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古代架空 > 反派帝君求我莫寻死 > 作品相关 (18)

作品相关 (18)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皆指向一人,只是尚无确凿证据,我等不敢妄下论断。”

    弗彻的声音冷厉,“谁?”

    “妖皇朝暮。另外,在帝君被困弑神阵之时,九重天君主易位,新任君主鹞鹰族二殿下阎拓。九重天之事具体来龙去脉已上呈帝君案前。”

    弗彻声音凉薄,“看来各路妖魔鬼怪都迫不及待登场了。派暗部去查,另外......”

    他捏紧手中的《追妻三十六策》,眸光一寸寸变暗,直至浓稠到如同此刻的夜色,与满身的鲜血交织成一幅诡谲修罗图,“我要立刻知晓带她走的那个白衣人是谁。”

    82 斩断(1)

    浮云当空, 万里长空鲲鹏扫飓风,拖长尾划过熠熠神星,甩出一点浩然之气。万载流年里, 守护神星终于发出了堪比创世之时创世神星的耀眼光芒。

    不老树的影子被光芒扯得歪斜, 问鹤倒了一杯茶水, 递给翁缪跟前道:“阿爹, 您尝尝, 儿特意自轩辕神山山脚溪畔取的水。水质清澄深广,加以山石藉于翁底,其味更甘。另以清守长老独创的制茶之法所沏, 滋味甚奇!”

    翁缪轻抿了一口道:“闻起来倒是茶香逼人。神域溪水自是茶不置口,只是你这茶......的确甚奇。”

    “怎么?”

    翁缪睨了自家儿子一眼, 又看向风阮道:“神主,你来尝尝。”

    风阮笑道:“可别为难我了, 琴棋书画我一样不会,更何况品茶。”

    明晃晃的星光映到少女身上, 素色衣衫铺开如卷,绽开散逸之气,瑰丽容颜上眉眼弯弯,在问鹤的逼视下,认命地嘬了一口茶水。

    “好苦!”

    “问鹤, 你刚才吹嘘了半天, 结果就煮出这副模样?!”

    问鹤俊眉一扬,否认道:“不可能!我尝尝!”

    他尝了一口, 呸呸好几声, 疑惑道:“怎么回事?我明明是按照清守长老教的步骤来的啊......”

    翁缪道:“清守是茶道高手,他的技艺比之寻常茶艺更加考验煮茶人的心性手法, 你自然是不到火候。”

    问鹤叹了口气道:“看来是棋差很多招了。您等下次儿子定给你煮一杯旷世名茶!”

    翁缪冷哼一声,“别贫了,说正事。弑神阵一事查的如何了?”

    问鹤闻言敛了眉梢眼角的笑意,正色道:“此事疑点重重。”

    “近日来,我调动玄鹤司全司仙者潜入九重天,一共找到两条线索。其一,九重天群鸟星宿皆被不知不觉吸取仙力,唯一人仙力丝毫未损,那便是鹞鹰族二殿下阎拓。更可疑的一点是,他的星宿之力,倒像是不减反增,可九重天人人皆知,这位殿下是个床上好手,床下废物......”

    翁缪:“咳——”

    问鹤看了风阮一眼,手指蹭了蹭鼻子继续道:“其二,幽冥鬼域的鬼军来去无形,我又派玄鹤司三十六人启用迷迭追踪术追击,直至昨日,发现幽冥鬼军所匿的方向竟是妖界妖皇宫。”

    风飞飞自不老树之后出来,脆生生开口道:“妖界?!”

    风阮抬手招呼风飞飞过来,探了探他的元灵,语气含笑:“快涅槃了。”

    她又对着问鹤道谢:“这一段时间多谢你。剩下的事情让我来查吧。”

    问鹤品了一口他那苦涩的茶水,皱着眉头道:“我闭关千年,被老爹蛮横自洞中揪出来,你可得补偿补偿我。”

    少年的声音爽朗,“还有一事呢。小阮,你不是交代你那小仙童单析彻查神域中谁是三十三重天的人么,前些日子单析将神域之人底细都敲打了一遍,你猜结果如何?”

    风阮神色没什么变化,“如何?”

    “啧啧啧,”问鹤将茶盏重重往案上一击,“帝君真是大手笔啊!他可不是你陨落归来后才安排的人,好些人的根基得追溯到一万年前,他算准了的!幸而单析年纪小,面向单纯,那些仙侍们防备心降低了些,只是我感觉,我们摸查得还是不太彻底......毕竟那位的城府,实在是太深,难测啊。”

    他看着少女冷凝的眉眼,敛起笑意,一本正经道:“小阮,你如何打算的?就跟他这么一直纠缠下去么?”

    他说罢,翁缪、风飞飞的眼睛都不自觉看向了风阮。

    五颜六色的格桑花海渺渺如波浪,碎花被微风带起,飘飘摇摇落到案前,风阮伸袖一拂,碎花跌落到脚底。

    她站起身来,眸光落在格桑花海一处花朵格外繁茂的位置,坚执微冷的声音被风吹到几人耳中,“我本想着,他疯也好,他求也罢,我不见就是了。如今看来,唯有将前事窖藏,才能灭了他的爱欲嗔念。”

    问鹤睁大眼睛:“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阮,你要灭了他?!”

    翁缪闻言将手中茶杯丢到问鹤身前,骂了句:“呆!”

    ......

    三十三重天,帝宫。

    凉风吹动帷幔,金殿华亮地面上的薄云被吹拢到一处,玄姬紫袍迤逦于地,缓步停于弗彻榻前,对着紧闭双眸坐于榻上的男人施礼。

    她转首看着一侧正在施法疗伤的颛孙勘道:“伤势过重,浑身经脉被人断了八成,身体各处的伤口由于是被冥夷神力打中,若无创世本源之力来修复,恐怕得将养数十年才成。”

    颛孙勘缓缓收回疗伤的仙法,道:“司命星君的意思是......请神主前来?”

    玄姬摇摇头,刚想说话,便被男人沉冷的声音打断。

    “不许为这事请她。”

    弗彻俊美的脸上已是毫无血色,下榻行至御座上,沉目看了看这几日的奏折道:“审了两日那妖物仍不肯开口?”

    颛孙勘回道:“此妖对妖皇甚是忠心。司刑星君亲自拷打,那妖物咬准了一事不知,因此还未曾自他口中得出什么消息。”

    弗彻薄唇溢出一声冷笑,“提过来,朕亲自审。”

    很快,两名仙兵压着一个遍体鳞伤全身是血的人走进殿内。

    弗彻下御座,俯视着他道:“抬起头来。”

    那人抬起头,眸中闪过震惊。

    他喊叫起来:“是你!鬼君新妃?!不......你竟然是帝君?!”

    弗彻看着雪山鸣,听到他口中“鬼君新妃”这四个字的时候,额筋重重跳了跳。

    他面色不善,不欲与雪山鸣多言,“朕耐心不多,你最好如实告知,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幽冥鬼域鬼军夜袭九重天,布弑神大阵,为何消失之处在你妖皇宫?”

    雪山鸣的面貌是有几色妖艳的,但他如今太过落魄,那艳色便被苍白悉数遮了过去。

    他眸中一片清澈,闻言使劲摇头道:“要我说多少遍,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把我打残打废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弗彻闻言勾了勾唇,幽冷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雪山鸣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警铃大作,刚想反口再言,就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弗彻掌心甩出一道强悍无匹的金光向雪山鸣席卷而去,金光中似有数根火钳将雪山鸣高高拽起,随后逼他亮出九尾妖狐的真身九尾,将他钉在了原处。

    他挣扎不过这金光,嗫喏着开口道:“我说!我说!”

    男人行至他跟前,慢条斯理道:“晚了。”

    弗彻化出刑天剑,瞬息之间亮光一闪,狠力斩断雪山鸣身后九尾。

    九条白绒绒的尾巴落地,尾根上刀口齐整,缓了一息才慢慢渗出血水。

    雪山鸣甚至连惨叫都未曾发出口。

    天族仙兵乃至司战星君对他所用之刑也是皮肉,却无一人想到直接要斩断了他引以为傲的真身九尾,是他小瞧了眼前这位帝君!

    疼痛让雪山鸣瞬间晕了过去。

    弗彻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再次消耗仙力让他唇角溢出了血珠,不在意抹了抹唇道:“弄醒他。”

    颛孙勘听令将雪山鸣再度弄醒。

    弗彻俯身瞧他,他惊恐得往后退,与砖石摩擦让他的伤口处更加疼痛,“我说......我说......”

    “我在妖皇身边微不足道,只知妖皇答应了一黑衣人护佑幽冥鬼军,至于弑神大阵与妖皇有什么关系,我真的不知道......帝君,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我只知道这些。”

    弗彻声音冷漠,“那黑衣人什么特征?”

    “穿着黑色斗篷,面上蒙着獠牙面具,听声音像是女声,但身形又不像。”

    弗彻擦拭着刑天剑,漠然道:“带他下去。”

    颛孙勘应是,转身之际看到殿口处,道:“帝.....帝君,糟糕了......”

    弗彻回身,看到门口处那抹身影时瞳仁缩了缩。

    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小孩的身形,头顶扎着双髻,圆圆的小脸上大眼如葡珠,怯怯地看向弗彻。

    “哥哥......”她伸出小指头指着殿中惨烈无比的雪山鸣,双眸溢出惊恐的眼泪,“你杀了他吗?”

    弗彻低声对着颛孙勘道:“还不快些带他出去。”

    颛孙勘迅速带人消失,弗彻这才抬眸重新看向小女孩,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望着她,试探着走近。

    见小女孩没有后退,他才在小女孩身前蹲下身体,尽量柔声道:“小鲤,他是坏人,会对哥哥的......心上人不利,所以哥哥才会教训他。”

    “你害怕哥哥了吗?”

    玄姬默默移开了眼睛,没见过坏成这样还好意思说别人坏的。

    小鲤摇摇头,短短的胳膊拥住弗彻的脖颈,小声道:“我没有。我不害怕哥哥。就是被吓、吓到了。哥哥刚才杀人的时候,同跟我讲故事的模样一点也不一样。”

    “你好久没哄我睡觉了,我问帝宫的宫人,他们都说你近日事忙,所以才不来见我。”

    奶香的气息铺面而来,弗彻眉眼顿时也柔和了许多,他单手把小女孩抱起来,一息之间移步换景将她带回云锦宫。

    他将小女孩放到床榻上,自古藤书架上抽出一卷书,低低悠悠讲起了故事来。

    直至月上中天,将小鲤哄睡之后,他才从殿中出来。

    玄姬迎上前,将手中丹药递给他,“此乃老君新炼的疗伤圣药,原料采自凌华雪山,皆是难得一见的圣品。虽对你伤势疗效不大,但聊胜于无。”

    弗彻接过,看了看苍穹之上的圆月,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五。”玄姬道,“在人间的话,今日是七夕。”

    “七夕啊。”

    听出男人话语中的感慨,玄姬冷然道:“帝君,你既贼心不死,缘何不学会做出改变?”

    弗彻忍着“贼心不死”四字,诚心发问:“《追妻三十六策》中讲道,心之所欲,不可恣也。”

    玄姬点头:“不可恣。你压不住骨子里猖獗的占有欲|望,谋爱时依旧在算计她,要知道巧诈不如拙诚,不如先修缮自心,学会尊重与让步,或许,神主她会动摇一两分。”

    弗彻皱眉,“我让步这么多,只有一两分么?”

    玄姬扎心道:“但凭你曾经做的事情,或许一两分都是多的?”

    弗彻:“......”

    星光溶溶,男人高大的身体立于巍峨的殿前,身影披上了一层冷色星辉,微风吹起他的银色长发,覆住他眉眼中的沉思。

    须臾,青衣仙使匆匆而入,跪姿呈禀,“帝君,天宫之外,有一位仙子求见。”

    “那位仙子无诏令,然她是您上次带来的那位。守门天兵拿不定主意,遂派我速速前来问您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弗彻已经消失在这处大殿。

    83 斩断(2)

    弗彻身形化成无形金光, 几乎扎眼之间便来到了天门。

    周围薄云被一寸寸浮散,他大步行至巍峨天柱前,抬眸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风阮。

    弗彻走近她, 英俊的面容上是罕见的怔愣, 她来的太突然, 又太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弗彻一时之间拿不准她在打什么主意。

    风阮见他怔怔地盯着她瞧, 一步步走到他的跟前,斟酌地道:“弗彻,曲明府今夜灯火盛会, 你可愿与我同去?”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

    风阮不讶异他这样的反应,毕竟他心深似海, 她一改往常态度,他肯定是会怀疑的。

    但他会来。

    微风夹杂着一丝凉意吹动少女身后的长发, 风阮转身,声音飘散在薄云散雾中, “跟我来。”

    ......

    七月初七,乞巧节,人间一片盛景,今夜处处灯火辉煌。

    曲明府灯景甲天下,万年前风阮自岐水镇回京城时, 着实被这里的灯景惊艳了一把, 今夜景色不压于当年。

    夜幕上的烟花辉煌照空,形态绚烂变幻, 几乎遮蔽了整个上空, 噼啪不断的声响震耳欲聋,望之如置如梦如幻烟火世界。

    烟花光影璀璨, 照得整座城池恍如割裂白昼,长街中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几乎要到人踩人的地步了。

    置身拥挤的人潮中,弗彻显然异常亮眼。

    明暗灯火里少男少女人头攒动,人人皆是墨色长发,唯他银袍白发,恍若神祇的面容上还印有一枚深刻的朱砂情印。

    而他身侧少女容颜亦是惊为天人,比今日盛景还要璀璨三分。

    弗彻见周围男性都不自觉盯着风阮瞧,心生不悦,他拉住身侧少女,走到一个卖面具的货郎跟前,随手拿了一只最丑的带到她脸上,道:“入乡随俗。”

    明明是他私心作祟,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风阮冷不丁被他带上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慢悠悠道:“弗彻,你有钱买吗?”

    弗彻慢条斯理为她理顺鬓边乱发,薄唇扯出一抹傲娇的弧度,“自然有。”

    他将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褪下,递给了卖货郎。

    卖货老翁却是一个老实的,面容和蔼,声音有些苍老,“公子,我这是小本生意,受不得公子这么大的恩惠。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风阮道:“老伯,乞巧节应该有猜谜、耍技赢头筹得银钱亦或其他奖励的活动吧。”

    卖货老翁小本生意,自己不愿吃亏,也不愿白占便宜,道:“有呢。往前行约莫过几个小摊有一处穿针乞巧的技艺比试。拔得头筹者赢磨喝乐一对,另加几贯钱。买老夫这面具足矣。”

    风阮从小到大就没学过女红这样技术,闻言将手指放到了置于后脑勺的长绳之上,想把面具放下来。

    一只大手扣住风阮意欲解下面具的手指,不容置喙道:“我们将这枚扳指抵押在这里,待赢了银钱再行兑回。”

    风阮被他重新拉入人流中,她瞥着身侧男人冷峻的容颜,问他道:“你不会是准备跑路吧?”

    弗彻声音阴阴凉凉,“你对我的人品就这点信任?”

    风阮想说,帝君你身上不带人品这种东西。

    话到嘴边,想起此行的目的,又咽了回去,她道:“可我不会女红,更别提穿针引线。”

    弗彻看向身侧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少女,眯了眯眼眸道:“我会就行。”

    他会?他怎么会这种女孩子的活计?

    两人一路穿过巧棚,并肩行过百姓所筑仙桥,缓步行于满街罗绮彩幕,来到欢声最响人头攒动的台前。

    用几层木架子搭筑的台周,摆放着各式各种的灯笼,赛事尚未开始,十几个手执纨扇宫灯的少女衣香鬓影围成一圈,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憧憬之情。

    台上说书人打扮的年轻俊秀书生道:“七夕乞巧!规则如往年一般,对月穿针,谁先穿完谁胜出!获胜者可得一对磨喝乐以及三贯钱!”

    对月穿阵,顾名思义,便是对着月光穿针引线,且所穿之针为扁形七孔针,谁穿得快,谁乞的巧越多。

    “最后再问一遍,除了台上的几位姑娘,还有要参加的么?没有的话......”

    “我来。”

    男人的声音磁性悦耳,众人循声望去。

    灿烂烟火中,弗彻立于人群最末,偏他身量修长高大,比前排众人高了一头不止,容颜又极为扎眼,非常好认。

    他拉着身侧少女往前走,众人不自觉为他让开了一条路,行至台前时,弗彻放下风阮的手,独自上了台。

    说书人经过短暂的怔愣之后,笑道:“这里可不是公子开玩笑的地方。”

    弗彻睨了他一眼道:“此台有规矩说男人不能上台比试?”

    “......倒是没有。”

    七夕乞巧赛事向来默认女子参加,也没有硬性规定说男子不能参加,只因诸人皆默认既是比试女红,断然不会有男子上台。

    同女人们比试穿针引线,正如君子远庖厨,男子上台穿针引线,多掉价啊。

    弗彻肆意道:“既然没有这个规矩,为何不允许我参加比试?”

    几位少女乍见如此英俊的男人,不由调笑书生道:“我看这位郎君所言甚是在理,没这规矩凭什么不允许人家上台?”

    “是啊!我倒是想看看这位公子的技艺!”

    “哎呦我说蔺韵贤,你书多得多,人也越来越死板了,快些应下人家!”

    女郎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传入蔺韵贤的耳中,他苦恼着看了看弗彻,又听台下也哄闹起来。

    他咬了咬牙道:“好!公子请落座!”

    风阮抬眸注视着弗彻从容坐下,又见他对自己无声笑了笑,默然垂下眸光。

    比赛很快开始。

    今夜月朗星稀,苍穹之上烟花璀璨,加之周围布有纹绣着花鸟丽人的灯笼,倒也不算是太过昏暗。

    各色光线打在弗彻身上,不同于以往他狠厉冷酷的气质,今夜的他似乎格外得温暖。

    好似周遭光影急速褪|去,天地间仅有一束光线打在他身上,男人眉眼深凝,灵活的手指拿着一支格外细小的针,彩线接连穿过七个孔洞,速度比台上最好的绣娘还要快。

    他穿罢,骄傲地举起手臂对着风阮摇了摇,嘴角噙起一抹淡笑。

    他很少露出这样真实温暖的笑意,大多时候是带着嘲讽之意,或是冷笑。

    风阮怔在他愉悦的笑意里,想起那年与他一同逃荒,他挖出盐渍方柿,也是对她这样晃了晃手臂,示意她来吃。

    众人皆愣,谁也没行到眼前这位矜贵冷傲贵公子模样的青年能有这样的绝活。

    台上有位女郎好奇道:“从前我自认无人能比我快,今日甘拜下风。公子方便告诉我等缘何你穿针技艺如此高超么?”

    弗彻很少融入这样的人世生活中,今晚罕见的脾气不错,他将手中的针线放下,道:“我曾经年累月为一人织星光道。”

    他不在意笑了笑,“只能说是熟能生巧。”

    在人世,风阮死去的七十余年中,他日复一日的织出了漫山遍野的五彩经幡。

    这种女子的活计的确难做,他一开始手上一直由于用力过大被扎出很深的血眼,后来他去找村中一擅针线的老人学习了大半年,才慢慢知道各种针法,如何用最快的速度做最细致的活。

    那些难以入眠的深夜里,他的手指未曾停歇,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弗彻拿着一对磨喝乐以及几贯钱下台,拔下发簪在男娃娃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又在女娃娃身上刻上风阮的名字,把男娃娃塞到她怀中道:“不许弄丢。”

    风阮摸着手中冰冰凉凉的娃娃未语。

    两人将钱交给卖面具老翁之后夜已经很深了,主街上人烟稀少了不少,偶有听闻少男少女调笑打闹的声音。

    两人踏上西桥,桥下的落樱河波光粼粼,泛着很多漂亮的荷花灯,烛光点点,绮丽非常。

    今夜的一切像是一场梦,神赐之梦。

    弗彻牵起风阮的手,用了点力道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肯定地道:“阮阮,你把我带到人间,不是想同我过七夕。”

    他声音凉薄,甚至带了点不安的戾气,“你想做什么?”

    风阮闻言神情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把眸光落在了那座恢宏庞大的望月楼之上。

    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指,反而握住了弗彻的手掌,转瞬之间将他带到了望月楼之巅。

    零星烟火照亮少女寡淡的眉眼,她声音飘散在凉风中,“我曾和即墨随来过这里。”

    弗彻淡腔笑了一声,“我知道。”

    风阮这次倒是露出了点惊异之色,“你知道?”

    弗彻侧脸轮廓冷硬,唇畔掠过没有温度的笑意,“你那时也是站在此处,顺从了你和亲公主的命数。”

    她答应了会嫁给即墨随,而他被囚于笼中,看着即墨随将她拥入怀中,余光睥睨着他的方向。

    也因为这样,让他的复仇计划几乎快了一倍不止。

    风阮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那时的我别无选择,正如你也别无选择。”

    少女站在楼阁高处,璀璨灯火照得少女容颜如三月春花,“弗彻,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薄中无我了,是吗?”

    弗彻瞳眸重重一缩。

    这是风阮的猜测,很显然弗彻的表情证明她猜对了。

    玄姬是弗彻最信任之人,同时知晓众仙命数,命薄在她手中,弗彻定然一早翻过。

    他知道命中无她,所以一直穷追不舍。

    他本就是个不信命的人。

    看着少女沉静的眉眼,弗彻端庄了一晚的神情开始漫上阴鸷,他低低柔柔笑道:“阮阮,命这玩意做不得真。那是蠢人给自己无能挂上的借口。我要你,逆天又如何?”

    他的回答在风阮意料之中,她倦怠地抬眸看着苍穹,“你看,牛郎星和织女星之间隔着万千星辰,那条银河横亘在二星之间,他们是深爱却依然不能见面。”

    弗彻听她说完,双手扳着少女的肩膀面多自己,唇角笑意加深,“我不是说了么,无能的人才会听从命运的安排,何况,我不是牛郎,你也不是织女,帝星和神星之间也没有王母。”

    “是,他们之间没有王母,而是永远都迈不过去的数十条性命。”

    弗彻眼眶发红,哑声道:“我也说过,他们会回来。”

    风阮看着眼前偏执入骨的男人,摇了摇头,“他们不会回来了。正如琴师于我,风阮于你。”

    她扳开弗彻不自觉用力握在她肩膀的手指,红|唇勾起浅浅弧度,“弗彻,你来我的心上走的这一遭,让我心累爱消。”

    “其实这一切,早就该断了。”

    她说着决绝的话,温暖的指尖却抚上男人艳色的朱砂情印,双眸也撞进了他翻滚着情绪的漆黑双眸中,两人的鼻尖近乎相抵。

    弗彻未动,嗅着熟悉的馨香气息,眸底晦暗如墨。

    风阮继续道:“唯有遗忘才能让你彻底不再纠缠。”

    弗彻眸中迅速漫上警觉,他第一次想推开少女,然而神光已经悄无声息亮起。

    他挣扎着脱离,然而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强行破镜之下让他猝然吐出一口鲜血。

    他冷冷道:“阮阮,你要做什么?”

    风阮退后两步,眸中安安静静没有半分波动,诉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来拿走你脑海中关于我的所有记忆。”

    弗彻俊脸剧变,狠戾的声音炸在风阮耳侧,甚至开始叫风阮全名,“风阮,你若是敢这么做的话,待我想起来,我定......”

    风阮打断他的话,“你不会想起来。我会连同你的情印一并消去。”

    弗彻怒吼出声:“你敢!”

    她把自己骗到人间来,是因为人间没有他的天兵,更加方便她动手而已。至于今日七夕,恐怕也只是撞了个巧合。

    风阮漠然看着他,“弗彻,走散的人,本就不必再相逢。”

    “行到此处,或许忘记才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弗彻看着少女决绝的神情,双眸已经血红得不像话,他几乎恳求着道:“阮阮,我不会再纠缠你,你不能这么狠心。”

    风阮指尖神光漫越到他的朱砂情印上,“你做不到的。”

    那些于万年时光中的往事化成急景凋年迅速自弗彻脑海中剥离,他拼劲全身法力想要挣扎摆脱出少女对他施加束缚的白色光芒,口中涌出愈来愈多的鲜血。

    缓缓的,他几乎已经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少女身前。

    细碎的泪水从眼瞳漫出,记忆已经凋零到只有一点,这是这个男人有生之年的第二次痛求。

    弗彻的声音哽咽又凄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风阮......你最好给我剥干净了......否则,我要是想起来......”

    他话没说完,最后一丝记忆剥离,倒在了地面上。

    苍穹之上的七夕烟火恍亮男人落在斑驳地面上的大滴大滴泪水以及完整消绝了的朱砂情印,所有关于风阮的记忆都以离群之势消弭在他漫长的人生中。

    风阮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身影,拿走他身畔的磨喝乐,压下眸中深深浅浅的情绪,身形一动,消失在了望月楼。

    84 疑团

    夜色已深, 星空下的落樱河畔已悄无人烟,唯余花灯点点,如白玉映沙, 粉饰着繁闹之后的萧瑟余景。

    风阮立在河畔, 直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才将眸光调转过来。

    玄姬走近她, 眸中倒映着风阮无悲无喜的模样, 似讽非讽道:“神主好气魄。”

    她一直知道风阮骨子里的血性极烈,今日还是被她的做法惊到了。

    风阮淡淡道:“司命星君知道我带他出来不怀好意,却并未提醒, 难道心中不也是期盼我们之间有个结束吗?”

    玄姬点点头道:“我承认。我不愿看到他日日自苦,宁愿他恢复成往日无情凉薄的模样。”

    她又继续道:“同神域八大长老一样, 我乃神龙族护法长老。弗彻乃天地共生,自小无人教化, 他野蛮生长到几百岁的时候,我才找到他, 那时他被人打得骨头近乎全碎,眼神却桀骜得像是一个狼崽子。”

    “神主生而为神,而他历劫本为化神,然而经此一遭他情印刻骨,终究是历劫失败, 所幸保留了一条性命。在人间时, 他对神主做了那样恶劣的事情,所以我也无颜求神主可怜可怜他......”

    风阮笑道:“司命星君有话不妨直说。”

    玄姬定定瞧着眼前少女漠然无情的神情, 心底叹息一声, 才道:“冥夷神力所创伤势太过严重,他仙躯经脉俱损, 唯有创世本源之力才能让他完全恢复。”

    风阮眼睛黑白分明,那丝笑意也凉了下来,“你知道的,我没有理由救他。”

    玄姬默了默,神情冰冷,紫袖一荡,指着望月楼的方向道:“神主是笃定......我会把帝君脑海中没有关于你的记忆一事,所产生的纰漏用其他事情瞒过他。那我现在告诉神主,若是你不治好他,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会掩饰。”

    “神主知道,他那么敏锐机警的一个人,我若拼劲全力密藏一切漏洞,他或许会怀疑,但总归我会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甚至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可若神主不治愈他,我什么都不会做,但凡一点蛛丝马迹露出,他就会发现记忆的缺陷。”

    风阮:“......”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玄姬其实也很无奈,她没想这么无耻的威胁眼前少女。

    但她也不做赔本的买卖。

    风阮抬起手臂,指尖燃起白光割裂手臂肌肤,血液汩汩而出,于半空中闪出红色微光,另外一手翻转,使神印覆刻其上。

    玄姬化出一个瓷瓶接下半空中的血液,看着风阮转身离开的背影,叫停她,温和的声音响起:“神主,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瓋,更遑论爱欲。爱有七罪,他占其三,他自私偏执,又富有极盛的占有欲,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情......可囚牢里的罪犯尚且都能在狱中赎罪而出,因为他们会在狱中偿还一切。”

    “若是他都一一偿还,你可会原谅他?”

    “还是说,在你心中,他已是死囚?”

    风阮闻言若有所思,微抬起头看着漫天星辰,光芒铺洒下来,少女流畅的侧脸线条如精雕玉琢,气韵沉静如优昙花开。

    她没有回答玄姬最后一个问题,只道:“爱本无罪,所犯恶事皆是本性原罪。所以不要以爱之名束缚我,神劫涅槃之后,我有自己要奔赴的山海。”

    “绝不回头?”

    “绝不回头。”

    苍穹之上云烟辗转匆匆,少女慢步走向了不远处身穿白鹤云纹的少年。

    玄姬眯了眯眼睛,握紧手中的神血瓷瓶。

    弗彻这一万多年过得太苦,幽冥鬼域一遭却让风阮愈发坚定,或许正如风阮所言,让弗彻遗忘是两个人之间最好的结局。

    ......

    三个时辰前,妖皇宫。

    风飞飞一路杀过拦着他的小妖,妖皇宫里被凤凰业火烧焦一片,他剑尖滴答滴答留着血珠,行至最后一处门前,大吼一声道:“却流!你给我滚出来!”

    赤发小妖看到眼前少年这副杀气凌厉的模样,哆嗦着拿着刀,嗫喏开口:“仙君,仙妖两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仙君如此做派置六界律法何在?”

    风飞飞不搭理他,极致的怒气让他俊秀的脸涨得通红,“却流!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今日不慎放出了我给你的凤凰翎羽,我感应到了!”

    他声嘶力竭道:“给我出来!你是胆小鬼吗?有胆子杀你娘,没胆子滚出来?”

    他这句话刚落,紧闭的赤色大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身量修长的墨发少年身着一身景泰蓝袍,双眸上覆着一条白纱,鼻梁高挺,唇色殷红,丽得惊人。

    他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声色却极为冷漠,“风飞飞,在这儿,我叫朝暮。”

    风飞飞看到他眸上覆着的那条白纱一愣,随即冷笑道:“你眼瞎了?”

    怒气下去了些许,细听还是能听出几分担心。

    却流将白纱解下,掀起眼皮时露出那双灰白色的眸子,再也不复以往黑雀翎一族的盎然绿意。

    他不在意地回答:“对啊,瞎了。”

    风飞飞想起他身上的嫌疑,不由嘲讽道:“怎么,离开神域之后不是很厉害吗?不是都坐上妖皇之位了吗?”

    “不是连她都敢杀了吗?!”

    最后一句话落,似乎整个妖皇宫都震了震。

    却流微勾的唇角弧度不自觉冷了下去,声音凉薄得如同腊月冰川,“你都知道了。”

    风飞飞瞳孔一震,他不知道,方才只是他那日听到娘亲他们议论的猜测。

    听到却流亲口承认,风飞飞额角青筋爆烈而起,身形一动,来到却流身前,揪住他的脖子道:“你怎么敢的?!她护你数年,这就是你的报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却流喉咙滚了滚道:“就当我恩将仇报好了。”

    风飞飞一拳锤向他的脸颊,狠厉的劲道让却流的头狠狠一偏。

    他吐出口中混合着血沫的碎裂牙齿,舌尖抵了抵被打痛的脸颊,依旧一副不在意的神情,“要杀了我吗?”

    风飞飞眼睛血红,怒斥道:“你以为我不敢?”

    却流不屑开腔,“你一贯是个任人拿捏的软包子,真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被我骗了数年还不知晓我......”

    风飞飞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唯余一寸便要击中他的心口。

    却流胸前鲜血四洒,艳丽血点染上他的雪白面颊,殷红的唇色逐渐变得苍白,“我给你刺一刀,算是偿还这数千年来兄长对我的照拂。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却流,唯有妖皇朝暮。”

    风飞飞血红双眸不知是气得还是怎得,染上一层氤氲水光,只是却流眼盲,看不见身前人的神情。

    风飞飞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理由让你与幽冥鬼兵勾结杀她?”

    却流神情冷淡而遥远,腔调漠然,“在神域时,我伏低做小几千年,我比不得你,身上留的是凤凰血脉,而我是一个人人瞧瞧不起的半妖。”

    “这同你杀她有什么关系?”

    却流咧嘴,带血的唇齿看着分外可怖,“我不想再被人瞧不起,我要一步步登到最高的位置!人人皆瞧不起的半妖血统又怎么样,我会告诉世人,半妖修行比纯妖还要厉害得多!幽冥鬼域有人承诺我,借助在神域的身份,帮他在九重天布阵,事成便祝我登临妖皇之位。”

    “我布置了几千年的弑神大阵,终于让我如愿以偿坐上了这妖界至高位。这还不够吗?”

    风飞飞方才刺偏他一寸是留有余地,他以为他会有什么苦衷,可他没有一点苦衷,只是为了谋得妖皇一位。

    无心无情冷血丧尽天良的半妖,就跟他那个亲娘一样!

    风飞飞倏然拔出剑来,再刺时却被盲眼的却流精准握住剑身。

    却流低低哑哑的声音响起,“我方才让你刺,是为了偿还。你没有选择杀死我是你自己的事,现在我没有义务让你再杀我。”

    风飞飞全身被气得发抖,他想起他们一同欢乐的儿时时光,那时他“哥哥,哥哥”的唤他,为什么如今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风飞飞连叹两声“好得很”,指尖一拂,将却流放在胸|前衣襟里的凤凰翎羽取出。

    却流神色微微一变,“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风飞飞再次燃起了凤凰业火,通红的火光中,那枚赤金色的凤凰翎羽被烧成了齑粉。

    火星点点落在二人脚下,却流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不动声色握了握手指,毫不在意道:“仙君闹够了就快些滚出去。”

    “还是要我的妖军请你出去?”

    风飞飞咬牙:“来日再见,我必杀之!”

    ***

    “然后呢?风飞飞的踪迹消失在了妖皇宫?”

    风阮声音急迫,神情是少见的紧绷,她双眸紧紧锁着身侧问鹤的脸庞,继续问道:“什么时辰的事?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问鹤收起一贯的戏谑语气,声音格外的凝重,“小阮,你别急。我方才亲自去会了会这位妖皇,没成想,他竟是却流。”

    风阮一愣,疑惑道:“却流?”

    问鹤道:“正是。在神域时我是见过这小子的,我爹还经常夸赞他早慧。自他从神域消失之后,我爹同风飞飞上天入地又下海的找他,谁都没想到他竟然在九重天躲着布下了......算了,先不说这个。方才听符渺讲,风飞飞感应到了当年送给却流的凤凰翎羽的气息,便急匆匆出了神域找他,风飞飞这小子近日来法术精进得快,随行仙使没一人跟得上他。”

    风阮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讲重点。”

    问鹤低眸看着少女面带忧色的脸庞,温声道:“他独自去了妖皇宫。随后踪迹就消失在了妖皇宫附近的那片山林中,我得知此事立刻前去查看,那丛林里有打斗的痕迹,且看起来打斗的阵仗还不小。我去妖皇宫再问,却流听闻此事面色骤变,当即派出了数十队妖兵寻找风飞飞的踪迹。”

    风阮道:“可是没找到对吗?”

    “正是,”问鹤揉了揉眉头,“风飞飞这孩子懂事。若是有事定会派人回神域禀告一声,所以我想,大概是中了埋伏。”

    风阮压下心中的慌乱,越到这种关头越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错,风飞飞的境况就越危险一分。

    “你别急。玄鹤司数十位侦查高手,我已紧急发出诏令命大家即刻去搜寻风飞飞踪迹。”问鹤声音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我们先回神域,同我爹分析可能是什么人带走了他。”

    ......

    神域不老树下,翁缪闻言一向冷淡的面色遽变,道:“风飞飞常年在神域,肯定没有仇家。幕后黑手显然盯他盯得紧,他方出神域,对方就把他捕获。六界之中,会是谁?”

    风阮眸中的担忧几乎快要溢出,大脑中的那根弦愈发绷紧,却仍能有条不紊的一层层分析,“没有仇家并不代表没有人觊觎他什么,或者如同在弑神阵中想通过他来制衡我。”

    “按照第一点,如果有人觊觎他,他是凤凰遗脉,乃九重天最高血统,此事九重天中唯有灵雀王知晓。可灵雀王已死......还有就是他近日临近涅槃,我探过他的元神,约莫在十几日之后,若无人为他护法服丹,恐有生命危险。”

    “如果是第二点的话,只能说是我的直觉,我总觉得弑神阵同这次风飞飞失踪脱不了干系。”

    翁缪听到风阮的话语眼中精光闪过,道:“灵雀王已死,并不代表他死前没有将风飞飞的身世透露出去,还有,灵雀王的死本身就很蹊跷。”

    问鹤把自己的指节捏得嘎嘎作响,“把这两桩事情抽丝剥茧,我总觉得其中有所关联。妖界同幽冥鬼域扯上关系,把局布到九重天......”

    他边说边站起身来,“总归是有个寻找的线索,我先去指挥玄鹤司,有什么事情即刻回来告之。”

    风阮眼睛很红,点了点头道:“我同你一起去。”

    问鹤刚想说多她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便听少女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决不允许有人再伤害风飞飞。”

    问鹤拒绝的话语到嘴边转了一个圈儿,低低道:“好。”

    两日后,玄鹤司终于带来了第一条线索。

    风飞飞很聪明,在那日打斗现场截下了对方极少的衣料,又防对方发现做了极其隐蔽的处理,自然也为玄鹤司的搜寻增大了难度,所幸他们发现了山林中的端倪。

    那衣料上的气息虽浅,但风阮一触便知,对方定是幽冥鬼军。

    问鹤看着手中的黑色布料,面容冷了下来,“妖皇告之此队幽冥鬼军并非完全由他掌控,毕竟这次的目标是与他一起长大的风飞飞,因此幽冥鬼军所执行命令他完全不知。但有一人或许知晓,他是负责联络妖皇与幽冥鬼域幕后之人的纽带。”

    风阮问道:“是谁?”

    问鹤一字一顿道:“雪山鸣。”

    他看着风阮迫切的眼睛,眯了眯眼道:“玄鹤司查到他不久前被帝君座下之人抓获,如今被囚于三十三重天。”

    85 大杀四方(1)

    秋月天凉, 今日阴云蔽星辰,水德星君为仙界布了很大一场雨。

    雨水飞溅在翠竹油纸伞上,像是断了弦的玉珠, 豆大般的雨水砸在风阮浅蓝袍角, 氤湿了一层, 看上去倒像是一幅由浅入深的山水画。

    只是这山水画周围, 倒了一众或重伤或昏迷的天兵天将。

    雨声不绝, 风阮和问鹤以被包围之势圈在中央,余下的天兵因为荧惑星君荀珈被她提为人质而不敢轻易上前。

    风阮面色很冷,水葱般的指甲由于太过用力而染上一层薄红, 低眸俯视着荀珈道:“荧惑星君,我且再问一遍, 帝君现下在何处?”

    荀珈俊脸由于被白绫勒住了脖颈而涨得通红,五官更是紧紧皱在一起, 眼睛胀痛到几近自爆,却还是斥责道:“仙子未经诏令擅闯三十三重天, 并且打伤了这么多天兵,轻则下狱囚仙台,重则连累仙子举族,甚至管辖仙子的君主都会受到帝君责罚!”

    风阮力道更是发了狠,雨丝模糊了荀珈的容颜, 她眯了眯眼将伞稍稍往他那侧倾了些, 道:“荧惑星君,我数三个数, 你若是不告诉我, 那这一生都不必再开口说话了。”

    荀珈只觉更冷......好熟悉的威胁语气。

    磅礴大雨被阻隔在伞外,荀珈看清了少女倾城的面容, 同时也被她散发出来的森然杀气重重惊到,这杀气铺面而来,脖颈间的白绫将他梏得愈发喘不上气。

    “三。”

    风阮方开口,荀珈便打断道:“我说。”

    今日太过点背,司战星君不在仙界,无人来做援军。眼前少女面上的杀意更加不是假的,此刻不说此刻死,此刻说了帝君行踪是待会死,不如选个晚点的。

    荀珈为自己默哀了一下,嗓音由于短时间的用力禁锢而变得有些涩哑,“帝君今日在三十二重天乾坤殿处理政事。”

    紧绞在脖颈的白绫骤然一松,荀珈再受不住控制地狠狠咳了起来,再抬头时,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

    雷声响在耳际,闪电将身侧人的眉眼映得发亮,两人在云层中飞身而行,问鹤的声音被猎猎风声吹得有些破碎,“小阮,我也着实没想到弗彻手下之人都如此忠心,玄姬也就罢了,连他的贴身仙官荀珈都如此硬气,倒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风阮道:“事出紧急,既然能打到他们给出消息,何必再花时间筹谋。雪山鸣事关六界安泰,玄姬不肯告诉我他如今在何处关着,也在我意料之中。”

    “可如今只有从弗彻那里得到消息,小阮,你不觉得他比玄姬更加难以对付吗?”问鹤落地,拿出他爹交给他的三十二重天通行令牌示意守门天兵放行。

    风阮脚步匆匆,回答问鹤的问题,“他如今不认识我,事情倒是好办。”

    “怎么个说法?”

    风阮侧眸看了他一眼,“玄姬曾无意提起,他之前为成为绝对强者纵横六界,挨了不少打,实战之中越打越强,证明他渴望力量。今日我带来了神域中唯一的那颗灵犀神石。”

    灵犀神石数十万年方得一颗,乃神域不老树所结之果,只外形像石头,因此被称作灵犀神石。因吸了神域纯正的灵气,食之对仙者修为大有裨益,仙力在现有基础之上成倍大增。

    那时在幽冥鬼域风阮同弗彻交换条件,弗彻拒绝了她的提议。但对于如今的弗彻而言,他没有道理拒绝。

    她只是想从雪山鸣那里知道风飞飞的下落,这对于弗彻而言无关痛痒,让风阮对雪山鸣审上一审可以换取数十万年难得一见的灵犀神石,何乐而不为。

    问鹤闻言神情却有些微妙,淡声开腔:“我倒觉得......需得废上一番周折。”

    风阮眉头一皱:“怎么会?”

    问鹤心底叹息一声,凭他男人的直觉,那人那一万年等待风阮回来的那段时间里,他是见过他有多疯狂的。即便他如今没有了脑海中的记忆,可有些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甩也甩不掉。

    他无意为风阮增加负担,只道:“先去会会他再说。这次不用大张旗鼓地闯进去,我们溜进去就好。”

    三十二重天,乾坤殿上,弗彻背门手执奏疏而立。

    一旁搁置着一座龙首莲花炉,青白烟雾袅袅升腾至不远处的十二扇纹有松柏嵌玉石屏风,整间大殿静谧幽然。

    风阮和问鹤悄然潜入殿内的那一刻,弗彻便缓缓转过了身。

    他今日着一身玄黑镶金帝王冠冕服,见到二人眸光寒烁,将手中奏疏重重一合,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一番,沉声道:“来着何人?可知无诏擅闯乃重罪?”

    问鹤施礼,“我乃十二重天玄鹤司指挥使,若无诏令见帝君一面难如登天,今日又事出紧急,不得已才潜了进来。”

    弗彻问道:“何事?”

    问鹤回答道:“我弟弟被神秘人掳走,玄鹤司查到的线索指向雪山鸣。因此想请帝君允我提审雪山鸣。”

    弗彻英俊挺拔的身影逆在光影里,闻言冷嗤道:“雪山鸣乃重犯,涉及妖界和幽冥鬼域,事关重大,尚未尘埃落定之前,朕不允许任何人接触他。”

    问鹤闻言没多大错愕,弗彻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雪山鸣之事涉及两届勾结,这是犯了弗彻的大忌,他身为帝王,身为六界之主,一旦有任何威胁到他帝位的事情出现,他会毫不留情连根拔起,其间更是要做到十拿九稳,不允许一点意外出现。

    风阮波澜不惊的道:“帝君,不知灵犀神石,能不能换取一次提审雪山鸣的机会。”

    弗彻看着眼前少女掌心那枚荧白的玉石,眸底一片晦暗,嗓音更沉,“灵犀神石长在神域......你是什么人?怎么拿到它的?”

    风阮不知道说出她的身份会不会引得弗彻更加忌惮,于是道:“家父同神域翁缪大人相交甚好,此石乃翁缪大人所赐。”

    弗彻不紧不慢逼近风阮,伸出手掌拿起她手心的灵犀神石时,指尖不经意划过风阮的掌心。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神石把玩了一番,看起来饶有兴趣的模样。

    风阮收回手掌,淡声道:“帝君可是允了?”

    弗彻再次看向她时,漆黑的双眸又暗了几分,道:“神石是真的,你的身份却是假的。自始至终你二人见了朕都未曾叩拜,这礼不够诚,朕对你们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男人的声音是淬着冰的冷漠,“在朕面前,自作聪明的往往还具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知死活。”

    他话落,白绫已近他跟前,四面八方将他围困其中,风阮手掌一收将他拉至身前,红|唇扯出讽笑的弧度,“帝君,我不知我知不知死活,但我知我没什么耐心,你再不说出雪山鸣的下落就会被白绫勒死。”

    弗彻丝毫没有反抗,任由她拉近自己,只是唇角勾出讥讽又玩味的弧度,“仙子这是先礼后兵啊。”

    幽幽凉凉的声音响在跟前,“只可惜,你用错人了。”

    与此同时,问鹤惊呼:“小阮,小心!”

    刑天剑不知从何处而来,以破军之势直刺向风阮后背,殿中气息波动,周遭物什全部开始震颤。

    风阮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气,身形一闪,放开了白绫对弗彻的桎梏。

    漫天白绫被刑天剑斩地四分五裂,弗彻指尖金光一荡,将长剑收回掌中,剑魂中驺吾兽叫嚣的杀意稍微平息了一点。

    男人看向少女冷若冰霜的面庞,颇为惋惜地勾了勾嘴角,“你是第一个能从刑天剑中逃出来的人,不愧是神域神主。”

    风阮还是低估了他的敏锐,记忆全失的弗彻在她面前再也不会感情用事,这才是真正的他,狠厉又机警。

    风阮冷笑一声道:“帝君好本事。”

    风声混合着少女清甜的气息传到弗彻鼻端,“那便开打吧!”

    问鹤迅速退到一旁,摸了摸鼻子,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将整间大殿布下白芒屏障,以防天兵进来。

    他就知道,今天他们两个定会打一架。

    万神之主神力神魂神核俱已达巅峰,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风阮对弗彻一点也不客气,周身白绫四旋怒卷如飓风,裹挟着无上创世本源之力向弗彻袭来,如利刃割裂他的肌肤,俊脸上也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这强悍至极的神力让弗彻眼眸变得愈发深邃,薄唇扬起棋逢对手的浅浅愉悦感,又是一条白绫直射他心脏而来,他拿刑天剑纵剑一挡,下一刻少女的白绫在他后心悄然而至,恢弘神光将他罩在其中,白绫长蛇般再次将他卷裹,力道强大,瞬间让他倒在了地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刑天剑也被白绫卷到了风阮手中。

    风阮用神力控制着刑天剑,防止弗彻再以意念发动它,单膝扣地于弗彻身侧,低眸俯视着他的脸,淡漠地道:“雪山鸣在哪?”

    弗彻无谓勾了勾唇,精致幽深的双眸定定将她锁在眸中,感慨道:“这便是创世本源之力?受教了。”

    风阮用力一勒,“我问你雪山鸣在哪?”

    他低笑道:“创世神后裔的责任是守护六界安宁,你能对我怎么样?”

    “啧,杀了我,六界大乱啊。”

    风阮逼近他的脸颊,闻到熟悉的华艳气息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道:“你以为我不敢?”

    他笃定:“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风阮扬唇微笑,一笑生花间用他的刑天剑刺进他的心口两寸,刀尖停在血肉之间,问道:“雪山鸣在哪儿?”

    暗黑的雾气从弗彻双眸涌出,砰的一声白绫四散,刑天剑也因这阵仗又进了一分。

    他半坐起身,气息离风阮越来越近,染血的容颜有种奇异的脆弱美感,“神主,朕曾受创世神恩惠,今日朕告之你雪山鸣的下落,就当还清。”

    他拿出方才所执奏疏,随手抛到风阮脚边,趁着风阮拿起之际,刑天剑一闪,割下了风阮的一缕长发。

    风阮微微蹙眉,“你做什么?”

    男人伸手抹去脸颊上被胸|前伤口溅到的艳红血渍,哑声开口道:“古有割袍断义,今有削发还恩。”

    风阮奇怪地看他一眼,削发不应也该是削他自己的头发么,他削她的,有病啊。

    少女的气息消失在大殿中。

    香炉里蒸腾出来的青白烟雾让弗彻英俊的容颜变得模糊,他自地上站起,高大的身体挡住窗棱处投射过来的所有光影,手指把玩着那一缕长发,胸臆里那股躁郁而迷茫的情绪已经逐渐脱缰。

    良久,他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了自己心口的位置,漫不经心笑了笑。

    笑意诡谲又骇人。

    86 大杀四方(2)

    风阮拿到了雪山鸣的位置, 同问鹤一同前往九幽炼狱。

    问鹤曾猜测弗彻将人关押在了九幽炼狱,也派玄鹤司悄然探查过,那时得到的结果是并无此人, 却怎么也没想到雪山鸣被弗彻用灵珠完全隐匿了气息, 因此他们潜入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九幽炼狱位于玄冥台之北, 狱内罪仙众多, 终年有天兵严防把守, 以防罪仙逃脱。

    九幽炼狱光线昏暗,共分十二层,从下往上按犯罪轻重关押, 愈上愈条件艰难,雪山鸣位于条件最刻苦的第十二层。

    上次幽冥鬼域一见, 雪山鸣他还是个白面俊俏美公子,今日再见, 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瘦得脱了形, 脸骨已经凸了出来。

    雪山鸣衣衫上遍染血迹,由于双腕上高高套着碗口粗的黑铁镣铐,被迫虚虚吊着站在狱中央,昏昧光线中,风阮看到他的上衫还在滴滴答答留着血。

    风阮瞳孔一缩, 他竟被人生生斩断了九尾!

    风阮和问鹤并没有刻意隐匿自己的声音, 雪山鸣抬起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又缓缓耷拉了下来。

    再也不复往日活力。

    风阮凉声慢问:“雪山鸣, 凤族遗孤被幽冥鬼军抓到了哪儿?”

    雪山鸣这才又重新抬起了头,看到风阮的一瞬间双眸显然闪过一丝迷茫, 他好像在哪见过这人。

    他的确见过风阮,只不过那时风阮易容成一个满脸麻子的黄脸少年,现下形象大变,气质却便会不大,因此觉得熟悉。

    见他不说话,风阮走近他,掐住他的脖子道:“我问你凤族遗孤被抓到了哪儿?”

    明明声音淡淡,却让人觉得骇人至极。

    雪山鸣忍不住咳出声来,“什么凤族遗孤,我不知道......”

    问鹤拉住风阮的手臂,对着她柔柔道:“小阮,提审犯人这种事还是交给我来做,毕竟这是我的老本行。”

    风阮将手掌松开,漠然站到了一侧。

    问鹤专注地盯了雪山鸣一瞬,道:“不要在我面前装无辜,你方才眼光的细微闪烁已经把你出卖。现在告诉我们,免得再受苦楚。”

    雪山鸣冷冷道:“我是同妖界与幽冥鬼域联系的纽带没错。可你说的这事儿,我真的不知道!”

    随后他自暴自弃垂下了头,“我真身九尾已被斩断,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你们想砍哪里砍哪里吧,不然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倒是个硬骨头,”问鹤嘲讽,“可你说得没一句真话。你以为最残酷的刑罚是斩真身吗?我告诉你,比之还厉害的多得是。九幽炼狱里每日哀嚎不断,尤其是第十二层,因为这里有一处炼神屠火池。”

    问鹤迫使雪山鸣抬起头,双眸厉光直射入他的眼眸,“妖君可要一试?仙者真身尚会融掉皮肤直接见骨,妖君真身的话......恐怕届时只会剩下一颗头颅和一副挂着血肉的骨架,然后被继续吊在这里。”

    “还是说你在等着鬼君或者妖皇来救你?你被帝君所囚,他们哪个能救得出你?!”

    雪山鸣闻言唇|瓣颤抖着,问鹤一番话无疑是打破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希冀。

    鬼君不会救他吗?

    问鹤看他踌躇,二话不说将他身上的镣铐取下,拖着他就往炼神屠火池的方向走。

    雪山鸣刚受过断尾之痛,想到皮肉受苦的痛苦他还是软下了身骨,惊叫起来,“我说!”

    问鹤脚步依然不停,他一边被狼狈拖行在地,一边狂声叫喊,“凤族遗孤并非鬼君所擒,还是那个神秘人!”

    问鹤停下,“哪个?”

    雪山鸣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穿着黑色斗篷,面上带着獠牙面具,身形高大,声音却像是女的!”

    问鹤笑眯眯又问:“是他把凤族遗孤抓了?”

    雪山鸣摇摇头,“如果你说的凤族遗孤是神域的一个少年的话,那应该是他设计的。”

    “再说清楚些。”

    “鬼君对这等机密大事从来不允许我旁听的,我只负责妖族与幽冥鬼域的传讯。我那日......只是不小心听到鬼君与那神秘黑衣人的谈话,夹杂着换魂什么的。”

    风阮听到“换魂”二字睫毛动了动,联想到那日翁缪的话语,唇边溢出一声冷笑,“是啊,我忘了一个人,她不仅偷走了上古三印,还偷习了换魂秘术。”

    问鹤问道:“谁?”

    “柯青筠。”风阮疾步快走,“也在这层关押着,但恐怕......如今关押的人已经不是她本尊了。”

    问鹤跟上少女的身影,道:“你是说那个一直在背后搅弄风云的神秘黑衣人是柯青筠?”

    风阮摇摇头:“不是,但这事也跟她脱不了干系。她同样被囚于九幽炼狱,我们去会会她便会知晓。”

    柯青筠被囚于九幽炼狱顶层雷霆柱之上,焚心天火在她周身熊熊燃烧,浑身碧裙焦黑,碎了的衣衫根本遮不住身子,红色光晕打在她被凌虐得满是伤疤的脸上,竟是一点以往的模样都瞧不出来。

    她闭着眸,口中不停重复低喃,“我不是柯青筠......我不是柯青筠......”

    风阮盯着她,问道:“那你是谁?”

    柯青筠倏然抬起了头,声音嘶哑:“是你!你跟柯青筠那贱人有仇是不是!”

    由于她的不断挣扎,锁链被撞的哐啷做响,“我不是柯青筠!你若是还想要报仇,就把我放了,去找她报仇!”

    风阮点点头,复问:“那你是谁?”

    她凄厉叫喊:“我是阎拓!我没有罪,是那贱人骗我偷偷入九幽炼狱,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把我的身体夺走了!”

    其实那日是他动了色心,想着柯青筠被囚于这儿,肯定没什么还手能力,谁知道她竟然卑鄙到同他换了身体!

    神光一现,阎拓从雷霆柱上下来,不待他说话,便被风阮一把收入了袖中。

    她转身往外走,问鹤追上她问道:“我当初听闻过你和柯青筠之间的事情,我爹也是狠狠地教训了她一万多年,没想到她还真是冥顽不灵!”

    风阮冷笑道:“这场局虽然还没看得太明白,但柯青筠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问鹤问道:“怎么讲?”

    风阮回答:“且不说幕后那个神秘人。单从柯青筠来看,她如今的目的很简单,凤凰业火不仅是杀器,对鸟族来说,若是能得凤火,亦可治愈受损的魂魄。柯青筠的魂魄万年之前被碎过一次,如今她要么是用风飞飞的凤凰业火助她稳固元神,要么便是跟风飞飞换魂,以风飞飞的身体来疗养自己的魂魄。”

    “她曾经将战碧柔的魂魄换到另一人身上,如今又把自己的魂魄换到了阎拓身上,接二连三施展上古秘术,魂魄必遭反噬,所以急需风飞飞的业火或者凤凰真身。至于为何是幽冥鬼军来助她,这一点我们回去再论,先去九重天救风飞飞要紧。”

    “从弑神阵被困到如今风飞飞被抓,我们一直被迫钓着走。”风阮冷嗤道,“他们要玩我便同他们玩,幕后之人都不会放过。”

    问鹤一向清隽的眼眸中也流露出杀意,“风飞飞自小是我爹拉扯大的,有人若是敢伤他分毫,我必偿还百倍!”

    他低眸看着少女白皙精致的脸庞,低声道:“小阮,我们兵分两路。我率玄鹤司众人潜入九重天把风飞飞救出来,你去解决柯青筠。”

    风阮对他致谢,“万事小心为上,风飞飞拜托给你了。”

    ......

    九重天今日盛典比灵雀公主和鹞鹰二殿下那日订婚宴要阔大得多。

    灵雀王羽化仙去,众仙群龙无首,鹞鹰一族如日中天,众位仙家皆以为九重天君主之位要落于鹞鹰王之手,却未曾想落到了他二儿子手中。

    丧期方过,今日举行新君继任盛典,按照仙规,各重天宫的天君皆需莅临观礼,最后由帝君为新君扣冕,授以君位。

    镇星星君卜测今夜亥时九重天星辰呈祥瑞之态,主大吉,宜册封新君。

    帝君亥时才会到,其余三十一重天的君主却不敢踩着点儿来,早早便到了盛典广场,他们虽相交不多,但见面硬凑些话题的本事还是有的。

    帝君授冠冕是最后一个仪程,在此之前还需镇星星君为九重天新君于天冥台向苍穹群星占卜得箴言,以谋未来之事。

    今夜也的确是个登基的好日子,九重天上的星辰闪烁频率恢复了正常,整层天幕星光熠熠,光芒披洒下来,将诸位仙君照得瑞光满面。

    天冥台搭建得雄伟壮丽,汉白玉阶前铺陈着用五彩锦绣织就的地毯,地毯两侧分列十二位礼官,人人手持一枚约莫十寸大的夜明珠,将这条君王之路照射得很是明亮。

    各界仙君仙娥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为恭贺登基大殿都携礼而来,众仙云集,寒暄了半晌方见镇星星君缓步走上了天冥台,大家齐齐噤了声,抬眸往那处看去。

    鹞鹰族二殿下阎拓身披朱红鹰纹君主服,一步步迈上了天冥台。

    他在镇星星君跟前站定,作揖道:“劳烦仙君为本君占卜。”

    镇星星君乃帝君座下十一曜真君之一,隶属帝君管辖,虽不像各重天君主握有实权,但在位份上却与诸位君主不相上下。

    他手持测群星法印,也抬手回了一礼,“君上无需多礼,请闭眸沉魂,允我以星印入你仙魄,天冥台上自会现出金芒箴言。”

    阎拓闻言垂眸将眸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