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4)
,“看看吧,那夜她救你出皇宫,递给你的包袱里还有一封信。”
“算是她留给你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弗彻这才动了动,颤抖着手指将信件打开,少女的簪花小字映入他的眼帘。
“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弗彻瞳孔重重一缩,终于哭出声来,凄厉的哭声在荒凉的雪地里久久未歇。
多少年来,第一次,他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
弗彻在雪地里呆了七天七夜,焚心蚀骨的痛苦中,他妄图用身体的疼来麻痹颤抖叫嚣的灵魂,他将匕首插进自己的胸膛,又狠狠拔出来,再插,再拔,一遍一遍,周而复始。
玄姬并未再劝他,只是随着日升月潜静静陪着他,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弗彻才自雪地里爬起。
他面色苍白,薄唇完全褪.去了血色,不知何时,他的鬓丝已经生白。
白露暖空,远处苍山负雪,男人孤寂的身影镀在那盛大的夕阳落幕中,“玄姬,三万黑铁骑,自今日至我寿命终时,誓死守护南诏。”
说来可笑,他最终没要华朝的半壁江山,那年的夏天,他带兵去了南诏。
爱恨成空,总有一些东西是他可以为风阮做的,她爱河山,他便用余生来守护她的河山。
他还是不懂什么叫做上善若水,他的出发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要达成她的心愿,有生之年保南诏无人来犯。
那夜星空低垂,他将她背在背上,她娇俏着对着他道:“弗彻,你想不想家啊?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可以来我的小院子做客啊。”
后来龙王庙里,她明媚的笑颜绽在黑夜里,向他比划,“如果日后可以的话,你可以来南诏我的小院子中做客。”
时至今日,记忆依旧历历在目,回想便纤毫毕现,刻骨铭心。
这一年的夏日格外绵长,风阮的小院子百花起开,阡陌小路旁郁郁葱葱,院子中有棵广袤的梧桐树,阳光下自树冠中洒出细碎的光。
弗彻以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在梧桐树下搭了个桌案,每日里都要弹几遍《凤求凰》。
一日他出去砍柴,听闻一农人讲可以将五颜六色的经幡挂在两山之间,以保佑逝去之人灵魂安定。
于是那日他回到风阮的小院子之前,去集市上买回来一堆彩色的线条团,又想着心诚则灵,他又去买了一台纺织机,磕磕绊绊学着如何织布。
一年又一年过去,山脚下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经幡,风儿吹过,飘飘摇摇,像是谁虔诚的祈求。
在无数个破晓的瞬间,他摸着那枚同心结和自己聊天,劝自己放下风阮,可是直到他头发全白了,他还是做不到。
在她消逝的日日夜夜,他也曾尝试着用爱她的心去爱世间万物,可他依旧做不到。
七十多年过去,弗彻已经须发皆白,那日恰逢新雪初霁,日头正暖,他弹了一半《凤求凰》,终于倒伏在了桌案上。
手边一壶清酒,一封已泛黄的信纸,一枚被紧紧握在手中的同心结。
琴阮断绝,爱恨穷途,此后的惶惶岁月里,她是他穷极万年都难以愈合的伤。
......
神历十万一百零三年,天帝历劫归来。
天帝初归,帝宫众人皆惊,只因归来的天帝满头白发,眉心现出深深的朱砂情印。
天帝归位的第一年,这日玄姬大人进帝宫后许久才出,巧的是,自那日后帝君便开始闭关不见人。
在此后的一万年中,弗彻起先去了趟玄冥台。
玄冥台是上古神迹,下连四根擎天柱,是天宫中最巍峨的存在。
弗彻乃天地所生,天命为帝,与天地同寿,玄冥台上,他取出自己半身寿数逆天改命,承担九十九道天雷,将寿数给了那些百年前死在战乱中的游魂。
之后的八千年,弗彻每一年都会抽出时间去凡间,且每到一处便从真身上拔出一片龙鳞,只是无人知晓他拔龙鳞是在做什么。直到八千年过去,他身上的龙鳞唯余心脏那处,他捏着手上一只绿色的小瓶子,这才微微笑了起来。
天帝乃六界之主,八千年中,他每日里批改奏折到祈夜星君下值,丝毫未曾懈怠。
也因了他如此勤政,在风阮离去的第八千年,六界中的生脉灵气从未如此浓郁。
八千年沧海桑田,终于在第八千零四年,神域上空的那颗星子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神星重临世间那一刻,他放下手中御笔,急急腾云自三十三重天宫来到神域,然神域是超乎六界的存在,无神主召令大门永远不会打开。
巧的是,天帝到的时候,魔尊也到了。
天帝魔尊数万年未曾同框出席,且从未有人见过神主模样,神主重临世间,天帝魔尊俱在,六界之人皆惊,急急都腾了云过来看看这档六界大奇事。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两人一见面,皆红了眼眶,然后,打了起来!
他们二人谁也没用术法,只凭赤手空拳,但招招凶狠,全往对方脸上招呼。
就在二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里面一个小童自神域中出来,说话的声音脆脆,非常鄙视地瞥了二帝一眼,“神主谁也不见,二位请回吧。”
风阮不见人,两人只能大败而归,之后在风阮休养神魂的两千多年中,弗彻每日都会来一趟神域,叩门轻问,神主可愿见他?
答案皆是不见,他也不恼,只每日里依旧痴缠着来敲门,一来二去,倒与那小童混了个眼熟。
待到第两千零五年,他又来扣响神域大门,那小童动了恻隐之心,改变了一成不变的话术,“帝君,神主其实前些年便出了神域,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您以后莫要来了。”
弗彻银发垂荡,眉心情印潋滟如火,气笑道:“多谢告之。”
他等了她整整一万零七十八年,岂是她想不见便不见的?
63 帝君的坏招数
三十三重天宫之上霞海明灭红光, 天风和煦,莲花池花朵亭亭玉立,碧波里游曳着几尾多彩的鲤鱼。
弗彻回来之时, 恰逢荧惑星君前来议事。
荧惑星君荀珈乃司火之仙, 头戴星冠, 面容俊秀, 本是一个性子爽朗的人, 或许是帝君整日里不经意释放的威压甚大,星君每次前来禀告,皆讪讪而归。
瞧着今日面色依旧不善的帝君, 荀珈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帝君, 近日九重天发生一事。灵雀族与鹞鹰族两族本想结秦晋之好,以巩固自己鸟族统领的地位。然灵雀族只有一位公主, 那位公主不是......咳咳,一万年来已经嫁了十几次人了么, 且每次嫁人都没有善终......”
荀珈说到这处定了一定,小心翼翼看正垂眸把玩着一只小巧黄色锦囊的帝君。
他实在是害怕触及到帝君的逆鳞啊,自帝君归位以来,上至三十三天重天宫,下至魔界鬼界, 只知历劫归来以后的帝君勤勉执政, 可皆不知帝君私下里和他谈论政事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多么吓人!
历劫以前的帝君就够可怕了,历劫之后的帝君更是随便一个眼风就让人心惊胆颤!
不知帝君到底在凡间经历了什么事情, 眉心出现这样深刻的朱砂情印!
众仙家皆猜测过, 甚至偷偷在一十二重天设下了一场赌局,专门猜到底是哪位仙子竟让一向冷心冷性的帝君尘心大动到如此可怖的地步!
世人皆知, 心中有爱恋之意,则仙人亦可结为夫妻,只是寻常爱恋绝不会出现朱砂情印,因此众仙一度以为六界之中关于上古情印的这个说法是一个传说,可谁成想,帝君以身示法,这竟是真的!
那段时间帝君历劫,灵雀族的那位公主自那时起也从未出现在大众眼球,因此绝大部分仙家猜测,定是那位灵雀族公主!
可灵雀族公主柯青筠在帝君历劫归来后的第二年,便被灵雀王定下了婚事,灵雀王向来疼爱这位公主,一直是按照天后的标准来培养自己这个女儿的,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灵雀王选择将自己向来心疼的小女儿嫁给了当扈王。
当扈一族真身状如野鸡,可以说是鸟族中最丑陋的一个种群,而当扈王更是年长灵雀族公主数万岁不止,据说当时灵雀族那位公主哭得嘶天喊地,还是被强压着上了花轿。
众人受惊之余便开始猜测,帝君会不会来抢婚啊,帝君身为六界最高主宰者,想要一个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
最后大家发现,帝君不愧是帝君,哪怕是后来灵雀族这位公主不知为何嫁了十几次人,帝君为了六界安宁依旧宁愿牺牲自己的幸福,随她去嫁别人!
灵雀族公主想必已经成为帝君忘不了的朱砂痣,头发白了不说,朱砂情印还一年比一年耀目!
想到其中关节,荀珈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禀告接下来的事情。
弗彻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这才缓缓将眸光自手中黄色锦囊挪到荀珈脸上。
他的英俊容颜是比这万丈霞光更瞩目的存在,只是眼中的浓稠暗色却未加遮掩,淡淡道:“若是连汇报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成,倒不如去凡间做个闲翁野鹤来得自在。”
荀珈闻言身子抖了两抖,讪讪道:“帝君息怒,帝君息怒......”
“因为与灵雀族公主联姻之人乃鹞鹰王的二王子,三十三重天人尽皆知......那位殿下在......在床上玩得很开,甚至不慎弄死了好几位仙使......因此灵雀族公主这次誓死不嫁,可灵雀王依旧签下了婚盟,那鹞鹰王也是一个暴躁的,听闻灵雀族公主竟然敢嫌弃自己儿子,近日来更是有要与灵雀族兵戈相见,一争整个鸟族之王的意思。”
荀珈一万年前听说过一事,帝君历劫归来后,提着刑天剑去了一趟九重天,可是不知为何那日剑尖并未染血,灵雀族公主依旧嫁给了他人。
想必是帝君心中大义凛然,因此才允了灵雀族公主另嫁他人,只是如今九重天鸟族要开战的势头愈发旺盛,帝君心系社稷,定会阻止二王矛盾。
灵雀族身为鸟族之首,他们一族本没什么特殊之处,也不怪其他鸟族对鸟王一位虎视眈眈。虽说百鸟朝凤,可凤凰一族在上古时期已悉数陨落,鸟王一位便落到了与凤凰最亲的灵雀族身上。
弗彻将锦囊收回自己心口处的衣襟中,慢条斯理折下一枝水莲,手指轻捻几圈,淡嘲道:“无妨,让他们闹。”
“是。”
“啊?”
荀珈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弗彻。
弗彻把折下来的水莲扔回池塘,冷冷扫了他一眼,暗含威慑,“怎么,有问题?”
“没......没有,”荀珈把头遥得如同拨浪鼓,忽又想起帝君让自己格外注意神域的动向,又怯懦地开口,“帝君,还有一事,神域近日在招小仙童入域侍奉。”
弗彻闻言眸光暗得更加厉害,静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低笑出声,似乎愉悦了不少,“小仙童么,那我可得帮她好好挑挑......”
荀珈忽然觉得周身冷了不少,又看了帝君笑得有点优雅,有点诡谲好像还有点......蔫坏的模样,躬身退了下去。
***
数日后,神域。
万神阁中熏香袅袅,上古诸神排位分列殿中,上设十二阁,每隔一神位,以昆山石铸造,中贯湘竹,下承以板,古制荡然。
阁中肃穆静寂,唯有风吹檐角悬铃之声与翻书沙沙声。
风阮手执《万神策》,手指轻触在“洗劫”二字上,眸中深深浅浅瞧不出情绪。
小仙童单析步入万神阁中,对着前方笔直纤细的背影双手作礼道:“神主,我已告之帝君您已数年前便离开神域的消息,想必近日应是不会再来烦扰。”
少女转过身来,她面容一如当年模样,甚至神韵更添几分,精致眉眼中含了一抹笑意,对着单析淡淡道:“好,风飞飞呢?今日怎么不见他?”
单析一本正经回答:“您为仙君招揽了几个域外仙童,仙君格外喜欢一个名唤符渺的仙使,近日里每日与她一起修习术法......不过想想,今日小仙君确实未曾露面。”
风阮闻言放下手中的《万神策》,眉梢眼角的笑意皆消失,神色沉静了下来,对着单析道:“我去不老树那处找找,你派人去其他地方寻找。”
翁缪在不老树翠色的树冠下手执蒲扇静卧歇息,风阮弯下身子拿一片树叶扫老人的鼻尖,窸窸窣窣的麻痒感传来,翁缪才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小老头不怀好气讥讽道:“神主大人最近很闲?戏弄我这老头很好玩吗?”
风阮笑嘻嘻道:“小老头,你今日可见风飞飞了?”
翁缪重新闭上眼睛,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发出一般,“你儿子你自己不晓得去哪里了?”
“风飞飞这小家伙自从化形以后便无法无天,他这不是不听我的话嘛,”少女声音里带着点娇憨,“他最怕你啦,下次翁缪爷爷去训斥他好不好?”
“哼,”翁缪想起她的两个儿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便挺直了身体,又开始喋喋不休自己这八千年受到的磋磨,“你那个凤凰儿子笨得连个简单的术法都学不会!半妖儿子可更好了,化形没几百年便自神域偷偷出去,让我数千年里一顿好找也找不到!现在不知道野哪玩去了!”
翁缪总结道:“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风阮自知理亏,赶紧双手化出好几坛葡萄酒、桃子酒奉上,软软道:“这不是给你带了好几坛酒赔罪么,这酒我可是酿了好几百年呢,我酿酒的手艺你可是知道的......”
还没等少女把话说完,一只手便毫不客气一扫,将酒坛悉数放入自己的酒窖中。
翁缪站起身体,眯了眯眼睛道:“风飞飞近日得了一个趁手的仙使,跟他年岁差不多大,长得唇红齿白一个小姑娘。我昨日化出真身在不老树下午睡,二人没有瞧到我,在这里窃窃私语了一通,扬言要去九重天凑热闹。”
风阮一惊,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什么,他跑出去玩了?就他那点半吊子仙力,又无人保护,他凑个劳什子的热闹!”
翁缪掀起眼皮,声音沉沉,“你可知是什么热闹?”
“什么热闹?”
“前些日子老夫设计让灵雀族与鹞鹰族联姻,这次柯青筠说什么都不肯嫁,两族因为这事要打起来了。”
“打起来?在九重天开战,仙界从未有过同族开战之事,他......他没管管么?怎么让事态变得这么严重?”
翁缪摇摇头道:“说来也算老夫的过失,千算万算没算到鹞鹰族是假借与灵雀族联姻,以寻个由头占领鸟王之位,凤凰一族陨落之后,鸟族的确是乱的很。”
他眸中带着深意看了一眼风阮,“那位帝君归位后一万年来都勤政得很,各族皆无矛盾,只是不知这次为何撒手不管了。还有,老夫替你报复了那灵雀公主一万年,你既然回来了,老夫可不再去做这么掉价的事情了,还是你自己去吧。”
风阮若有所思,低低地呢喃道:“该讨的债,可不得一一向她讨回来么?”
“我的风灵魂魄破碎,她怎么配完完整整死在九重天?”
64 订婚宴
仙界分成三十三重, 自下而上层序分明地位递增,除帝君的三十三重帝宫之外,其余仙界部族皆以种群划分, 生来仙胎的种族位列七重天往上, 七重以下的仙者大多是自凡间飞升而来, 或是妖族灵兽等因了某种际遇得道成仙。
自数万年前起, 九重天便是鸟族所在, 那时由百鸟之王——凤凰一族统御鸟族,群鸟皆服,之后仙魔大战时凤凰一族悉数陨落, 凤王将鸟王之位传递给灵雀族,此后九重天灵雀地位超然, 其他鸟族即使心中不满也因了凤凰一族的余威而不敢轻易来犯。
如今数万年过去,在灵雀王的统治下, 鸟族愈发势微,且内斗严重, 迄今为止,已经爆发了数十场小规模动乱,但都被灵雀王强压了下去。
因此灵雀王愈发需要一个盟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将目光对准了鹞鹰族。
鹞鹰族天性强悍,真身可谓刀枪不入, 因缺少仁义之心才在万年前被凤王弃选, 然而他们一族本就不忿,如今出了柯青筠瞧不起鹞鹰王二殿下的事儿, 终于算是被鹞鹰族逮到了由头起兵谋反。
灵雀王自知打不过鹞鹰族, 与鹞鹰族兵刃相见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为了示好, 特意邀了鹞鹰王室前来酒宴,说是要为两个孩子在王宫里举办一场订婚宴。
今日这订婚宴办得如火如荼,五彩锦带洋洋洒洒铺陈数十里,因是两族继承人联姻,上至三十二重天,下至一重天,凡是有名号的仙者都被请来参宴。
风飞飞如今已经一万零四岁,瞧着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袭浅蓝水衫随符渺偷溜进订婚宴。
两人躲在一处廊柱后,风飞飞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符渺,你瞧这里每个仙人都冷着一张脸,一点也不好玩!还有为什么那柯青筠还不出现呀?”
符渺同风飞飞年纪差不多大,真身乃是九尾灵狐,因她聪明伶俐又长得颇为可爱,便被帝君亲自挑选派入神域。
符渺的任务是把他骗出来,近日说了好些神域外的趣事,只是这位仙君虽兴趣高昂的模样,但却理智得紧,就是不肯出神域。直到自己告诉他鸟族近日联姻,灵雀公主不情不愿死去活来不肯嫁,仙君才将眉毛挑得高高,答应随自己出来。
想到帝君的话,符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仙君,仙界嫁娶,先举行订婚宴方能正式成婚,前几日灵雀族与鹞鹰族闹得那么不可开交,今日说不定还有什么稀奇事儿呢!”
想来也是,风飞飞点了点头,在凡间时,那柯青筠没少迫害他娘亲,简直可恶至极!翁缪爷爷便同他讲,要早点厉害起来,才能为娘亲出这口恶气!
......虽说他后来太过贪玩,功法荒废了些许,但想来应该比那娇滴滴的灵雀公主好上许多!
想到这里,风飞飞握紧了拳头,扒在廊柱上的手指紧了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礼堂入口处。
不出片刻,今日所宴请仙者悉数到场,天礼官的声音高高响起,“恭迎君上、鹞鹰王!”
灵雀王从容坐至王座上,对着鹞鹰王笑眯眯道:“前些日子都是小女不懂事,小女回宫之后也是悔不当初,这不今日特意让本君为她准备一场订婚宴以示嫁给鹞鹰二殿下的坚决之意!”
鹞鹰王目光如炬,苍老的脸上精光矍铄,自鼻子里发出一阵气音,才道:“若不是我儿心仪公主已久,不嫌弃她乃十几嫁的残花败柳之身,执意要娶,我才勉为其难答应了这场婚事,还盼公主有些自知之明!”
柯青筠闻言握紧了手指,关节处泛着冷白之色,语声柔柔,微微笑道:“之前种种都是青筠的不是,青筠自罚三杯赔罪。”
鹞鹰二殿下阎拓眸光一闪,抢过她的酒杯,语声温柔,“卿卿身体娇弱,怎可饮如此烈性的酒,方才不过是父王想吓吓你罢了。”
柯青筠对他微微笑道:“多谢殿下。”
阎拓亦笑着拍了拍柯青筠的手指,末了还轻抚了两下。
柯青筠手指握得愈发紧绷,身体甚至因为这隐忍而有些微微发着抖,灵雀王一个眼神扫来,她强行压下濒临崩溃的神志。
几人一阵寒暄过后,便正式开宴,此刻宴席氛围终于欢快起来,风飞飞看众人都在酣畅喝酒,用了个术法将自己和符渺的身上衣物换成仙使的样式,这才正大光明自廊柱后走了出去。
宴席正酣,柯青筠与几位闺中姐妹坐在一起,许是这样的宴席近一万年来她已被迫办了太多场,因此对场中女子或嘲或怜的眼神已经没有任何波动。
柯青筠毕竟在鸟族风光太久,嫉妒她的女子不知凡几,一位身穿桃红色莲花裙的仙子率先开口冷嘲:“公主当真是好福气,数万年来竟然可以觅到十数位如意郎君,让我等当真望尘莫及。”
风飞飞手执酒案弯腰上酒,听到这话又微微一挑眉毛,这仙子说话他喜欢。
柯青筠闻言也不恼,只温温柔柔地笑了笑,“正如虹君姐姐所言,我嫁过十几次人,今日竟还能嫁给鹞鹰王二殿下。虹君姐姐若是要嫁......当真是不知嫁得嫁不成呢。”
宫虹君相貌仙术皆不输于人,输便输在血脉家世上,瞧着柯青筠仍旧一副清高模样,不禁眯了眯眼,对她悄声道:“那我便为妹妹祈祷洞房花烛夜过得快活些!”
这话总算是触到了柯青筠的底线,她面色一寒,却被身边的小仙使冷不丁碰了一下。
那小仙使低垂着头,急忙道:“公主恕罪!”
柯青筠没同他计较,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那小仙使还未走远,柯青筠的仙婢计溪便向柯青筠走来。
计溪是计河的亲妹妹,一万年前她姐姐计河不知为何随公主去凡间之后再无音讯,公主便提了她来做贴身仙婢。她问公主计河去了哪里,只是公主从来都避而不答。
公主身后的衣物上被人贴上“我是烂鸟”几个歪歪丑丑的大字,不禁急忙上前帮她撕下来。
她在柯青筠身后默默动作,低声道:“公主,你方才被人戏弄,身上贴了几个大字,奴婢帮你撕下来。”
然而这几个字好似被人用过特殊仙力加持,仅凭她自己之力竟无法不着痕迹撕下。
众位仙者此时都被计溪在柯青筠身后满头大汗忙碌的身影吸引过眸光,柯青筠转首催促道:“好了没?”
计溪使劲一拽,没把这几个大字拽下来,自己却摔了个大大的屁.股墩儿。
这下好了,“我是烂鸟”这几个字让在场所有仙家看了个正着。
场面静悄悄谁都未曾言语,只是众仙者皆被笑意憋得脸部通红。
计溪急忙自地上爬起将自己的外衫盖到柯青筠身上,然而这字像是覆在后背最外层一般,无论是盖住它还是想脱掉外衫,这张字符就是不掉。
宫虹君见状摇着一把罗扇,一动一晃间珠玉脆响,她半遮着嘴唇,悠悠道:“尽管咱姐妹们都知道,公主也不必急着自报家门不是?”
说罢忍不住,第一个哈哈笑了起来。
同席其余仙子,也不禁低垂着头挽起了嘴角。
灵雀王注意到这边动静,看到自家女儿被人恶作剧贴上这几个大字,问道:“青筠,是谁在戏弄你?!”
柯青筠脑海里浮现出方才那垂头仙使的模样,对着计溪道:“是那小仙使!速去把他捉回来!”
订婚宴本就为防出事布置了许多暗卫,风飞飞化形不过千年,学习术法又甚是惫懒,符渺法术比他还差,两人很快便被鸟族精锐捉了回来。
风飞飞红着一张小脸,被仙军压制着双膝扣地,跪在灵雀王面前。
灵雀王一看到他的眉眼双眸一震,实在是,太像........
他心中震惊,面上仍旧保持着一副淡定的模样,语气不善道:“两位是哪重天的,看着倒是眼生,为何要对我女儿行如此侮辱之事?”
风飞飞使劲挣了挣两名仙军,恼怒道:“我写的难道不对吗,你女儿当得起这称呼,你快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灵雀王闻言怒笑道:“看来小仙君当真是冥顽不灵,既然如此......来人!把他压到大牢,严刑拷打,仔细审问!”
一道语声自殿外传来,“且慢!”
众人看到来人的模样,不禁眼睛都睁大了些许。
实、实在是从未在三十三重天任何一层中见过如此绝色的仙子!
少女身着一袭白衣,裙裾染银,月色里身影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容颜如瑶池三千雪,让人想起高洁与神圣,仿若旷万载而特生。
绝代风华。
她唇边染着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很凉,像是冬日里沁薄的雪花,不用触摸紧凭观感便知那温度不高。
风阮没看众人呆怔的表情,指尖一束流光将掣肘着风飞飞的两名仙兵击退,把小少年自地上扶起。
风飞飞见到风阮,委屈地撇了撇嘴,“娘亲,他们欺负我,那老头要把我关大牢!”
风飞飞这声娘亲一出口,众人又是惊了一惊,瞧这少女年岁不大,没想到竟早为人妻,不过想来也是,如此绝色的少女,定是被哪一重天的统治者得了先机。
柯青筠看到风阮的那一刻,浑身一震。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么?莫非她也是仙界中人下凡去历劫?
还有眼前这位方才给她背后贴字条戏弄自己的小少年,竟然叫她做娘亲!
她同谁生下的这个小少年?
是......是弗彻吗?
她是天界中人,弗彻......知道吗?
太多的疑问盘亘在柯青筠心头,那股久违的嫉妒之火又开始燃烧她的心智,她强自镇定下来,她已经不是一万年前那个柯青筠了,定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沉不住气。
柯青筠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容颜,张口问道:“风阮?”
风阮拍了拍风飞飞身上的尘土,没搭理柯青筠,只对灵雀王道:“不知我儿犯了何错,君上要如此对待他?”
灵雀王沉着一张脸,冷冷道:“这小仙君如此顽劣,竟在我女儿订婚宴上戏耍于她,在她背后贴了......贴了诽谤人的话语!”
说到此处,灵雀王顿了顿,命令道:“你身为他母亲,还不速速命他将那字符撕下来!”
风阮手指一动,众人皆撕不下来的纸符便被她捏在了手中,看着“我是烂鸟”那四个字,她微微笑了一笑道:“怎么,我儿子贴的不对吗?”
我儿子贴的不对吗?言下之意,她不就是烂鸟吗?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实在是她太过绝美的外表下说出这样猖獗的话......反差忒大。
柯青筠闻言捏紧自己的指骨,方才所有的羞辱都不及风阮一人给她的大,眼睛瞬间红了,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场中众多仙君唏嘘不已。
当即有人忿忿不平:“你这小仙子,瞧着年岁不大,儿子做错事情了不道歉,反而还在这里侮辱人家,是不是忒不厚道了些?”
另外一人接话,“今日是公主的订婚宴,不知你是哪重天的,可敢报上名号?”
这句话就是威胁了。
风阮听到众人对柯青筠的维护唇边泛起嘲意,这位鸟族公主的确厉害,很多时候,不用她亲自出手,自有人屁颠屁颠地为她鞍前马后,她只需要扮好那朵盛世白莲就可以了。
风阮不看他们,只淡淡对着灵雀王道:“我儿并未做错任何事,君上让人强制使我儿双膝跪地,在座众人恐怕谁都没有分量承接我儿的叩拜,这笔账......不大好算,今日念在君上治理鸟族数万年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
灵雀王闻言面目更冷,冷斥道:“你儿子什么身份?我又什么身份?莫非他跪我还跪不得了?”
风阮闻言微微一笑,略微走近了两步,用仅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语声对着灵雀王道:“君上,他长得像是什么人......用我多说么?”
灵雀王闻言双目睁大,退后了两步,哆嗦着嘴唇一时间没有说话。
风阮这才转头看着柯青筠,声音温软仿若三月春阳,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带着一锤定音的霸气。
“柯青筠私拿天宫三大至宝——消弭印、锁魂印、碎魂印,并且滥用天髓,理应抽仙骨、斩双翼,去往九幽炼狱思过数万年,再以碎魂之刑偿还罪孽,以证天规。”
65 抽仙骨
昔日在象鲁郡时, 风阮冷不防被柏正飞暗算身中消弭印,后经大长老之手才帮她解开。
那时她便有所怀疑,柏正飞一介凡人, 身上怎会有仙界神印, 一直到那夜姜澄泽救她回象鲁郡, 她方意识到柏正飞同彼时占领圣女谷芷幼身体的战碧柔之间有关系, 而战碧柔之所以能还魂皆拜柯青筠所赐。
柯青筠不仅将偷拿了天界至宝, 而且还修炼禁术——还魂。
她借战碧柔之手让风灵身中碎魂,翁缪这一万年来在精神上磋磨她,让她身败名裂, 可风阮要的不仅仅是她身败名裂,而是让柯青筠魂飞魄散, 永远消失在六界之中。
少女一袭话落下,一时间整个天礼堂一片静寂悄悄, 实在是这则消息太过惊世骇俗!
消弭印、锁魂印、碎魂印乃上古神印,当年仙魔大战之后被创世神封印在了九重天由鸟族看守, 方才这容貌绝丽的仙子所言若是非虚,那鸟族便是犯了监守自盗之罪!
风飞飞听得眉飞色舞,拍了拍手为他娘叫好,“柯青筠在凡间作恶多端,犯了这么多条仙规, 必得让她也去体会一番魂飞魄散的痛苦才行!”
灵雀王看了一眼眼前这位与凤王眉眼极像的少年, 本想开口怒斥,话到嘴边语声不自觉就低了一个度, 又转头看向自己女儿, “青筠,方才这仙子所说的话, 你可做过?”
柯青筠眸光淡淡,神情一片坦然,转首对着灵雀王道:“父王,方才这位仙子说的话全是构陷,女儿没有做过。”
说罢,她又将目光对准众人,“众位仙者明鉴,我柯青筠向来行得正,坐得直,若我做过的事情定不会推拒耍赖,只是......”
她看着风阮,眸中夹杂着一丝冷意,“若是有人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甚至有损于我灵雀一族的尊严,我绝不姑息。”
一众仙者这才回过神来,方才竟不慎被这仙子的话带偏了思绪,不过想来也是呀,灵雀公主自小为人便宽容平和,从不摆公主架子,对每一位仙君皆是有礼谦和,怎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方才这位仙子着实可恶,差点就着了她的道了!
柯青筠的未婚夫阎拓大步来到柯青筠的身侧,面色沉怒,出言不善道:“仙子无凭无据出言构陷我的未婚妻,到底是何居心?!”
柯青筠眸中有泪意闪动,梨花带雨泪水欲掉不掉的模样瞧起来甚是可怜,声音变得也有些哽咽,似乎是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仙子,如今我已是十几嫁之身,早没有什么资格同你争抢帝君了,仙子为何还如此欺负于我?莫非是因为在凡间时帝君几次偏袒于我,因此才让你心生妒意,甚至因妒生恨,想置我灵雀族于不仁不义之地?”
因、因妒生恨?
众仙者再一次忍不住震惊了,原来一直以来的传言竟是真的!帝君历劫之时果然灵雀公主也跟随下凡了!看眼前的情况不难猜出嘛,定是灵雀公主与帝君在凡间互生情愫,但眼前这位女子对二人横插一脚......定是三角恋什么的狗血仙界大八卦。
而风飞飞顿时气得小脸通红,那些年他虽没有化形,一直在乾坤袋中呆着,他也知晓那时娘亲在凡间过得很是艰难,一是因为眼前这只烂鸟,二是因为那个狗男人!
这只烂鸟好厚的脸皮,做下的事情竟然一概不认,气死他啦!
小少年的胸膛被气得起伏不停,这种愤怒到极致的感觉简直快要让他整个身体都燃烧啦!
是可忍,孰不可忍!
风阮看了一眼快被气到化出真身的风飞飞,像他小时候那般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着,低眸对着少年道:“风飞飞,娘亲不是教过你么,动情绪之前,先看对方配不配。你方才已经为她下了定义,为什么还要生气?”
这话说得巧妙,对方是烂鸟,根本没资格让你生气。
字字都不带脏字,却偏偏让听者气不打一处来。
最先沉不住气的依旧是柯青筠那位霸道未婚夫,阎拓冷嗤一声道:“仙子说话倒是好本事,只是凡事都要讲个有理有据吧。”
柯青筠抽噎了一下鼻子,红彤彤的鼻尖衬着面容愈发苍白,声音柔弱,“风阮,我知晓你对我心中有不平,任你如何打我骂我都使得,只是切勿因我连累整个鸟族的名声,这罪过太大,我不能任由你胡来。若是你有我私拿三印和天髓的证据,我便任由你处置。”
风阮冷笑道:“倒真是一个大义凛然的公主。”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阎拓声音渐沉,“仙子拿不出证据,那便无法以理服人。所以,你有证据吗?”
在愈发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风阮眉眼弯弯,神容风采夺目,声音不大却分外清晰,“证据嘛,我没有。”
她又道:“只不过,若是鸟族可以拿出三印以及天髓,嫌疑自然可以解除。”
柯青筠听到这话低垂的眸子闪了一闪,灵雀王暗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对着众人慢悠悠道:“三印及天髓在凤翎阁,非本王不能私自进入,本王这便去阁中一看。”
灵雀王回来的很快,将手中加持过神力的红匣在众人面前打开,消弭印、碎魂印、锁魂印以及天髓皆完好无损摆放在匣中。
风阮眯了眯眼,看向灵雀王。
灵雀王神情泰然,不为所动。
他算准了上古神印没有天帝的命令无人敢用,便是他自己都不可以,因此信誓旦旦将几枚假印呈上。
阎拓道:“物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公然污蔑我未婚妻甚至差点让我全族蒙上失职之罪,你还不快快报上你是哪一重天的,好让你家君上前来赔罪?!”
风阮的神色这次明显冷了下去,声音依旧无波无浪,“我本不想把场面闹到太过难看的地步,既然九重天无法公正行事,那便我亲自来。”
说罢,她衣袖轻轻一挥,将风飞飞、柯青筠和自己围在了透明结界中。
淡蓝的透明荧光屏障之中,少女身影站得笔直,不再看场外诸人,看着柯青筠的眸光冷然若寒潭之冰,“柯青筠,结界中外人听不到我们说话,你不必再装,我看得也心累。我本想给你一个和家人告别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
在结界中,风阮并未再掩饰自己的真神之气,来自远古神祇血脉的威压将柯青筠逼得心惊肉跳。
她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后退两步,姿态极其狼狈,“如此强悍的力量,你......你是谁?”
风阮没回答她这个问题,缓步走近到她跟前,微俯着容颜,“柯青筠,是时候偿还你的罪孽了。”
柯青筠已经后退到结界边界,“仙者犯错,自有天规惩戒,你私自大庭广众下动手,你就真的不怕吗?!”
风阮指尖荧光大盛,杀戮神光直直冲向柯青筠的天灵盖,伴随着淡淡的声音响起,“很可惜,我不是你们仙界中人。”
结界之外的人看到风阮对柯青筠动手,纷纷加注自己的仙力到蓝光屏障之上,试图击碎它,然而眼前结界却坚固的很,丝毫未动。
灵雀王知道自己彻底惹恼了结界中的少女,急忙对着身后仙侍大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帝君过来!快去!”
结界中,仙骨与身体脱离的痛苦让柯青筠面目狰狞,想嘶吼却嘶吼不出声音,在破碎的视线中,她看到自己白色的仙骨被风阮一点点抽出。
仙骨被抽离,柯青筠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躺在地上。
风阮瞧着她这副模样,将手中仙骨在她眼前转了一圈,随后微笑着将仙骨捏了个粉碎。
柯青筠睁大眼睛,疯了一般低吼道:“风阮!风阮!风阮!”
风阮双眸无波无澜看着她,“是你自己选的当众受刑。”
柯青筠疯了一般大笑起来,“风灵的确是我设计杀死的,可姜澄泽呢!那时是弗彻选择将锁魂印给了我,所以姜澄泽的死,不单单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为何只找我报复,不找他,你以为自己冠冕堂皇,其实根本就是不肯为了姜澄泽向他出手!你有本事杀我,有本事同他也决裂啊!”
风阮挑了挑眉头,真是难为柯青筠这种时候还想着挑拨这件事。
在柯青筠看来,如今风阮既然还活着,想必这一万年来定是弗彻将她雪藏,这怎能让她不恨。
她爱弗彻已经爱到药石无医的地步,即便当年弗彻提着天刑剑执意来九重天杀她,她也依旧爱他。
柯青筠重重吐出一口鲜血,仙人若无仙骨,自此之后甚至会弱得连凡人都不如,更不要提仙力术法。
她脸色白如霜雪,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摆出什么样子,“风阮,我、我错了,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风阮语声清凉如落雪,声音如薄冷刀刃,“我放过你?你当年可放过我的风灵了?可放过姜澄泽了?”
“我说过,抽仙骨,斩双翼,九幽炼狱思过数万年,末了碎魂,这几样,一样都不能少。”
少女微微笑着,绝世的容颜里一笑生花,“你是要自己化出真身,还是要我把你打出真身?”
柯青筠看着少女完全不像说笑的模样,疯狂对着结界敲击,大喊道:“救我!快救救我!”
风阮看着她不肯乖乖受罚的身影,垂下眸光。
看来她是选择被打出真身了。
就在风阮挥袖之时,一道金光倏然而来打破结界。
柯青筠凄惨趴在地上,雪白的面容上尽是艳红的血珠,眸光楚楚向着来人看去。
男人一身银光鎏金帝王服,俊美容颜上朱砂情印为他本清冷的脸庞添了一丝艳色,满头白发被银玉冠一丝不苟束起,极致的冷与艳相结合,交织成浑然天成的奇异美感。
众仙者齐齐跪下叩拜,“参见帝君!”
66 斩双翼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仍没有帝君喊他们起身的声音。
众仙不禁抬眸看去。
九重天幕之上繁星闪烁,夜色里清凌星光投射在身着帝王袍服的男人身上,令他看起来更添神秘。
向来沉冷至极从未有过笑颜的帝君, 现下唇角噙着一抹薄笑, 眸中似乎有浩荡情海, 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众仙了然, 唔, 灵雀公主受欺负了,帝君这是要为灵雀公主出手了吧。
柯青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她闭了闭眼, 好似已然知道覆水难收,可大脑还是不甘心地快速思考着破解之法。
弗彻大步走向那抹他等了一万多年的身影, 声音有些低哑,“阮阮......”
“我好想你”还未说出口, 一道凌厉的白光便向他袭来,距离掐的刚刚好, 恰好在弗彻身前轰击出一个巨坑。
白玉地砖被巨大力量轰烂,地砖下泥土四溅,将男人银色袍裾上染满脏污泥点。
弗彻顿了一顿,心中那些滚烫的、澎湃的情绪倏忽间冷了下来。
神经末梢好似被浅浅蛰了一下,其实早就预料到的, 即便他等了一万多年又如何, 以她这样决绝的性子,怕是他等到地老天荒她都不会为他再动一丝一毫的情绪。
弗彻眸中的笑消失, 深眸里金光伴着一点不容捕捉的黑雾一闪, 神态又变得从容。
少女缓缓收回白绫,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 眸光不躲不避地看着他,仿佛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帝君何故阻我?”
众仙咀嚼着这几个字,还不是因为你无凭无据污蔑上仙,甚至公然抽灵雀公主仙骨,甚至将灵雀公主的仙骨当场粉碎!
帝君迟迟忘记叫他们起身,鹞鹰王不得不唤了一声“帝君”。
弗彻这才意识到天礼堂的人皆跪拜于地,他眸光仍未离开少女的身影,喉咙滚了滚道:“起身。”
灵雀王看了一眼风飞飞,又想起当年帝君提剑来杀他女儿的场景,一时心底也有些发怵,可身为父亲,自己女儿如今被人狠狠抽出了仙骨,自此之后沦为六界笑柄......如今众仙皆在......
灵雀王心里思量一番,面上尽显哀凄,苍老的面容上泪水斑驳,又重重跪在帝君跟前,“帝君,此女抽出我女儿仙骨并当场粉碎,行径恶劣引人发指,望帝君为我女儿做主,严惩不贷!”
众位仙者看到灵雀王如此,无不动容,皆再次深深叩拜了下去,异口同声,声音响彻天礼堂,“望帝君严惩不贷!”
男人闻言眸中晦暗如幽海,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轻轻“呵”了一声。
与平日里沉冷的声调不同,他声音好似带着点玩味,“那便说说,该怎么惩罚她?”
柯青筠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希冀,灵雀王也倏然抬起了头。
帝君总归是六界之主,在这种场面上还是不会跟他们闹得太难看。
阎拓阴险一笑道:“自然是按照这位仙子所说,抽仙骨,斩真身,九幽炼狱思过数万年,最后碎魂了。”
“我九重天今日受她如此大辱,如今我未婚妻的仙骨尽碎,自然也要让她血债血偿。”
“啧,”弗彻声音沉沉懒懒,再次抬眸锁着风阮静默未动的身影,“如此处置,阮阮可满意?”
风阮没有与他废话的心思,归根究底,柯青筠当年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他,即便风灵之死是柯青筠私自为之,但亲自埋下祸根的人是他。
锁魂印只有一枚,在柯青筠与姜澄泽之间,他选择了柯青筠,她知道,根本原因是柯青筠那时与他利益相连,没了妖兵,若是连天髓都没了,他定会战败而亡。
因此在那场二选一的抉择中,他不是选了柯青筠,他是选了他自己。
可在风阮看来,姜澄泽于她而言,是患难与共的挚友。而他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若他不是天地共主,若非杀了他会使六界再次□□,她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少女轻轻勾起嘴角,声音里是昭然若显的讽意,“帝君是要护着她了?”
弗彻再次靠近她,时隔万年的华凉清艳的气息侵染风阮的鼻尖,那些黑暗的记忆袭来,风阮眼神警惕看向他。
男人眉眼温柔,低低悠悠的声音在风阮耳侧响起,“朕是说,阮阮觉得按照方才那样的法子处置她,可会满意?”
众仙皆惊!
风阮退后一步,与弗彻拉开距离,不冷不热道:“帝君若能秉公执法,我自然没有异意。”
言外之意,前提是你能做到公平公正。
弗彻心中泛起一丝苦意,她果然一点也不信任他。
他方才打断她,只是不想脏了她的手,这种事情交给他来做便是。
诸般情绪不过一念之间,男人轻轻哂笑了一声,腔调磁性优雅,“阮阮要如何,朕便如何。”
灵雀王嘶喊的声音像是喉间磨出了一层血,“帝君!”
弗彻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加深,淡淡道:“灵雀王若是想用这几枚假印鱼目混珠,朕看九重天上的君上也是时候重立了。”
灵雀王看着主宰者的神色,深知他眸中的狠厉逼迫如何摄人,更知他说得出,便做得到。
那年他提着天刑剑来杀他女儿时,他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筹码,今日......女儿既然已经保不住,他更不能失去君王之位。
灵雀王嗫喏着嘴唇,整个身体都在发着抖,“诚如帝君所言,三印及天髓皆为造假,小女任凭帝君处置。”
柯青筠满脸泪水,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弗彻,我拿三印,偷天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能这样!”
玄姬在天礼堂门外等候已久,闻言便走了进来。
有些事情,帝君不知道,便由她来代劳。
众人见礼道:“见过司命星君!”
三十三重天宫天帝座下九位星君,以司命星君为首,自帝君降生以来,便跟随帝君左右辅佐,掌众仙命数,为人严谨公正,心中无情,从来刚正不阿。
天宫秩序井然,帝宫座下之人地位超然,只有各重天之主见过他们不必叩拜。
玄姬紫袍上有潋滟流光,缓缓行至柯青筠跟前,俯视着她,“帝君当年下凡历劫,你趁我与神域长老皆不在之时篡改帝君命格,导致他背负血海深仇,你再趁机倾身相救让他爱上你。因此直接致使万年前帝星与魔星相撞,从而致使人间浩劫,诸此种种,皆你所为。”
玄姬顿了一顿,很快看了风阮一眼,又垂下眸光看柯青筠,“拿三印,偷天髓,可是帝君强迫你的?你自己动机不纯,何故转换概念抛到他人身上......你造下业果,致使神主最后以身殉世,而你罪孽加身已苟活一万余年,如今数罪皆被揭发,竟还嘴硬脸厚到如此地步,倒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何颜面再享九重天公主尊位,帝君没有因此责罚整个九重天,便已是仁义至尽。”
“如若诸君对我所言有所质疑,”玄姬环顾一眼在场众人,手掌摊开,微紫淡光中化出一捧书册,“往生薄乃上古神册,凡是记录者都会留下相应的仙灵气息,柯青筠的气息不难分辨,诸位可要一看?”
玄姬的话语斩钉截铁,况且这位铁面星君心中无情无义,更不会偏袒于谁,因此众仙一下子便明白了其中弯绕龃龉,敢情自己方才是被这父女两个当猴耍呢?
万年前万神之主以身殉世,神族彻底陨灭,神族大义,如何能忘?原来神主或许可以不用神陨来修复穹苍裂痕,全是因为柯青筠心中的儿女私情,造成了如此滔天的罪恶业果!
柯青筠闻言浑身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一道恢弘金光携着暴烈杀气袭来,她被迫自地上悬到半空,化出灵鸟真身。
弗彻英俊的脸庞在自身光芒加持下更显不可侵犯的冷意,眸中金光漫隐,唇角勾起的弧度残忍,声音却无波无澜,“第二道刑,斩双翼。”
半空里血花四溅,一人之血却惨烈不过玄清宗二十六名弟子那场血肉之雨。
“啊!”雪白的双翅被男人狠厉斩断,极致的疼痛自双臂上传来,柯青筠口中发出撕裂悲鸣叫声。
风阮却眉头一皱,弗彻的力量不纯.....竟有种她熟悉的感觉,还有她方才明明在他眼底捕捉到了暗沉黑雾,那又是什么?
弗彻见少女愣愣看着自己,漫不经心抹掉脸上猩红的血珠,低哑着道:“如此,阮阮可还满意?”
他银色帝袍上皆是艳红点点,高大的身影傲然立于众仙之前,腔调不缓不慢,下了最后的决断,“九重天灵雀族柯青筠,罪孽滔天,自今日起,于九幽炼狱思过五万年,用锁仙链将其禁锢在雷霆柱之上,再以焚心天火每日净化真身,直至五万年期满,施以碎魂之刑。”
柯青筠浑身鲜血,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这便是她爱了数万年的男人,这便是她这场爱恋的结局!
原来由爱生恨这句话并非诓人,极致的不甘与愤恨让柯青筠变得疯狂。
她狠狠握紧自己的拳头,眸中是不甘的恨意,看着弗彻道:“你以为你这样便能让她对你回头吗?!你看清楚弗彻,你爱上的女人比我可狠千百倍!我诅咒你,永远都挽不回她!永远爱而不得!”
于是众人看到,向来表情淡然得一成不变的帝君,神情大变。
男人俊美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阴翳冰冷,眸中翻滚着暴戾之色,周身气息变得森然诡谲,他扯了扯唇角,声音却依旧低沉平淡,与脸上的神态不大相符,“柯青筠,若是不想要这张嘴,那便别要了。”
说罢,数道小而烈的光芒精准袭击柯青筠的嘴角,将她的嘴紧紧缝在了一起。
十二重天众位仙者赌局的谜底一同揭晓,帝君哪里是对柯青筠有情,帝君这是咬牙切齿地厌恶才对。
场面寂静,甚至众仙都在勉力压低自己的呼吸,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早就知道帝君喜怒不形于色,今日一观,岂止于此,明明怒极如此可怕!
此间事了,风阮不欲与弗彻过多纠缠,侧首对着风飞飞道:“回家。”
风飞飞小跑着来到少女身侧,牵起她的袖子,低低道:“娘亲,你回去不许打我奥!我虽然仙法弱鸡了点,但我出发点是为了给娘亲报仇呀!”
风阮带着他往外走,声音里掺杂着笑意,“拐弯抹角想讨饶,我饶得了你,可翁缪爷爷可不会放过你呀。”
弗彻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泛上一层酸楚,他做了这么多,她一眼都不想瞧他。
男人手指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似乎是难以抉择。
玄姬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来到他身侧道:“帝君,你可以去追,但千万记得,手段不要强硬。你之前手段实在是太过恶劣,简直令人发指。”
三十三重天,也唯有玄姬敢如此评价他。
弗彻闻言眉头一挑,快速追了上去。
长天之上星光闪烁,风飞飞撒开风阮的袖子,往前跑了两步回身看着风阮,指着上空道,“娘亲你瞧,我方才便发现,九重天上的星星同我们神域的不同,神域只有一颗,其余众人皆无本命星宿,而九重天之上人人都有!可我也瞧过了,九重天上的星星又同其余三十二重天上的星星也不同,九重天上的星星闪烁得很快,尤其是那颗!”
风阮顺着风飞飞指着的方向看去,的确如风飞飞所言,九重天上鸟族的本命星宿闪动频率的确是太快了些。
好生奇怪。
风阮将眸光移开,便看到了那大步向她走来的身影。
少女抿了抿嘴角,转身要走。
弗彻轻唤一声,“阮阮。”
风飞飞快跑过来挡在风阮跟前,怒斥道:“便是你这狗男人万年前害我娘亲伤心!我不许你靠近她!你滚开!”
弗彻看向风飞飞,低声问道:“你叫她娘亲?阮阮,他是......”
不等风飞飞回答,少女清凉的声音响起,“他是凤族唯一的血脉。”
似乎是知道他在期盼什么,风阮声音干脆,“那个孩子,以未成形星辰之力扭转乾坤,神魂俱灭。”
即便是早就料到,如今听她轻描淡写说出口依旧不免瞳孔震荡,男人一时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半晌未曾发声。
就在风阮转身欲走之际,他才说道:“阮阮,三十三重天有上好的西域葡萄酒,万年前我亲自所酿,便是你我初见时你爱喝的那种......你可愿与我共饮一杯?”
风阮回答干脆利落,“不必。”
弗彻闻言眸中的希冀黯淡了下去,今晚一直蔓延在心间的苦涩也泛到了脸上。
佛说八苦,于他而言求而不得才是最苦。
不过他做惯了戏子,脆弱的情绪只有一瞬,下一刻又恢复从容淡凉的微笑,腔调里添了一点诱.惑之意,顺利叫停走出数丈远的少女。
“这孩子这么多年修炼法术一点精进都没有,甚至缺少基本的自保能力,阮阮可知道是为什么?”
风阮回过身来,夜色下的容颜绝丽无双,“为什么?”
“三十三重天为阮阮备好了葡萄酒,阮阮可要前去喝一杯?”
风阮定定瞧着他,即便万年不见,他还是如此精于算计,所言所行皆有自己的目的。
如今更是懒得掩饰,真正的目的昭然若揭。
风飞飞看着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就讨厌,忙拉着他娘亲往前走,“娘亲,我术法停滞不前关他什么事!不要听他的!他就是个大坏蛋!大坏人!我们回去,我们回家!”
灿烂星光下,弗彻眉间朱砂情印晕开灼灼妖华,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势在必得,声音带着点悠哉,“神主大人来是不来?”
67 坚定拒绝狗男主
风阮手指轻按在风飞飞衣袖上, 回过身来。
她的眼睛很静,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可以说是毫无意外之色,声音很淡, “那便有劳帝君。”
弗彻如愿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黑眸中滑过一丝笑意。
浩浩云层里风声猎猎, 一路穿过重重天幕, 来到三十三重天。
帝宫巍峨, 弥散着隐隐金光,这是浩荡神龙之光。
创世神初开天地之时,一片混沌, 那时候并没有世间万物,唯有龙族盘旋于混沌之中, 靠吸收混元阴阳之气逐渐化形,可遨游苍穹之极, 后群龙征战,弗彻胜出成为天地共主。
自他诞生, 便一直在追求权利与至高无上的力量,众多种族自他登临天帝之位时便以龙族为尊,龙族天性好斗,可在他的统辖下并未生出一点内乱。
太极殿院中种植着一棵梨花树,如今时值暮春, 白色的花瓣挂满梨花枝头, 夜风吹过,飘飘洒洒下着一场白色花雨。
石案上摆放着一壶葡萄酒, 两尊琉璃盏, 几许落花点缀在白玉案上,倒是多了几分意境之美。
风阮看了一眼前方高大的身影, 又缓缓垂下眸光。
显然,他这是早就预备好请君入瓮,绝不是方才一时兴起。
风阮看了一眼风飞飞,若有所思道:“风飞飞前些日子所选的仙使符渺,是你的人。”
弗彻坐到案前,银袍四溢流光,声音淡然从容,“是我。你不肯出神域见我,我只好使别的法子让你出来。正所谓,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
风飞飞闻言睁大眼睛,“符渺,符渺怎么会是他的人!”
风阮拍拍风飞飞的后背示意他淡定,毫不客气讽刺弗彻道:“无耻的行径也可以被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男人闻言轻笑了一声,“阮阮,你知道三十三重天又叫做什么吗?”
未待风阮回答,他边拔开酒塞边道:“三十三重天又唤作离恨天。我灵智未开之时,遇到过你的父神,说来也巧,那时有幸得他教导,才让我从同族中脱颖而出。我初登帝位,独占三十三重天,创世神警示我若要当一个合格的君王,首先要做到的便是心中无爱无恨。因此我那时为它取名为离恨天。”
“历劫归来,我的心境又发生了一番变化,”弗彻看向风阮,眼角眉梢染着一层苦色,“万年光阴生嗔痴,爱恨加身,你成了我的妄念。原来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
风飞飞再次睁大了他的大眼睛道:“娘亲,原来他比你大几十万岁!他好老啊!”
弗彻的柔情战计一而再再而三被这小子打断,他眯了眯眸,一道金光打来,风飞飞顿时被困在原地说不了话。
未等风阮骂他,弗彻先声夺人,“阮阮,你在那站着不累么?我既承诺告之你风飞飞身上谜团,又怎会不守信。过来喝杯酒罢。”
风阮读懂了他的意思,自进殿起,他便对风飞飞的存在不悦。
既是有求于人,风阮倒也从善如流,时隔万年,两人再次坐在了一株梨花树下。
男人修长冷白的手递来一杯淡紫的酒液,也不再拐弯抹角,“阮阮,凤族遗孤幼崽时期若是未得母体孵化,因此所承袭的凤族精元孱弱,加之幼时并未在仙界成长,而是在人间长大,无法吸收最纯正的仙族灵气,凤族不同于其他种族,凤族需要两次涅槃,瞧他的模样应该是已在人间经历过一次涅槃,近日会迎来第二次。”
风阮问道:“凤族秘辛,你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男人俊脸上划过一抹笑意,“为了让阮阮与我见一次面,我可是做足了准备。”
“而凤族第二次涅槃,使他们顺利变成真正凤凰的所需圣物——固神丹,依旧在九重天。”
风阮颔首道:“多谢帝君告之。”
玄姬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帝君,有要事相告。”
弗彻挑眉看了一眼风阮,声音温淡又夹杂着点渴求,“玄姬定是有要事相告,你再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还有话同你讲。”
既承了他的情,风阮也不好用完就走,轻轻点了点头。
玄姬走到弗彻跟前,看了一眼风阮,并未开口。
弗彻淡淡道:“无妨,直说便是。”
玄姬面无表情继续道:“帝君,九重天众仙星辰有异。我于前几日在司命晷上便注意到,九重天星宿力量好似被什么东西在吞噬,这股力量强硬神秘,窥天球亦勘探不出其中诡异。”
弗彻手指轻轻敲击石案,力道不轻不重,“吞噬星宿力量......可还有其他异象?其他重天有这样的现象吗?”
玄姬摇摇头,“目前只在九重天观测到。还有一事,人间妖皇......重新现世。”
男人敲击石案的手指一停,下意识看了一眼风阮,才对着玄姬道:“两千年前,妖族丹力重聚,之后众妖无首,便一直处于内斗状态。新任的妖皇本事倒是不小,是哪一族的?”
玄姬刚正的脸上毫无情绪,“这便是异象之二了,司命晷不仅瞧不出九重天异象,也瞧不出新任妖皇真身,只知他的名字叫做朝暮。”
玄姬抬臂挥袖,紫光乍现,半空里出现一张属于少年的脸。
瞧着年岁不大,同风飞飞一样的身高,精致的面容上神色阴冷,脚下轻轻一踢,一只小妖的头颅滚啊滚,和另外一个小妖的头颅亲了个嘴儿。
群妖俯首叩拜在他的脚下,边齐声呼喊边瑟瑟发抖:“妖皇万岁!”
玄姬撤下光幕,面目表情继续道:“瞧着虽然没有您当年初登帝位的行径残暴,但也是差不离的。”
弗彻:“......”
他微笑,“玄姬,禀告完了便下去。”
直到玄姬的身影消失在殿院中,弗彻才道:“看来九重天近日不太平,固神丹我为你去取,阮阮在帝宫里再待一日可好?”
风阮拒绝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自己去即可。”
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她自石凳上起身,一只大手毫无预兆地握住她的手腕。
风阮反射性打出一道白光,想将弗彻的手指震开。
弗彻忍着钻心的疼痛并未撒手,直到走到她的对面才将手指松开。
他低眸凝视着少女清冷的面容,自怀中拿出一张泛黄的信笺,声音低沉略微沙哑,“阮阮,那夜你救我出皇宫,递给我一个包袱,你在信中写‘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他顿了一顿,朱砂情印月夜清辉下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