。

    而今再看到她在树下认真听琴的模样,前些日子学习的追妻策论悉数忘了个干净, 所有的隐忍在看到少女沉迷琴声的这一幕中悉数崩盘。

    被他遏制在心底的暗黑念头覆拥其上——既然她这么决绝,他又何必再一味委屈着自己、压制自己的本性, 把她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被他压抑在心中的魔欲犹如一颗种子般迅速自心脏中生长壮大而后破土而出,遍布整个胸腔后又簌簌蔓延到四肢百骸,以至于眸中的黑沉雾气在眼底层层涌现。

    她无法收余恨,他亦无法在苦海中脱身,那么爱不爱他都可以, 但他绝不允许她找一个“琴师”的替身。

    他身边那群“莺莺燕燕”休想染指半分。

    何况......就算要找, 那这替身也只能是他。

    她不是容易乖顺的寻常女子,血脉中的骄傲让她注定不会轻易原谅他从前的所作所为, 他听玄姬的话学习如何求得心爱女子的原谅, 想着一步步循序渐进,总有一天她会原谅他。

    可如今看来, 她永远不会原谅他。

    自她归来后他对她的隐忍以及愧疚之心被这一幕刺激到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崩溃,泛涌上来的掠夺强取欲在两股拉锯之力中获胜,他忽然阴阴柔柔勾起了嘴角。

    既如此,他不如就按自己的方式来彻彻底底将她锁在三十三重天。

    神族衰败,神域势微,她神力再怎么强悍无匹,但论心计,她斗不过他。

    他的气息逐渐骇人,风阮却不愿在这种场合跟弗彻起冲突,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帝君,你捏痛我了,松开。”

    她抬眸看着男人怒冷的脸庞,他额间朱砂情印并没有复现,眼下这副猖獗的模样让风阮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记忆。

    拥有记忆的弗彻好歹还有一两分的收敛,而眼下他攻势全开的模样......是因为他没有想起来,还是因为他记起她抹杀了他的记忆,所以来报复她了?

    弗彻听到她说“痛”,手上的劲道稍松了一些,骨子里流淌的掠夺和狂躁欲被他强制压下,视线依然如蛛丝般密密麻麻胶着在少女脸上。

    看到她眸中的惊疑之色,男人慢条斯理哂笑道:“在猜朕记起来了没有?”

    风阮道:“从未有被抽取记忆之后还能自行恢复的先例。”

    丝丝缕缕的诡秘笑意自男人喉骨处溢出,薄凉意味分外浓厚,“那朕自然也不例外。”

    他这副妖妖凉凉的调调让风阮心中狐疑更重,今日是风飞飞和却流的即位盛宴,不好跟他硬碰硬,她冷了语气道:“无论帝君是否记起,结果都不会改变,帝君实在不该如此执着于过去之事......你先松开!”

    男人冰凉的怀中渐起一些温度,眸中闪过幽幽难辨的暗光,钳制着风阮的手掌慢慢松开。

    弗彻眸光依旧紧紧黏在风阮身上,忍住掐起她下巴的欲|望,捏了捏指骨上的碧玉纹经扳指以缓解身体里流窜的惯性瘾欲,唇畔笑意弧度意味不明,“阮阮,那你又何必对琴师念念不忘?”

    他吃的根本不是问鹤的醋,而是那个扮演过琴师的自己的醋。

    风阮不解地看向弗彻,方才问鹤弹琴的模样的确唤醒了某些在心底埋藏已久的记忆,也同时让风阮明白,原来再度想起时心中已经不会那么意难平,少年时的满腔爱意再度回忆也唯余释然。

    风阮红|唇动了动,语气轻描淡写,“天下琴师千千万,大好年华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岂不可惜。况且只是听个琴而已,帝君何必如此小题大做?时辰不早了,帝君不该在众仙面前跟我如此纠缠,免得失了帝君威信。”

    少女一番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话语落下,弗彻深眸紧紧缩了缩,过了一会儿才低低重复了一遍,“天下琴师千千万......”

    原来,不论她是在意那个琴师,还是不在意那个琴师,他心中都会密密麻麻泛起一层钝痛。

    风阮从他落寞神色中再次看出受伤的意味。

    她垂下眸光,漫不经心地道:“帝君,我索性将话跟你挑明,不过我猜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我要聚魂鼎。”

    “呵,”自喉骨处发出一声气音,弗彻走近两步,高大挺拔的身体遮住所有倾泻而下的日光,暗影压在风阮的身躯上,“阮阮,朕可以给你。”

    少女抬头,视线牢牢锁住弗彻冷峻的眉眼,肯定道:“你有条件。”

    丝丝缕缕的笑意在男人脸上漾开,俯首之际他薄唇欺近风阮耳畔,呼出的气息旋着耳蜗进入,声音磁哑,“只要你嫁给我。”

    他的唇若有若无贴在风阮耳畔,她迅速后退一步,果决道:“不可能。”

    “啧,又想也不想便拒绝朕?”弗彻似笑非笑看向她,“可惜,你应了最好,我们各取所需;不应也无妨,不过是朕再费一些周折罢了。”

    男人话语中的不怀好意昭然若揭,风阮紧皱了眉头,冷嗤道:“弗彻,你以为我如今还能任你拿捏?”

    弗彻听到这话唇畔的笑意加深,只有她生气的时候才如此鲜活真实,叫他全名的时候更是让人想将她蹂进怀中。

    “那便让我们拭目以待,看朕能不能得偿所愿,”他再度走近她,在她耳畔低声慢语,“能不能让你浑身打颤。”

    薄凉清艳的气息远离,风阮看着男人大步离开的背影,眉头紧拧在一起。

    问鹤这才自桃树下费力站起,走到风阮身畔,同样也看着弗彻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小阮,我好像一不小心玩大了。”

    他想试探一下弗彻,想着给他点刺激,这刺激怎么在他身上的效果跟普通男人身上的效果截然相反呢?!

    好歹两千年前的弗彻还知道“伏低做小”“恭敬有礼”在神域外日复一日的等待,这下可好,给他刺激回了故事的起点。

    风阮看向问鹤布满歉意的面庞,淡淡道:“不关你的事,他只不过是给自己的卑劣找个合适的借口罢了。”

    他舞着一把滴血的剑,偏执病态是深埋于剑身中流淌的艳,锋芒里裹挟着十面埋伏,浮萍之缘被他刻成缠世不断,终成邪性恣意的疯狂模样。

    原来人真的可以反复爱上同一个人,孤注一掷只要那一个人。

    不是局中人,问鹤对二人的情感纠葛了解再多也不能感同身受,沉默了一会儿,道:“小阮,我瞧着他是要火力全开拿下你啊。”

    风阮斜睨问鹤一眼,凉凉道:“他不过放了点狠话,你就觉得我斗不过他?”

    问鹤摸摸鼻子,“虽然这样说不道德,但......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少年摆了摆手指,同时摇着头,语重心长道:“同他比狠,你不够格。”

    风阮:“......”

    问鹤急忙道:“小阮,你也别怪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目前来看,你虽打得过他,但软肋太多,很容易受他掣肘。”

    风阮有颗柔软又狠绝的心肠。

    思出世而无染者,须先谙尽世中滋味,历神劫磨了她的七情八苦,万般意念眼中星河却未曾丢却,灵魂里温驯与锋芒并存。

    爱苍生,更爱身边之人。

    风阮听到问鹤的话静默片刻,众仙子的珠翠粉香突然凑来。

    依旧是那位桃红衣衫的仙子,双眸一眨不眨的落在风阮身上,疑惑中带着点不自觉的兴奋问道:“帝君同仙子之间有什么......感情纠葛?”

    瞧着面前仙子的面貌平平无奇,可她方才明明看到帝君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同,带着点狠,带着点咬牙切齿,甚至还读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受伤和宠溺?

    奇异的种种感觉混合在一起,让她直觉帝君与这位仙子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可十二重天的八卦又是帝君与九重天那位已逝的灵雀公主以及神主大人有牵扯。

    帝君清心寡欲数十万年,近来是钢铁菩提大开花了么,桃色传闻这么多。

    风阮对着这位仙子笑了笑,刚想开口,问鹤便替她解围道:“她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婢女,能同帝君有什么纠葛,方才不过是替我挡灾罢了。”

    他笑眯眯甩开一把折扇,一派清高贵公子的模样,道:“好了诸位仙子们,即位大典马上便要开始,咱们前去观礼,如何?”

    待诸位仙子们稍微走远了些,问鹤低声对着风阮道:“小阮,你是要去他寝殿看看,还是去看风飞飞的即位典礼?”

    “典礼之后还有三日盛宴,时间很充裕,但风飞飞的即位大典只有这么一回,”风阮眉眼弯弯,眼角溢出点喜色,“我想亲眼看看他穿上君王服的模样。”

    问鹤看着她露出久违的由衷欢快,不由也笑了一笑,压下心底涌起的涩意。

    小阮更想看到的,更思念的,或许是永远沉睡在墟空的洗劫神吧。

    ***

    二君同临君位,三十三重天的礼官将这场盛典布置得极其盛大,排场席面歌舞样样精绝,十里彩云一路铺陈到帝宫大殿之巅,四角悬龙欲腾空而起,翱翔苍穹。

    帝宫大殿中,男君们皆身着朱服祥纹,女君们则身穿锦绣华服,人影幢幢的在帝宫大殿攒动不绝。

    四面明黄帘幕被高高卷起,各界有头有脸的君主领袖们齐聚一堂,随着一声“帝君驾到”,满殿私语霎时一停,众人皆齐齐叩拜,齐声道:“恭迎帝君!”

    男人银袍迤逦而过大殿中央,缓步行至御座之上,眸光在场中逡巡一圈,余光在看到那抹刚随着白衣少年走进来的的身影时暖了暖,又被他不着痕迹压下去,这才沉声道:“起。”

    礼官严肃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今日册封凤凰遗脉风飞飞,妖皇朝暮分为九重天、妖界君主,望二君登临君位后共六界之利为利,以护佑苍生为己任,勤劳政事一心运筹,致海宇升平!而后......”

    风飞飞听着这些文绉绉的话语,大眼珠子不在焉地转了转,看到立在他不远处眉眼带笑的娘亲时嘴角不由自主弯起,再看到身侧却流的时候又撇了撇嘴。

    却流也感知到了风阮的气息,手指缓缓收紧。

    礼官宣读完毕,走下高台将圣旨分发给二人,“二位君主,请领旨谢恩。”

    应该行叩首大礼。

    两位少年身影皆静默不动,并未臣服而跪。

    风飞飞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娘亲曾被帝座上这个男人囚禁的三年中,他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以后长大有出息了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没成想这出息也是拜他所赐。

    但是他,就!不!跪!

    给这男人点难堪,他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风飞飞不领旨不谢恩,心中却纳罕着却流怎么也不动,他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妖皇之位,不应该感激涕零五体投地行他的跪拜大礼么?

    御座上的弗彻未看风飞飞,眸光如有实质般压在了却流身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颇有频率地敲击着御座金石。

    寂静无言的大殿中,却流灰白色的眸子没有聚焦,虚虚“看”向御座上的弗彻,唇角勾起的同时身体一跃纵身提剑,向弗彻陡然发动袭击!

    少年身体迅猛如域外紫电,飞鸿而起拖曳出无形微光,他虽眼盲,剑尖却准确无误地直击弗彻心口。

    与此同时,数道黑色身影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袭向弗彻。

    来人皆是妖族大能,功力修为一人可抵数百天兵,今日盛典,弗彻遣散了所有暗卫,冷厉杀招已袭向他身前,他仍高坐殿前,身姿一动不动。

    风阮看得瞳孔一缩,心中涌出了不详的预感。

    弗彻不会是轻易缴械投降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却流又是在做什么?

    妖族大能的剑光映亮弗彻唇畔的嘲弄弧度,却没能再近他分毫。

    颛孙勘不知从何处现身,以雷霆之势击退所有妖界大能,与他们缠斗起来。

    而下一瞬,却流的剑已经刺进了弗彻的胸膛!

    与此同时,弗彻握住了他的剑身,手指金光一震,将却流的身体狠狠弹飞。

    他慢条斯理拔出半截长剑,哐啷一声扔到金石大殿中央,自御座上站起,眼底幽凉之色莫测,掀起眼皮直勾勾看着风阮的方向,“妖皇弑君,将他给朕打入天牢......”

    满殿无声,他却勾着唇角笑得格外放肆,笑容是志在必得的猖獗薄凉,慢悠悠落下最后一句,“择日处死。”

    96 逼婚(3)

    却流被重伤在大殿中央, 他狼狈匍匐在殿中,伸出手指擦了擦唇畔的鲜血,灰白色眸子中并无任何波动, 忍着浑身痛楚自殿中爬起。

    风飞飞看到他被打成这副模样, 心中掠过一丝不忍, 身体动了动, 又想起他曾做过的一切, 终是立在原地未动。

    风阮恍然明白了弗彻的意图,方才蟠桃园中的威胁之语并不是一气之下脱口而出,今日这个局他怕是早已开始筹谋。

    他知道今日却流会行刺他, 将暗卫悉数挥退,高坐帝位任由却流将剑刺向他的胸膛, 却不会允许却流真正伤了他的心脉,的确是好算计。

    弗彻更知道, 她当初同紫藤的那一番交易以及以翁缪护崽的性情,所以她断然不会对却流置之不理, 最终必定是她出面救下却流。

    而却流大殿上公然杀弗彻,布下弑神大阵同时伤了她和弗彻......

    风阮眼瞳忽然一缩,莫非他想杀的从始至终只有弗彻?!

    可却流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孩子这么聪明,明摆着会失败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孤注一掷?他到底藏了什么事情?

    风阮欲要上前, 问鹤扯住她的衣袖, 对她摇了摇头道:“我来。”

    问鹤来到大殿中央,把却流扶起, 白茫自二人相接处不容拒绝地奔往却流心脉, 护住妖丹所在。

    相接只有一瞬,问鹤不着痕迹松开却流的手臂, 对着上首处作揖道:“帝君有所不知,妖皇朝暮自幼养于神域,乃神主名下幼子。朝暮犯下如此大错,的确不该姑息,可他毕竟是神主养子,不知可否请帝君允此事交给神域来解决?”

    说到此处,他声音陡然提高,响彻整座大殿,语气夹杂着点咄咄逼人的意味,“母亲是最有资格对孩子进行审判的人!更何况,神权并不输于帝权!”

    满殿君主都为这位白衣少年捏了把汗。

    神权并不输于帝权......神族只余一神,还是上古尊神创世神的后裔,她虽并无实权,可在六界众生心中的地位的确比帝君还要尊贵,且更加神秘。

    万神之主以身殉世,六界皆感其恩,天帝若是不应,这......

    问鹤转身,眸光一一掠过殿中诸君,再次作揖道:“小仙以昔日神主功德来触六界清规,的确可恶。可天规当真丝毫不容人情吗?!在场诸位皆不知,神主殒世时身怀有孕,孩儿名号尊神洗劫。她为六界安宁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难道就不能交由神主来审判吗?!”

    满殿已是鸦雀无声,在场诸人皆被问鹤的一番言辞惊到了,原来竟还有一位神祇未曾降世!

    是一位尚未出世便救了世人的小神尊啊!

    问鹤一甩袍角,重重跪在殿中,“望帝君成全!”

    其余诸君也随之跪了下去,声音响彻大殿,震得帝宫檐角的五爪金龙都动了动,异口同声道:“望帝君成全!”

    银白帝袍上开出来血色的靡丽之花,弗彻看着殿中乌泱泱下跪的各界诸君,眸光又滑向了笔直而立的风阮。

    当初她决绝地要打掉他的孩子,却在孩子身死之后冠以洗劫尊号,原来她并非对那个孩子毫无感情。

    万般景致皆如潮水般褪去,视野中只余她一人。

    少女莹莹孑立,平凡容貌难掩她气韵清卓,她站在那儿对他施以冷眉,削薄肩头承载着的是浩然正气,轻而易举逼出他心中的暴戾与卑劣。

    改性情?

    他试过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曾尝试了两千余年,日复一日在神域外执着地等她,可有用么?除了显得他像个痴汉加白痴,没有任何作用。

    弗彻漆黑双眸中只映着她一人身影,她一次次想独善其身,走出有他在的浮世洪流,他偏要让她姓名深刻在他的命簿之中。

    不管她走去哪里,逃去哪里,都必须在他的命簿内页,密密麻麻分布在每一页里,生生不息镌刻在他的生命长河里。

    缘分脆弱易折,如今命簿无她,他便不信命,只信事在人为。

    因此,自她残忍取走他记忆起,他便时时刻刻都在布局筹谋,她恨也好,怨也罢,且都由着她。

    他不想再失陷在无望的等待中,既然掠夺可以得偿所愿,他又何必手软。

    这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子的征服。

    他的双眸血色与黑雾齐齐涌上,暴虐之余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悸动,声调里的残忍让人不寒而栗,“问鹤罔顾天规,掀动群臣盲从,与妖皇连坐,一同处死。”

    话音落下,大家心头都不由凛了一凛,方才竟忘了帝君从不是会受他人掣肘的好脾气,数十万年来这位帝君如何铁血强权他们是知道的,一时被胸腔中的热血冲晕了头脑。

    颛孙勘重拍几下手掌,风云雷雨四大星君凭空闪现,执金枪长戟站在问鹤与却流身畔,就要带二人下去。

    风阮捏了个法诀,恢复本来容貌,素色衣袍轻轻一荡,纯白光芒自掌中倏然射出,将四位星君重击在地。

    她拨开身前人影自各界君王群影中迈步而出。

    众人跪于金殿中未起,只听风雨雷电四位星君被人骤然掀翻于地的砰然一声,齐齐抬头看去。

    清冷的光线落在少女脸上,比之更为清透的是她的容光,恍若天光乍现于众人眼底。

    眉眼如画,双眸承载漫天纯澈星河,肌骨如冰玉淬白,翩然踏光临世。

    “拜见神主!”

    她走到问鹤和却流身前,将二人护于身后,眸中有万点碎雪,声音清冷低凉,直视御座之人,“帝君既要以理服人,却为何罔顾天规?求情谏言是为人道,人道不能容,天道又何在?!”

    她道出了数十万年来诸君都不敢说的话,天帝统御六界以来,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至伟一帝,但数十万年来太过独断专行,虽并非暴君之政,但所发诏令下界诸君无敢不从,不敢有言。

    却流呼吸不自觉有些加重,身体里的血液都激撺得快了些,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

    弗彻自御座上一步步走到风阮跟前,慢慢低下头凝视着身前少女,“神主意欲如何?”

    他笑得冷漠,将声音压得极低,“阮阮,你是不是太贪心,带走了幽冥鬼君不够,还想带走一个执意要杀朕的人。”

    风阮道:“我知道你的目的。”

    他毫不掩饰他的恶意,“那阮阮应是不应?”

    “不应,”风阮声音淡淡,“妖皇朝暮弑君,你不允我带走便罢。但问鹤,我不允许你囚禁他。”

    却流闻言,方才还快速跳动的心脏沉缓下去,灰白色的眸周微微发红。

    “朕便再让阮阮一次,”弗彻眼角余光瞥过却流的神色,唇角噙着的笑意加深,嘲弄开口,“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会回来求朕的。”

    风阮对他轻轻一笑,只是笑容冷淡到毫无温度,“果然下三滥的招式越用越熟稔,市井泼皮的无赖被帝君拿捏了个十成十。”

    少女的笑容微微恍迷了弗彻双眸,被讽得多了,他倒也不气,不顾众人视线俯身凑近她的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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