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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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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轻睨旁处闪了闪,看到隐匿在人群的人微微点头后,才缓缓对镇星星君应答道:“好。”

    镇星星君将群星法印抛掷到苍穹之上,亮金光芒笼罩九重天万千群星,穹苍之上,缓缓显现四个金色大字。

    “天命所归”。

    镇星星君收回目光,提高了声音道:“天命所归,上上印!”

    却有一道白色光芒将群星法印打散,“天命所归”四个字也瞬息弥散。

    亮白神芒重新覆刻在方才的字迹上,所现字迹为“天理难容”。

    众仙还没惊完,便见所现字眼上一行又出现几个字。

    “弑父夺位”。

    弑父夺位,天理难容。

    阎拓一掌奋力拍出,可那字印丝毫未散,简直是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怒斥道:“什么人?!”

    万众灼灼目光中,风阮缓缓在半空中现身,暗夜流光里,她的身姿轻渺飘逸,承载了朦胧微光。

    少女唇畔凝着一抹温柔的笑,可眼神流露出来的眸光却凌厉无比。

    神采如极夜之光,璀璨不可逼视,一笑生出绝代风华。

    她不看其他人,双眸注视着柯青筠,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来彻底让你偿还罪孽的人。”

    87 大杀四方(3)

    风阮落地, 一步步走到柯青筠身前,衣袖一扫,阎拓从中掉出, 然后在地上灰溜溜滚了一圈。

    阎拓身上的衣服被焚心天火灼烧得衣不蔽体, 破破烂烂勉强遮盖着柯青筠的躯体, 纤细的手臂和双|腿很大一部分都裸露在外面, 肌肤上也染着焦黑之色, 看着分外狼狈。

    不过阎拓丝毫不在意,他行至柯青筠跟前,嗓子如同被烟火熏呛过般异常沙哑, “柯青筠,你用本殿下的身体用得挺顺手啊!”

    柯青筠不答, 反而看向风阮,“仙子到底是什么人, 可知私放罪仙出狱是重罪?”

    柯青筠一事仙界里早就传遍了,众君被台上一幕看得是云里雾里, 一时天冥台上下皆是一片肃穆。

    一片静寂声中,风阮眼神清亮,笑意里杀机弥漫,“柯青筠,那日我在九重天毁你真身时, 九重天群仙皆阻, 是因为你有一个善于为你筹谋的好父君。”

    “让人最痛苦的不是直接死去,而是身败名裂在众人唾弃中身死魂消。”

    柯青筠唇畔勾起微讽弧度, 压低了声音对风阮道:“风阮, 我知道你拿走了他的记忆,今日无人护你, 而我坐拥一整个九重天,你一小小仙子,凭什么跟我斗?”

    柯青筠说罢,抬臂一挥,数百名鸟族天兵齐齐将天冥台列阵包围,暗色的盔甲在夜里发出薄冷的光,他们手持悬羽箭,齐齐向着风阮的方向射来。

    柯青筠迅速闪身退至一旁,她根本不会给风阮开口说话的机会。

    万箭齐发,破空之势让一众仙者衣袂都飘了飘,这是一支精锐的鸟族战士,所发之箭都精准地瞄准了风阮的方向,连镇星星君十寸以内都没有射入。

    风阮在场中未动,直至万千箭矢已至跟前,她才眸光一厉,手腕轻挥之间悬羽箭按照原路退回,利箭另一端夹杂着的微末神力狠狠撞上鸟族士兵,逼得他们倒退几步,仰倒在了地上。

    少女分寸把握得极好,箭矢另一端相撞没让他们流一点血,又恰好让他们不能从地上爬不起来。

    风阮一步步走下天冥台,柯青筠忌惮得不停后退,她一直知道风阮法力高深,却没成想已经到了莫测之境。

    柯青筠是个聪明人,无论何时何地都知道利用好自己手中的资源,她的声音提高,保证让其余三十一重天的君主听到,“此仙子无故构陷我与罪仙换魂,如今竟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置我于死地,我以九重天君主之名恳请诸君助我降服此人!”

    风阮嗤笑道:“又来这招?”

    她话方落,天冥台拱门处数道白光落下,那白茫极其晃眼,须臾之间白茫飘散,神域八位长老踱步而出。

    风阮微微一惊,八位长老怎么来了?是怕她解决不了这里的事情吗?

    风阮只是小惊了一下,而其余仙界君主则是大大的震惊。

    神域在仙界诸人眼中皆是神秘的存在,神域轻易不涉六界诸事,八位长老更是已经数万年不曾出世,他们上次在仙界现身还是数万年前帝君登临帝位之时,如今小小九重天君主换位竟能劳动八位长老前来观临登基大典,倒真是......活久见。

    随着八位长老缓缓走向诸位君主,他们才从怔愣中缓过神来,双方地位不知如何定论,因此互相拜谒以全礼数。

    两方礼罢,八位长老方行至风阮跟前,行礼道:“参见神主。”

    苍老雄劲的声音异口同声一字一字清晰传入所有人耳中。

    风阮是小辈,又受诸位长老照顾万年,平日里在神域里从不允许他们以大礼叩拜,但在仙界中为全神威,八位长老俯身叩拜了下去。

    风阮动容,知道他们的用意,道:“诸位长老请起。”

    远古时期神族昌盛,万神之主乃立下不世之功的创世神,之后创世神为护佑六界安宁神陨于世,临陨灭之际把神主之位传给了他唯一的血脉。

    此事六界皆知。

    虽说万年之后众神悉数凋零,再无一人晋位成神,“神主”这个称号已经不太妥当,可依旧沿用保留了下来。

    而万年前新任神主亦是为护六界安宁以身投星,她的壮举六界皆知,只是新任神主从未在诸人面前露面过,因此大家着实没想到新神竟是一个容颜如此绝世的少女。

    竟是一女子!

    四面里忽然静了一静,下一刻诸位仙君齐齐跪了下去,“吾等参见神主!”

    神权如今虽弱,但神族大义,神主大义,六界深受其恩,见之安有不跪之礼?

    一众叩拜的身影中,唯有柯青筠面容僵硬站在原地,以及阎拓吃惊还未回神的呆影。

    风阮坦然接受仙家们的叩拜,从容道:“诸位仙君请起。”

    清守这才对着风阮道:“神主,我们前来寻你是因方才问鹤传讯,道风飞飞不出一个时辰便要涅槃,需我们前来护法。”

    他话方落,半空里问鹤抱着已经浑身滚烫的风飞飞疾速而下,两人落至地面,问鹤急急道:“柯青筠不知喂了风飞飞什么东西,涅槃之期比我们预估的早了几日!”

    风阮快步上前探查风飞飞的情况。

    少女由始至终清冷的面孔显露出担忧之色,神光在风飞飞周身游走一番,厉声道:“诸位长老,速速列阵!”

    八位长老闻言迅速飘身至乾坤八位列好护星大阵。

    问鹤眼角扫过欲要潜身偷逃的柯青筠,拿出风阮做好的消弭印打在她身上。

    护星大阵中,风阮将风飞飞横抱在怀中,微一抬手将他缓送至半空中。

    风阮拿出鲛珠,指尖亮起一道白茫,将鲛珠送到少年体内,又以创世本源之力小心护佑少年心脉,以防他涅槃之时走火入魔。

    鲛珠入体,风飞飞睁开已经燃成赤色的双眸,眉心亮出凤凰印迹,周身业火四起,熊熊红光中化出了凤凰真身。

    金赤凤凰于半空中傲然挥翅,腾空而起长鸣于九皋,声音既亮且清,耀目红光恢弘天际,浩浩荡荡洒下一片凤凰业火。

    众人皆仰首看着这一幕,尤其是九重天之人,眸中皆是不可置信,凤族在仙魔大战之时悉数陨落,今日竟发现凤族遗孤仍存于世,凤凰一脉还有传承!

    老一辈的九重天仙君不禁泪盈于睫,这传承的不仅是先凤王尊贵的血统,亦是他们的信仰!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仙君曾是凤王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乍见此景不禁眼睛颤了两下,激动的晕了过去。

    风飞飞在穹苍之上遨游了一圈,才慢慢落到风阮身侧,化身人形之后的眉心凰印以及赤红双眸渐隐,跪在阵中央道:“多谢娘亲及诸位长老为我护阵守阵!”

    他老成的模样只这么一小会儿,说罢就欢快站起身来,对看押着柯青筠的问鹤显摆道:“我现在有真正的业火啦!”

    问鹤给了风飞飞一个他老爹同款白眼,转首对着风阮道:“她,我方才用消弭印封了她的法力,怎么处置?”

    风阮挥袖将柯青筠重新扔到天冥台上,双手同时亮起簇簇神光分别扣在柯青筠和阎拓的身上,将二人身体抬起之后狠力一收,魂魄顿时互换回来。

    柯青筠穿着那身几乎掩盖不了身体的破布,狼狈瑟缩了一下,身中消弭印的她一丝仙力也无,知道大势已去,干脆冷傲狂笑起来,“我的神主大人,你真的以为杀了我就能获得安宁吗?”

    风阮掐住她的下颌,看着她的双眸道:“柯青筠,你说这话无非是想让我暂且留你一命,但找到布局之人的线索,我没必要非从你这儿知道。”

    柯青筠神情有一丝崩裂,勉强笑道:“除了我,不可能有人知道。”

    风阮漫不经心勾了一下嘴角,眸光掠到台下某处,才重新看着柯青筠青白交错的脸道:“还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吗?”

    柯青筠没想到她留给自己的生路,变成了自己的死路,知道大势已去歇斯底里道:“我不甘心!凭什么你不过在冷宫中帮了他几次便赢得了他所有的爱!凭什么你生来是万神之主享一切尊荣,而我被你神域中人设计一次次不停委身他人!我不甘心!我只不过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我有什么错?!啊?!我有什么错!”

    风阮将她打在方才“弑父夺位,天理难容”那几个流银大字上,像是生生把她刻在了耻辱柱上一般,懒得同她辩论,只道:“我最后一次见灵雀王的时候,他还在苦苦哀求我放过你。”

    淡淡一句话,将柯青筠的眼泪彻底击落,她唇|瓣抖动着,身体也抖动起来,“怎么可能!你骗我!他从未把我当做自己的女儿,只把我当做谋利的棋子!你骗我!”

    她急于在风阮脸上找到心虚的表情,可是风阮只冷冷盯着她瞧。

    “风阮,你骗我的对不对?是不是!”

    风阮不搭理她,垂眸对着台下诸人宣读她的罪行,“九重天灵雀公主柯青筠,于吾凡间历劫之际毁坏神域长老布局,回归九重天之后拒不受惩,杀父夺位,行径残忍无道。”

    “今日吾履行守护神之责,施以碎魂之刑,以证天道!”

    这次诸君再无一人有异议。

    柯青筠摇着头,痛哭恳求道:“我任你杀!你把话说清楚啊!说真话!我爹他......”

    风阮嘴角勾起一抹轻嘲,双手结出碎魂神印,自天冥台上飞身而起,隔着半丈远的距离将碎魂印狠力轰击在柯青筠的发顶,她双眼大睁,缓缓垂下了头,魂魄化成碎光四散在风阮脚下。

    柯青筠本坦然赴死,风阮却不可能成全她。

    柯青筠在临死之际对灵雀王产生了悔悟之情,她却永远不会知道,灵雀王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要护佑她的话语,而风阮要的就是杀人诛心。

    风阮抬眸看着遥远的苍穹,仿佛看到了欢快奔跑的风灵,被她一脚踹到屁|股的姜澄泽,以及二十多位玄清宗同门。

    “以她之命,祭诸位亡魂!”

    风飞飞奔上前来,指尖燃起凤凰真火,将飘散在四周的碎魂焚烧,绝无一丝可能让她有重聚之机。

    解决完了柯青筠,风阮将眸光调转到某一处,淡淡道:“鬼君,别来无恙。”

    诸位仙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风阮又道:“大大方方亮相,还是让我把你扔到台上来?”

    台下一片安静中,有人发出一声娇媚调笑,一步步迈上了天冥台。

    东方隗翰撕下白色仙袍,露出她最钟爱的潋滟红衣,问道:“神主,你怎么发现我的?”

    风阮答:“你为柯青筠换下占卜法印的时候。”

    东方隗翰眸底掠过一点异色,又道:“数十万年前我见你时便觉你非池中物,如今看来女人的预判果然是准确的。那日同你而来的那人是天帝,你们二人......咳咳咳!”

    风阮陡然出手,用白绫勒住她的脖颈,眯眸道:“无需废话,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派幽冥鬼军杀我?”

    白绫紧绞在东方隗翰的脖颈,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挣脱这无极神力,磕磕绊绊道:“想要......我告诉你真相,这便......是神主的......礼数?”

    风阮不卑不亢,低声问道:“鬼君想杀我,还想让我跟你讲礼数,鬼君不觉得很好笑?”

    “你今夜既敢孤身一人来九重天犯险,想必柯青筠手中必有你求的东西,因此你才如此豁得出去。”

    东方隗翰手指抓紧狠勒在脖颈间的白绫,“你松开我,我亦可与你结为同盟!”

    “说说理由。”

    “我既与柯青筠同伍,自然一早调查好了她的所有,包括跟神主的所有纠缠。神主还记得那时天帝曾说他会聚魂之法么,他那日不守承诺拿了刑天剑便走,压根没告之我聚魂之法,这数十万年来,我一直在找,终于给我找到了。”

    风阮长长眼睫垂下,淡淡道:“所以你想用这个让我放过你?”

    东方隗翰刚想开口反问“不行吗”,便听少女回答道:“可以。”

    风阮面色虽淡,心中却是激动的,二话不说便站起了身。

    她松开白绫对东方隗翰脖颈的桎梏,“聚魂之法是什么?”

    东方隗翰笑腔含讽道:“我告诉了你,还怎么保证我自己的安危?”

    风阮眯了眯眸,不如让问鹤回去审她。

    东方隗翰很聪明,知道在仙界顽抗必死,任由风阮将白绫捆缚到她的身上,才调笑着道:“去神域么?也好。”

    她话音方落,便看到一抹银光自苍穹之顶拖曳而至,眨眼间高大的身影便立在她们二人跟前。

    如同出自造物主之手的英俊容颜,石破天惊的容色里透出的皆是高高在上的淡漠疏离。

    台下声响如雷,“参见帝君!”

    “起。”

    弗彻脸上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漠,转身掀起眼皮落在风阮身上,“神主,这人你带不走。”

    “为何?”

    “朕要亲自审她。”

    比起弗彻,东方隗翰更愿意被风阮带走,她低声对着风阮道:“被他带走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那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知晓聚魂之法。”

    风阮睨了她一眼,对着弗彻道:“人是我先抓的,帝君没有道理抢我的人。”

    男人唇角噙着凉薄的笑意,漆黑的暗眸中凝出冰霜,“幽冥鬼君所牵甚广,朕更没有理由把人交到神域。”

    风阮抬臂一挥,将东方隗翰扔到问鹤那边,“可惜,这人我今天必须要带走。”

    问鹤拍拍风飞飞,风飞飞再次化出凤凰真身,两人带着被捆缚成一团的东方隗翰向着苍穹的方向飞去。

    弗彻再次掠身而起,却被一道白绫勾住了腰身,他拿出刑天剑欲斩,那白绫却倏然一松。

    风阮飘身至弗彻跟前,抬掌轰向弗彻。

    弗彻菲薄的唇勾了勾,闪躲之际凉声道:“神主当真杀伐果断,朕佩服至极。”

    风阮不搭理他,也不恋战,飞身而起直冲天际。

    弗彻穷追不舍,俊脸上酝酿出阴柔的笑,金光一闪,刑天剑再次化身驺吾神兽,眨眼之间便追上了风阮。

    四面风声猎猎,他伸出一臂将风阮拽到驺吾兽的后背上与他同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在凡间带的那条九天玄铁镣铐戴在自己手腕和风阮手腕上,随后将钥匙当着她的面一抛,小巧的钥匙瞬间坠入云层中消失不见。

    这下两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风阮冷声道:“帝君这是何意?”

    弗彻修长如玉的手指弹出金光再次割下风阮一缕长发,感受到同自己那枚莫名出现的同心结相同的气息时,眼神凛了凛,似笑非笑看着她道:“神主,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88 疯魔(1)

    风阮回答的非常果决:“不认识。”

    弗彻闻言墨玉般的眸子一动未动紧紧盯了她一会儿, 不放过她每一寸神情,少女眼睫细小颤动的频率都被他一一收入眼底。

    他富含侵略性的眸光让风阮生出警惕,她确定自己一点都没露出破绽, 他的直觉未免也太强大了些。

    弗彻俊脸上神情莫测, 半晌唇边幽幽绽开寡冷的笑意, 漫不经心道:“一般来讲, 否认的极快的人心里都有鬼。”

    “神主, 你在说谎。”

    风阮的眼神毫不躲避看着他,回讽道:“一般觉得别人心里有鬼的人才不正常。”

    “帝君,你有大病?”

    弗彻看风阮的眼神更加深邃, 她的表现的确是跟他素不相识,可他跟她说话总是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这是为什么?

    尤其是她方才骂他的时候。

    层云在两人身畔翻滚,星辰之光迷离如烟纱, 他看着少女的脸庞,胸臆中那股迷茫之感又翻涌了上来, 以及如困兽般无可宣泄的暴戾。

    银白帝袍衣袖宽大,被掩盖在衣袍下的指端悄无生息扣了扣驺吾兽的脊背。

    钝痛袭来,驺吾兽飞于流云中的身影一个不稳,在云层中踉跄倾斜。

    风阮手速极快的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却没料想身前压下一个黑影。

    被男人狠力压倒在驺吾兽的脊背上, 风阮瞬间抬脚一踢, 弗彻顺势再一翻滚,两人之间镣铐一带, 改换成风阮压在了他身上。

    距离极近, 刻入骨髓的馨香之气传到弗彻鼻端,跌在身上的柔软身躯更是唤起某种莫名的身体热潮, 男人波澜不惊将眼底的异色掩住。

    风阮双手撑在弗彻胸膛上,翻身坐起,深深呼吸了两下。

    他故意的。

    他在试探她。

    风阮指尖燃起耀目利光劈向镣铐中央,而镣铐只是颤了颤,丝毫未动。

    少女脸色冷漠,讥诮道:“帝君,你该不会方才扔掉的真是钥匙吧?”

    两人之间的这副镣铐她再熟悉不过,非神力魔力仙力可以撼动,原材料取自九天玄石,唯有钥匙才可以打开。

    弗彻眼底浓稠的暗色未散,漫漫哂笑道:“朕骗你做什么?”

    风阮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他,这人实在是前科太多,说话真真假假让人颇费脑筋。

    她直截了当道:“我不知帝君何故试探于我,但我明确告诉你,我从前不认识你。”

    风阮觉得,跟一个骗子待久了,骗人的本领也愈发炉火纯青,她现在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弗彻低幽的嗓音响起,模糊到辨别不出情绪,“是么。”

    风阮举了举手臂,镣铐声音清脆,她道:“可以解开了吗?”

    弗彻唇畔扯出一个凉薄的弧度,“解开可以。让神域的人拿幽冥鬼君来换你。”

    风阮脸上的讥诮盛开到极致,她怎么忘了他是这么一个精明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不是为以前那些烂账来纠缠就好。

    风阮答:“可以。你先解开镣铐,我回神域之后会派人将人送往三十三重天,绝不抵赖。”

    弗彻笑道:“朕要你亲自来。另外,神主该拿出些东西让我相信你不会食言才是。”

    风阮略微思忖了一番,不紧不慢地道:“你想要我拿出什么做筹码?”

    弗彻嗓音低沉,眸底金光微闪,“神佑山脉的脉灵。”

    风阮闻言把白绫自袖中拿出交到他手上,道:“解开镣铐。”

    弗彻从善如流将脉灵揣入自己袖中,点了点身下驺吾兽,“去魔域。”

    风阮这下真是吃惊看他一眼,不相信他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你还真给扔了?!”

    弗彻四两拨千斤,反问:“不然?”

    风阮:“......”

    驺吾兽飞行速度很快,方才弗彻扔掉钥匙的方位在神域之外,三十三重天之北,恰好是与神域分处混沌另一端的魔域。

    驺吾兽悄无声息飞行在魔域的上空,在泛着黑紫之气的天幕中滑过长长的暗影,落于淬魂魔渊之畔。

    风阮冷笑道:“帝君真是好本事,我现在是不是该祈祷帝君没那么‘精准’地扔到淬魂魔渊里?”

    弗彻蹙了下眉头,淡声开腔,“朕也没想到。”

    淬魂魔渊被六界戏称为混沌初开时的一处最强碎魂场,数万年前幽冥鬼君的夫君便是命丧于此,其强悍力度堪比碎魂印。凡是坠入者,若不及时破开魔气腾身飞出,愈是往下,愈会被碎魂魔气击中躯体,直至掉入深渊之底,魂魄碎裂,再无转圜之地。

    淬魂魔渊之畔寸草不生,荒芜分裂的焦黑土地上有许多暗黑魔石,细小夹缝众多,找起来颇费气力。

    两人被镣铐牵连着在魔渊之畔四处翻找半晌,一道声音打破此刻的寂静。

    小姑娘的声音清清脆脆,如出谷的黄鹂鸟,“哎?漂亮姐姐?”

    风阮闻声回头看去,看到来人,眸中起了一层笑意,“胥君。”

    胥君今日依旧是那身花里胡哨的装扮,五颜六色的小花儿被她四零八落地缀在粗长的辫子两侧,穿着一身红色衣裳,娇娇俏俏立在不远处。

    她走近些,看向风阮道:“姐姐,你今日来魔域怎么不告知我一声呀,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风阮举了举和弗彻相连的手铐,暗铁之色在半空中瞧得不太分明,道:“不小心把钥匙弄丢了。”

    没成想胥君闻言眼眸里亮起晶莹的光,惊讶的语气里难掩已经想入非非的调笑之意,“我以为你们仙界中人都挺端着呢,没想到玩得这么开啊!”

    她戏谑的眼光看向风阮,“是与这位仙君在云层里打滚了么?啧啧啧,这位仙君的确姿容罕见,难为我哥一片相思了,姐姐可考虑二夫?”

    风阮:“......”

    沉冷的男声从胥君身后传来,“胥君,不可无理。”

    即墨随走到跟前,眸光一一扫过风阮和弗彻,最后落在两人之间的镣铐上,面色紧绷,道:“风阮,你......”

    胥君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哥,漂亮姐姐玩太开把钥匙弄丢了,落在我们魔域这块地了,你快派兵给她找找。”

    她一派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嫌尴尬的语气,即墨随狠狠警告了她一眼,胥君无谓撇撇嘴,男女之间不就那点破事,端什么嘛。

    她想罢,决定不跟这群老古板玩,凉凉道:“没意思,我去找我的第十八房小妖虎。”

    即墨随眸光复杂看着二人手腕上的镣铐,微转头,对着身后魔兵道:“速速派一支魔兵来此处。”

    他暗含嘲讽的剜了弗彻一眼,冷刺道:“数日不见,没成想帝君的招式这么低下,竟......”

    他说到此处,眸光瞥过对他悄悄摇头的风阮,皱了皱眉,心中泛起疑惑,终究是把未说话的话语咽了回去。

    风阮这才舒出一口气,玄姬竟没有把即墨随这边处理好。

    弗彻何其敏锐,方放下的那股迷茫暴戾情绪又蒸腾起来,他敛眸掩下眸底四溢的杀气。

    数百魔兵一同寻找,不一会儿便将那小巧的钥匙找到,即墨随冷着脸接过钥匙,走到二人中间,“咔”的一声解开两人之间的镣铐。

    随着镣铐的解开,风阮呼出一口气,然而没有等她把那股舒爽之气呼出来,就听到了弗彻阴阴柔柔的低笑。

    他边笑边后退,一直退到淬魂魔渊之畔,周身魔气在他银白袍角周边浮动,身后是万顷魔渊,血月夜光下形成一副黑银诡谲的黑暗神祇临世图。

    简直像个魔。

    风阮心底咯噔一下。

    男人深沉的眼底漫出层层雾气,极浅的金光绽在眸中,殷红薄唇似笑非笑勾起,邪肆非常。

    天地在他眼中都化作虚无,他双眸只锁着风阮,“再问一遍,我们不认识么?”

    风阮身体僵在那里,冷声小心应对,“不认识。”

    “好。”他优雅地牵起唇角,声音危险沙哑,“朕听闻若是坠入淬魂魔渊再无生还可能,便让朕试上一试,朕是否与神主当真不识?”

    在风阮倏然大睁的眼眸之中,他微笑着后仰坠了下去。

    风阮再也控制不住大骂一声,“疯子!”

    每当风阮觉得弗彻已经够丧心病狂的时候,他还能扯出更低的下限。

    即墨随很聪明,“他没有了记忆是吗?!是你取走的?”

    风阮并未回话,她相信弗彻说得出做得到,她不去拉他上来,他就不会上来!

    风阮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即墨随一手拽住她的手臂,疾言厉色道:“不要管他!”

    风阮挣脱出他的钳制,快声道:“帝君出事,六界必生大乱!”

    说罢,神光一闪,将即墨随打得后退几步,俯身冲了下去。

    一片猎猎风声中,风阮加速冲破黑沉魔气,手臂一动,勾住弗彻不断往下坠落的腰身,想反冲上去之时,被他握住了欲要施法的手指。

    风阮想反击,奈何他身上竟突生出一股神秘暗黑神力,与她的力量不相上下。

    她道:“你想做什么?”

    弗彻的脑海中此时异常混乱,零碎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往下坠|落的少女,他纵身跳入渊中,好似还有香|艳的血色一吻。

    那破碎的记忆让他脑袋生疼,可始终隔着一层薄薄雾气,他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鬼使神差的,他扣住了眼前少女的脖颈,狠力一拉,薄唇吻了上去。

    白光在两人之间绽开,强悍的力道把他击退,虽然只微微触碰了一下,他却成功把少女润泽的红|唇咬出了一点血迹。

    风阮一脚踹开他,自己纵身飞了上去。

    狗男人,爱死就去死吧。

    弗彻目的达到,自然不肯死,施施然从渊下飞身上来,走到风阮跟前肯定道:“我们以前认识。”

    风阮眯眸看了他一眼,一巴掌挥上去,未发一语离开了魔域。

    即墨随看到了少女唇角的那一抹艳血,冷冷道:“无耻至极!”

    他说罢,起身便去追风阮。

    而弗彻站在原地舌尖动了动,抚着自己的半边脸颊,眸中浮浮沉沉漫出一抹奇异之色。

    啧,这感觉更加熟悉了。

    ......

    弗彻并未再去找风阮,折身回了帝宫。

    玄姬在殿中等他已久,见他归来,便道:“九重天一事如何?”

    弗彻未答反问,“玄姬,我以前同神主认识么?”

    玄姬声音冷淡,“不认识。神主从未出过神域,帝君从未见过。”

    男人悠闲的声音响起,咀嚼着方才这句话,“是么。”

    “下去吧,朕乏了。”

    弗彻挥退玄姬,施施然坐回了御座上,食指撑在额头上,闭眸沉思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他道:“颛孙勘。”

    颛孙勘悄然应身施礼,问道:“帝君有何吩咐?”

    “去把司雷星君叫来。”

    司雷星君很快来到大殿之中,弗彻挥退颛孙勘,幽凉深眸盯着司雷星君。

    他高坐在帝君之位上,空气里充满了极致的压迫感。

    半晌,他身上的寒意几近要狰狞而出,微笑着将手指轻点在自己的头颅上,吐出的话让司雷星君不寒而栗。

    “来,往朕头上劈。”

    89 疯魔(2)

    司雷星君闻言惊恐抬眸向上看去, 道:“帝君,此言何意?”

    银白帝袍一闪,高大的暗影压在司雷星君跟前, 男人低眸睨视他, 不缓不慢道:“朕方才说得不够清楚?”

    司雷星君闻言重重叩首在金殿之上, 声调提高而颤抖, “帝君三思!”

    一瞬之间, 他浑身冷汗层层溢出,额角处的汗液滴落在华亮的金砖上,又面带恐色地抬眸看向帝王, 高声重复:“帝君三思!”

    弗彻的姿态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盯着司雷星君的眼神愈发沉冷, 唇畔悠悠凉凉绽开一抹讽笑,说出的话语意味不明, “你也要违抗朕的旨意?”

    司雷星君不知帝君口中的这个“也”意指何人,他可是万万不敢抗旨不尊的, 他兢兢业业任职数万年,见帝君的机会寥寥可数,可不想好不容易见这么一次就引得帝君勃然大怒。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指,闭了闭眼睛道:“臣领旨。”

    弗彻脸上笑意微凉,薄唇轻轻溢出几个字, “用历劫天雷的力度。”

    “劈。”

    司雷星君咬牙, 挥动手中引雷杵,抬臂直指苍穹, 殿顶之上浓云汇聚, 紫电快若琉璃明火,万千电光闪过, 汇成一道粗壮的巨雷,滚滚奔腾而下穿过殿顶,直入弗彻身体。

    弗彻真身早已无龙鳞防御,如此剧痛袭来,他唇角霎时溢出一丝鲜血,而灵台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变化。

    男人抬臂,指尖擦拭掉唇角处的鲜血,露出一个似讽非讽的表情,“来,继续。”

    第二道雷应声而来。

    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再劈。”

    逆风执炬之人,欲念刻骨蜿蜒,与自心周旋恶斗,掀起不灭不休惊涛骇浪,痛心噬骨也要剥开迷雾找到关节所在。

    没有丝毫道理。

    ......

    “再劈。”

    不知道被劈了多少次,弗彻已经半跪在地上,俊脸苍白毫无血色,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偏执依旧如影随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只重复道:“再劈。”

    这一次剧痛再次袭来的时候,弗彻的灵台终于晃动了一下,有破碎的一幕在他脑海中闪现。

    废宫中大雪方歇,容颜模糊的少女递给他一瓶药膏,软糯的指尖将白腻的药膏抹满了他的手指......

    此处应该是记忆的起点。

    他吐出口中的鲜血,咧了咧嘴角,这次的笑容形如魔鬼,“继续。”

    天雷再次应声而下。

    有香|艳的记忆涌现到脑海之中......一片绯红的椒房,他把少女丢到婚床,随后扯开腰带压了上去......挣扎碰撞......荤话......缠|绵沉溺......

    虽看不清脑海中人的模样,却真真实实知道她存在过,最终消失在了脑海中。

    他身上被天雷打出的血迹已经触目惊心,眉宇间的那股执着之意还是不减反深,勾着唇嘲弄道:“再来。”

    司雷星君放下引雷杵,厉声请求道:“帝君,不可再引雷了啊!仙者引雷九九八十一道已臻绝境,再劈下去恐会有性命之忧!”

    他可不想承担弑君的罪名!

    他将头狠狠扣在金砖上,地面上怦然溅出血花点点。

    弗彻冷冷看着跪倒在自己脚边的人,漠然拿起了他身侧的引雷杵,忍着浑身剧痛站起来。

    微风浮动男人耳际零散的银丝,龙纹银袍已被溅得血迹点点,他毫不在意地再次抬臂引雷,天雷再次降落。

    这次闪现的画面却极为痛苦。

    暗色苍穹之上,身着素色衣衫的少女绝然投身而入一颗万分耀眼的星星之中,任凭他站在地面上如何痛呼她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画面一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弹着琴,在一棵梧桐树下看着满山遍野的五彩经幡等待了七十余年......

    看到那抹素影如流光般消逝在世间之时,弗彻眼眶不自觉发红,眸中更是不可自抑地流出数滴泪水,与浑身的鲜血交织出浓浓的破碎凌虐感。

    偏他脸上的神情妖异疯魔,眉心情印微微一闪,又迅速消失在额间。

    疼痛的记忆激得他全身都在颤抖,好似这般巨雷轰击直接炸在了他的心脏处,他死死抓着心口处的衣衫,那记忆太过模糊,不知为何而痛,身体却被这疼痛激得弯了下去,蜷缩起来。

    疼痛绵密而长久,盈满胸腔,又伤筋动骨般蔓延到每一处,他倒在大殿中重重喘息着,良久良久,这股疼痛才慢慢过去。

    零碎的记忆不足以让他猜出整个庞大的故事脉络,却足以让他确定自己的记忆被人消去了一部分。

    司雷星君看到向来有“铁血帝王”一称的帝君血眸中不断滴落的泪水,怔愣一瞬,又速速低下了头。

    待胸中那股激荡的情绪平缓下来,弗彻才面无表情自地上站起,漆黑双眸宛如极夜般暗沉,带着不可忽视的锐光,重达千钧地压到匍匐在脚下的司雷星君身上。

    “朕吩咐你两件事。第一,北幽四海生乱,告之司命星君速去,内乱一日未除,她便一日不用归。第二,朕要闭关休养三日,三日后,你持帝令去神域,告之神主前来三十三重天履行承诺。”

    弗彻说罢,挥了挥袖道:“下去吧。”

    殿中再次恢复了寂静。

    弗彻回到御案前,将心口处的同心结以及这几日自风阮那里割下的两缕发丝一并放到桌案上。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眸中缓缓溢出一层暗黑的诡谲雾气,嘴角勾起的笑意不可捉摸。

    ......

    风阮回到神域的时候,问鹤还没有对东方隗翰审出个所以然来。

    问鹤颇为苦恼地看着眼前容颜魅惑的女子,这里不是玄鹤司办案的地方,没有什么刑具,看她这副冥顽不灵的模样,为了夫君能够复生努力了数万年,想必就算用上刑具她不会说还是不会说,攻心才是上策。

    风阮坐到问鹤身侧,抬眸看向对面的东方隗翰,“鬼君,让我来猜猜,你知道聚魂之法,夫君却依旧未曾复生,是因为要想聚魂需颇费一番周折是不是?”

    东方隗翰敛下眸光,端起案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又煞有其事的吐出来,“真难喝!”

    她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还一口将问鹤沏的茶水吐掉,不禁让问鹤双眉横竖,一把拿走案上翠色茶壶,冷哼道:“毫无品味。”

    “呵,”东方隗翰掩唇娇笑一声,“看来神域的茶我是用不惯了。”

    风阮从问鹤手侧拿起茶壶,又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东方隗翰,一语双关道:“神域也好,鬼域也罢,茶技的好坏都需要懂茶识茶之人来分辨。”

    她饮下一口茶水,微笑着继续道:“我不懂茶,只知这茶微涩甘香,所以并不妨碍我说它难喝至极。”

    “你瞧,也正因为我不懂茶,心中没有敬畏,也不必附庸风雅,所以可以对这杯茶水为所欲为。但若是真正精通茶艺之人,便知若想冲泻出这样一杯茶,茶叶需十几道工艺不说,冲泡之时周折更多,需用滚汤冲泻,色泽方润、匀,再倒入白瓷茶杯中,便如素兰雪川倒流而下,颜色与味道并存。”

    “与懂茶之人论道,和与不懂茶之人论道又有不同。不懂茶之人,譬如你我,我不爱喝这茶,”风阮微微松手,茶杯坠在绿草之上,瓷杯碎裂,茶水四溅,微褐色的茶水洇湿裙角,“便可以让它四分五裂。”

    问鹤好笑地看了风阮一眼,瞧着她是一本正经在这跟鬼君扯了一大堆茶水上的道法,其实她这就是一番连敲代打,总结起来就五个字。

    别不识好歹。

    给你阶下囚这样的待遇就不错了,你还敢同我猖狂,那我就要先礼后兵了。

    风阮将桌上的另一杯茶水再次递到东方隗翰跟前,纤细白皙的手指稳稳拖着茶杯,微笑着看她,“于茶艺一道上,鬼君想做懂茶之人亦或是不懂之人,我都可以奉陪。”

    东方隗翰若有所思盯着她瞧,伸出手指接过风阮递上来的素白色茶瓷杯,娇声开口:“神主亲自奉茶,岂会有不识抬举之人?”

    风阮收回手指,道:“如此便说说聚魂之法。”

    东方隗翰妩媚眼角微微挑起,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风阮道:“神主,我要你向我保证三点。第一,不念前嫌,护我安全回鬼域。第二,你我共同联手拿到聚魂之物后,你不可独吞自用。第三,不许逼问我幕后布局之人,你凭自己的本事去找,我不想被牵连进去。”

    问鹤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独善其身?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

    东方隗翰冷哼一声,唇畔弧度微凉,“我的要求很过分?对于神主大人来说,这都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风阮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道:“你上述的所有条件,我应下了。”

    问鹤声音拔高:“小阮!”

    风阮轻拍几下问鹤手臂以示抚慰,对着他低声柔柔道:“若是能救回风灵和姜澄泽,舍弃什么我都不在乎。”

    问鹤深深呼出一口气,罢了,她不从鬼君这个突破口找到幕后布局之人,想必还有别的法子,在人间失去的那两个故友是她的逆鳞,他何必在这个关头拦着她。

    东方隗翰见她答应自己的条件,将茶杯再次重新放到了案前,凝重了神色道:“神主,数万年之前,天帝给了我几枚龙鳞,之后他食言消失无踪,我更是因为私放他人取走神兽驺吾而被冥夷神罚入鬼狱中思过数万年,直到冥夷神被创世神打入了墟空之中,我才从狱中出来。”

    “之后我在天界每一次盛会之时找机会面见天帝,天帝竟漠然无视于我,甚至派人把我赶出仙界!”

    说到此处,东方隗翰愤怒地一拍桌案,怒道:“他堂堂六界共主,竟是一个食言无信之人!”

    风阮垂下眸光,弗彻的确没有必要食言于鬼君,他不告知她聚魂之法甚至以为鬼君在无理取闹,大概是因为时空错乱,那时的弗彻根本没有经历同她在幽冥鬼域再取刑天剑一事。

    东方隗翰说完这段过往怒气稍稍平息了些,才继续道:“之后我派人蛰伏天界各处数万年,终于有一日,这聚魂之法被我找到了。”

    风阮道:“你找聚魂之法费了这么多周折,想必这聚魂也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你同柯青筠为伍,是因为她能给你想要的?”

    “不错。我会告之神主方法是什么,但为了我的安危着想,今日不会全盘告之。只提供你聚魂的第一个条件,那便是天地圣物——聚魂鼎。”

    “聚魂鼎?”

    东方隗翰眸中闪过一丝凉色,“正是,只是这聚魂鼎也在天帝手中。昔日聚魂鼎乃九重天所有,为镇族之宝,直到万年前帝君历劫归来,他不知为何手持刑天剑要亲自诛杀柯青筠,灵雀王为保女儿一命,拿出聚魂鼎作为交换。”

    说到此处,东方隗翰嗤笑道:“可笑天界竟还传出帝君对柯青筠情根深种的谣言,依我看,他是恨不得马上结果了她。”

    风阮的眸光落在东方隗翰微讽的脸上,道:“所以你给柯青筠办事是要得到聚魂鼎?”

    “是也不是。”东方隗翰将话说得模棱两可,“神主,碎魂之人要想重聚魂魄,聚魂鼎必不可少。凭我鬼族的实力,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拿到聚魂鼎绝非易事,可对于神主而言,这件事情的难度便要小上许多。”

    风阮点点头,“这段日子,你便在神域住下。”

    东方隗翰不置可否,神域如今是她逃脱天帝魔爪的庇佑所,她自然不会傻到回幽冥鬼域让天帝堂而皇之持帝令去抓她,况且她看得出来,天帝对神主的感情并不简单。

    问鹤看着敲定好事情的两人,问风阮道:“小阮,我玄鹤司今晚便前去三十三重天探查聚魂鼎的下落。”

    风阮摇摇头,眸底闪过一丝寒色,“玄鹤司去了也只会无功而返,甚至可能会被他拿捏在手,于我们不利。”

    “那你是想?”

    “我与他之间还有一桩事情没完,他拿走了神佑山脉的脉灵,让我交出鬼君。”

    东方隗翰声音尖细,微微提高了些许,“你答应了?”

    风阮点点头,“答应了。不过那时是权宜之计,我被他用镣铐锁住,只好先答应下来。”

    东方隗翰向风阮投来探究的视线,“所以神主想怎么解决?”

    风阮饮下一口茶水,淡淡开口道:“不知道。”

    在东方隗翰要跳脚之前,风阮才又落下一句话,“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对我而言,比那条白绫重要得多。”

    ......

    三日后,三十三重天。

    晚霞滟滟万里,泛着红灿金光,形如火凤展翅般铺陈延展而开,落幕余晖盛大,偏殿之巅染上五彩霞光,更显殿宇璀璨华丽。

    领路的仙侍停在偏殿之外,对着风阮恭敬道:“神主,帝君在内殿等您。”

    风阮皱了皱眉头,弗彻为什么选在偏殿而不是正殿,这处偏殿看起来不大像是议事的地方。

    她对着小仙侍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庭院中种植着一颗高大的梧桐树,翠色的叶子在暮色时分的霞光中泛着浅淡的光芒,院落其余地方空空荡荡,唯有殿门前站着一道黑沉的剪影。

    风阮走近些,才看出在门前驻守的人是司战星君颛孙勘。

    待风阮迈上了台阶,颛孙勘微笑伸出一臂,将殿门打开,“神主请。”

    风阮抬眸看了一眼静寂的殿内,金灿光芒将殿内照得丝毫毕现,御案上奏折罗列,巨幅神龙图腾嵌于其后,神龙之眼冷傲睥睨怒睁,金碧辉煌的大殿并没有弗彻的身影。

    竟不是偏殿?是处理政事的主殿?

    不对!

    风阮迅速后退几步,警惕地看向颛孙勘,“你们在这里布阵?”

    颛孙勘闻言笑意更深,对着风阮再次作揖,平淡的声音响起,“神主,得罪了。”

    他说罢,手指一动,四面无形罗网升起,“神主,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劝你还是乖乖走近殿内,否则这由你神佑脉灵所布置的阵法启动,你我二人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90 疯魔(3)

    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己一路毫无所觉, 他们精明至此,竟用神佑脉灵布阵,她对神佑山脉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用此布阵, 大大降低了她的警惕心。

    她独来独往惯了, 又潜意识觉得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 弗彻不会对她做什么。

    她却忘记了那男人的本质就是一个疯子, 根本不能用常理来度量他。

    风阮环顾四周,又抬眸向上看去,白茫罗网如细缕丝绦牢牢将整座偏殿笼罩, 把此处与殿外牢牢分隔开来。

    颛孙勘声调不缓不慢催促着风阮:“神主大人,何必多做徒劳之功, 请吧。”

    风阮冷笑一声,转眸看向他, “司战星君要为虎作伥吗?”

    “为虎作伥?”颛孙勘咀嚼着这几个字,再看向风阮时眸中露出了些许恨意, 又被他极快的掩饰下去,“神主谬赞。”

    多说无益,方才还静若处子的少女飞身而起至罗网中央,双手扣住罗网缝隙狠力扭转,突然释放的迅猛神力将罗网撕得四分五裂。

    风阮落地, 四面掀起无形微风, 她抬臂一挥,指尖神光大盛, 神佑山脉脉灵化作白绫层层叠叠落回风阮手中。

    “帝君既然并不诚心与我商议幽冥鬼君之事......那么告辞。”

    颛孙勘拍了拍手, “神主果然好本事,轻而易举撤下了神佑脉灵, 不过么......”

    他冷峻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悲悯之色,叹息一声道:“帝君铁了心要留神主在此过夜,又岂会让神主这么容易便逃脱?”

    话落,三十三重天幕之上霞海如潮水般褪|去,苍穹之上黑雾微生,须臾间披上了夜色的皮囊,万千星宿发出微光再一次将此处笼罩,而那颗帝王之星的炽烈光芒精准地袭向风阮。

    风阮纵身向后退去,却发现其余星宿散发出来的微光与弑神阵之中的光芒有异曲同工之妙。

    它们虽无杀伤力,却大大限制了法力的发挥。

    帝星之光一次未中,便再次如瀑般倾洒下来,这次让风阮避无可避,被冷炽光芒袭中,身体却没有感受到丝毫不适。

    颛孙勘一直立在殿院梧桐一侧,同样也被帝星之光袭中,与风阮不同的是,他顿时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风阮眯眸,再次试探了一下自己的法力,指尖光芒微弱,在这阵中,她的神力是真的被削减了大半!

    不对,瞧着颛孙勘的模样,凡是在此阵中的人,应当是都无法避免法力被削弱。

    颛孙勘擦了擦唇畔鲜血,道:“神主,你方来时我便告之过你,最好乖乖走进殿内,否则阵法启动,你我二人都不会讨到好果子吃。”

    “帝君曾在弑神大阵中待过,尽管他没了当时记忆,脑海中也将阵法记了个十成十,以帝君的心智本领,以弑神大阵为蓝本,开拓出一个与之同源的阵法不是什么难事。”

    “此处阵法以你神佑脉灵为阵眼,你若乖乖走进去,说不定还会有一线机会从中出来,只不过是带不走白绫而已。而你拿走白绫,导致阵法启动,如今,唯有帝君放你出殿,你才能重回神域。帝君给了你两条路,你偏偏选了最后一条。”

    风阮目光一闪,扯了扯唇角道:“他给我两条路,我便只能二选一吗?”

    颛孙勘轻描淡写道:“神主不进去,与我在这里干耗着,永远没有第三条。”

    风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这里干耗着的确无用,况且她此行的目的除了与弗彻谈幽冥鬼君的事情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项,找到聚魂鼎在哪儿。

    风阮静默思索了一瞬,抬步跨入了殿门。

    颛孙勘看着少女清清灵灵的背影,唇角漠然勾出了一丝讽笑。

    ......

    风阮方踏入殿中,殿门便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关闭。

    随着风阮撕开神佑山脉脉灵所布阵眼,殿中障眼法也被一并扯开。

    除了神龙图腾还在,其余物件悉数消失,转而剩下一片刺目的红。

    风阮看到眼前的布置,双眸倏然一缩。

    竟同在人间时她与弗彻大婚那夜的布置一模一样!

    他恢复记忆了?!所以今夜行为如此反常,设下这么一场局是想要报复她擅自取走他的记忆?

    雕梁画栋上挂满喜色红绸,镂金龙凤双烛高燃,婚床上洒满花生桂圆,就连床边的装饰物都大同小异。

    大同小异......

    风阮压住跳动得有些失常的心脏,深吸两口气仔细分析,其实细纠此处摆设还有很多处漏洞,她对那夜的记忆避之不及,却不代表她对殿中的摆设记得不明晰,这里看起来与那夜婚房摆设一模一样,可却有一处大大不同,窗户的朝向不同。

    她微侧了头看向另一侧,婚床对面空荡荡并无墙壁,走近些向下一瞧,层云漫漫漂浮在殿底以下,秋夜凉爽的风拂开层云,露出黑黢黢的万丈深渊。

    三十三重天是仙界最高层,如果从此处下去应该是......哪里?

    “从这儿跌落下去,便是玄冥台。巧的是,你不会掉到台上,而是会被阵法打落,再次历劫。”

    男人声色凉薄,语调夹杂着微末的讥诮之意。

    风阮转身看向弗彻。

    只一眼,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

    弗彻身着一袭黑金绣龙帝袍,袍边镶红,一头银丝用大红缯绳松松束起,微挽着胳膊,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腕上的金铃就这么直冲冲撞入了风阮的眼瞳。

    这是他在凡间问鼎帝位强迫她同他成婚那日的装扮,只除了手腕间那只金色的铃铛。

    那金色的铃铛是......那七日曾经挂在她脚腕上的。

    风阮心中鼓动如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起来了吗?这怎么可能,《无从神域》中从未有过记载被抽取了记忆的人还能将那段过往想起......

    所以,他是在诈自己吗?

    不论是此处的摆设,还是他身上的装饰,都让风阮头皮一点点开始发麻,而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更让人觉得如被阴冷的蛇缓慢缠腻上了脚踝,不能丝毫乱动。

    风阮定了定神,淡淡的道:“帝君,你今日所为究竟是为何?我虽未带幽冥鬼君前来,却也想好了用另一......”

    “啧,”男人轻轻巧巧打断风阮的话,漆黑的眸中蓄满晦暗的深冷,“朕今日不跟你说别的,只说你我。”

    “你我有什么可说的?”

    弗彻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到风阮跟前,丝毫没有收敛冷冽如刀锋的气场。

    风阮看了看身后的万丈深渊,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男人近身,嗅到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低低哑哑笑道:“阮阮?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风阮双眸紧锁着弗彻俊脸,不敢错漏过一点微末表情,只是除了那抹阴柔的笑容外,她什么都没瞧出来。

    少女捏紧了身侧手指,努力保持着自己呼吸的平和,他方才的前半句是试探,后半句应该也是。

    跟弗彻交锋这么多次,风阮也算摸清了一点这个男人,他城府极深,尤其是算计人的时候,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剖析出其中真相。

    风阮抿了抿唇,双眸清明平和,“帝君,你设鸿门宴阴我,现在又不肯放我出去,是因为你觉得我熟悉,是么?”

    弗彻闻言未语,玩味勾唇等着她的下文。

    风阮看着男人这副妖妖凉凉的神态皱了皱眉,努力编纂着话语,“帝君,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会对周围的人或者事情产生熟悉的感觉,之前没见过这个人,却总觉得他似曾相识,这与梦境或者某个连你都不知道的心境有关,所以......”

    “所以,”弗彻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脑子有病,所以别再纠缠你了。”

    风阮默然,她的确是这个意思。

    弗彻低眸锁着少女无悲无喜的脸庞,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风阮圈进怀中,大手狠狠将她禁锢,在她甩出神力之前,漫不经心笑道:“此境中你我法力皆损,几乎与凡人无异,你确定你的力气拼得过一个男人?”

    损人损己又在一定程度上利己,不愧是他。

    风阮冷冷一笑,指尖亮起微末光芒,倏然击中弗彻前心。

    弗彻不闪不避任由她撒气,被击中的时候也只是微微身体被震开了些许,又勾唇牵连着风阮向后迅速倒退了一步,在她掉入深渊之前伸出手臂一拉,于是两人形成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姿势。

    风阮小半身暴露在深渊之上,被男人的手臂牢牢拖着,而弗彻也顺势压制在了她的身上。

    一番动作之间,弗彻手腕上的金铃叮铃作响,加之这女下男上的体位,瞬间便勾起风阮某些不好的回忆。

    弗彻一手抱着风阮的后背,另一手撑在两人之间,拉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喷洒的呼吸尽数落在对方脸上,暧|昧非常。

    男人看着身下眉眼如画的少女,语调淡淡,透出些许迷茫,“你我初遇是大雪方歇,之后便在一片绯色中大婚,后来呢?后来是发生了什么?”

    风阮闻言身躯微不可查震了震,还是被搂着她的男人感觉到了,他悠悠凉凉笑道:“你这么震惊,又一直逃避着我,否认跟我认识,所以我的记忆消失......定是你干的。”

    身下是万丈深渊,身上是形同魔鬼的弗彻。

    风阮胸|前重重起伏了两下,声音有些疲惫,问他也是问自己,“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执着?”

    她的发垂荡在云朵中,在渊中微风吹拂下轻轻晃动,巴掌大的脸上满是倦怠,“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呢?”

    弗彻眉眼深邃,胸腔中那股迷茫的情绪又如困兽般鼓动起来,薄唇勾起淡淡的弧度,“是你跟我过不去啊阮阮。一见到你,心口便疼得发窒......”

    他在她身前低喃,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之意,“我们以前......我以前对你不好?我是渣了你?还是不过爱你?让你这么狠心取走我的记忆?”

    风阮看着他这副迷茫的模样,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编排了这样一出大戏。

    他没渣她,更是足够爱她,可这爱她不要,他就像一个狗皮膏药,不,狗皮膏药都没他狗,所以她想摆脱他的纠缠。

    她明明取走了他脑海中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忆,事情却还是在一步步走向溃败。

    风阮闭了闭眼,轻轻呼出一口气,也不再狡辩,只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男人眉梢挑了挑,很认真又很恶劣地对风阮道:“我的记忆是你取走的,自然也得是你负责找回来。复现当年场景,说不定我便能想起来......”

    他顿了顿,薄唇缓缓欺近风阮耳畔,几乎要咬上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旋进她的耳蜗中,引起阵阵颤栗,“不巧,我想起来的场景只有三个,而你我眼下能复现的,便是那大婚之夜。”

    “所以劳烦我的神主大人,今夜配合一下。”

    91 疯魔(4)

    风阮惊悚地看向他。

    他这场引她入樊笼的局恐怕是随着他记忆闪现的那一刻就着手布置的, 费了这么一番周折诱她入局,就是为了找回他丢失的记忆。

    清艳华凉的男性气息笼罩在风阮鼻尖,她看着眼前弗彻近在咫尺的脸庞, 眸中冷意几乎可以凝成冰,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弗彻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 扣在她背后的指腹在她背后轻轻摩挲了两下, 唇角温柔地弯了弯。

    风阮顿时有种不大妙的预感。

    果然, 承托在自己后背处的大掌突然离开,风阮在后仰掉入深渊前迫不得已伸手抓紧了身前男人的衣襟,两人之间顿时变成她来主动凑近他。

    少女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弗彻满足地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感受到怀中的柔软身躯, 男人本就漆黑至极的眸底染上几不可查的欲色。

    他侧首看着她恼怒的模样,低哑的声音带着笑腔, 戏谑地回复风阮方才的话,“我不动你, 你倒先来投怀送抱啊阮阮。”

    睚眦必报,倒打一耙。

    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的劣根性是一点没变。

    敞开的殿外星光遍洒,云海飘渺无极,层层叠叠翻涌不休, 卷起一波又一波的云涛, 淡白的云雾蒸腾到交颈相缠的两人身上,笔墨画家也难描二人仙人之姿。

    风阮没了他的手掌承托, 双手纠紧他的衣襟, 把男人银袍领口处微微扯开些许,稍稍露出胸膛肌理, 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与性感。

    若是放到以前,风阮还会对他的这种行径咬牙切齿一番,而如今两人交手这么多次,她对他的这种行径再嗤之以鼻也不会表现得像曾经那么不忿。

    人总是会成长的,多年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公主早已被这万年来经历的事情磨砺成清冷淡然的模样。

    即便是这样的亲密,少女依旧眉眼冷冽,微转了头直视他的双眸,“弗彻,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取走你的记忆,这就是答案。”

    弗彻显然很享受风阮被迫主动缩在他怀中的感觉,他双手撑在风阮身体两侧,以半包围之势将风阮笼罩在自己范围内,薄唇愈发欺近少女柔软的脸颊,只是唇畔的笑意依旧玩味,“说来听听。”

    少女鄙薄地对他勾了勾唇,“自私凉薄,狠厉无情,强势冷酷从来都枉顾他人意愿,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别人......唔!”

    趁着她张口的机会,男人的唇舌就这么毫无预兆钻了进来,甚至这次都没掐她下颌。

    男人炙热有力的唇舌灵活地在少女口中翻搅吸吮,两厢交缠勾起的欲念蚀骨爽麻,激得他身上的每一处经脉都狠狠跳跃起来,叫嚣着把她压在身下。

    毕竟是空旷了一万多年的身子,丝毫经不起撩拨,更何况是这样深喉的舔砥纠缠。

    风阮实在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容易就被惹毛,比失忆前的承受能力还要差上许多,男性的气息不容丝毫拒绝的就这么被喂了进来,她退他进,她想把他抵出去他更加兴味地同她交缠。

    男人唇舌不放过她口中的每一寸角落,而扣紧她腰窝的手腕不断发出金铃在叮铃作响的声音,这剧烈刺激让风阮的头皮马上就要炸开。

    在少女口中肆虐所产生的滋味酣畅淋漓,男人的双眸愈发血红,漆黑眼底紧锁少女酡红的脸颊,看着她并不甘愿的模样,眸色不由变得愈来愈深。

    吻她的感觉......很熟悉。

    尤其是眼下这般强吻。

    他这一微微晃神,风阮逮住机会便狠力咬下他的舌,铁锈的味道在她口中绽开,男人吃痛终于缓慢退了出去。

    鲜红的血液自唇角流出,他不在意抹了抹,看着风阮愤然擦嘴的模样,炙热的气息再度凑了过来,掐着她的下颌道:“朕一直对你恪守礼法是朕的错,如此这般才对得上神主方才的评价。”

    风阮当即就被气笑了,啪一巴掌打过去,说出的话如绵绵密密的冰针,“男人做到这份上,帝君觉得很光荣?”

    弗彻颊边被打得微微泛红,双眸静静沉沉盯了她一会儿,神情冷凝,嘴角勾起的笑意悉数敛去,道:“你有喜欢的人?”

    风阮奇怪看他一眼,不知道他的思维又发散到哪里去了。

    弗彻眼神中皆是探究的意味,丝毫不敢错漏风阮脸上每一寸变化,他如今失忆,本就落了下乘,他感受得到自己对眼前少女的情感,而她则是对他避之不及。

    若是没有第三者插足,她怎么会不再爱他?

    是魔尊?还是她身侧那个白衣少年?她为了和她的情郎在一起,所以干脆把自己的记忆抹去,好自由自在和他们双宿双飞?

    弗彻越脑补脸色越黑,眸光也愈发晦暗,看着她被自己吻得水色潋滟的红|唇,喉结上下动了动,长指拉开她的衣带,“无妨,你不听话,朕可以放到床上收拾,什么时候朕想起来了,什么时候......”

    狠话放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风阮伸出手指,虚按在他胸|前,指尖亮起微光,轻而易举就将他从自己身上弹开。

    弗彻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又低低哑哑笑了起来,“啧,倒是轻敌了。”

    风阮整理好衣服站起身来,低眸看着弗彻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如今我尚有微末神力,而帝君丝毫法力也没有,所以,我劝你接下来我问什么答什么,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弗彻闻言毫不在意笑笑,“朕很好奇你怎么会有消弭印的?”

    “帝君只知晓上古三印皆来源于我父神,却不知道我承袭了父神大半神力,上古三印亦可徒手化出,来你这之前以防万一备上了几枚,”风阮俯身,如玉手指掐住弗彻的下巴,“还有,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我讨厌别人掐我下巴,你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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