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7)
露出深红淋漓血肉,脱离人头,七具人头在狭小的牢房中随意走动,时不时还碰撞一下。
清御道长问道:“宁大人,可否打开牢门?”
无头人身并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是让人看得心中发怵,宁宽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清御和宁宽率先走了进去。
风阮瞧了一眼默默向后退了几步的姜澄泽,缓步到他身侧,“姜公子,我害怕,你走在我前边好不好。”
姜澄泽吞咽了一口口水,语声颤抖道:“......好,我护着公主。”
风阮眸中闪现过一丝笑意,在姜澄泽迈入牢房的那一刻,看准时机,一脚对着他屁股踹了上去。
“啊——”姜澄泽尖叫。
“砰——”姜澄泽扑倒了一具无头人身。
“啊!!!”
“啊!!!”
少年惊恐的声音不断刺痛众人耳膜。
姜澄泽撅着屁股起来,两手两脚牢牢扒在了清御身上。
风阮实在没控制住,哈哈笑起来。
害她坠崖的元凶,让你和几位大人的尸身来个亲密拥抱好了。
姜澄泽汗毛倒竖地吼完,后知后觉地想刚才屁股上的那一脚有点熟悉。
在落凤山庄中那个黄脸小子......也这么踹过老子屁股!
姜澄泽伸出一指,“你你你你......你是......”
风阮将他从已经在隐忍着快要到爆发边缘的清御师叔身上扒拉下来,“师叔,可有发现?”
清御指尖燃起符咒,符咒一一滑过七具无头人身。
“是妖法。可并不是妖蛛所为,妖蛛未开灵智,应该是有更高阶的妖物控制着妖蛛。”
风阮早已想到这个可能,从那天同妖蛛的打斗来看,妖蛛同样受人控制,只是不知是谁在背后搅弄这朝堂风云。
“师父!”谢娉的声音传来。
她这一来一去耗尽自身道法,将时间压缩在了两个时辰之内,额头上溢出晶莹汗珠,“师父,我将《无相云经》带过来了!”
谢娉自怀中将一本薄薄的经书取出交给清御。
牢中烛火昏暗,清御借着微弱的烛火一目十行地翻看书册,眉头微微皱起。
“宁大人,可有纸笔?”
“有的。”
宁远命狱卒拿来笔墨,将纸张铺陈开来,“道长,请。”
皇城上悬挂着的人头额间闪现的神秘梵文字样被清御一一写出,在梵文下面标注好了译好的文字。
姜澄泽凑过去看,将字一个一个念了出来。
“罪、当、其、有、王、诛、罪。”
“这是什么呀?”
“不对,不对,应当是,王有罪,其罪当诛?”
宁宽眸光一厉,“慎言!”
姜澄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话,被吓得捂紧嘴巴,声音闷闷的,“还少了一字呢。”
他硬着头皮把话讲完,“帝王有罪。少了个‘帝’字。”
清御道:“不好,妖蛛最后一颗人头要取皇帝的。”
风阮眸光一凛,“皇后娘娘今日在为皇帝守灵!”
***
天色渐暗,一轮明月挂在树梢之上,好似有庞大的身影遮住了明亮的月色,四面的光影突然暗了暗,不过狰狞只有一瞬间,长天之上月色依然皎洁。
孟嬷嬷端着汤药来到皇后跟前,掀开瓷白的玉盖,苦涩的药味儿传来,“娘娘,江太医亲自熬好的药汁,您喝了罢。”
皇后将递到跟前的药汁推开,“嬷嬷,我这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喝不喝又有什么用呢?”
“娘娘!不许胡说!”
见自己不喝,孟嬷嬷就一直端着这碗药,皇后妥协道:“罢了罢了,本宫喝下便是。”
嚓嚓......
嚓嚓......
夜间在殿外巡防的侍卫发现一抹红光闪过,随后黑色暗影拐入墙角之后消失不见。
他跟着上前,看到那庞然大物的时候惊慌道:“妖蛛!妖蛛来了,快保护娘娘!”
禁军们很快集合,将妖蛛团团围住,妖蛛眼睛深处迸射出更深的红光,在原地旋转着吐丝,一股脑将禁军团团包裹在一起。
月光愈发暗淡,夜空中黑云翻滚,闪电划过苍穹,不一会儿,黑云将月亮整个吞噬掉了。
一层层的禁卫涌上去,被妖蛛用同样的方法卷裹在一起,弃至身后。
黑暗中妖蛛缓缓爬入殿内,逡巡了一圈儿,将目光锁定在了殿中央那口巨大的棺材上。
人面妖蛛此时用的是苏志远的脸,它露出阴诡的一笑,向着棺材爬了过去。
皇后和孟嬷嬷在一旁打着哆嗦,手中的药碗由于颠簸不慎洒出来一滴,皇后目光一缩,紧紧捂住嘴巴。
然而妖蛛听到动静,已经狞笑着爬了过来。
就在妖蛛即将用蛛丝将皇后和孟嬷嬷卷裹起来时,身后倏忽而来一道符咒,将它定在了那里。
符咒只能定它不足几息,不过这就够了,清御同玄清宗弟子御剑而来,齐齐将手中长剑射向了妖蛛身体。
妖蛛受痛,本能想逃走了事,可它身上被人下了禁术,只能抗拒本能去完成任务。
玄清宗众多弟子用剑砍它,却没料到这蛛身竟变得刀枪不入,它挣扎着用蛛爪将皇帝棺材打开,一爪割下了华武帝的头颅。
华武帝已经死去数月,尽管即墨随将他的尸体放在了冰棺中,却依旧难免腐败。
棺材打开,恶臭扑鼻而来,妖蛛承受着身上刀剑抹身的痛处,愣是硬生生将华武帝的头颅割了下来。
腥臭的血液四溅,华武帝的尸体同之前七位大人一样,头颅立刻飞走,而剩下的人身诡异得站了起来。
妖蛛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开始疯狂地向众人报复刚才身上的数剑之仇。
它虽灵智不高,却也可以看出众人都在拥护着眼前这个穿着明黄宫装头戴凤冠的女人,于是奋力向皇后冲去。
清御见状,飞身而起,以血做咒,剑凝蓝色巨浪,罡风激烈奔袭向身下妖蛛。
妖蛛受痛,浓稠的妖血滴在白玉砖上,它停止了杀戮风如素的脚步,将矛头对准清御。
妖风将清御发髻打散,他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师父!”
玄清宗众弟子见状,剑芒暴涨,无数长剑组成扇形光幕以不可阻挡之势纷纷射向妖蛛身体。
妖蛛被磅礴外溢的真气剑意射击得伤痕累累,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它拼劲全力翻身而起,怒意勃然,妖气四溢,不顾身后玄清宗弟子的长剑相击,只全力击向清御。
众人显然低估了这妖蛛的道行,它无坚不摧,长剑入体伤的也只有它的表层,无法击碎它的妖丹。
清御飞身至地面,对着众多弟子道:“速撤!”
弟子们领命后退,清御却剑指苍天,以自身血肉之躯引渡天雷,大吼一声,“以我血躯,借引天雷,诛杀妖孽!”
“师父!”
“不可!”
天雷滚滚,应声而下,清御站在暗黑苍穹之下,一道明黄身影突奔至他怀中,好似用尽毕生力气,将那长剑自他手中夺去。
风如素拿着长剑,头顶天雷凝成一道蓝色透过她的身体,以血肉为引,汇聚到剑尖所指,妖蛛所在。
“轰——”
借助强大的自然之力,妖蛛身体被天雷击碎。
在血色的一幕中,风如素不舍地凝望了一眼清御,缓缓倒在他的怀中,闭上了双眼。
再次相逢,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话。
清御冷面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咬破指尖,以血画符,迅速将风如素的七魂六魄封在了身体中。
“母后!”
即墨随奔袭而来,将风如素的身体自清御怀中抱起,嘶吼道:“快,传太医,传太医!”
他急匆匆抱着风如素进入了殿内。
妖蛛被灭,黑云散去,月亮重新爬上了树梢。
清御闭上了眼,在皎洁的月色下,滴滴水液滴落到了地面上。
风阮腿伤未愈,不可御剑,怕拖累玄清宗众弟子,这才赶到庭院。
庭院中一片狼藉,宗中弟子默然不语,清御师叔垂头半跪在那里,一动未动。
她悄声问谢娉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及谢娉讲完,风阮快步奔向清御身旁,焦急道:“师叔,以血肉之躯引渡天雷,封印人的七魂六魄之后,若是想要复生此人,其实还有一法。”
清御眸中燃起一丝光亮,“什么?”
“有人愿以半数寿命相抵,于昆仑池畔,布命数法阵,以瞒天道。”
这是风阮的私心,姑母一生所爱是少年道君,清御师叔也愿以命相护,何不如让他们二人后半生长相厮守,来补偿错失的这么多年?
“好,我会带如素去昆仑池畔。”清御道。
***
妖蛛被灭,皇城门前悬挂的八颗头颅失去了妖法的加持,纷纷坠落了下去。
可皇帝头颅当夜悬空跑到了城门之前,八颗头颅上的刻字没抵住姜澄泽的滔滔巨口,泄露了出去。
“帝王有罪,其罪当诛。”
于是京中百姓皆知,华武帝已经驾崩,头颅还被悬空在了城门之前,本就人心惶惶的京城隐隐有要□□之势。
京中潮议如沸,众多大臣也纷纷谏言,请法师再行占卜,太子择日登基。
玄姬手执法杖,紫衣庄重立于祭祀台中央,周身紫气缠绕,瑰丽盛大的光幕中,她缓缓走向即墨随,下跪回禀道:“三日之后,五月十七,紫微帝星大盛,主大吉。”
即墨随闻言轻翘起嘴角:“那朕便三日后登基,一并大婚。”
大婚前夜,兰雪殿。
弯月初升,天色还不是很黑暗,月色柔润,照得庭院之中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
风阮懒懒躺在竹木摇椅上,姿态随意又开始听风灵讲她的话本子。
青衣宫人垂首将茶水摆放到一旁雅致的小木桌上,退至一旁。
风灵念了这么久的书,口中干涩,倒了两盏茶,将其中一杯放到风阮手边。
风阮从善如流地举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脸色一变。
然而,已经晚了。
一把铁青的匕首抵在了她的喉间。
战碧柔这才抬起头来,阴诡一笑道:“公主,别来无恙?”
数月不见,战碧柔的脸庞已经不复清丽,生下妖胎之后的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
风灵拿起一旁长剑,呵斥道:“放开公主!”
战碧柔笑得放肆,“风阮,你知道吗,你还未至华朝之时,我便预料到你是我命中的克星。”
她叹息着,带着些疯魔,“不过真是可惜,我用了那么多招数陷害你,都没能让阿随厌恶你,反而让我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可是啊,风阮,我怎么能让你赢得这样顺利呢?我怎么会任你顺利登上皇后之位呢?”
“我会让阿随知道,我不纯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怎么能独占他呢?”
战碧柔神色阴狠,背对着门口,缓缓贴近风阮的耳侧,森冷道:“便用我的血来庆贺你登临后位吧。”
风阮瞳孔一缩,她大概猜到战碧柔要做什么了。
战碧柔将匕首反向,拉着风阮的手,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妹妹!”
战青煜狂奔而来,战碧柔像是计算好了的一样,软软倒在战青煜怀中,像是一朵枯败了的花,贴近在战青煜耳畔,“哥哥,哥哥......我再求你最后一件事,你替我杀了她,杀了......风阮。”
她说完,带着满足的笑意,缓缓合上了双眼。
“妹妹!”
战青煜嘶吼着,银色面具在庭院中泛着森冷薄光。
随后,他缓缓提起了手臂,将剑锋对准风阮。
他武功卓然,位列华朝四大将军之首,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冽杀气。
风阮提剑相抵,风灵亦飞身相助。
战青煜的剑意杀气如锋,身如怒龙,风阮轻功不错,可也转瞬之间就被划伤了好几道伤口。
战青煜杀招只对风阮一人,风阮无法分出手来使用符咒,只能奋力相抗盼望即墨随听到动静快些赶来。
耳边杀气所携风声极厉,风阮已然招架的有些吃力。极怒之下的战青煜厉杀之势如同惊涛拍浪,剑芒爆涨如击起三重浪,以不容退却的力度,就要狠刺入风阮身体之中。
风灵将风阮往一侧大力一推,只听嗤的一声,长剑刺穿风灵右肩。
风阮瞳孔紧紧一缩,迅速燃起一枚定身符,将战青煜定住。
风灵忍受着刺骨痛意,不知为何心中未起愤恨,反而涌上来一股一股的委屈和伤心。
她圆脸上额头冒着细汗,瞪大眼睛,努力不让泪珠子从眼睛里滑出来。
可是没来由得,看着胸前的伤口,眼前的黑衣将军,心中悲伤不已。
风阮卷起地上长剑,毫不客气地刺向战青煜,刺在风灵受伤的同样位置,愤恨道:“这一刺,因你不分青红皂白刺伤我妹妹!”
她拔出长剑,脸上被溅上了几滴血花,又是一刺。
“这一刺,因你刺伤我妹妹之后害我妹妹要忍受好几日的疼痛!”
风阮自战青煜肩上拔出,觉得还不解气抬起手臂还要再刺,却被一铁钳般的大掌拦在半空中。
即墨随紧握着她纤细的胳膊,哑声道:“够了。你再刺他,他就要失血而亡了。”
即墨随扯掉战青煜身上的定身符,寒声道:“朕念在战家为华朝效力多年的份上,原谅你这次私闯内宫,刺伤皇后,往后不可再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即墨随又用着安抚的语气道:“至于碧柔的尸体,她生前失贞,不可入皇陵,便由你带回战家安置。朕会为她另外修葺一处陵寝,断不会亏待了她。”
战青煜十指紧握,泛起青白之色,缓缓叩首,嗓音干涩,“臣,领旨。”
风阮不管他们二人君臣之间的暗涌,下达了逐客令,“我这就不留二位尊神了。”
即墨随知晓她看重身旁这婢女,甚至比她自己的命还重要,压下心中不悦,目光灼热如火,“明日大婚,仪程繁杂,你今夜早些歇息。”
风阮回道:“好。”
待他们二人离开之后,风阮扶着风灵进入殿内,一边为她上药一边凶巴巴道:“风灵,下次你若是再挡在我身前,我便把你丢回南诏!”
风灵心中还有些落寞,看了看窗外渐深的夜色,担忧道:“公主,时辰不早了,你去牢狱找他吧。再晚些我怕来不及,喜娘约莫卯时便来。”
风阮为风灵抹完药,指尖燃起一枚隐身符,尾音淡在今夜清冷的月色中,“我去救他。”
今夜过后,天高海阔,任君翱翔。
33 撕开假面1
夜色渐深, 烟雾笼罩着一轮弯月,皇宫今夜却并不安宁,已至子时, 宫人们手执用红绸布覆盖着的各类帝后大婚用具来去匆匆穿梭于宫道上。
宫道上每隔几步便高高悬挂着红色囍灯, 灯笼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龙凤飞云图案, 仅灯笼的细节就做的这样精巧, 不难看出新帝对大婚的重视。
不过近日来宫中出现妖物, 恰逢帝后大婚,夜间巡逻的禁军也多了起来。
风阮脚程极快,穿过长长宫道, 见到宫人禁军停也不停,一路奔至地释狱。
即墨随恐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她早已知晓他将弗彻关在何处。
即墨随为了防她将弗彻救出来的确是做了不少手笔,先是借助宫女之口告诫她, 之后又秘密将弗彻自宫中四执库转移而出,在她自地释狱出来之后, 将弗彻转移到了那里。
风阮之所以知晓,是因为即墨随漏算了一事:师父已为她恢复了道法。
将循踪符不着痕迹地附在即墨随及其亲卫身上,自然知晓他都去了哪些地方。
地释狱门上以金钉朱漆为饰来彰显大理寺权威,两侧高墙皆用砖石间甃,檐角上排列着椽子, 并覆以琉璃瓦。
风阮立于地释狱前, 隐身符的效用只余不足一炷香时间,她轻功不错, 飞身而起, 半空中如踏飞云,身姿缥缈, 落地无声,轻巧跨越高耸的狱门。
跃过高耸的大门,穿过星罗棋布的层层牢狱,风阮学着宁宽的手法打开了牢狱隐匿在最深处的石门。
“咔——”
石门打开的声音惊到了守在门口处的暗卫,风阮隐身符的时限未到,暗卫武功再高也瞧不到她在哪里。
她洒出风灵一早就准备好的迷药,自己吞下一粒清明丹,呼啦啦迷倒了看守在石门前的四个暗卫。
地牢深处防御森严,布有机关暗器,风阮不敢有丝毫大意,放出循踪符所幻化的傀儡白兔小心带路,跟随着白兔进入地牢三层。
地牢三层显然比上面两层黑暗了许多,也空旷寂静了许多。
风阮踏地无声,幽暗的甬道上拖着她纤瘦的身影,像一节风中坚毅生长的竹。
低沉而优雅的声音从身侧狱房传来,“阮阮,你来了?”
弗彻点燃一根灯烛,小小的火苗照亮了这间幽暗的狱房,唇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风阮燃起符咒,将狱房门口的锁链打开,推门进去,璨然一笑,“你猜到我会来?”
她袅袅婷婷站在他跟前,身着一身浅蓝宫装,一根同色浅蓝绑带将头发悉数束在脑后,样式简约,云鬓花颜流水迢迢般温和。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弗彻看得眸光深了些,不着痕迹将幽邃之色敛住,哑声道:“是。”
风阮走过去,这才瞧清楚了他的境况。
许是明日便要被凌迟,狱卒今日格外厚待他,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静坐于干草之上,脊背挺直,眸中带笑,多日不见,今日看起来倒也不算落魄。
风阮露出释然的笑意,扬了扬手中的钥匙,“瞧,这是什么?”
少女纤白细腻手指间拿着一枚银色钥匙,同他双手双脚上玄铁镣铐的颜色一模一样。
风阮见他只直愣愣地瞧着她,走上前蹲到他身边,眸光定定地看着他,好似一眼万年,要将他牢牢记在心中,“弗彻,今夜除君身上锁,予君日后自由身。”
今夜除君身上锁,予君日后自由身。自此天涯各一方,愿君日后平安喜乐,安度余生。
少女俯身,绸缎般的发色铺陈在身后,一荡一漾间擦蹭过弗彻的白衣,她的黑发,他的白衣,交织成一幅凝而不散的水墨图。
小巧的上古玄铁钥匙已经轻轻插.进镣铐锁眼之中。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却突然袭来。
他的手掌很大,将少女的手指紧紧包裹在其中,用了些力道,刚好阻止她的动作又不至于让她感到疼痛。
弗彻垂着双眸定定看着他,本就漆黑的双眸已渐浓如滴墨,幽邃如万丈深海之底,压迫窒息,眸底似有蛟龙金光一闪,妄图将眼前的少女吞噬于腹中。
风阮仍未所觉,并未抬头,另一只手在他握紧她的大掌上轻拍两下,“我弄痛你了?你握着我的手,我怎么开锁呀?”
男人的手掌缓缓离开,暗哑的嗓音落在她的头顶,“阮阮,穿白衣的并非都是佛陀,他们有的或许是恶鬼修罗。若是你不慎放出来一个修罗,该当如何?”
欲使修罗转菩提,唯一虚念妄想耳。
恶鬼修罗一旦放出,只会顺从自己的欲望掠夺吞噬世间一切,重燃硝烟,斩断天堑,踏上万古绝巅。
“弗彻,那你是佛陀还是修罗?”
风阮不在意地说着话,利落地将他双手上的镣铐打开,又去摸索着去找他双脚上的镣铐。
随着“咔”的一声响,弗彻身上带了十年之久的镣铐脱身。
她不知道,她打开的不仅仅是枷锁,而是烽火硝烟四起的乱世。
风阮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望进一双含着温润悲悯的眸子中。
悲悯?
弗彻第一次用这样的眸光看她,风阮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今日怪怪的?要出狱了不开心吗?”
弗彻声音哑沉,恍若情人间的呢喃低语,荡开琴弦轻拨般的旖旎,“开心。”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黑暗,问道:“阮阮,你明日便要成婚了?”
风阮将九天玄铁镣铐自他身上剥离,才抬眸看他,眉眼带笑,“明日大婚......我便不请你喝喜酒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弗彻勾唇,精致唇角弯起的弧度毫无温度,“阮阮可愿送我最后一程?我自己出去的话,恐有些困难。”
风阮听罢起身,压下心底的酸涩,“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拿出乾坤袋中仅剩下的两枚隐身符,递给弗彻,红唇轻念咒法,指尖燃火,熟门熟路带着弗彻走出地释狱。
星空浩渺无极,清澈的光辉洒在静谧安详的夜中。
风阮带着弗彻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巷,两人隐身符时限已过,清辉月色将两人身影拉的极长。
今夜是和他最后一次同路,却不会同归,风阮将步子放缓,却不敌路途终有走完的那一刻,前方停驻的马车,如同命运之斧,劈开了今夜最后一丝缱绻流连。
她停在早已备好的马车前,掀开车门弯腰进去拿了一个包袱出来。
少女的声音清亮柔软,“喏,弗彻,这是为你备好的新身份、路引还有一些盘缠干粮。此去符凉,山高水长......望君珍重。”
只有她自己知晓,她是在与年少时心爱的郎君诀别,待得明日,她便要嫁做他人妇,将十七岁这一年的情感永远埋藏在心底。
风阮说完将包袱塞到他的怀中,仰头看着星月光辉,身旁春花凋落,告别年少时的绮梦。
见弗彻沉眸并未言语,风阮和他告别道:“那我走啦。”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风阮才惊觉,这幽暗小巷中不知何时整齐排列了数十黑衣人。
他们应该功法高深,她竟一直未曾察觉。
一众黑衣人蒙着脸颊,身着冷硬铁甲,铁甲在幽暗的小巷中泛着薄寒冷厉的暗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并不像是三教五流的门派组织,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地狱铁卫。
他们只露出一双眼睛,鹰隼般锋利注视着她。
随后他们分开至两侧,一道紫色身影自夜色中款款走来。
她手执法杖,紫衣瑰丽庄重,雪肤韶颜,高贵莫测地静立在众多黑衣蒙面兵士的前方。
玄姬。
风阮眯了眯眼,大脑飞快运转,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即墨随竟然这么快便派人追了上来?
风阮皱着眉头,今日为了行动方便未拿长剑,掌心化出白绫,对着身后人道:“我来拦住他们,你快走!”
风阮手中白绫翻飞,在长空夜幕中滑出数道白色绫罗,好似九天仙人之舞,细腰在半空中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数道白绫水蛇般灵活卷起地上黑衣人,重重相击。
她用白绫之时好似神女重临,缥缈如天上仙,眉间朱砂隐隐,容颜都带着天地浩然之气。
风阮越打越发现,这些黑衣军士并未对她用刀剑,仿佛只想要拖住她,困住她,好像......不敢伤她分毫。
只是这般打法迅速消耗她的体力,风阮心中叫苦不迭,也无暇回头去看,不知弗彻顺利走了没有。
黑衣士兵们人多体力又好,不一会儿风阮力气便削弱了不少,黑衣士兵见她气息急促,也不再攻击。
风阮得以缓了一缓,她缓身落下,素衣在空中折成蹁跹的蝶,明若琉璃。
玄姬缓缓行至风阮身前,手中法杖发出泠泠紫光,卸了风阮妄图施咒的双手。
玄姬眸光带着点怜悯,不动声色看向风阮身后那人。
空气中突然充满诡谲压抑的气息。
弗彻悄无声息立在风阮身后,以玄姬的角度去看,仿佛是将少女拥在怀中。
弗彻眸中浓重的侵略意味不再遮掩,感知着少女幽幽撩人的气息,他缓缓勾起了唇角,魔意横生。
星月被乌云隐去,一道闪电划过华朝寂静的夜空。
闪电一瞬间照明了幽暗的小巷,众多黑衣军士以及玄姬看着他们的主上,化掌为柔刀,往那容颜瑰丽的少女脖颈间劈了上去。
少女软软地倒在弗彻怀中。
弗彻打横抱起她,浓密的睫毛在俊颜上投下暗影,深邃漆黑的眸中金光一闪,如同深海之下魔兽蛟龙浮出水面,肆意打量着怀中觊觎已久的猎物。
久藏在心中的魔障壁垒轰踏,心魔肆意邪性,弗彻精致丹唇微勾,吐出的话语带着令人心惊的冷厉,“小公主,你可真是天真。”
在他抱着少女迈入马车的那一刻,大雨终于轰然落下,雨水飞溅在小巷中,将今夜的痕迹全部销毁。
天色已然大变。
男人的声音自马车中传来。
“启程吧。”
34 撕开假面2
风阮醒来的时候, 便发现了身上的异样。
她的咒法又被封印了。
跟上次用清莲血咒所遭到的反噬不同,这次咒法被封明显是外力作祟,有人刻意而为。
屋子里静悄悄的, 柔和的日光自窗棱处透过来, 似给屋中一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影。
龙首金铸香炉吐出淡淡的烟雾。
风阮揉了揉被打痛的脖颈, 掀开被子下床。
粉衣婢女听到她的动静, 自外间走进来, “姑娘,你醒了?”
风阮声音有些干涩,“这是哪儿?”
“旻天城, 主殿。”
风阮游历多年从未听到过有这样一处地方,疑惑道:“旻天城?”
男人低沉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阮阮,你醒了?”
话音刚落, 弗彻走进来,长身玉立在淡金色的日光中, 对着粉衣婢女道:“你先下去。”
“是。”
粉衣婢女躬身退下,顺便将房门关上。
弗彻今日依旧一袭白衣,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今日将披散在身后的墨发用白玉冠悉数束在了头顶,露出刀锋般凛冽的鬓角。
弗彻走向风阮。
风阮往后退了一步。
弗彻见状, 漆黑双眸闪过一丝异色, 喉结滚了滚,低哑道:“你这么聪明, 应该都猜到了。”
风阮用力注视着他, 搁在身侧的手指蓦地攥紧,指甲在掌心中用力, 于是这掌心中的疼传到她脑中,让她竭力保持镇定。
她的呼吸有点发窒,声音很轻,像是窗外轻柔的风,“弗彻......你......”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问什么。
她有无数的问题,想问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风阮定定看着他,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小巷中她像一个傻子一般护卫着他,脖颈处那道掌刃携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教她认清了一切。
黑衣军士是他的人,玄姬也是。
风阮眸中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弗彻眸色深幽,音色如玉石相击,仍旧温柔,“即墨澈。”
他不必多言,风阮便知其中关窍。
华朝多年前震惊朝野上下的太子谋逆案中,天家无情,太子即墨勾德阖府赴死,年仅五岁的皇太孙都未逃过一劫。
他竟然是即墨澈。
华朝数百年难得一遇的文武双全奇才,三岁时撰写《镇国策》,四岁凭借稚童之躯打败异域蛮人,五岁那年死于太子谋逆案。
风阮听父王提起他时总是一脸唏嘘,嚷嚷着天妒英才,没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还在华朝宫廷中蛰伏了十余年。
风阮点点头,又问他第二个问题,“华武帝是你所杀?”
“是,”弗彻眸中带有赞叹,“阮阮果然聪慧。”
“所以华武帝的噩梦也是你制造的?”
“是啊,琴音不仅可以怡情,也可轻易攫取生人性命。”他低低地笑着,声音有些愉悦,“华武帝的噩梦之中,我也进去了。”
弗彻顿了下,语气转为幽凉淡远,“不过重伤你的那个弗彻不是我,我被蛟龙召唤,本想一举杀了华武帝和即墨随......”
说到这他哂笑了一声,“不过没想到啊,阮阮竟然拼死救出了即墨随。”
风阮点点头,听到自己仍然镇定的声音响起,“你要复仇,所以你要杀了华武帝。妖蛛在京中作祟,杀死的人都是跟当年太子谋逆一案有关的人,背后的主使是你?”
弗彻喟叹一声,“是啊。”
“当时你跟着我一同跳下了无回渊,这又是为何?”
弗彻眸色深深,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笑,“同在噩梦之境中放你和即墨随离去一样,我不想你死。”
风阮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像是身处于云雾之中,剥开一层又一层,却仍旧无法看清。
“你还做了什么?”
弗彻静了一会儿,高大的身影挡住身后日光,压下的阴影将她覆盖,嘴角扯出散漫的弧度,“胥绿,受我控制。”
风阮瞳孔紧紧一缩。
胥绿为心中私恨报复整个岐水镇的百姓,以至岐水镇成为人间炼狱。
背后之人竟是他。
所有蛰伏在黑暗中的脉络一下子明晰起来。
妖蛛在京中作祟,在京中制造出莫大恐慌的同时,将“帝王有罪,其罪当诛”悬空于城门之上,搅乱京城的局势。
胥绿在边境搅弄风云,使得整个岐水镇怨声载道,饿殍遍地,边疆之地大有即将生乱之势。
不对,他不仅仅是要向华武帝复仇那么简单,他应该是想要夺回至尊之位。
妖蛛和胥绿是他早已摆好的棋局,如果他只在棋局之外搅弄风云的话,完全不用深入华朝宫廷屈身十年,他一定有别的目的。
弗彻看着风阮眼中风云变幻,猜出她在想什么,轻笑起来,“布防图啊阮阮,没有布防图,如何事半功倍的攻城掠阵呢?”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弗彻俊美的脸微微偏移,一缕发丝垂落下来,他轻轻地用舌尖抵了下腮帮。
再望向风阮时,神色依然淡淡,只是风阮闻言身体微微发着抖。
风阮呼吸急促,眼眸由于气愤染上了红,“你要掀起战乱?”
弗彻俯下身子,贴近风阮鼻尖,用着势在必得的语气,“我要这天下。”
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野心与欲望,风阮看得心中一寒。
是她,放出了一个魔鬼。
风阮闭了闭眼,语气有些轻,“先在百姓心中制造恐慌,再将布防图拿到手,可是你没有军队,如何打仗?”
低低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此时的弗彻已经陌生到她一点也不认识。
“没有军队?”弗彻咀嚼着这几个字,“怎么会没有军队呢?”
“我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他精致唇角勾出一抹微讽的笑,“半数妖兵,半数旧将,这就够了。”
“啪!”比刚才那一记耳光更响亮的巴掌声。
弗彻脸上起了一层薄红。
极致的愤怒与恐惧之下,风阮微微发麻的手扶上一旁的方桌来支撑着自己,“妖兵?妖兵只有妖皇才能支配,你同妖皇勾结?”
怪不得妖蛛和胥绿能听他支配,原来他的身后是妖皇。
“龙统御天下,我身负龙脉,这一任的妖皇......”
"是我。"
风阮震惊到嗓子已经说不出话来,红唇微微发着抖,已经没有了血色。
弗彻上前一步,指尖抵上她的唇瓣,“瞧瞧,这副模样可真是可怜的紧。”
“阮阮,你发抖做什么,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风阮明丽的大眼里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层水色,“你昨日将我打晕,今日将一切告诉我......”
弗彻指尖用力,堵住风阮即将脱口而出的猜测,亲自告诉她,“是因为,你只能是我的。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同即墨随成婚?”
风阮又高高扬起了手臂,只是这次,手臂却被弗彻抓在了半空中,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够了阮阮,我已经让了你两巴掌了,再打可不行了。”
说罢,他一手将她的两只胳膊锁到身后,一手轻柔地为她擦去眸中控制不住流下来的泪水,“既然你要和亲,嫁给他,倒不如嫁给我,嗯?”
“我以后会是华朝的皇,何不一劳永逸呢?况且,你也喜欢我的,不是吗?”
风阮面色泛白,眼睛红彤彤的,像是一只受尽欺凌的小兽。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不是,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你。”
弗彻闻言,一直保持淡定的脸色一变,眸底泵发出危险的意味,又阴阴柔柔地浅笑起来,“无妨,若是你喜欢那个琴师,在你面前,我可以扮作他。”
风阮挣脱开钳制自己的大掌,又是“啪”的一声。
“变态!”
男人眯起眸,又重新单手将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笑了笑,“这么不乖?”
“这第三个巴掌,我可不能白挨。”
说罢,他空下来的那只手紧紧掐住了她的下颌,对着少女已经惊惶到失血苍白的唇瓣深吻了下去。
风阮扭动着身躯使劲挣扎,换来男人更加强有力的压制与几乎快要深喉的纠缠。
他紧紧将她的身躯锁在怀中,不容任何反抗地将她的呼声吞入腹中,风阮只能在怀中被迫承受他施加的一切。
风阮身体柔韧性极佳,双手被锁,抬起一只腿,从身后就要反踢到他头顶,男人见状便结束了这个吻。
他一手抓住她袭击而来的腿,风阮也毫不示弱,自袖中滑出白绫,往他双手上席卷而去。
风阮也第一次见识了弗彻的武功。
不管风阮如何角度刁钻地袭击他,他都稳稳接下她的一招一式,给风阮一种他在随意逗弄小猫小狗的感觉。
风阮气急,干脆甩下白绫,对着弗彻近身搏斗。
这般打下去她没有胜算,风阮干脆直接劈开窗户,从窗中跳了出去。
室内男人看着少女于窗边滑走的身影,薄唇微勾,缓缓坐到了床榻边。
果然,不一会儿,风阮便被外边守立着的两个婢女浑身捆绑着抓了回来。
弗彻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二人下去。
风阮软软坐在地上,看到男人脚尖停在她不足一尺的位置,微微俯下身,华艳清凉的气息铺陈开来。
“啧,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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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阮气喘吁吁, 她倒是想离开,奈何打不过人家。
她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与其在这里硬碰硬, 倒不如徐徐图之, 为自己博得一线机会。
风阮定定瞧着眼前男人含笑的面庞, “弗彻, 我饿了。”
弗彻闻言一愣, 失笑道:“是我照顾不周,忘了你已经一日未曾进食。”
他转头对着窗外说道:“去备些吃食过来。”
暗卫不知隐匿在何方,闻声应是, 不一会儿,便由婢女将吃食端了上来。
不大的方桌上, 整整齐齐摆放了九个菜肴,风阮闻着香味儿看过去, 不由一愣,竟然都是自己爱吃的。
百味羹、乳炊羊、洗手蟹、姜虾、樱桃煎......
弗彻长腿走到她身后, 将她身上的麻绳解开,“说来旻天城的菜肴我也从未尝过,今日正好与你一起品尝。”
他没有告诉她,为了让她在这里吃得开心,他几乎荟萃了九州所有名厨。
风阮坐到桌边, 拿起筷子, 问道:“华朝疆域中并没有这样一处地方。”
弗彻夹起面前水晶琉璃虾饺放到风阮面前的瓷盘里,笑道:"你自然从未听说过。此处不在九州......亦非人界、仙界、鬼域, 是超脱五行之外的一所城池。"
他语气带着点警告, “城外之人找不到它,城内之人也不能轻易出去。”
风阮若有所思, 超出五行的话,是秘境一类的喽?
墟空神的秘境她去过,那是一处仙境,靠尊神法力维持,神陨之后,秘境一同消失。
不知此处秘境原理为何,出境的方法是什么?
风阮咬着筷子思索,弗彻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失笑道:“好了,先不要费神想逃跑的办法了,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吧。”
已经七八个时辰没有进食,风阮其实并不觉得饿,只是在这男人窒息的逼迫下,若是她不找点事情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他恐怕会现在就将她生吞活剥了。
剥开层层的虚伪假意,两人之间的相处根本无法平和。
不对,瞧着他淡定的很,心里七上八下气急败坏的只有她自己。
得想个办法出去......
“阮阮,我今日事忙,用完饭后你可出去自行转转。”弗彻将玉筷搁下,对着她道。
这正合风阮心意,他说罢,风阮便打开殿门便走了出去。
弗彻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眸中深深浅浅叫人看不清楚。
如今竟是一句话都不愿与他多说了么?
弗彻压下眸中的森凉,对着窗外暗影道:“她的招数多得很,多派几个人看好她。”
“是,主上。”
***
风阮出了主殿,才发现,原来弗彻将她囚.禁的地方是自己的寝宫,这里用巨木横空架起,巨木之下处处亭台楼阁,曲折环绕着各式殿宇。
此处虽然名唤旻天城,可说白了,这儿就是一个超大版宫廷。
她抬头望去,才发现,方才照明的并不是日光,而是一颗类似太阳的数百尺长的夜明珠。
夜明珠发出的光亮像是一层柔柔的光罩,将如此巨大的城池笼罩其中。
头顶是以金色为边的光幕,光圈之外,好像置身于深蓝的海底,水波荡漾,湛蓝般的水波将这里包围,是一处神秘的海底秘境。
风阮顺着汉白玉大桥缓缓走了下去,约莫走了九百来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温泉池。温泉池畔有侍女袅袅娉娉候立,不知里面是什么人在泡温泉。
风阮想尽快了解这里的路,于是继续往前走,这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处处是巡防的黑衣军士,拐了几个弯之后,便看到了一座依水而建的临水大殿。
临水大殿门前种植了好几棵紫藤花树,硕大的树冠上开满紫色的花瓣,如同凉伞紫盖相接在殿门与河水间,很是雅致。
紫藤花树......这里像是有神奇的魔力,风阮站在殿门前久久未动。
朱红色大殿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一道高挑魅惑的身影款款而出,做出邀请的手势。
“公主,别来无恙?”
竟然是紫藤。
那夜她愤恨的带着黑雀翎的尸体逃走,即墨随请数十名道君都没有找到踪迹,原来是逃到了这里。
她逃离到了弗彻的麾下。
也对,紫藤是花妖,弗彻如今是万妖之皇......
见风阮未动,紫藤缓缓自殿中央走了下来,她站到风阮跟前,眨着妖媚的大眼娇笑道:“我说公主,当日你为了救他拼劲全力,结果却被他困在了这座禁闭之城中,想必心中已经恨极了吧。”
紫藤笑着走进,吐出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却比不上我当日恨极你们杀死了雀翎。”
“不过,我倒是愿意豁出性命冒着得罪主上受死的危险帮公主逃出去......”
她话音久久不落,风阮挑了挑眉道:“你有条件?”
“公主聪慧。”
紫藤微笑着转身,“公主若是有兴趣,不妨与我殿中一叙。”
风阮跟着她进殿。
朱红色的大殿门在身后关上,紫藤的大殿满殿之中都以紫藤花为饰,就连殿中燃烧着的香炉也是紫藤花的味道。
紫藤为她缓缓倒了一杯茶,“公主,尝尝这茶,玉容山上采摘的新芽。”
风阮抿了一口,直接切入正题,“你的条件?”
紫藤笑道:“公主莫急,难道公主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
“无非是弗彻见你落魄收留了你。”
“看来公主还是不够了解他,”紫藤抬手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妖皇寡情无心,缘何会无缘无故帮助我?”
“他提了条件?”
紫藤点头:“正是。主上命我用妖蛛集齐八颗人头。”
风阮惊道:“操控者竟然是你?!”
“吃惊么?这样的小事...... 他向来是吩咐底下人去做。”
风阮这次咕咚一口将茶水喝了下去,压一下自己起伏跌宕的小心脏,“所以,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
“既然要与你结盟,背叛主上,总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不然,公主可会信任我?”
“自然不会。”
紫藤说道:“那便是了,公主也是一个多疑之人。”
她接着说道:“要想我救公主出去的话,需要做的事情,其实对公主而言很简单。”
紫藤自怀中掏出一颗蛋,放到案桌之上,“公主替我照顾好这枚蛋。”
紫藤目光幽幽,说这话时闪烁着妖异的紫光。
风阮拿起蛋,蹙着眉头,“这......这是战碧柔所生的那颗......那只半妖?”
“正是。我的动机很简单。此乃雀翎在世上留下的唯一骨血,我要护它周全。”
风阮闻言嘴角抽了抽,不由有些佩服紫藤这般伟大的爱,“小三”生下的蛋不仅容得下,还要坚持让其存活于世。
“这枚蛋,为何非要我抚养?你妖法高深,照顾它平安长大并不在话下。”
紫藤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以我的功法无法使其降生。唯有......公主。”
“为什么?”
紫藤看着面前女子清丽的面庞,那夜正是因为花枝上沾染了她的血迹,她才得以复生。
紫藤回答:“直觉。我的要求便是如此,公主应是不应?”
风阮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如今的境况是一筹莫展,而紫藤适时抛出的橄榄枝太过诱人,她相信,紫藤并没有骗她。
风阮拿起桌上那颗蛋,毕竟是战碧柔的孩子,风阮心中还是有点膈应,但还是从容地揣进了乾坤袋中。
乾坤袋中风飞飞闻到了妖气,惊得就要原袋起飞,风阮将他摁下,轻拍了下凤头才变得乖巧。
风阮抬起眼眸,对着紫藤说道:“我会照顾好这只小半妖,只是不知他名叫什么?”
紫藤的声音淡在茶香袅袅中,“就唤他为......却流。”
“好......”风阮应下,“如今可告诉我如何出此秘境了么?”
紫藤站起身,高挑的身影在满殿热闹紫藤花的衬托下形成一道落寞的孤影,“取主上一滴血,放到弥天之柱坎位上,弥天之门便会开启。”
风阮问道:“弥天之柱在哪里?”
紫藤缓缓向殿内走去,“届时,我会带公主过去。公主,我乏了,你请回吧。”
自紫藤殿中走出,风阮才发觉天色已暗,门口处有两个粉衣婢女身后带着八个黑衣军士,看起来像是等待已久。
见风阮自临水大殿走出来,两个粉衣婢女急忙上前道:“姑娘,主上在主殿等您用膳。”
风阮问道:“你们主上平时住在什么地方?”
“主上近日刚回,昨夜主上同姑娘在主殿呆了一夜,想必主上以后居住之地应是主殿。”
昨夜她昏迷的时候,弗彻竟然就在她身边睡觉?
风阮背上突然生出一层冷汗,又问道:“你们主上可曾说过我醒来之后如何安置?”
“未曾。”
风阮叹息一声,跟着几人回到了主殿。
主殿之内,饭菜已经规规整整摆放在木桌之上。
弗彻白衣如雪,素手执书卷,应该是刚刚沐浴过,微湿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看到她回来,精致丹凤眸中幽幽沉沉,唇角含笑,“出去逛了这么久,饿了吧?”
他身影太过高大,起身便将殿内烛火遮了大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拉开木椅,“坐下用饭。”
午间那顿风阮没有怎么吃,在城中溜达了小半圈,现下的确是饿了,道了声谢便埋头吃起来。
弗彻见她进得香,眸中不禁温软了起来。
风阮瞧着饭桌上备着一壶清酒,将盖子打开,顿时酒香四溢。
风阮惊讶道:“西域葡萄酒?”
“正是。”弗彻抬手为她倒了一杯,“初遇之时,你喝了我大半壶,想必应该是爱喝。”
风阮喝下一杯,拦住他要为自己倒酒的手,“我自己倒。”
弗彻收回手指。
紫色澄澈酒液却突然递到他跟前。
风阮脸色平静,“我一个人喝没什么意思,你要不要喝一点?”
弗彻唇角勾起一抹笑,接过她递过来的酒液,喉结上下滚动,饮完一杯。
他将酒杯放到桌案上,才幽幽地道:“阮阮,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寻常药物对我是没有作用的啊。”
他语调突然转为锋利,薄唇间溢出的话语犹如诡魅之言,似笑非笑道:“遑论这小小的蒙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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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 “啪”得一声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弗彻慢条斯理擦了擦沾染到酒液的手指,起身走到风阮跟前,语色凉薄到令人胆颤, “我本想着, 封印了你的咒法你会安分许多。”
“......可是没想到, 阮阮调皮得厉害, 既然如此, 倒不如......”
他话音未落,风阮便已经按住了他在自己腰间抚摸的手指。
风阮面无表情瞧着他,“你找不到我的乾坤袋藏在什么地方的。”
腰间属于男人手指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布料传递到风阮身上, 令人难以忽视。
弗彻垂眸定定地瞧着她,勾了勾唇, 幽凉暗哑的声音响起,“阮阮, 我不仅知道你的乾坤袋在哪里,我还知晓你的乾坤袋中如今有妖灵的气息。”
说罢, 他手指轻轻一点,指尖燃起金色光束,那是独属于龙脉的力量。
再抬起手时,风阮的乾坤袋便稳稳坐落在男人修长宽大的手掌里。
风阮睁大了双眸,不可置信, 这男人是如何做到的。
风灵塞给她的这个乾坤袋随意念而动, 随意念而隐匿,他竟然轻而易举拿走了自己的乾坤袋。
乾坤袋中不仅有半妖却流, 还有凤族遗孤风飞飞, 既然是应允了人家的事情,便不能食言, 她不能让弗彻拿去。
风阮当即去抢。
即便身上没有咒法加持,可武功仍在,风阮武功没有他高,胜在身姿灵巧,一招一式间虽无法打败弗彻,但拿回属于自己的乾坤袋还是有几分胜算。
风阮瞧着他并没有再动用龙脉与她打斗的意思,只是含笑接下她的招式,也不主动出击,被羞辱的感觉成倍加深。
风阮自袖中滑出白绫,席卷上弗彻的脖颈,少女用着毫不留情的力度,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
弗彻眸中生出一层黑沉的雾霭,几乎要浓稠地滴墨而出,手指在白绫上轻轻一勾,少女被迫向前倾身一大步,与此同时,勾卷在脖颈处的白绫寸寸断裂。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如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在片片飞舞落下的白绫碎缎之中,弗彻缓步向风阮走来。
风阮被他释放的无声威慑力吓得后退两步,咬了咬唇,细小的血珠从唇间冒出。
她不会服输,乾坤袋中还有两个生灵,受人所托,她不能让它们落入眼前这个危险男人的手中,她不能退缩。
风阮缓缓抬起了手臂,明丽的大眼上是桀骜的坚韧,再度将白绫掷出,旋身一转,白绫如水蛇般卷到弗彻跟前。
弗彻唇角挽起一抹凉薄的笑意,“阮阮,你倒真是毫不手软地想杀我。”
他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却让人如同坠入冰封数万年的寒川中,从皮肤到心脏一寸寸被这彻骨冰寒冻僵。
弗彻单手接下她席卷到自己脖颈的白绫,一点一点慢慢卷到自己手心,自另一端缓步走到风阮跟前。
风阮武器被人控制,自袖中滑出匕首,银白的光芒一闪,弗彻出手惊人的迅速,大手钳制住她要扎向自己腹中的手掌。
他一点一点将少女拿着匕首的手指掰开,将匕首在手中把玩旋转一圈,“啪”的一声甩到了地上。
曾经她将他护在身后,如今见面就是杀招。
倒真是无情得很。
就这么喜欢那个琴师么?
弗彻眸中复杂浮浮沉沉,压制住风阮的力道小了许多。
风阮见状拔下插在发上的发簪,招式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花式,对着弗彻的胸口狠狠插去。
她拼尽全力毫不留情,看出来是被逼得狠了,眼尾泛起一片绯红,像是天边徐徐晕染开的胭脂薄云,三千发丝由于发簪的抽离瀑布式垂落,带着独属于她的倾城魅色。
弗彻眸中倒映着她此刻顽强的模样,心中魔意滋生,想狠狠把她弄哭,想看她在自己身下颤抖着求饶。
弗彻将她往自己胸前袭去的发簪震开。
力度不大,只微微震得她手指发麻。
对着弗彻半晌的袭击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风阮此刻的心情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见她气成如此模样,男人温柔浅笑起来,“阮阮,即便我不动用龙脉,仅以力量与你搏斗,你也打不过我。”
他笑容愈发温柔。
这温柔之下像是潜藏着无限深渊,只带等着将猎物捆缚住,随着他无限下坠沉入渊底。
带着近乎弑杀的残酷与毫不留情的冷厉。
他的耐性已被少女层出不穷的招式消耗殆尽,接下来该是索取代价的时候了。
瞧着他令人心悸到发寒的笑容,风阮心中一凉,下一秒,属于她的白绫被男人用着不容反抗的力度将她捆绑起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风阮已经被白绫捆住不能动弹。
他捆绑的手法独到,风阮越是挣扎白绫越发束紧。
弗彻华冷的气息不容阻隔地侵袭到她的鼻端,她呼吸的每一口中都有着他的味道。
他一手扣紧风阮的腰肢,将她拉进到自己怀中,手指点上她方才用力将自己唇间咬破的血珠,“阮阮,你就这么想杀了我么?”
风阮的回答干脆利落,“是。”
他又低低地笑起来,像是一个不疾不徐的疯子,“那么阮阮,便拿出你的本事来。你若是杀不死我,就只能......被我享用。”
他的手指带着风阮唇间的那一滴血珠,缓缓往下滑,停在少女山峰般秀致的身前,将那抹血珠印在风阮身前衣衫上。
血珠缓缓洇湿少女身前的浅蓝薄衫,惊心动魄的红在身前化开,男人喟叹一声,“真是美极了。”
说罢,弗彻将她打横抱起,穿过层层淡黄色纱幔,轻轻放到了床榻上。
他长臂一挥,床边帷幔甩下。
帷幕之外是被二人打斗折腾得凌乱不堪的殿宇,帷幕之内数尺大的红檀木床上,空气中有一根拉紧的弦,弦音暧昧,再弹就要扯出其中凶兽。
弗彻精致潋滟的双眸逡巡着少女由于愤恨而发红的脸庞,语气中带了点少有的兴奋,“阮阮,会有点疼,你忍着罢。”
他漆黑双眸中金光隐隐,眸底龙魄难掩,闪着愉悦妖异的薄冷之光。
既然打不过,那便以身饲魔罢。
弗彻俯身,一手固定住她的脖颈,手指轻抚上她唇上破裂的伤口。
倏然用力一压,一滴血珠迸出,又用手指轻轻抹去。
风阮恶狠狠骂道:“弗彻,你滚开!”
她不想自己轻易交代在这个变态手中,扭头用力别开他钳制住自己的手指,讥讽道:“弗彻,这样的你,才是真的可怜。”
弗彻闻言挑眉笑了笑,止住自己接下来对她的挞伐,手指轻抚在风阮胸前衣衫那抹血色上,喉结滚了滚,“......你倒是说说,我何处可怜?”
“你黑暗的人生中没有一丝光亮,我对你无条件的保护让你喜欢上了我,于是你起了掠夺的心思,想将我永永远远困在你的身边。”
“可我保护的真的是你吗?我保护的是那位善良仁义与我并肩走过岐水镇的如匪君子。”
“你瞧,你自以为得到的光亮,其实真正想要照亮的也并不是你。”
“我对你好,只不过是因为,你不是你。若你是你,我根本不会对你有半分流连。”
少女字字珠玑,将他刻意不想去深思的种种因果鲜血淋漓地在他面前剖开。
弗彻一直保持淡定的神色现下终于破碎开来,黑暗之气在他面上狰狞翻滚,眼底金光大盛,“够了!”
风阮就是要气他,讥诮道:“我不经意间救赎的人并不是你,喜欢的人也不是你......得不到一丝光亮与救赎,这样的你不可怜,谁......"
男人停留在她胸前的手掌倏然一抓,风阮未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脸上红白交错。
与此同时,悄然在身后动作的手指将白绫解开,风阮霍然翻身反用白绫将弗彻捆缚在身下,将自己的乾坤袋拿回。
她重重拍了拍弗彻泛着冷意的脸庞,看着男人俊容泛起薄红,狡黠一笑道:“兵不厌诈。”
弗彻动用龙脉力量想将白绫松开,白绫却丝毫未动。
风阮又拍了他两巴掌,“白绫是师父亲自给我做的法器,只要由我绑上人,必须我亲自解绑才能成。”
当然,也有别的解绑方法,但她可不会告诉他。
其实风阮并不知道,白绫是清守取自神域神佑山脉的脉灵,脉灵不绝,白绫不绝。只是如今她神力全无,因此脉灵的力量被削减了九成九。
风阮说罢,下床将刚才弗彻扔到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用力在弗彻掌心一划,自乾坤袋中拿出小瓷瓶,整整接了一小瓶血液。
一滴血液怎么能够,给他多放点血才解她心中之恨。
风阮眸中掠过一丝狠色,机会难得,不如就此了结了他。
她将刀尖对准弗彻的咽喉。
弗彻见状眸中泛起凉色,漆黑双瞳紧紧锁住少女,勾唇轻讽道:“弥天之门需城主活血才能开启,若是我死了,秘境你永远都出不去。”
风阮闻言,缓缓放下了匕首。
“阮阮,就算你捆住了我,你身上没有咒法,到不了弥天之门便会被我的暗卫捉回来。”
风阮咧嘴一笑道:“那便不劳您费心了。只是,你拿到了华朝的布防图,我也要拿到你的兵力部署才行。”
少女青丝如流水般散落在周身,眉间朱砂相较于前些日子颜色淡了些许,但依旧美得惊人。
弗彻瞧着她这副睚眦必报的模样,失笑道:“我怎么会给你?”
风阮的匕首自他脸上缓缓滑动,恶狠狠威胁道:“你若是不给我,我便划花你的脸!”
弗彻话音冰凉幽柔:"你划伤便是。"
风阮瞧着他这副任君宰割的模样,有点头痛,她与真正的弗彻打交道不多,可也大致算是摸清了一点,他对自己这副皮囊,乃至是所有施加在身上的痛苦,都不在意。
......这可如何是好。
风阮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大眼睛转呀转,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
她缓缓俯身,在距离弗彻鼻尖一处停下来,语气悠悠,“弗彻,你不怕痛,那你怕不怕变成太监呀?”
弗彻:“......”
说罢,风阮支起上半身,匕首自弗彻脸颊缓缓游移到弗彻衣衫下摆高高支起的某处,很显然,刚才的亲昵让他动情了,风阮眸中露出嫌恶,别开眼睛。
她手中的匕首放在弗彻的欲.根上,抬眸看着弗彻的脸,“我数三个数,你若是不告诉我,此生你就做一个大太监皇帝吧!”
“......”
许是风阮匕首的触碰让他生出了些反应,风阮觉得那里大了些许。
风阮深吸一口气,开始数数。
“三。”
“二。”
“一。”
与此同时,男人沉哑的声音响起,“在距我头顶三寸红木上敲击三下,两重一轻。”
风阮瞧着他已经沉冷到可以结冰的俊脸,笑道:“这才乖嘛。”
弗彻眸中森凉,他坚信,如果刚才他不说出位置,少女真的会把他阉了。
风阮爬到床的里侧,盘腿坐在弗彻身边,在他头顶摸索到一个暗格。
轻轻敲击几下之后,红檀木轻轻翘起,弹出一个红匣子来。
她将红匣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张如蝉翼薄的纸片。
将纸片小心摊开,风阮低眸仔细看着这张兵力部署图,顿时后背冒出冷汗,浸湿了衣衫。
她这才恍然那日弗彻口中“半数妖兵,半数旧将”用那么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来,承载的是多大的分量。
十万妖兵,八万军士。
竟然整整十万妖兵!
即便华朝军力有二十万,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妖兵难以攻克,各个身怀妖法,以凡人血肉之躯与之抗衡,很难有胜算。
而弗彻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吞并华朝那样简单,他要的是一统九洲。
届时,九洲大陆,重燃战火......
风阮心中发寒,不如现在就杀了他,她不出去也罢。
......就在这里同归于尽。
少女眸中变幻许多神色,最后化为了一同赴死的大义凛然。
弗彻神色莫测,轻勾唇角,“阮阮,杀了我,妖军只会更加残忍地攻城略地。因为......”
"因为什么?"
“你凑近些,我便告诉你。”
风阮眸中带着一丝防备,听得他在耳边幽幽道:“因为,没有了我,谁统一了九洲大陆,谁便是下一任的妖皇和人皇。二皇合一......哪个有野心的男人舍得不争,不抢?他们只会变得更加残忍。”
他如此洞察妖心,逼得他们之后若是想杀了他都不能。
说罢,弗彻侧首,轻咬了一下少女耳垂。
轻微的痛楚在耳垂上散开,带着微微的麻。
风阮狠狠一拳将弗彻的脸打得一歪。
男人舌尖抵了抵被少女重锤的脸颊,少女给予他的痛苦莫名让他心中愉悦,“阮阮,我有千百种手段想让你臣服于我,我选择了最柔和的一种。今日你若是离去,下次再被我逮到......我必在你身上讨回来今日之辱。”
风阮起身给了他一记窝心脚,胡乱将他的衣服扒拉开,露出性感而肌理分明的胸膛,又将他脸颊揉得通红。
她跳下床去,讥讽道:“主上,您还是想想您这副春色无边的模样待会被您的下属看到了,您的颜面何存吧。”
“......”
紫藤化作一缕紫烟从窗外进来,瞪大眼睛瞧着眼前的修罗场,一时间眼睛不知放到哪里。
风阮走上前,拿出取得的血液小瓷瓶,“我的咒法被封,如今取得了他的血液,劳烦你为我解封。”
紫藤从震惊中缓缓回神,“好......好,其实不用这么多血的。”
风阮语声淡淡,“无妨。”
淡紫色的微光携裹着一抹血色将风阮被封的咒法解开,风阮指尖燃起一枚隐身符,“走吧。”
直到鼻尖闻不到任何一丝属于她的气息之后,男人在沉寂昏暗的宫殿中轻笑一声,如同沉在暗渊的恶鬼之声,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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