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8)
点显而易见的寂寥与残酷。
37 逃跑
幽沉深殿之中烛光昏暗, 殿中桌椅用具都被二人的打斗震的东倒西歪,穿过层层锦帐绣幔,内殿之中的光线愈加黑暗。
内殿床榻之上的男人被白绫紧紧捆缚住, 双眸微阖, 呼吸静静浅浅, 仿佛已经陷入沉睡。
殿内龙首金铸香炉丝丝缕缕飘散出青白色烟雾, 烟雾腾升缓缓模糊了男人沉在一片昏暗中的无上容色。
须臾, 弗彻睁开了双眼,眸中的漆黑如同鸦羽,比之殿内的昏暗还要深上几分, 不见一丝光亮。
他薄唇勾起一抹讥诮,不大的声音在寂寂宫殿中响起, “派人去追了吗?”
殿外黑衣暗卫的话语恭敬中带了一丝颤抖,“回主上, 属下察觉得有些迟了,不过已派几位妖界大能去追捕那位姑娘。”
弗彻又重新将双眸阖上, 淡淡道:“记着,不许伤她分毫。另外,唤柯青筠前来。”
“是。”
一炷香之后,大殿之门被来人缓缓打开。
烛火幽幽,映在地上的身影纤长绰约, 她拨开层层垂落于地的淡黄帐幔, 看到床榻上男人这副裸.露胸膛俊脸微红像是刚行过一场欢.事过的模样一惊。
弗彻转首看向柯青筠,“仙子既是九重天上的雀族公主, 不知能否帮我解开身上的白绫?”
见君如斯模样, 柯青筠面色有些发红,娇怯道:“我试一试。”
柯青筠双手结印, 一道青色的光芒自她掌心柔和地席卷至弗彻周身,来自灵雀族的仙力将风阮白绫上那不足一成的神力强行卸下。
“多谢。”
弗彻周身白绫力道一松,他缓缓自床榻上坐起,修长手指慢慢将白绫一点点收好叠齐。
柯青筠行至弗彻身前,柔声道:“弗彻,不知是谁人竟如此待你,可需我出手相助?”
“无需仙子相助,弗彻自会解决。”
弗彻长腿绕开她,剥开层层纱幔,高大的身影站在殿前,看着庭前满树梨花,“林锋,象鲁郡现下情况如何?”
黑影卫头领林锋跪在庭前,回话道:“回禀主上,如今我军已将象鲁郡三面围城,只余一面空防用来瓦解城中守将及百姓心智。”
弗彻眼神沉敛,目光望向头顶浩渺蓝海,蓝海如同缥缈流沙,缓缓凝聚成少女逃跑时的灵动身姿。
他呼吸倏然一沉,再看向林锋时唇间勾起一抹鬼神皆惧的笑意,宛若来自深层地狱魔鬼,“这几日先不要攻城......”
话锋一转,眸中仿佛带上了冰刃上的寒烈刀光,语气幽沉恶劣,“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所护佑的百姓士兵,为了一己之私将她献给我的模样。”
“我要让她知道,这世间,只有我,才是她的归属。”
话音一落,满庭院的梨花簌簌落下,像是即将掀起的乱世中为少女即将失去自由的祭奠。
林锋不知弗彻口中的“她”是谁,只听令叩首,“是!”
“待十日后,” 弗彻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晦暗不明的眼神,字字斩铁削金,“攻城。”
他接下一朵纯白如雪的梨花,放在指尖转了转,轻轻一碾,花瓣化为齑粉,洒落在了庭前长阶上。
花朵若不愿在大树上栖息,碾碎了,化成粉末,尝到过痛苦的滋味,便再不舍得离开大树。
柯青筠自殿内缓步而出,待弗彻与林锋谈话结束后,方才出声,“弗彻,你刚才与林将军所言,我都听到了。
她语气殷切,“你是要杀今日闯入旻天城将你所困之人吗?我雀灵族可以相助。”
弗彻闻言霍然出手遏制住柯青筠的脖颈,“不要动她。”
说罢,他缓缓松开掐住柯青筠的力道,取出手帕擦了擦手指,“仙子,你我之间不过是利益关系。还望仙子勿要逾矩。”
“咳咳......咳,弗彻,我只是想帮帮你。”柯青筠由于喘不过来气,脸颊爆红。
“还有,我并不希望这利益来往中掺杂任何感情,还望仙子好自为之。”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柯青筠的仙婢计河才上前来,擦了擦柯青筠泪湿的脸颊,“公主,帝君他如今忘却前尘,才会对你如此冷心冷情。”
柯青筠闻言凄惨一笑道:“可是,他在天宫对我也是如此啊。”
计河说道:“公主,你喜欢帝君已有数千年,帝君下凡历劫如此机密的事情,我们极其不易才探知,若是不能让凡间的帝君喜欢上你,他日帝君历劫归来返往三十三重天,公主再见一面都难,必再无良机了呀!”
“届时,帝后之位,与你再无瓜葛。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柯青筠听完,立于殿前,久久未语。
***
紫藤在旻天城中呆的时间很长,轻易便躲开处处巡防的军士与无所不在的暗卫,加上风阮的隐身符,两人很轻易便到了弥天之门。
弥天之门前伫立着两根数千尺长的汉白玉堆砌而成的石柱,白玉柱上雕刻着欲要腾飞的神龙,两只神龙怒目俯视着身下众生。
风阮被这里的壮观惊了一下,紫藤走在她身侧,解释道:“弥天大柱上的神龙遇到主上之血会凌空而起,一左一右将弥天大门打开。”
紫藤将瓷瓶中的血液滴到弥天大柱之上。
猩红血液滴在汉白玉柱上缓缓浸染开,随后整个柱身发出刺目金光,两只神龙自左右大柱上腾空飞出,缓缓拉开了弥天大门。
随着大门的打开,门外金光大盛,刺目到看不清楚。
风阮回首对着紫藤道:“走吧。”
紫藤将瓷瓶丢到风阮怀中,神情有种凄艳,“公主,你走吧,今日我以命相抵,换你帮我照顾好却流,保他一生无虞。”
她说罢,手中爆射出如海紫光,将风阮送到了弥天大门之外。
在弥天大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风阮看到,无数的妖兵和黑衣军士已经追来,紫藤只身立在那里,奋力抵挡住他们的强烈攻击。
紫藤身上鲜血四溅,她立在弥天大门之前,给风阮争取逃跑时间。
黑雀翎为了紫藤豁出了性命,紫藤也可以为了黑雀翎的孩儿拼劲最后一丝妖力。
爱不分种族。
风阮收回目光,奋力向前奔跑,天道给予了每一个种族爱与被爱的权利,即便却流是半妖,即便他出生时就遭受到生母的残酷虐杀,可世间依旧有人爱着他,因果就是这样奇妙。
她不知道,她无意间释放的神性让却流的蛋壳有了一丝裂痕。
紫藤用生命换来的她在弗彻掌中逃脱,她不能轻易被逮住,她身上有兵力部署图,有风飞飞和却流,她需要去弥补自己的罪孽。
风阮跑出这方秘境,快速自手中拿出罗盘,召唤出剑灵,御剑腾空奔向华朝边境。
象鲁郡。
那里,是弗彻布防图中要覆灭华朝所标记的第一处军事要塞。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刻已经陷入了战乱的状态。
风阮在空中御剑飞行,透过云遮雾绕,不知飞了多久,终于看到一座被三面围困的小城。
黑压压的军队包围了小城的三面,唯有一面没有任何人拦阻。
风阮指尖燃起一枚符咒擦过双眼,这才将剩余那一面未被围困的城面看清楚。
象鲁郡未被围困的城门前,有一少年模样打扮的人正被几个黑衣军士扯在地上行走,那少年满脸都是剐蹭的黑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是口中在不停地大喊。
距离太远,风阮也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只能看清黑土少年周围有六个魁梧的士兵,还有一个穿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女。
目测打得过。
这黑土少年莫不是从城中逃出来的百姓,不幸被弗彻的兵抓住了?
他们似乎嫌弃黑土少年呼喊的太大声,于是一个将士脱下军靴又脱下袜子,将袜子狠狠塞进了那黑土少年口中。
之后又拿出麻绳,将黑土少年双手反剪在身后,用力捆住,带上牛车。
风阮御剑而下,二话不说提剑就砍,几名黑衣军士只是武功上的练家子,不懂剑法,只知竖起长刀以力量抗衡,被她逼地步步后退。
身着竹青色衣衫的少女指尖燃起妖异青光,眸中闪过厉色,“你是什么人?”
风阮抛出符咒抵挡住她的袭击,“你又是什么人?”
“我乃狼族少主卢芃芃,看上这小子了,你是何人,为何阻我?”
风阮瞧她,年岁应该不大,声音稚嫩,青色的衣衫上挂满花红柳绿的各式小布偶,额角上有淡青色狼族图腾,在狼族应该还算是一个幼崽。
“卢芃芃,我跟你一样,也看上这少年啦,我用更俊俏的少年郎跟你交换他好不好?”
卢芃芃闻言停止了对她的攻击,“你现在就把他带来,我在这等你。”
风阮笑道:“好呀。”
“他就在这里。”
说完,风阮自乾坤袋中迅速拿出痒痒粉,对着卢芃芃一撒。
白色粉末沸沸扬扬如同密集的雪花洒在卢芃芃周身,她下意识赶紧捂住口鼻。
没成想,这粉末沾染到她脸上、手上、耳朵上带来一阵难耐的瘙痒。
“坏人!你竟敢骗我!我要杀了你!”
她又想施法,又想挠痒痒,一时间在原地手舞足蹈,看得风阮哈哈大笑,“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下明白了吧!”
说罢,她拽起一旁呜呜作不出声来的黑土少年,御剑向城内飞去。
天色渐晚,日光一点一点沉入地平线,白云周边被染上了一层金光。
风阮在城门处找了个暗巷落地,剑尖在少年被捆的双手上一划,麻绳落地。
她转身就要走,黑土少年却突然唤了一声,“风阮!”
哎?这声音有点熟悉?
姜澄泽将口中的臭袜子扔到一边,嫌恶得狠狠吐了两口口水。
又用袖子狠狠在脸上抹了两把,蹭掉一些黑土,跑到风阮身前拽住她,“我是姜澄泽!”
风阮吃惊,“你怎么会在象鲁郡?”
“还不是我父亲姜大宰相!他嫌弃我每日在家只知斗蛐玩乐,不知上进,同我吵了一架,我气得很了,向陛下请了一纸诏书,来边境做郡太守!”
他说完,又疑惑道:“不对啊,你怎么也在这?”
“你不应该在皇宫吗?”
风阮挑眉,心中也满是疑问,“我为什么会在皇宫?”
她被弗彻囚.禁了好几天,他们竟然都不晓得?大婚那日她就已经不在了呀?这是怎么回事?
姜澄泽挠挠头,“你前几日不是刚同即墨随大婚吗,我还前去观礼了呢。你还有了尊号长定了呢。”
他又暗戳戳道:“莫不是即墨随为了战碧柔之死迁怒于你,把你发配来了边疆?”
风阮来不及佩服他天马行空的推理能力,皱着眉头思考,大婚前夜她便被弗彻打晕带走,即墨随应该是找了个替身来完成帝后大典?
她如今是长定皇后了?
风阮又问道:“那你刚才跑什么啊?你不知如今形势多危险,还敢自敌军手中逃走?”
“小爷轻功不错!只是没想到敌军之中竟然还有妖孽,害的小爷在半空中被打落了下来,吃了一脸土不说,还差点摔断了腿儿!”
他边说边敲打自己小腿,“小爷腿现在还疼着呢!”
风阮问道:“你们可知那敌军是什么人?”
姜澄泽突然离她近了些,压低声音道:“百姓们如今都不知道,可我却知道。”
他做贼一般瞥瞥左右,大眼里充满警惕,“是十多年前死去的皇太孙!京中怪事频发的时候,我无意听到父亲曾跟母亲叹息华朝恐有大变,皇太孙即墨澈或许没死,此乃当年天家秘辛,当时奉旨斩杀太子一脉的将领根本没有找到皇太孙的尸体!”
“果不其然,在我抵达象鲁郡的第二日,城池周围便被黑压压的军队包围了,他们这是要先围城再屠城啊!我不跑我等着在这当猪宰吗!”
风阮听罢,转身往暗巷出口行去,“走!”
姜澄泽屁颠屁颠跟上,“好!”
待走到巷口,姜澄泽迈腿便像右侧城门出口处走去,一只手恶狠狠拽上他的耳朵。
风阮质问:“你往哪走?”
姜澄泽委屈巴巴:“城口啊,不是要出城门吗!”
风阮拽着他的耳朵向左一转,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往姜澄泽尊臀上踹去的右腿,“你既然身为郡太守,怎可弃城而逃!”
“带我去郡太守府!”
姜澄泽回答不情不愿,“......哦。”
象鲁郡说是一个郡,其实占地面积并不是很大,约莫只有一个县的大小。它之所以被称作郡,是因为此处南连南诏,西接西域,是众多国家的往来要塞,因此华朝格外重视,派保护一郡的军力来戍守边关。
郡中各国百姓杂居,最高级别的官员有两人,一是郡太守,郡太守掌管当地百姓诸事、权政、财政。二便是戍守边关的抚北将军座下二品大将巴鹏举,主要是边疆防守。
如今象鲁郡被黑压压的军队包围,郡中街道上的百姓显然走动少了许多,走在路上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路面上的店家大多都已经闭店,很是冷清。
姜澄泽带着风阮来到了太守府门口,风阮瞧着门口那歪歪斜挂摇摇欲坠的门匾,对着姜澄泽道:“看来你这太守,当的很是清贫,牌匾都无人修缮。”
姜澄泽飞身将牌匾扶正,勾了勾鼻子道:“这牌匾定是小爷出去之后才掉的!”
风阮哦了声,“原来是举头三尺有青天啊。”
姜澄泽怔愣一瞬,她这不是在嘲讽自己为官不正吗!
姜澄泽追上少女身影,“喂——风阮......我......”
他想出言辩解什么,又发现自己欲辩而无言,又道:“......没什么。”
“饿了么?我派下人为你准备饭食?”
风阮点点头,“多谢。”
敌军围城至今不到三日,因此象鲁郡粮草还未断绝,风阮用完膳,便躺倒在了姜澄泽准备好的客房中。
她这一路太累,又是与弗彻周旋,又是一路狂奔逃跑,最后还为救姜澄泽打了一架,已经筋疲力竭。
就在风阮昏昏沉沉即将进入梦乡之际,风飞飞慢慢从乾坤袋中钻了出来。
近日来,他已经没再长个子了,只羽毛光靓了许多,与最初的鸡崽模样大相径庭,长得越来越有仙气了。
他跳到风阮身上,奶声奶气说了鸟声第一句话,“娘亲,我好热。”
风阮的瞌睡虫立马跑光,她腾地一下子坐起,将风飞飞放到手心,“风飞飞,你会说话了!”
又后知后觉道:“我不是你娘亲啊!”
风飞飞言之凿凿,“你将我孵化,你便是我娘亲。”
风阮想说,我没孵你,又懒得同他这个小奶鸟计较,喜滋滋道:“你会化形吗?神鸟是不是都特别神通广大?”
风飞飞摇摇头,“我如今只会说话。”
“娘亲,我热。”
风阮摸了摸风飞飞的身体,感觉的确是有些烫手,且这热度还要持续升高,凝重道:“风飞飞,你或许是过几日要涅槃。”
据《无从神域》记载,凤凰一族涅槃重生,浴火而生,想必风飞飞要从如今的小鸡崽模样变成凤凰模样用不了多少时候。
风阮修整了一夜,第二日便进入到了忙碌的御敌状态。
她让姜澄泽修书一封给即墨随,请求援兵,又用玄清宗的灵信子给风灵传讯,让她切勿担心,最后给王兄传讯,让他速回南诏做好防御外敌之事。
写完书信,风阮将笔放下,转首问姜澄泽:“你可知巴鹏举将军此时身在何处?”
姜澄泽闻言一愣,其实自昨日他便想问,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张口,现下将自己的疑问脱口而出,“风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何要留在象鲁郡抵御外敌?”
风阮看着姜澄泽的双眼,“象鲁郡有三万百姓,他们需要保护。”
姜澄泽眼底一震,出神地看着眼前容颜绝色的少女。
38 醉酒
风阮垂下眼睫, 其实她知道,没有她,弗彻一样有能力自皇宫中出来, 他之所以还甘愿被囚于宫中是因为布防图。
但唇亡齿寒, 今日护不住华朝这一边疆小城, 那明日便是华朝其他疆域, 若华朝被攻陷, 南诏岂不是危在旦夕?
她身上有弗彻的兵力分布图,即便他现在改弦更张,起码象鲁郡的兵力部署不会轻易再变, 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不是没有守住一城的可能。
百姓何其无辜, 为什么要为统治者们的私欲仇念付出代价?
姜澄泽和风阮快马加鞭赶到巴鹏举的将军府时,抬头已是阴云密布, 看起来又要下一场大雨。
风阮下马,将军府门口的两个士兵将他们拦到门外, “来者何人?”
姜澄泽出示太守令,傲气道:“我乃郡太守。”
士兵接过令牌,端详一番后恭敬施礼,“请太守大人安,将军在后院, 请随我来。”
巴鹏举官至二品, 身为一个二品大将,已戍守边关十余年, 如今四十余岁, 在郡里的风评并不是很好,他仗着军中权势, 山高皇帝远,强抢民女,如今小妾已纳三十六房。
甚至前两日还在一老翁家中,将人家女儿强行掳走,就差就地成王。
后院凉亭处,巴鹏举正坐于桌前蹙眉看案上的羊皮卷。
那羊皮卷微微发黄,看起来有些年月了,背面打过蜡,却还是起了一点皮。
姜澄泽上前施礼道:“巴将军,我乃新任郡太守,今日前来与将军商议。”
巴鹏举看到他,又看到身后容颜绝俗的少女,眼睛一亮,迅速隐藏好自己过于露骨的目光。
他上前友好道:“我前几日听说朝廷新派太守前来,本该我去拜会,只是如今敌军兵临城下,我忙于军务脱不开身。今日贤弟来的正好,你我可共同商议如何逃出敌军严防死守的城门。”
逃离?叛城?
这位巴将军倒是与昨日的自己想法不谋而合,姜澄泽闻言笑意一顿,他试探问道:“巴将军,逃离是怎么个逃法?”
巴鹏举拍拍姜澄泽的肩膀,“贤弟啊贤弟,你有所不知,虽说朝廷派遣驻扎象鲁郡的士兵有五万人,围守我们的敌军只约三万,可据我派遣探查,他们这三万人之中竟有一万妖兵!这仗如何打得?!不是白白送死吗!自然是早些逃离为上策啊!”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不战而逃,叛逃出走,保住自己的性命,百姓将陷兵戈战火,弃百姓于不顾。
姜澄泽回答:“我已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只要我们守住这几日,只要援军一到,里应外合,不愁出不去这座围城。”
“贤弟想的倒是简单,贤弟当真以为你的信件能送的出城?现下不论是信鸽,亦或是什么其他用道法符咒加持的信件,只要出了象鲁郡,都会被敌军截获!我们被围困的消息朝廷根本无法知晓!”
风阮垂眸思索,巴鹏举或许所言非虚,姜澄泽轻功比自己还好,出城时被妖族之人用妖法打落,想必自己送出去的信件如今已经被敌军截获。
姜澄泽扒拉开他拍自己肩膀的手掌,“巴将军,若是将军叛逃出走,百姓何如?”
巴鹏举施然坐回桌前,也不叫贤弟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讥讽道:“怎么?姜太守是来说教我的?好啊,你想保住全城百姓,那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巴鹏举灌下一杯冷酒,“投降。”
投降或许可以保住百姓性命,可一旦投敌,象鲁郡不战而败的消息传至整个北境,影响的是整个华朝战局!士气锐减不说,会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
象鲁郡是边陲重城,是攻破华朝国门的兵家要地,一郡不保,接下来弗彻的攻势只会势如破竹。
象鲁郡,绝不能轻易落入弗彻手中。
风阮冷笑一声,“巴将军真是好志气,有您这样的好将领在,真是象鲁郡百姓之福,苍生之福!”
她话音一转,“据我所知,像象鲁郡这样的军事要塞,时常发生争端。昔年伍建元太守为护佑全程百姓在陷入战乱时可以有一处安身,不惜耗费八年人力、物力,耗光自己的全部家产,为百姓建造了一处地下避难所。避难所所在位置极其隐蔽,将军适才翻看的羊皮卷,是在找这处避难所的位置。”
姜澄泽吃惊地看着风阮,眼睛里充满好奇,此等秘事她是如何知晓的?
她言之凿凿,话语中的锐气激得巴鹏举浑身一寒,又看她不过一纤弱女子,冷笑道:“是又如何,这羊皮卷乃已故伍建元太守亲自交予我的,自然我想如何便可如何。”
“哦?”风阮冷笑之意不减,“恐怕这羊皮卷是将军杀了伍太守的亲随才拿到手的吧。你在象鲁郡风评......伍太守怎会将此图交予你?”
姜澄泽受风阮影响成长了许多,他愤然道:“你根本不配为一城守将!大难当前,只想自己如何逃生,弃百姓于危难之中,伍太守为护佑百姓用心良苦,却被你这个......你这个......人面兽心、狼子野心、没......没有良心的人作践,你简直猪狗不如!”
风阮拍拍姜澄泽后背,给他顺顺气,“没想到你会的成语还挺多呀。”
巴鹏举听到姜澄泽的话,狂傲一笑,“那又如何?我手握兵权,你们奈何得了我?”
说罢,他目光变幻了一番,悠悠道:“不过,要想我出兵,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嘛,你身后这个女子能饮下我昔年酿造的一坛酒,我便答应出兵御敌!”
姜澄泽气愤道:“你要强人所难?”
“姜太守让我出兵顽抗,不也是强人所难?”
姜澄泽怒道:“我不答应,我可以喝!”
巴鹏举将语气压得迟缓,“那可不行......”
风阮拉住气鼓鼓的少年,对着巴鹏举挑眉笑道:“巴将军,若是我喝了这坛酒,将军当真出兵?”
她这一笑,让巴鹏举心中荡漾了一番,面上依旧稳如泰山,“自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嘛。”
“好,上酒!”
风阮说完,姜澄泽拉了拉她,低语道:“风阮,你疯了!你一个女孩子,饮酒伤身不知道吗!况且他拿出来的酒定是无比烈性的酒!”
风阮眼底似有琉璃光华流转,字字清晰道:“我知故我为。”
或许巴鹏举只是为了刁难他们的戏言,又或许就算她将烈性酒饮下,巴鹏举依然不会出兵,或许......或许有太多的可能,但不试一试就转身出了这将军府,象鲁郡的攻陷就只在明日。
就算有一线生机,她也会尽力一搏。
姜澄泽看着少女眸中的坚定,松开了自己拉住她衣袖的手。
天边乌云滚滚,天色已然阴沉下来,不一会儿,豆大般的雨点飞溅在凉亭四周,将本就冷寂的氛围浇得又是一凉。
一个士兵上来,将巴鹏举所说的酒坛子呈了上来。
酒坛并不是很大,约莫十二合。
“十年前我女儿出生时我亲自酿了三坛酒,今日便启封了这一坛!”
巴鹏举上前将酒坛的泥封打开,顿时整个凉亭酒香四溢。
“这坛酒是我用西域特秘手法所酿,便是一个壮年饮下不足一两,顷刻之间也会醉倒,姑娘当真敢喝?”
风阮笑了笑,“小女子不才,恰好腹中海量,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姜澄泽又睁大了双眼,她竟然有这般本事?这么能耐的嘛!
巴鹏举将这坛酒举到风阮跟前,“姑娘,请!”
风阮接下这坛酒,二话不说便饮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带来如火烧灼的痛感,到了腹中,更是如同燃起了一场烈火。
风阮边喝边在内心问候巴鹏举祖宗,这厮的招数当真是阴损至极!
姜澄泽眸中泛起担忧,在他的世界里,这一瞬四面落雨无声,眼中只有少女大口大口豪迈喝酒时站得笔直的身姿,微风掠起她身后的长发,却吹不走她的热血、坚毅与果敢。
澄澈的酒液被风阮一滴不落地喝下,她将酒坛倒扣,示意巴鹏举酒液已经饮尽。
“啪啪啪!”巴鹏举双手合掌拍了三下,“好!姑娘果然女中豪杰!”
他话音一落,冷笑道:“不过,我依旧不会出兵!”
姜澄泽闻言愤怒道:“你出言戏耍我们?你想出尔反尔?!”
巴鹏举好整以暇坐回他的椅子上,捻须冷嘲,“是又如何?你可能奈我何?”
能奈我何?
风阮将手中酒坛朝着凉亭木柱上一掷,两指接下一片碎落的瓷片,衣袂飘飞,几乎转瞬之间就来到了巴鹏举跟前,凉凉笑道:“不知这样能不能奈你何?”
巴鹏举震惊这少女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一瞬间完成了这么多动作,给他来了一个措手不及,支支吾吾道:“姑......姑娘,有话好好说......我可以出兵......我可以出......”
已经晚了。
瓷片毫不留情割断了他的气管。
他的话语遏止在了喉咙中。
风阮在姜澄泽目瞪口呆的神情下淡定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解释道:“我依他所言,饮下这坛酒,应下他的刁难,是想着或许他尚有良心未抿,若我喝下,他会出兵一战。”
风阮垂首看着巴鹏举并未阖住的双眼,他大睁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死不瞑目。
大雨滂沱,风阮语气凉得犹如此刻温度,“死到临头,说要改口御敌,不想也知晓当死亡威胁没有之后,他会反扑回来。为将,他不忠诚;为人,他泯灭天良毫无人性。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少女言语铮铮,自有谋策与傲骨,如利锥刺破姜澄泽一直玩世不恭的心,他突然道:“风阮,以后你就是我老大。”
“好,”风阮从善如流,“那老大现在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将巴鹏举伪装成醉酒的样子抱回房中,然后找将军府的管家要两间客房,就说今晚我们要住在这。”
“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这个凉亭,把我背到客房里去。”
“哦。”
“......哦?”
姜澄泽俊眉一挑,喜滋滋问道:“为什么要我背你回去啊?”
红润之色渐染风阮脸颊,汹涌的晕眩之感袭来,她趴到桌前,“你当真以为我海量?不过是趁着拿酒的功夫吞了粒清明丹。”
“这酒后劲太大了,你快去,我支撑不了多久......”
姜澄泽听罢飞快将巴鹏举的尸体背在身上,纵身跃了出去。
因为担心风阮,他回来的很快。
凉亭中少女已经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她脸颊红红,侧首趴在桌前,身后长发顺着少女纤细的脊背垂顺铺满,雨水为幕,看起来娇娇俏俏,乖得很。
姜澄泽走近她,回想起少女刚才悍然杀人的模样,挠了挠头,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集这么多的特质于一身?
他将怀中的披风披在后背上,防止湿掉的衣衫蹭湿她的衣服,又将一件披风披在风阮身上。
撑起一把自管家那里借来的油纸伞,让伞面大部分遮挡住少女的身躯。
滂沱大雨中,少年背着少女在湿滑的雨路中行走,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少女的身影,男人才从雨幕中现身,身后黑衣军士高举大伞,防止男人玄黑的衣袍沾上雨水。
他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雨水模糊了他的神情,手中把玩着一个白色小瓷瓶。
想着少女醉酒的模样,胸臆深处微微一麻,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
姜澄泽将风阮抱进客房,安放到床榻,小心为她除去鞋履,将被子盖好。
想想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她今夜醉成这样,若是遇到危险就麻烦了,他干脆抱着剑守在了风阮的房外。
少年衣袍来不及换下,微微泛着潮湿,大雨滂沱中,他盘坐在风阮房门前,抱着一把剑,没什么困意,索性干脆赏了会儿雨景。
赏着赏着,突然觉得鼻尖闻到了点不太一样的味道,还没来得及思索这味道是什么,少年便晕了过去。
暗卫将他迷晕之后,飞身入拐角处跪下道:“主上,已办妥。”
静静地立在廊下的男人收回望着雨幕的视线,沉声道:“你在这守着。”
黑金镶边鞋履穿过走廊,停在客房门口。
客房门口处的少年睡得深沉,他指尖亮起一抹金光,少年昏睡的身躯被挪到一边。
随后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并未点蜡,他自灯烛旁拿起火折子,将灯烛点亮。
微黄光晕慢慢点亮这一方居室,男人举起烛柄走近床榻,将灯烛搁置到了距离床边较近的位置。
窗外大雨滂沱,室内少女呼吸静静浅浅,口中还咕哝着什么,睡得很不安稳。
腹中的酒液随着时间的推移烧得她脸颊愈发通红,烛光照耀下像是一个魅惑人心的妖精。
弗彻看着少女这副模样,喉结滚了滚。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抚上少女的脸庞,少女感受到凉意,下意识将伸出双手将他的手指握在掌心,无意识用脸蹭了蹭。
少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蹭在男人粗粝的大掌中,带给男人身体一阵乱涌的电流。
这样轻柔的触碰让他呼吸变得深沉,拿着小白瓷瓶的手指一紧。
她是他的欲,他的心魔,他的天光,是世间唯一能让他缴械投降的人。
弗彻压下自己轻易就能被她撩拨得奔腾的欲.念,声音有些暗哑,“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少女闻言,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放开弗彻的大掌,环顾了一圈四周,“弗彻?”
男人视线紧锁着她,并未言语。
风阮见他不答,恍惚想起方才梦中情景,扑入他的怀中,“弗彻,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的你好可怕,你为了复仇要屠戮苍生,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她的身体在他的怀中微微发着抖,泪水染湿了他胸前衣衫,说得语无伦次。
“我的小院子里花都开了,我想家,我想回家。”
“我让你随我去小院子里看花,和我一同永远住在那里,你不随我去......也不让我去。”
“我拼命的跑回家,小院子里的花都开败了,满地都是红色的花瓣,你躺在花瓣中,我走近一瞧,那不是花瓣,那是你的血。”
“你死了......”
她说着眼泪又涌出来一大波。
她的梦很混乱。
有南诏小院,有流血漂橹,有倒在血泊中的弗彻。
大概是梦境太过真实,此时也处于醉酒状态,她哭得很是凄凉,“小院子没有了......你也没有了......我想回南诏,我想父王,我想娘亲......弗彻,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风阮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孤身一人来华朝和亲,尽管她平日开朗乐观,内心深处也会彷徨害怕,也会想家想得泪流满面。
她很少哭泣,只舍得在梦中这样大哭一回。
弗彻心口一窒,原来那个琴师死了,她会哭得这样凄凉。
自从他跟她摊牌之后,所有的触碰都是他强求来的,她再也没有主动触碰过他。
今日她死死拥着他,放肆自己所有情绪在他怀中哭泣,待得明日酒醒,这一夜的事情她或许再也不会记得。
弗彻捏紧手中的醒酒药,突然想缓些时候再给她喝。
他将她拥在怀中,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黑发,“我带你回家。”
风阮闻言抬起湿润的眼眸,吸了吸鼻子,“真的么?”
弗彻冰凉而柔软的唇轻印在少女眉间朱砂上,低眸瞧着她,声音温柔,“带你回你的小院子。”
风阮双眸湿润,带着大量的水色,却有倾城的笑意逐渐在脸上化开,“好。”
弗彻将她抱起,指尖燃起一束金光,顷刻间便从原地消失。
再次睁眼,风阮瞧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是她的小院子。
她跑到院子里,摸了摸风琛给她搭的秋千架,转眼一瞧,风灵种下的中药草已经长得郁郁葱葱。
而另外一边,便是各式各样的花簇,她喜爱颜色花哨,所以各个品种的花都种植了些,有的养在小坛子里,有的养在花盆中,有的就开辟一块地方种成一片小小花海,只留下几条供人行走的小径。
小院子的布置很是精巧,置身其中就像是回到了那时的年少时光。
弗彻眸中倒映着少女在院中快乐的模样,眸中不禁也浮现出一层浅淡的笑意。
自她在岐水镇第二次脱口而出要回她的小院子时,他便知她心中已经非常想家,便派麾下一个妖兵前去将她的院子描摹下来,没成想,今日这幻境竟让她如此开心。
风阮在院中摆弄了会儿花草,拉着弗彻坐到秋千上,夜风微凉,带着花草清新的气息,风阮仰首看着漫天繁星,“在这世间,吾爱有三。”
风阮数着指头,“父王,娘亲,风灵。”
“再加上风琛,师父,还有......”
弗彻好奇地挑起眉毛,“还有?”
风阮狡黠一笑,将他拉近自己一些,“还有弗彻呀。”
弗彻突然将风阮指着漫天星辰的手指攥紧,攥得很紧,一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拉近自己。
薄唇欺了上去。
风阮有些呆怔,被迫仰起头任由他品尝自己。
唇.舌之间的辗转缠绵,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起初是唇与唇之间清浅的触碰,随后男人眸色加深,将少女贝齿抵开缓缓欺进。
直到风阮觉得呼吸不畅,男人才意犹未尽结束了这个吻。
他抚摸着少女水光潋滟的唇,眉眼笼下一层温柔,“阮阮,你刚才数错了。”
风阮被酒灼得脸蛋愈加通红,不敢抬眸看他,小声道:“什么错了?”
弗彻看着她这副害羞的模样,不由低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呃?”
“我才没有不好意思!”
“喂,弗彻!”
弗彻知道,此刻片刻欢愉是他偷来的时光。
斗转星移,大半夜已经过去,两人坐在秋千架上,少女的头靠在弗彻肩膀,已经沉沉睡去。
待明日醒来,她也许什么都不会记得。
一直耗用龙脉之力来维持这处秘境,弗彻的脸色也愈发苍白,额角冒出薄汗。
他弯腰重新抱起少女,手掌轻挥,幻境渐渐消失在身后。
风阮被男人轻柔地放到床前,弗彻拿出解酒药指尖轻抵开少女还微肿的红唇,将解酒药送了进去。
窗外大雨不绝,姜澄泽已经打起了响亮的鼾声。
弗彻俯下身,指尖慢慢滑过风阮安详的睡容,嘴角扯开漠然的弧度,声音带着浓稠的暗哑,低低沉沉。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他本生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如今对她爱欲加身,不能证得。
他垂眸静静看着少女的睡容,眸中是难以掩饰的偏执与疯狂。
39 女将
风阮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梦中光怪陆离,醒来时脑袋有点发晕,却没有涨疼的迹象。
喝酒果然伤身呐。
窗外大雨已经渐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姜澄泽听到里面的声音敲敲门, 随后推门进来, 看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将解酒汤端到她跟前, “快喝!”
风阮谢过,两三口饮了下去,问姜澄泽:“将军府中众人可有发现异常?”
姜澄泽摇摇头, “小爷办事你放心,巴鹏举时常醉酒, 将军府中人人都习以为常。”
风阮哦了声,掀开被子下床, 她敲了敲宿醉的脑袋,昨夜好似做了一.夜的梦, 她记得梦中一切,甚至此刻有种房间中有那人气息的感觉。
风阮正心中纳罕,姜澄泽却面色古怪地瞧着她。
风阮挑眉:“你怎么这副表情?”
“风阮,你的眼睛,肿得像是小猪仔。”
“好丑哦。”
风阮微笑道:“我也可以让你拥有。”
“大、大可不必。”姜澄泽退后两步, 他倚在门口, “如今巴鹏举已死,五万大军群龙无首, 城外敌军虎视眈眈, 可如何是好?”
风阮将倾散的发丝全部束起,打扮得干净利落, “既然谁都信不过,那便我亲自来。”
姜澄泽疑惑,“什么意思?”
“随我来。”
二人一路行至巴鹏举的房间门口,姜澄泽眯起他的桃花眼,对着守门的婢女道:”我特意来向将军辞行,还望姑娘为我通报则个。“
他说完眨眨眼,俊秀的脸庞上满是少年欢脱的意气,引得那婢女脸色一红,“姜太守,你有所不知,我们将军饮酒后在苏醒之前一概不许人打扰,若是吵醒了他,将军可是要......“
她压低声音,“将军可是要发疯的。”
姜澄泽当然知道,“姑娘有所不知,巴将军昨夜睡前与我商议象鲁郡被敌军包围之事,特允我今日早早将他叫醒继续昨日的商议。“
婢女听完,退到一边轻轻打开房门,“二位请进。”
姜澄泽掀开被子,巴鹏举的尸体静躺在床榻之上,脖颈之间有一道深深的红痕,表皮狰狞外翻,眼睛还大大地睁着。
风阮走上前,自乾坤袋中拿出一粒圆圆的丹药,掰开巴鹏举的嘴巴,将丹药扔了进去。
姜澄泽看着她这番动作,不禁疑惑道:“你这是在作什么?”
“化骨丹。”风阮语气淡淡,“毁尸灭迹啊。”
果然巴鹏举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像是内里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他的五脏六腑一般,一点点瘪了下去,最后化成一张薄薄的人皮。
姜澄泽好奇,伸出手指想要摸摸这人皮。
风阮拦住了他,“还没化完呢。”
话音落下,人皮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中。
“好神奇!”姜澄泽竖起大拇指,“你堂堂一国公主,会得下三滥招数蛮多嘛。”
风阮慢悠悠从乾坤袋中又拿出一颗化骨丹,”姜澄泽,你嘴巴这么甜,要不要也尝尝呀?“
“还是大、大可不必。”姜澄泽正色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风阮开始在巴鹏举的卧房中翻找,对他解释道:“巴鹏举已死,若是让百姓士兵们知晓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我们便对外宣称说他病了,由我来代他出征。”
”你!你一个小女子,你怎么能上阵杀敌?!“
风阮挑眉,“怎么,这战场,你们男子去得,我们女子便去不得?”
姜澄泽想起眼前少女的种种彪悍行径,好像的确是她比这世间大多数男子还要勇敢。
“找到了!”
姜澄泽向风阮看去,只见少女手中拿着一枚小小的金色虎符。
她肿着一双核桃般大小的眼睛昂起下颌,骄傲笑道:”今日起,叫我风将军!“
***
“什么?巴将军将主将之位暂交给一女子?”
“这怎么行?女子能做什么?”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古往今来,岂有女子为将,我等为其裙下臣的道理?!”
将军府的客堂中,六位身着金铁铠甲的将军在堂中吵得喋喋不休。
门口处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热血,“怎么,几位将军要不同我打一架试试?”
六位将军循声看去。
来人身着一身浅银色盔甲战袍,手持长剑,头发束成一束盘在头顶,一双眼睛肿得核桃大,眉宇沉静,在门口立得笔直。
身旁是同样一身盔甲的姜澄泽。
风阮行至堂内,抱拳施礼,“象鲁郡主将,风阮。”
她缓步行至主位上坐下,“巴将军将虎符交予我,自然有他的用意。适才听到几位将军对我为将颇有微词。为将者,若不能服众,军心则不稳。”
少女声音铿锵有力,“几位将军可敢与我一同去往演武场在众多士兵面前比试一番?”
她这话说得巧,男人大多都容易被激起胜负欲。
“有何不敢?!“一个脸色黝黑年约四十岁的将军最先被挑动。
这女子手持虎符,待任主将之位,既然她提出要以武力争出胜负,他们又有何惧?
众人一同来到了演武场。
细雨微斜,落在人脸上像是棉柔的柳絮。
风阮站在演武台的中央,“哪位将军先来?还是众位将军一起来?”
她这话中的狂傲简直是将几位将军的脸面放到地上摩擦。
台下将士们爆笑出声,几位将军脸上青红交错,刚才那位黑脸将军最先沉不住气,走上台,礼都未施,“我乃左大营狄勇军,还请姑娘赐教!”
他说罢,举起手中大刀,向风阮袭来。
风阮习武多年,武功乃清守道长亲自传授,剑法卓越高妙,非这些以蛮力取胜的练家子可比拟。
狄勇军举起大刀身影如惊雷闪电,刀刀不留余地劈向风阮。
他挥起的大刀与风阮的长剑相击,兵刃相碰,发出铿然之声。
在场的人都震了震,台上少女竟然接住了向来以力量著称的狄将军的大刀。
台下士兵脸上惊震之色未消,又被少女忽然露出的笑容迷恍了眼。
少女明眸皓齿展颜一笑,撤开长剑,自台上如游龙般滑过,随后又飞身而起,五指翻飞将长剑转了个方向,削掉了狄勇军的头鍪。
狄勇军这次恭谨施礼,佩服道:“姑娘身手,狄某心服口服。”
风阮回之以礼,“将军谬赞。”
说罢,将掌心的大力符不着痕迹收了回去。
她转身对着台下众人道:“不知哪位将军再来与我一战?“
几位将军商议完,露出佩服的表情,其中一人出言道:“风将军,不用再战,将军实力可见一斑,我等心悦诚服。”
风阮站在台上,不大的声音传到每一个士兵耳中,“敌军围城,四面楚歌,身为华朝的儿郎,应保家卫国;为人父母子女,为了骨肉至亲,要以身抵抗;身为士兵,这是我们的责任与使命!所以大家,可愿与我一战?“
士兵受到鼓舞:“我们愿意!”
风阮的声音清亮有力,“尔等都是英雄!”
她走下台,姜澄泽递给她一把油纸伞,“接下来还做什么?”
风阮神情依然沉重,她望着阴沉的天空,声音飘在雨幕中,“给我们留的时间不多了,他恐怕快要出兵攻城了。”
她飞身上马,回答姜澄泽方才的问题,“找到伍太守为百姓准备的藏匿之地,备好食物,被褥,将百姓安顿好。”
姜澄泽骑马跟上。
风阮拿着罗盘,跟着罗盘所指引的方向,竟又回到了姜澄泽的太守府。
暗道入口竟然在太守府么?
这可如何找得到?
两人在太守府门前下马,姜澄泽看风阮皱着眉头,对她道:”我继任时,伍太守昔日的一个小文官曾交给我一个木盒,想必那里面会有线索。“
姜澄泽带着风阮走到卧房拿出被他随意丢弃到一脚的小木盒,“或许这里会有答案。”
他将小木盒打开,将里面盛放的小册子一一翻过,“哎?怎么会没有呢?”
风阮接过他手中的小木盒,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番,凝眉注视,“有暗层?”
姜澄泽闻言,兴冲冲接过她手中的木盒,“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小爷可是‘班门弄斧’的好手,这种暗藏机关的东西小爷一看便知。”
姜澄泽用指关节一点点在木盒上敲击,凑近了去听声音,终于听到一处空腔音,取出一枚袖针,轻轻旋了进去。
他聚精会神的一番摸索之后,只听“咔”得一声,小木盒又有一处打开。
风阮拿出里面盛放的纸张,摊开来。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姜澄泽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风阮解释给他听:“水落石出,天寒木落。暗道入口在太守府有水还有木的地方。“
“有这样一处地方吗?”
姜澄泽思索一番,突然眼前一亮,”我知晓在何处!“
姜澄泽带着风阮来到自己房中,“我一开始来的时候以为这是伍太守的意趣,外屋露出天空,还专门建了处池塘养着小鱼,在池畔种植着一棵梧桐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姜澄泽唤小厮前来将水池放干,在池底蹦蹦跳跳,指着一处位置道:“在这儿!”
他说罢,将手边凸起的池壁一旋,池底缓缓向两边裂开,露出里面的空洞。
空洞黢黑,唯独可以看清连接着池底的台阶,再往下探,便是黑压压一片。
风阮夸赞道:“没想到,你如此通晓奇门遁甲之术。”
姜澄泽自豪得拍拍自己胸.脯,“小爷我向来聪明!”
40 偷袭
两人忙了一日, 夜色已深,风阮坐在案前,将布防图打开。
姜澄泽坐在她对面, 为她煮了杯茶, 眼神担忧, “风阮, 这场仗, 就算我们的军士齐聚一心,恐怕也没有太多胜算。”
“不一定。”风阮说着将布防图拿给他看,“兵法, 一曰度,二曰量, 三曰数,四曰称, 五曰胜。”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敌军切断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朝廷如今根本无法得知象鲁郡被围困的消息。然象鲁郡城墙高.耸坚固,□□手、床子弩、云石、横木、滚油等预备充足。只要能抵御过这几日,象鲁郡被攻的消息传出去,届时朝廷派兵前来,内外合击, 胜算便会大上许多。“
“不可胜者, 守也;可胜者,攻也。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风阮言语淡淡, 微黄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蒙上一层圣洁的柔光。
姜澄泽问道:“敌军切断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如今粮食只够再吃三日,若是敌军这几日再不攻城,我们的士兵就要饿着肚子打仗......,如此一来,打赢的可能便会变得微乎其微。”
风阮何尝不知如今粮草不足,偌大一个城池,若是与外界切断了贸易往来,定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风阮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清晰地道:“不会。若是敌军三日内没有攻城的迹象,那我们便......偷袭。”
“先发制人?”
“是。总比干耗着好,不搏一搏怎么知道就一定会输呢?”
风阮将布防图小心收起来,看着姜澄泽眼下的乌青,“快去歇息歇息。明日还有好多任务呢。”
姜澄泽点点头,”你也要注意休息。“
他明显觉着风阮身形较之前几日清瘦了几分。
象鲁郡由于地处边塞,三分之一居民都是异族人,民风倒是淳朴,这几日并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第二日天不亮,风阮和姜澄泽便开始准备将百姓迁至地下藏身所,伍太守花费多年时光所建造的地下藏身所,为了防止敌人从外挖地道直接穿入城内,伍太守将玄铁焊在石壁上,且只距离城外距离颇长,确保了此地的安全性。
姜澄泽派人将老人小孩进行一番妥善安置之后,又询问城中壮丁可愿加入守城战,守城无需武功在身,只要有力气,可以将云石、横木、滚油等投掷到攻城敌军身上即可。
经过一番部署,百姓皆被安置到了地下,城中已然空空,姜澄泽安置了一日百姓,春日凉爽和煦的天气里也不禁累出了汗水,他端起案几上的茶水,咕噜咕噜几口喝下去。
“风阮,今日城中已然大空,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风阮将自己在布防图上标记好的位置给他看,“敌军围城三面,迟迟不发动攻击,今夜,我们自未被围守的这面出去,偷袭!”
姜澄泽气还没缓过来,”今夜便偷袭?“
“不仅仅是偷袭,最好顺便烧他们一部分粮草。”
姜澄泽说道:“有几成把握?”
“七成。”风阮指着布防图上的位置,“那日我御剑而来,将敌军的布列瞧了个清楚,他们的主要军力都集中在东南北三面,西面为松懈我们的军心留出一方空余,我们自西面攻击,将他们注意力吸引过去时,由我去烧毁他们的粮草。”
“你去?可是......你武功虽高,轻功还不如我呢?不如我去!”
风阮打断他,“你是不是傻啦?我会咒法的呀。”
“可是敌军之中,还有妖兵呢。”
风阮神情笃定,“妖兵,不会在象鲁郡出现。”
***
夜风飒飒,星微月淡,光亮微乎其微,所有的景物在黑夜中都被隐匿了身形。
高大的城门前,有一支队伍悄无声息夜色中狂奔而出。
当头一人手持红缨枪,唇红齿白,眸色却亮如星辰,沉在黑夜中,漆黑的发丝在狂奔的马上飞舞。
正是姜澄泽。
他轻功最好,策马在前,其余几位得力干将紧随其后,最后便是一队挑选出来的最骁勇善战的士兵。
他们出城门的动作不大,逐渐逼近敌军大营时,敌军猛然吹响号角,两方军队陷入了厮杀。
他们并不恋战,靠近敌军之后迅速撤离,将敌军引在身后追击。
姜澄泽这边刚刚出发,风阮便燃了一张隐身符御剑行上了空中。
御剑飞行速度快上很多,风阮手持罗盘,照着布防图所标记的地理位置飞去。
声东击西嘛,她不介意用两次。
风阮指尖燃起一枚符咒,对着距粮草不远处的一个士兵一指,那士兵头发顿时烧了起来。
紧接着,她又接二连三燃烧了几个士兵的头发。
几个士兵顿时跳脚乱喊,引来附近很多士兵,大家一看自己同伴头发上火苗簇簇,急忙跑去找水。
就在此刻,风阮御剑落地,指尖又燃起一枚符咒,粮草之上燃起更加凶猛的大火。
火舌卷起,将这一方天地照得通红。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何人胆敢毁我粮草!用了隐身符?”
说罢,一道妖力打来,风阮躲闪不及,隐身符被她打落在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你这个坏女人,抢走我的男人,还趁机毁了粮草。”
风阮心中一沉,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了这小煞神。
卢芃芃。
她竟然主管粮草么?
卢芃芃指尖燃起一枚幽绿的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更显妖异,“今日,我便让你知道,抢走我卢芃芃的东西要付出什么代价!”
风阮时间不多,若是卢芃芃引来更多士兵,或者妖族中人,那就糟糕了。
若是只有卢芃芃一人,那便好说多了。
风阮最用得惯的武器便是白绫,她将长剑扔回乾坤袋,手中化出白绫,随着白绫如雷射般抛出,身形也随之一动,逼近卢芃芃。
对待妖族中人,风阮用了十分臂力,携卷着厉杀之气的白绫利若惊电,打向卢芃芃门面。
卢芃芃上次吃了她的暗招,对待风阮的招式也毒辣非常,狼族少主的武器竟然是一根雪白的狼牙棒。
狼牙棒周身层层幽绿暗光,将白绫层层卷裹到棒身之上,只听“啪”得一声白绫四裂开来。
她咧嘴一笑,轻蔑道:“不过尔尔。”
卢芃芃嘴角泛起一抹阴险笑意,“你今日走不了了哦。”
她说罢,自暗沉夜色中涌起好多双碧绿的光芒,待他们走近了,风阮才发现,竟然全是狼族中人!
一个她还能尚且能对付,如此多的妖物,今日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近身相击,风阮五指一番,拿出长剑,剑芒光华洌洌,如流水般泻出粼粼波光。
狼族众妖将风阮团团包围,他们显然不是少主卢芃芃这样的菜鸡,应该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狼族精英,各个妖法厉害。
不一会儿,风阮身上便被狼族中人强烈的攻势划伤。
......打不过。
风阮被割伤数道,衣衫上血迹斑斑,其中一只狼妖突然怒龙般翻身而起,手掌迸射出凌厉必杀一招。
杀气如锋铺面而来,风阮急急后撤,倒仰之中乾坤袋中红光大盛,一声凤鸣穿刺而出,听得众人紧紧捂住了耳朵。
红光灿烈,以至于根本无法分辨出红光之中到底是什么,只能看到这红光将眼前的绝色少女笼在其中,他们根本无法近身。
一片耀目的红光中,风飞飞身体发生剧变,它不再如小鸡仔般大小,身量长大了数倍,羽毛辉煌绚丽,亮若烈火台。
众人面露惊诧,竟是凤凰!
凤凰一族最后一脉承袭上古老凰王最尊贵的血统,风飞飞振翅一挥,大簇大簇的火团奔袭而下,将狼妖震得步步后退。
另外一翅将风阮轻柔地卷起,抛向后背,高鸣着向象鲁郡的方向飞去。
风阮大口喘息,将身体放松,爬到风飞飞的颈后,抚摸着它在深沉夜色中都如此绚丽的羽毛,“风飞飞,你涅槃了!”
原来这就是凤凰一族的涅槃,万古难得一见,神圣恢弘,像是一场古老的法事般庄严。
风飞飞转瞬间将她放在象鲁郡城楼之上,身体缓缓又变成小鸡仔的模样,“娘亲,我的确已经涅槃,现在对身体的掌控已经愈发自如。”
风阮将毛茸茸的风飞飞放到掌心,觉得风飞飞这副模样比之方才可真是要萌多了,她现在真有种捧在掌心怕化了的感觉。
“还是这副模样比较好看。”风阮脸颊轻轻蹭在风飞飞柔软的羽毛上,“涅槃后华丽辉煌,现下嘛,毛茸茸的可爱可欺。”
城门高.耸,远处一片火光连天,姜澄泽和几位守城将军也登上城楼,众人脸上都扬起开心的笑容,“风将军这一招末将等佩服至极,敌军如今粮草损失大半,我军士气大涨,不愁无法打赢这场仗啊!”
姜澄泽站到风阮身侧,问道:“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身上怎么弄了这么多伤口,这头发......这头发是被烧焦了吗?怎么一股糊味!”
风阮从他手中扯出自己被烧焦的一缕头发,凉凉道:“还不是姜公子长得忒好看了,引得某些姑娘拼了命得想弄死我。”
41 守护
姜澄泽闻言, 顿时闭住了嘴巴。
夜色更沉,星月归隐,城楼之上点燃着簇簇烽火, 映亮众人的面容。
风阮站在高大的城楼向着远方看去, 声音被吹散在缥缈的夜风中, “诸位将军, 明日敌军会对我们发动进攻。届时务必守好城门。”
少女身着银色盔甲, 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更显身姿清雅,灵肌玉骨好似神仙中人, 圣洁难掩。
姜澄泽被她晃了晃神,回过神来懊恼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我们今夜偷袭敌军粮草,明日他们便会马不停蹄来攻城?”
“粮草被烧, 明日一定会来。而且......”
风阮眼神凉凉,看向姜澄泽, “根据我对妖族少主卢芃芃的这两次打交道分析看,明日她定会来出这口恶气。”
”不过,诸位将军请放心,卢芃芃不会带妖族众人前来,她只会跟随主将, 大家不必担心妖兵。“
众人听罢, 其中一位将军拱手问道:“不知风将军为何这么肯定?”
风阮淡淡一笑道:“猜的。”
将军一噎,姜澄泽忙道:“放心, 她的猜测十拿九准。”
风阮挑了挑眉, 姜澄泽似乎一直以来都格外信任她。
他拍拍自己胸.脯,“你不必多言, 我都信你。”
风阮心中一暖,笑意涌上眉梢,“多谢。”
其中原因她不便对着诸人讲,难得姜澄泽这般的信任。
“用人不疑。我们也信任风将军。”
风阮转身下了城楼,风飞飞自乾坤袋中跳到她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娘亲,你不开心呀?”
“我只是担心。只要撑过这几天,即墨随收到了消息,届时象鲁郡之危便解除了一多半。”
“娘亲,不然由我出去传讯?”
“不可!”风阮将风飞飞放在手心中,“象鲁郡四面各自环守着一只妖物,他们道行太深,若是施加咒法仙力出城传讯的话,他们必会现身拦截。你年纪还小,你不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武力仙力决定一切,阴谋诡计有时便会轻易结束你的生命。”
说罢,她莞尔,抚摸了抚摸风飞飞的头,“等事情都平息了,我带你回南诏。那里是我的故乡,你会喜欢的。”
“好。”风飞飞乖巧点头,“那却流他也会与我们同去吗?”
风阮将却流也拿出来,发现却流的蛋壳有了一丝裂痕,“唉?风飞飞你快看,却流是不是要破壳了?”
风飞飞快速地瞄了一眼,声音闷闷的,“却流是半妖,出壳时间要比寻常蛇族慢上很多。”
风阮瞧出他不高兴,失笑道:“风飞飞,你这么小就知道拈酸吃醋啦。”
风飞飞否认:“我才没有呢。”
他堂堂凤凰族血脉,才不会跟一只半妖计较呢。
风阮把却流小心放回乾坤袋中,“那却流现在有没有灵智?”
“有的。”风飞飞点点头,“他可以感受到我,更加可以感受到你。”
风阮失笑,边走边嘀咕,”原来这么聪明的么?跟着我的日子这么无聊,从明日起买几个话本,给你们朗读好不好。“
”好。我想听娘亲为我讲故事。“
......
这漫长一.夜终于过去。
已是春末的象鲁郡,城中已然空空,只余巡防的军士穿梭在城内主道上。
风阮和姜澄泽执灯缓入百姓的藏身所。
一灯如豆,只照得清脚下寸土,藏身所中有烛灯,但为安全起见,大家并未点灯。
二人缓缓步入池底之下,昏暗的空间里有一苍老人声响起,“太守,我乃此间主事人孔启民。按照您的吩咐,百姓皆已安置妥当。只是昨夜有几名老人孩童起了高热,找郎中看了看,今日高烧依旧不退,且挨着几位病患的百姓竟也起了高热,瞧着竟有些像是......瘟疫的症状。”
姜澄泽面色严肃,转首对着孔启民道:“快带我去。”
孔启民边走边将情况讲给他听,“昨夜我发觉时,已连夜将病者转入隔间,与其他无病百姓隔开,将病势控制住。只是这几位病者,有一名老者已病去。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瘟疫难治,传染性极强,有不到三成的把握治愈。难啊。”
行至隔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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