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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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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岖的山路上吃力地行走。

    鼻尖嗅到她身上好闻的馨香,她纤细的脊背香香软软,暖意肆意流淌在心间,少女的脖颈白皙细腻,肌肤莹莹如玉,不知这次是有意还是无意,弗彻薄唇又缓缓点过她的脖颈。

    风阮前行的脚步一停。

    身后之人薄唇轻启:“公主,放我下来吧。”

    风阮将他放下,端详着他的神色,“身体可还有不适?”

    弗彻眼底闪现出一丝笑意,“我很好奇,公主身上揣了什么药,这么神奇?”

    他身体碎裂成那样,魂魄坠入阎罗,竟然还能将他自九幽地狱拉了回来。

    风阮闻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说阴差阳错见到了个神仙,然后喂了他点血,不管是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于是她含糊道:“玄清宗中有一味万年人参,相传是万年之前天帝亲自养殖。食之可医枯骨。”

    万年人参这回事她可没骗人,玄清宗的确是有这么一株人参,师父将这唯一的一株给了她,方才也给他一股脑喂了下去。

    “原来如此。”

    轰隆隆——

    九州大陆之上最数华朝雨水充沛,风阮已经见怪不怪,此处山林树木繁茂,只是叶子不知为何有些发黄,可以遮雨,但若是打起雷来就不妙了,保不齐一道天雷劈到她的头顶。

    弗彻身体刚刚愈合,风阮见他行走之间没有问题,也不逞强背着他,只搀扶着他的胳膊缓缓前行。

    山路崎岖,风阮跟着罗盘指引的方向,终于看到一处山洞。

    洞中壁石嶙峋,锅碗瓢盆却一应俱全,还停放着不少干柴。

    “想必是山间的猎户遇到极端天气在这里休息用的。”弗彻说道。

    风阮将地上的干草铺好,又将披风脱下平铺在干草地铺上。

    风阮今日身着男装出行,为了扮作富家公子,特意添了一件华丽的披风,整个了拉风暴发户的造型,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扶着弗彻躺上去,见弗彻后背处的雪白外袍已尽数被血色染红,肩胛骨处被妖蛛戳出狰狞的血洞。

    怪不得看着他还是如此虚弱。

    这样深的洞,该有多疼。

    伤口在后背处,风阮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对着弗彻道:“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发炎发烧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风阮脑海中没由来想起自己曾被和他同样长相的帝王弗彻一箭射穿了肩膀。

    跟那人一个长相就是弗彻的错,她恶狠狠道,“躺好了!”

    妖蛛在伤口处留下的妖毒已被神血涤荡干净,只是伤口太深,若是不好好处理,必定难以愈合,反反复复折磨人。

    风阮嘴上严厉,手下功夫依然小心。染血白衣被她缓缓褪去,露出男子满是伤痕的躯体。

    斑驳在身上的鞭痕已然有些年月,不仅仅是鞭痕,还有陈年刀伤,剑伤,一条条一道道将男人宽厚的脊背变得狰狞可怖。

    风阮将他如缎的长发挽到身前,将伤痕更大程度的暴露出来,流畅肩线下一道道被虐打的痕迹纵横其上,将原来如玉质感破坏殆尽,平添了一丝残虐美感。

    洞口处的夜雨因着有了篝火的光亮像是坠落的银珠,在洞口浅浅缓缓织成了一道雨帘。

    细雨幽幽,篝火噼啪作响,风阮定定地盯着弗彻满是伤痕的后背默不作声。

    弗彻低沉如玉石相击的声音温温柔柔:“公主,可是吓到了?”

    风阮缓缓回过神:“没......没有。”

    说完她还是好奇道:“弗彻,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少时流落他乡,被卖入妓院中做了一名小厮,客人们见我生得好看,便想要调戏我,我咬他们,便时常被妓院里的龟奴暴打。”

    “后来,我辗转入西域,进入浮凉,我的......母亲,她得到了国主的喜爱,怕国主发现我的存在,便将我卖入驯兽团。那里野兽凶悍,我那时打不过,常常被咬的一身伤。”

    “再之后,华朝军队攻入浮凉,我被抓做俘虏,宫人们看似和善,可他们的招数远远比宫外的明枪暗箭阴险毒辣得多。”

    他用平静的语言诉说着幼时的事,像是在述说一个陌生人的过往。

    弗彻好奇风阮听到他这番话之后的神情。

    于是他转头去看,橘红色火光中少女席地而坐,细雨萌生的薄雾浮于周身。眉间朱砂影影绰绰,低敛的眉眼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正在搅和的药膏。

    反应不大,是早就猜到了么?

    风阮的确是早有猜测,但是亲眼见到还是难减震撼,带着暖意的手指将白色药粉洒在狰狞血洞上,又自衣兜内侧的乾坤袋中拿出祛疤药膏。

    每次她单独行动,风灵总是会给她准备各种各样的药,分门别类给她标注好名字,因此很好辨认。

    少女温软的手指带着白色泛着清香的药膏,一点点触上那些年月已久的伤痕。

    她嗓音哑哑的,好似并没有生出弗彻预想的怜悯之意,说出的话语冷硬如刀,打破了两人之间自坠崖下的暧昧牵扯,更是回应了他在坠崖时的趁机告白。

    “我是南诏公主,我身上的责任,我的使命,都不允许我同除太子以外的人在一起。”

    所以,命运如银河梗阻在她与自由之间,在没有找到一个两全的方法之前,她不能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更无法回应弗彻的情感。

    看不见他的脸,风阮不知他是什么神色,继而说道:“浮世三千,合该有更好的女子与你相伴一生,白头偕老。”

    她拒绝得彻底,可她自己都没发现,此刻是她与他最近的距离,她为他卸下了心防,这就够了,总要一点点来,不能急。

    半掩的黑暗中,弗彻眸中黑雾溢出,薄唇吐出的话语却温如三月春阳,“公主,我说过,喜欢你本就是我自己的事。”

    他的心声只有他自己知晓。

    ——浮世三千,三千弱水,都不是你。你就该在我的怀中,被我守护,被我占有,被我挞伐......

    ***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风阮与弗彻在洞穴中修整一夜后,将火堆熄灭,又将其他痕迹掩饰。

    风阮的暴发户造型腰间携带了不少玉佩,作为烧了一夜干柴的回报,她取下一枚玉佩放在石缝中,这才安心出了山洞。

    风阮搀扶着弗彻,雨水透过山间树木有些发黄的枝叶落在二人发上,身上。

    弗彻伸出手指接了几滴雨水,放置到唇间:“这雨水有些奇怪。”

    “怎么了?”

    “酸。”

    “酸?”

    风阮闻言也接了几滴放置到唇间尝了尝,同样品尝到酸涩的味道。

    不是寻常膳食所用的醋那样的酸,而是酸到舌尖发麻,带着微微刺痛。

    墟空神所编织的环境随着他的陨落也一同消逝,许是当时的空间受到波动,他们二人才会被传送到这个地方。

    看来此处不宜多留,风阮见地上的草叶形如蒲扇,约莫十来寸大,整好能为他们两个遮蔽这酸雨,伸手摘了几片叠放在一起,高高举到二人头顶。

    弗彻比风阮高一头不止,看着少女吃力地将草叶努力地遮到他的头顶,眸中闪现出一丝笑意,不由分说自她手上拿过这几片草叶。

    “我来。”

    “可是你背上的伤还没好。”

    “无碍,我举胳膊牵连不到伤口。”

    骨节分明的手指执着微黄的草叶挡在二人头顶,酸涩的雨水滴滴答答掉落在上面,那只手又不着痕迹得将草叶往少女那处移了移,任由雨水染湿了自己半身衣衫。

    两人一路顺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前行,坎坎坷坷终于见到了一处村落。

    村中各处茅草屋零零散散,已是日暮时分,小雨绵绵将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水汽之下,黄土小路上泥泞坑洼,不远处有炊烟袅袅。

    弗彻脚上的镣铐在行走之间飒飒作响,风阮怕两人这副模样被村里人当做潜逃犯,在风灵给她的乾坤袋中翻翻找找,很遗憾,除了瓶瓶罐罐,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白色幕篱丢在了落凤山庄,两人身上也没有什么银钱,唯有风阮腰间换挂着的一圈形状各异的玉佩看起来值不少钱。

    不知这副模样村庄里的人看到会不会赶他们两个出去。

    罢了,走一步看一不吧。

    风阮目标明确,找到一处正在袅袅升起炊烟的人家,上前敲门。

    打开门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风阮有礼道:“老伯伯,我与兄长从崖上坠落,不慎落入此地,今夜可否......”

    她话还没说完,木门便啪的一声在她眼前关上了。

    吃了一鼻子灰的风阮:......

    正当她准备寻找下一户人家时,木门又吭哧一声打开,老人在门口张望了几眼,低语道:“快进来。”

    风阮抓着弗彻连忙进去,老人又极快地插上了门闩。

    一个挽着双髻的男童迈着小步压着声音喊道:“爷爷,爷爷,是父亲母亲回来了吗?”

    老人家的院子极小,没有寻常农户在院中养殖的鸡鸭,整个院子空空荡荡,只在西南角放置着炊具干柴,此时正煮着饭。

    老人言语极少,领着他们二人进屋,抬起布满沧桑皱纹的脸庞,打量着他们二人。

    两人容色都美如玉琢,只是身上血迹斑斑,其中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身上还身带镣铐。

    “看二位打扮,想来并非我们岐水镇的人,今晚在我这歇歇脚,明天快些走吧。”

    风阮问道:“老伯,不知此处具体是哪里?”

    老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赤北,岐水镇,桐花村。”

    赤北!风阮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墟空神这一陨落,竟然给她送来了华朝边境,再往北侧走十几里便是她的家乡,南诏国。

    仅仅一夜,日行不知多少万里的风阮实在是太过震惊,双眸瞪大,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弗彻闻言眸中同样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向来能掩饰的极好,开腔问道:“老伯,我与舍弟已经一日未进食,可否在老伯这叨扰一晚之余再给些米粮?”

    风阮昨日的风流倜傥小少爷造型给了今日不少便利。玉佩丁零当啷挂在腰封上,她解下两枚放置到木桌上,“老伯收下这两枚玉佩作为报酬吧。”

    老伯闻言眼睛闭了一闭,刚想拒绝他们二人在此处用饭,却被一旁的小孙子抢先回答道:“大哥哥,你们来的正巧,我与爷爷正要开饭呢。”

    老人喊道:“小多!”

    小多被老人这突然的怒吼吓了一跳,“爷爷,是您教我,人之初性本善呀。”

    童稚小儿的声音虽浅,却如锤重击着老人的心脏,罢了罢了,这乱世吃人,他不能避免让孩子看到这个黑暗世界,却仍旧可以在孩子想保持心中善意的时候肯定一下孩子。

    他妥协道:“爷爷去盛饭,二位将玉佩收回去吧,我老爷子用不上。”

    老人年逾七十,看起来仍精神矍铄,他很快回来,盛了四碗稀粥,说是粥,可匀到每人碗中的米粒屈指可数。

    老人呼噜呼噜喝完,“二位公子别嫌弃,家中贫寒,存粮过几日也要用完了。”

    “二位歇过这一晚,便速速启程吧。”

    风阮正有此意,“不知老伯可知晓前往京城的路怎么走?”

    “最近的路便是行至岐水镇转走水路,只是镇上混乱不堪,船家大多都已经跑路。恐怕有些难。”

    “这是为何?”

    “赤北大旱,流民失所,有的村落还瘟疫横行,镇上有钱有能力的人家都跑了,没有能力离开的人没有粮食可以吃。有的村落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盗匪猖獗,人们用少年少女来祭祀河神,如今就算有钱,要想安然通过岐水镇也难得很呐。”

    院中小雨淅淅沥沥不停,怎么会是大旱呢?

    老人知晓她在好奇什么,说道:“小公子走的这一路没觉出来这雨水有问题吗?岐水镇小雨连绵不休,可这雨落到庄稼上,稻草变黄,颗粒无收啊!”

    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大旱。

    风阮拧着眉听老人慢慢诉说。

    知府连连向朝廷上书,赤北大旱,祈求华武帝减少民生赋税,但华武帝玩弄权术,痴迷求仙问道,只派了一老道士前来向河神祈雨。

    之后他传达天听,岐水镇的百姓向河神供奉的太少,河神恼怒,若要平息河神雷霆之怒,需每月向河神庙祭祀一对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少男少女,并且还要加重徭役,增长赋税。

    百姓们按照这老道士的方法实施了一年多,进献了十四对少男少女,每年的大部分进账都进献给了河神,可这酸雨依然没有半分停歇,庄稼地如今已经一片死寂。

    桐花村数年前男耕女织,生活平淡安逸,自从这连绵酸雨下个不停之后,村民们纷纷离去,徒留下一些没有儿女的老人,或者被遗弃的孩童。

    走不了的老人与孩童,静等吃完最后一粒米之后慢慢饿死,如今整个村庄只余下不足十户人家,皆是耄耋老人与稚龄儿童。

    老人声音苍老哀凄,风阮忽然就明白了老人刚才为何又将门打开。

    或许他心中存着一丝希冀,希望他们二人带走他的小孙子。

    边疆百姓水深火海中讨生活,而那时京中贵人们一茬接着一茬的宴饮聚会。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风阮想着想着,脑海中突然穿起了一条线。

    先是宫中妖孽残害宫女,后来朝廷官员接连遇害。

    而边疆之地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老道人以活人献祭河神,这些事情在京中闻所未闻,丝毫没有传到内阁各位大人耳中。

    她想起师父曾经告诉她,君主失德,则妖异频出。

    ......还是说,有一只手在背后搅弄着华朝风云诡谲,因此才波澜频生?

    老人讲罢,佝偻着背影将小孙子的被褥从里间拿出,放到自己床上。

    “二位公子今夜便在我孙子的房间休息一晚吧。”

    风阮同弗彻谢过。

    老人家中贫困不堪,屋舍用茅草松松盖在房顶,如今小雨绵绵,有细小的水流顺着没有掩盖好的地方湿润了墙壁。

    屋中没有灯烛,黑漆漆的看不清楚,风阮摸索着摸到木床,牵引着弗彻躺到床上。

    夜雨簌簌,空气潮湿微凉。

    乡下的夜晚没有诸多纷扰,风阮也不像平日里在华朝宫中那样拘谨。她恢复了在南诏随性的模样,随意往床边一坐,褪下弗彻的衣物。

    老人家里穷,夜里燃不起灯烛,夜空阴云密布,里间茅屋里是一丝光亮都没有。

    是真真的伸手不见五指。

    风阮不能像昨日那样借着火光给他上药,连手上药瓶都分辨不清楚。

    “哎呀,不是这瓶。”

    "这瓶闻着也不是。"

    “下次一定要告诉风灵在瓶身上给我刻好字。”

    “干脆把乾坤袋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排除法吧。”

    弗彻躺在老人铺好的粗布床上,听着夜雨滴答,少女在身后的咕哝声,只觉岁月静好,时光安然。

    脱离了算计,远离了争斗,心中难得的安宁。

    风阮在他身后翻找着东西,瓷瓶叮铃声伴着她的声音,“弗彻,你走吧。”

    趁着这次机会,远走高飞。

    弗彻皱了皱眉,又听得她道:“若是再回皇宫,即墨随定会杀了你。如今你远在边陲,他手伸不了这么长,远远的离开这里,去一个想去的地方,享受你原本应该有的人生。”

    弗彻身形定在那里 。

    心底无声地叹息,怎么走,根本放不了手啊。若是触及到温暖,心魔只会愈发猖獗。

    至于收手,弗彻眸中划过一丝讽意,绝无可能。

    他是世上最好的戏子,黑暗施加了不用伪装的便利,弗彻回过头来看她。

    于是,他第一次撤掉了一直维持在脸上的假面。

    带有侵略意味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他的漆黑瞳孔使人望之生畏,云笼雾绕,还带着点复杂的爱怜,就这样静静望着她。

    没有听到弗彻的回答,风阮小声道:“弗彻?”

    “你意下如何啊?趁着这次机会走吧。”

    半晌,风阮才听到他的回答:“我若是走了,公主自己回京城?公主可知镇上现在多么危险?”

    “我知晓,我可以自己应对。”

    “你可以。”他轻轻一笑,带着点自嘲,“可我绝不允许公主一人步入危险的境地。”

    风阮刚想拒绝,便听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公主,再重申一遍,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为此感到任何负担,出了岐水镇,我便离开。”

    风阮见他执着,心中泛起暖意,在华朝,除了风灵,他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挚友。

    君子之风,如雪高洁;林下之士,如竹坚毅。

    风阮心智再怎么通透,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心中泛起淡淡的欢喜。

    风阮摸到要用的药瓶,咬着嘴唇对着一片黑暗犯难。

    太黑了,根本不知道伤口在哪里。

    风阮皱着眉头,伸出手指轻轻在他背上寻找着伤口。

    少女细腻的手指划过肌肤带来微微的麻痒,肌肤相触带给他莫大的电流,奇异而泛滥的电弧划过身体,来到心脏,又传递到颅中,他用力抑制住才没有喘息出声。

    风阮全然不知,自己只是寻找个伤口就轻易唤醒魔物心中的魔障,她在心底叹息着:

    要是还能用咒就好了。

    想到这,她不禁一阵郁阻,这不依旧是那位帝王弗彻的手笔,害她三年都无法施咒。

    一想到这层,手下功夫不经意间就有些重了,弗彻吃痛闷哼了一声。

    风阮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没控制好力道。”

    他这样能忍痛的人都轻呼出了声,风阮心中愧疚,匆忙对着伤口轻轻呼出几口气。

    “吹吹就不痛了啊!”

    “呼——”

    “呼——”

    “揉揉周围,疏散一下痛意。”

    少女娇软的声音软软糯糯,檀口小心翼翼在他后背伤口处吹着气,她细腻温凉的手指轻抚着伤口周围完好的皮肤,试图挪移刚才施加给他那一瞬间的痛苦。

    于是,弗彻。

    狠狠地。

    口了。

    25 心动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他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渴望。

    如同沉淀在雪山之巅的千年冰石, 被人捂在怀中暖化,然后着了火,水汽蒸腾, 熏蒸得他沉溺疼麻, 带着身魂激荡, 以及想将她狠狠吞咽入腹的冲动。

    这渴望使他手指收紧, 身体紧绷, 心脏却为此颤栗愉悦到跳动失常。

    弗彻抑制着自己想将她压在身下的冲动,哑声道:“公主,不疼了。”

    疼啊, 硬得发疼。

    在黑暗中,风阮一寸寸拂过他的经年疤痕, 将祛疤药膏一点点抹在他的后背上。

    一袭白衣缥缈如仙,而白衣之下的肌肤却不单薄, 饱满而富有弹性,黑暗中风阮脸上隐隐发烫。

    时光自指尖流走, 在桐花村中不辨时辰,给弗彻抹完药已经不知是何时。

    眼下有个问题倒是有些让人犯难了。

    她睡在哪儿?

    昨夜山洞中两人分睡在火堆两侧,可今夜呢?

    老人这里只有一张床。

    弗彻感知到了风阮的为难,“公主抹好药了吗?夜深了,公主快些上榻吧, 我在地上睡便好。”

    “不必, 你身上有伤,我在地上睡。”

    说罢, 风阮不由他分说便摸着将床上老人准备的两套被褥抽走一套, 铺在地上。

    她边铺边打着哈欠,奔波了一日, 如今已是累极,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不一会便沉入了梦乡。

    暗夜里男人无声哂笑,听得少女的呼吸愈渐平稳之后,指尖燃起了一束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却足以照亮这间小小的茅草屋。

    在这淡淡光晕中,少女容颜如玉,如雪的下颌翘起流畅的弧度,红唇润泽,整张面容纯澈清甜。

    这是他的天光。

    风阮的睡颜被男人窥饲良久,他像是着了迷一般将她刻在心底。

    任由她变成心魔侵蚀他的神魂。

    月潜日升,又是一夜。

    夜雨下了一夜,第二日天空碧蓝如洗,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阳光自云层间倾洒在宁静的村庄。

    风阮和弗彻同老人告别,这老人自有一番倔强风骨,怕他不肯收下玉佩,风阮便将玉佩塞在了被褥间。

    微风吹拂着老人干枯的白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卡在了喉间。

    风阮看着老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涌起一片酸涩,老人无非是想要他们二人带走他的孙子小多,老人家中的粮食马上就要吃完,孩子再跟着老人会饿死。

    尽管跟着他们二人也有危险,但是搏一搏谁知道有没有生机呢。

    风阮前路尚未可知,不敢带着一个孩子冒险,她将一早自乾坤袋拿出的两粒丹药塞到老人怀中,解释道:“老伯,这是辟谷丹,吃下去之后不进食也可护佑人半年之内性命无虞。”

    老人颤抖着接下,涕泗纵横,当场就要下跪。

    虽只有一晚的接触,风阮也大概知晓这个老人的脾性了,看似冷得很,其实心中和善,是个冷面小老头。

    风阮拦住老人要下跪的身躯,缓声道:“我与兄长叨扰一夜,这便作为报酬好了。”

    老人激动得说不出话,嘴唇嗫喏着,“公子大恩大德,老朽无以为报,只再叮嘱两位公子一句,到了岐水镇,千万要小心。”

    风阮记下,和弗彻走在乡间泥土小路上,桐花村贫困不堪,没有牛车,他们二人徒步行走在小路上,干涸的血迹,昨夜下雨飞溅的泥土,使得二人身上狼狈不堪。

    风阮看到一向整洁干净的琴师大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不禁噗嗤一笑道:“初见你时我还以为是天上的仙人呢,现在这是在云朵里滚下来啦!”

    弗彻被她逗笑,看着风阮明媚的小脸上朱砂摄人瑰丽,轻声道:“公主,等等。”

    “怎么?”

    弗彻自袖中拿出一个墨色小盒,骨节分明的手指蘸取了其中一点药膏,将她眉心朱砂掩住。

    接着手指在少女细腻的脸庞上自眉尖到红唇一一点过,他手法温柔,身上好闻的气息轻轻喷洒在风阮耳侧,“好了。”

    一番操作下来,风阮已然变了一副模样,不再跟身上男子的衣衫格格不入。

    没有镜子,风阮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弗彻,你真是袖藏乾坤呀。”

    风阮认认真真盯着弗彻清俊无双的面容,突然道:“你这张脸......不会是假的吧。”

    弗彻眸中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他的笑声回荡在幽寂的小路上。

    琴师大人笑起来这样好看。

    两人近来三餐不继,一路流离,在老人处所食也不多,走了一会风阮便有些乏累。

    弗彻看她脸色疲乏,环视一圈周围,到处是枯草枝丫。

    前方不远处倒是有一个小小的柿树林。

    “公主,前方或许可以吃点东西。”

    风阮看着前方荒败的树林,“可是那里没有果子啊。”

    弗彻神色笃定,“还有。”

    这并不是食用柿子的季节,况且就算有柿子,想必也早就被灾民抢光了吧。

    “在这里等我。”

    弗彻说完这句话,缓步迈入柿树林,他在柿林中走走停停,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拿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挖了起来。

    风阮走过去帮忙,学着他也挖了起来,这才知道,看着他轻而易举将土挖走,然而手下功夫却非比寻常。

    她只挖了一下,便溅了自己一脸土。

    风阮在外历练多年,也是有野外生存机技巧的,只是跟弗彻比起来稍有逊色。

    弗彻大手圈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公主等着便好。”

    风阮收回自己在帮倒忙的手指,“在宫外就别叫我公主啦,叫我风阮吧。”

    弗彻闻言手指顿了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好。”

    阮阮。

    弗彻专注地挖掘着干涸硬土,风阮不禁悄悄将眸光挪移到他的脸上。

    鬓若刀裁,剑眉之下睫毛浓密乌黑覆着清冷的双眸,薄唇轻抿,英俊的面容沉凝如雪。

    他精致冷白的双手递上来挖出的盐渍方柿,用白衣轻轻擦拭掉上面的盐粒,抬眸不经意撞到了风阮发呆的模样,“风阮?”

    风阮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方柿,咬了一口,酸甜微咸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平静的心湖涟漪暗生,不想坠入这痴妄的苦,还是情不自禁被拖着沉溺。

    风阮咽下一口,奇道:“这柿子竟然如此美味!”

    弗彻微笑道:“方柿在冬天成熟,农人们会用桑叶煎成汤水,待得汤水冷却,再将盐粒撒进去搅匀,倒入瓷翁中以水为封,来年春时,柿子毫无涩味,清甜可口。”

    “原来如此,可你怎么就知道地下埋着柿子啊?”

    “农人们用水封翁之后,待过两月,便将瓷翁埋入地下,所埋之地土壤会压得格外坚硬。”

    风阮听着他的回答,问道:“你怎么知晓这么多?”

    弗彻看着少女娇俏的面容,微笑回答:“十二年前,我流落浮凉,路上遇到一户人家,见我饥饿,便将自己的米粮还有盐渍方柿给了我。”

    风阮回答:“原来如此。我少时跟随师父游历,也吃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盐渍方柿倒是第一次吃。”

    “好吃么?”他问道。

    风阮笑起来,“味道不错,腹中饥饿的时候格外好吃。”

    二人走走停停,渐至镇上时,周围行路之人慢慢多了起来。

    风阮神色逐渐凝重,愈要临近岐水镇,味道愈发难闻。

    两年来连年灾荒,岐水镇周围村落的老百姓被饿死了一大半,从城外来的人大多数还未至城内便被饿死。

    风阮看到约莫三十多岁的庄稼汉拖着逝去父亲的身体在路上慢慢走着,身旁是骨瘦如柴的小女孩。

    老人已经逝去多日,尸体散发出恶臭,不止是这一个老人尸体散发出来的气味,路边零零散散还倒落着不少人,有的尸体上爬满蛆虫,望之泛呕。

    不远处妇人与孩子一同悬于树梢,有人见到新鲜的尸体,将尸体从树上解下来,架起从家中拿出来的锅,开始烧火。

    有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在不远处骂骂咧咧,“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就给这么点粮食啊!”

    那摊主磨着染满血的屠刀,无奈道:“这已经是最后一点粮食了啊!”

    “一个男孩四个馒头,一个女孩三两大米!”

    女孩瘦弱纤细,看起来约莫有十四五岁,跟风灵一般大小 ,哭喊着:“大伯,不要卖我,我可以做饭洗衣,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不想被人吃掉!”

    被称作大伯的人恶狠狠地甩开女孩抱着他大腿的手臂,“都快饿死了,哪里来的饭让你做!别怪大伯狠心,下辈子投生到一个好点的人家吧。”

    小女孩没有坠入畜生道,却在残酷的人间被当做畜生一般对待。

    一旁一个瘦弱不堪的书生啃食着破旧的老书,望着这一幕,仰天长呼道:“析骨而炊,易子而食!”

    “山不青山楼不楼,祁水歌舞一时休!”

    “暖风吹得死人臭,太守帐中暖烘烘!”

    “哈哈哈哈,这世道,这世道!”

    他仿佛疯了一般,口中喋喋不休一直翻来覆去这几句话。

    他只是长啸,对此处每日里都要上演的场景已经麻木,那女孩哭喊着,还是眼睁睁看着大伯收下那用自己换下来的小半袋大米掂着离去。

    那摊主二话不说将女孩绑了起来,大喊道:“卖米肉啦,新鲜的菜人!”

    米肉,吃米长大的人被当做肉食。

    菜人,将人肉做成的菜。

    天灾人祸揭示了人性中最深处的黑暗,百姓背井离乡纷纷逃荒,饿死渴死无数,天上酸雨不断,饿殍遍地的岐水镇,如今已然是人间炼狱。

    有人上前来问价:“这小女孩怎么卖?”

    “一个女娃三两米!”

    “这女娃子这么瘦,身上都没二两肉,老板便宜些,我用二两米换她!”

    摊主犹豫了一瞬,妥协道:“行吧!”

    风阮看得心中发寒。

    若是她无能为力也罢,可偏偏她习武修道,习的是正义武,修的是善意心。

    风阮王兄自小戏谑风阮爱多管闲事,师父便敲打她王兄,“她同你不一样,她心中要有大道,她将来要做的是天下事。在此之前,她要先成为侠士。”

    她王兄刺道:“她怎么就管得到天下事了,我还是未来南诏的王呢!”

    师父意味深长:“她必须要成长为正直善良的模样。”

    摊主将女孩放到了案板之上,上面还未干涸的血迹沾湿小女孩破损的衣物,小女孩闻到血腥的味道,吓得涕泗横流,屠刀上的血液低落到她的脸上,小女孩颤抖着眼睛,紧紧闭上。

    冰冷的屠刀迟迟没有落下,女孩又颤抖着睁开双眼。

    一个粗眉大眼脸上还长着一颗黑痣鼻翼两侧都是麻子的黄脸小子轻柔地为她擦去滴在脸上的血迹。

    风阮见这孩子吓傻了,呆呆愣愣地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将她轻轻揽在怀里,柔声道:“好了啊,小妹妹,没事了。”

    弗彻看着她将那身在案板上的女孩半揽在怀里,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血迹,一手揉着女孩的头,一手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安慰着她,眸中黑意四起,垂在一侧的手指紧了紧。

    原来这温暖,并不独独属于他。

    她怎么能抱着别人呢?

    啧,真想杀了那女孩。

    26 祭祀

    或许是他不经意释放的杀意, 还有眸中汹涌的占有欲吓到了摊主,摊主刚才被风阮撂倒,僵着身体没敢动弹。

    弗彻是收敛情绪的高手, 眨眼间便切换成陌上君子的姿态。

    摊主这才回过神来, 自地上爬起, 转首对着风阮说道:“我说臭小子, 格老子的妨碍我做生意, 快给我滚开!”

    风阮眸中冷意清晰可见,像是淬了冰石,“杀人可是犯法的。”

    摊主咧着一口黄牙冷嗤道:“臭小子, 你看看周围,谁不是在吞食人肉!呵, 犯法,岐水镇哪里来的法!”

    风阮环视了一圈周围, 百姓脸上带着漠然的神色,极致的饥荒之下, 百姓已经化为饕餮,被最底层的欲望所支配。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何其可悲。

    以她的能力做不了岐水镇的救世主,虽咒法已经不能用, 但武功仍在, 救下这个小女孩绰绰有余。

    小女孩紧紧攥着风阮的衣袖,生怕那闸刀再次落到自己的脖颈, “哥哥, 求求你,救救我!”

    风阮摸摸小女孩的头以示安抚, “你开个价。”

    摊主上下扫了风阮一眼,可以看出先前应该是某个富户人家的小公子,但现在一整身破破烂烂的还沾满血迹,破口大骂,“二两米,你出的起吗你!看你面黄肌瘦的,行啊,你善良,你来替她死......”

    摊主话音未落,两颗门牙便被一道疾流打落,顿时满口鲜血,疼得嗷嗷大喊。

    摊主眨眼间掉落两颗牙齿,来买女孩的人顿时被吓跑。

    弗彻垂眸漠视着疼得在地上摸爬滚打的摊主,神情冷凝锋利,语声淡淡:“道歉。”

    “哪个狗娘养的,敢打老子,看老子......”

    “啊!”

    下牙被人同样打掉。

    “道歉。”

    风阮弯起眉眼,被朋友保护的感觉真好呀,她对弗彻说道:“这可真是咆哮掉大牙。”

    弗彻会武一事她早已知晓,如今看来武功还颇高,风阮心中跃跃欲试,不知何时可以和琴师大人切磋一把。

    看着二人穿着狼狈,没想到其中一人竟武功极高,这摊主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对不起!猪(这)肿(总)行了吧!”

    风阮看着他牙齿漏风说不清楚话的模样哈哈一笑,“那小爷姑且原谅你了。”

    弗彻看着风阮娇俏的模样唇角也勾起一抹笑,“好了,天色已暗,快些进城吧。”

    风阮将小女孩从案板上抱下来,“你叫什么?”

    小女孩声音弱弱:“我叫瞿囡囡。”

    风阮问道:“镇上可还有家人?”

    瞿囡囡污浊的脸上大眼睛黑白分明,怯怯道:“我父母弟弟都已经饿死,家中只剩下我与大伯。”

    风阮无法,看来得带着这孩子一起进镇了,她看向弗彻。

    弗彻了然一笑,“那便带上她好了。”

    三人进入镇中之时,已月上中天。

    瞿囡囡身为家中的长女,经常帮父亲进镇上买菜,因此对岐水镇也有两三分熟悉。

    镇上看不见灯火,唯有月光洒下来的光芒,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

    路上静寂悄悄,到处可见破败的铺面与房屋,萧瑟凄凉。

    “两位哥哥,岐水镇客栈如今并不安全,我在路上听大伯说,昨夜客栈中有人趁着客人熟睡而将客人迷晕吃掉。咱们要不去城隍庙度夜吧。”

    风阮问道:“城隍庙在哪里呢?”

    “沿着这条街走百来十米便是。”

    岐水镇供奉着两大庙宇,一是城隍庙,二是龙王庙。

    这两年来连年下酸雨,百姓们都以为是惹怒了龙王,后来老道士通达天听,告知百姓的确是河神恼怒,才连年降酸雨为惩罚。

    是以城隍庙门前愈发破败,而龙王庙门前愈发繁荣昌盛。

    曾经在庙前百年银杏树枝头和树杪上的大红灯笼散落了一地。

    庙门前悬挂的禁条倒是坚强得很,风阮眯着眼睛辨认这几句话,依稀辨认出来:禁车马,禁烟火,禁喧哗,禁豪家奴不得行辟人。

    可以想象到从前这里该是多么繁华。

    迈入庙门之内,两棵高大挺拔的婆娑树直入云霄,遮天蔽月,苍莽森严,古朴之气尽显。

    再前行至庙内,满地皆是神像破碎的瓷片与签木,七七八八散落在不同的角落。

    弗彻扶起一支倒落的灯烛,将它点燃。

    烛光摇曳,视线顷刻间明晰了起来。

    瞿囡囡自小独立,在角落中寻到一处位置便躺下休息。

    弗彻将地上的碎瓷片小心地扫落到一边,腾出一块干净的位置,淡声道:“风阮,来这。”

    风阮谢过。

    弗彻休憩的地方距离风阮不远,他和衣而卧,静静躺在那里。

    风阮侧头看他,烛光下他浓密睫毛在眼下形成了一道暗影,高挺的鼻梁下是精致的薄唇,如雪下颌弧度流畅,是一张深受造物者钟爱的脸庞。

    风阮看了一眼便悄然闭上了双眼。

    真是尘世中难得的如雪君子。

    ***

    翌日,淅淅沥沥的酸雨又下了起来。

    出了城隍庙,今日街道上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迷迷离离的雨幕中,置身其中的百姓齐齐涌向一个地方。

    风阮抓住身边一个看似很兴奋的男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那顽劣男童快速答道:“今日祭祀河神!有新娘子看呀!”

    风阮想起来,老道士提出祭祀河神需要一对少男少女,莫非今日恰好赶上了祭祀的日子?!

    于是风阮问他:“小孩儿,这是在何处祭祀?”

    那小孩不耐烦道:“渡口。”

    说罢便跑开了。

    若是从岐水镇前往京城,船是最快的交通工具。

    祭祀的场地整好在风阮要去的地方。

    今日酸雨不断,河神发威,渡口狂风大作,却乌压压的挤着不少百姓。

    看来岐水镇的百姓今日是都来了。

    弗彻不知用什么办法将身上的白衣清洁干净,他握起风阮的手腕,隔衣放置在自己腕间,“小心些,抓紧我。”

    高高的祭祀台上,老道士身穿阴阳道服,加了一些潮海神鬼的元素在袍服上。生的眉眼精如硕鼠,手执一把白色拂尘,在台上旋转跳跃,做尽姿态。

    他面前燃着壮如儿臂的三支达子香,青白的烟雾在酸雨的浇灌下没有丝毫影响,依然袅袅燃烧着。

    老道士嘴中念念有词,说着时人听不懂的话语,突然大呼一声,转用人话:“岐水酸雨,吾等特来忏悔,献上少男少女两名,特供龙王,以示愧意!”

    “天罡尽,以宿龙王殿,万望风调雨顺,盗息民安!”

    说罢,自他身后缓缓上升起来两个被绑着的红衣美人。

    风阮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爷。

    所谓的“少男”眉目不忿,可能之前骂骂咧咧太久被老道人点了哑穴,俊颜微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而“少女”面色如建兰初开,面色寒淡如孤梅冷月,寒冰傲霜的芙蓉面上波澜不惊。

    “少男少女”赫然便是她的王兄与师姐。

    弗彻感受到手腕上少女握住自己的力度紧了紧,温声问道:“怎么了?”

    好一会儿,风阮才从震惊中抽身,回答道:“见鬼了。”

    可不就是见了鬼了吗,她王兄和师姐不是在玄清宗中修行么?怎么被绑来做“少男少女”穿着新婚礼服祭祀龙王?

    风阮扬着头,专注的看着台上的场景,“弗彻,我恐怕今日是走不成了?”

    “怎么?”

    “诺,”风阮嘴唇微动,“我的王兄和师姐,给人家当祭祀礼物去了。”

    弗彻顺着风阮的目光眯眼望去,台上被绑起来的两位姿容出众,被人用施加了咒法的绳子绑在纵天树干之上。

    老道士在台上念完祭祀词,转首对着众多百姓道:“河神命我传达,大家的心意他已经收到,静待几日,这酸雨或许便可停歇。”

    “总这么说,可这酸雨就没停过几日。”一直默默站在风阮身侧的瞿囡囡道。

    风阮若有所思问道:“被祭祀之后的少男少女会被送往哪里?”

    瞿囡囡道:“龙王庙,少男少女在那里呆过之后,世上便再无此人。”

    风阮的王兄和师姐亮相完毕,便被老道人命人抬了下去,接着匆匆收拾祭台上的东西,也随着仆从走了。

    风阮缓缓呼出一口气,换上一副明媚笑颜,酝酿好措辞,却被弗彻温柔嗓音拦截。

    “风阮,我会陪你去。”

    他温淡嗓音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顷刻便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拒绝让他跟着自己前行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个旋,轻轻换成一个字。

    “好。”

    此行前路风险未知,风阮自乾坤袋中掏出三颗辟谷丹,一颗先递给瞿囡囡,“我们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能带你同去,你拿着这两枚玉佩,吃下这颗辟谷丹,可以选择去城隍庙等我,也可以选择先去京城避难。”

    瞿囡囡闻言沉默一瞬,随后下跪磕了三个头,“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一路走来一路甩玉佩的风阮摸摸她的头,愿她路上平安。

    同瞿囡囡道别后,风阮同弗彻飞快跟上老道士的队伍来到了龙王庙。

    不同于城隍庙中的破败,龙王庙华丽庄重,处处以法锦宫缎为饰,可以看出老道士对河神是事事精办,鞍前马后。

    待老道士一行人离开之后,风阮同弗彻自暗处前往刚才老道人关押王兄的位置。

    河神庙中不燃灯火,冥暗昏幽,一路走来静寂悄悄,毫无声息。

    老道士竟然是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留下,这是笃定凡是被当做少年少女的人都无法逃脱是么?

    风阮在黑灯瞎火之中摸进关押王兄的房间,进门之后,轻声唤道:“王兄?”

    “唔——”

    “唔——”

    弗彻点燃火折子,橘黄的微光照的房间微亮,风阮这才看到风琛和谢娉所在。

    二人在床帐幕帘之后,同盖一条大红芙蓉花锦被,紧紧挨在一起。

    亲眼见到她哥香艳场景的风阮默了一默。

    弗彻隔空解开他们穴道。

    风阮和风琛同时发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先说。”

    谢娉见他们兄二人一见面就表演二重奏,语气凉淡道:“我与风琛被师父派来探查岐水镇饿殍案,不料这老道太过狡猾,竟然着了他的道。”

    风琛问道:“小阮,你不是去华朝和亲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他说着眼睛滴溜溜地转到弗彻身上,了悟惊叹道:“你不会......你该不会......同这个男人私奔了吧!”

    说着他跳下床,将风阮拥在怀里,爱怜道:“我可怜的傻妹妹终于舍得为自己活一次了!”

    风阮嘴角抽了抽,“王兄,王兄,你勒得我好疼!”

    弗彻看着那双碍眼的手,指尖一动。

    “哎呦,”风琛痛呼一声,“你打我做什么。”

    风阮怼他,“王兄,几个月不见,都这么娇弱了啊。”

    谢娉打断二人之间的喋喋不休,“快想想怎么从此处出去吧。”

    “方才被押进来时,我观察过,老道士在我们两个身上下了蛊,若是蛊虫移动,他想找到我们容易的很。”

    弗彻眸光微闪,声音沉稳,“公主咒法被封。我与公主只会武功,不如由我们二人今夜在此扮做新婚男女,牵制蛊虫,你们二位快些出去搬救兵。”

    27 共饮合衾酒

    风琛和谢娉闻言瞧着弗彻, 又看看风阮,挑眉无声发问。

    ——这人是谁?

    风阮对二人长话短说:“弗彻是我在宫中结交的朋友,后来受太子所托降妖却不慎掉入悬崖, 辗转流落这里。”

    谢娉了然, 说道:“弗公子的提议可行。”

    风阮师妹没有咒法加持, 要想救出她与风琛绝非易事。反之, 她与风琛被绑时已知那老道士的暗底, 以他们二人的修为恐怕不是对手。即刻将灵信子发到师父手中,请师父过来相助。

    灵信子发出之后,他们先行刻赶回将风阮师妹救出, 听那老道的意思是妖物寅时方来龙王庙,此时不过子时, 时间充裕,想必不会出什么事情。

    这样一来, 一举两得,一来可以保证玄清宗无人员伤亡, 二来可以解救岐水镇的黎民百姓脱离苦难。

    风琛目光灼灼带着点审视意味盯着弗彻,又转向风阮,思量一番,嘻嘻一笑道:“那小阮你便替王兄在这里,提前做个新娘子吧。”

    风阮就知道她王兄会这样说, 他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 行事却靠谱得很,遂放心道:“好。”

    四人商量好计策便迅速开始行动, 风琛和谢娉快速将身上婚服脱下, 并施展咒法将身上蛊虫转移到风阮和弗彻身上。

    临走前,风琛摸摸风阮的脑袋:“王兄会很快回来接你。”

    老道士为祭祀龙王准备的礼服很是简单, 一袭红裳毫无点缀,偏风阮和弗彻姿容绝色,穿上这样朴素的红装,也给人一种绝代风华之感。

    风阮见惯了弗彻穿白衣,在梦境之中见过他穿玄黑帝王服,大红新郎服倒是第一次见。

    红衣如火,男子容颜绝代,眉眼深深,不动神色站在那里,煞是好看。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风阮拉上帷幔躺到雕花木床,大红芙蓉花锦被下两人距离不过一尺,身侧之人如薄荷般冷冽的气息在这方窄小的空间里传到鼻尖。

    二人穿着大红喜服闭目躺在床上,风阮漫无边际地想,一动不动有点像是喜丧。

    而来人已经缓缓撩开了紧闭的帷幔。

    风阮闭着眼睛,察觉到那人缓缓将他们二人身上的锦被撩起,手指轻轻点了两下,仿佛是在为他们解开穴道。

    干枯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摇魂铃响起,“二位新人请起身对坐。”

    风阮察觉到随着那一声铃响,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坐了起来。

    风阮了悟,此乃制身蛊,南荒十蛊,制身蛊位列第一,顾名思义,凡是身中此蛊虫,会随着摇铃听从他人安排。

    叮铃——

    那干枯的声音再度响起:“新人共饮合衾酒,春宵一刻胜千金。”

    风阮听得心头尴尬,手指却不受控制拿起案上酒盏。

    抬眸之时恰好看到说话之人脸庞。

    老妇人约莫五十来岁,干瘪褐黄的脸颊,如死人一般毫无生气,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风阮心中惊疑,这老嬷嬷模样的人明显是一符咒木偶人!

    将咒法施加在木偶之上,木偶会立刻变成施咒者想要的模样,而施咒者只需隐在暗处操控一切即可。

    老道士敢如此放心离开,想必这木偶人是他在背后控制,只是不知道他每次都需要用少男少女来祭祀是干什么。

    酒杯中清液莹莹,风阮与弗彻交臂执盏,衣摆相擦,将杯中酒液送入口中。

    半阖的视线中,弗彻缓缓将酒液喝下,同时漆黑的双眸不动声色滑过少女光洁的额头,眉间朱砂,挺翘琼鼻,最后停在了她的红唇上。

    他心底发出了一声渺远的叹息,带着快慰的滋味,敛下眼底的暗波。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父母亲友的祝福,仅有一个木偶主婚人。

    她和他,在诡异四涌的龙王庙中成了一次婚。

    她受蛊虫挟制无法自我控制,而他不同,为了重回那个位置,他早已将自己的身体练就成百毒不侵的模样。

    可他心甘情愿听着木偶人的指挥,饮下满含春.药的合衾酒,疯狂想要在龙王庙中狠狠爱她一回。

    春.药不会对他起什么作用,却能恰好能为他行个便利,不是么?

    毕竟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没有中蛊,却也中了蛊。

    老嬷嬷拿来剪刀,自两人的发尾各自取下一枚头发,打了个结绑在一起,口中喃喃有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重复着每个月来都千篇一律的结束词,"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位且行周公之礼罢。"

    说着将取下的两缕长发放到了一个大红的绣着戏水鸳鸯图的锦囊中,挂到床头退了下去。

    待她退了出去之后,风阮跑下床透过门缝看到老嬷嬷在行了不过三步路之后便变成了一个木偶人,被夜间小雨打湿,烂在了雨水中。

    风阮轻轻关好门子,对着弗彻惊讶道:“这......这就完了?这是在做什么?”

    找一对男女成成亲,河神龙王过一过媒婆瘾?他们的真实意图是做什么?

    风阮走到屋中摆放的红木桌前坐下,分析道:“用一对男女祭祀而并不急着杀掉他们吸掉精气,反而煞有其事地找一个木偶人来主持洞房花烛......”

    说着说着风阮察觉到身上有点微微发热,拿起桌上茶壶想要喝下一口,然而茶杯中没有一滴茶水。

    “风阮。”

    弗彻着一身红服静坐于床边,暗色微红的烛光之下,无双容颜双眸幽冷深邃,热烈的颜色与清凉的气息这两种极致融合在一人身上,带着引人沉沦的吸引力。

    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淡柔,“我曾看到过一本杂记,上面讲到妖物并不是仅仅只靠吸食.精气为食。少男少女初次行.房达到快.感的时候,再将二人的精气一并吸食,那么此时这两人的精气相当于数十个人的,功力大增。”

    风阮睁大眼睛,惊讶道:“这么变态!这岂不是跟当初在井底之时黑雀翎双尾蛇一个招数么?”

    “正是。”

    弗彻压下唇角上翘的弧度,温润的眸子深处暗含欲.孽,幽幽暗暗。

    风阮瞧着他,身上四处涌起一股怪异之感。

    “弗彻,你现在像是一只......狐狸。”

    “奇怪......我怎么瞧着你像男狐狸精。”

    还没来得及探究,只觉得身体好似突然着了一把火,火势一起,烧得她整个人沸沸扬扬,五脏六腑都叫嚣着想去冰海中滚一圈。

    风阮脸蛋酡红,像是吃醉了酒,添上这三分颜色,勾人而不自知。

    暗色中,弗彻勾了一下精致的唇角。

    “哎?......我......怎么这么热?”

    风阮扶着桌子,尚存一抹理智,“是......是那杯酒?那酒中莫不是掺了春.药?”

    泛着薄荷冷香的气息侵袭在她的鼻尖,弗彻缓缓行至风阮跟前,心中黑沉海域翻腾,面上依旧不显,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

    鞋尖停在风阮身前不足三尺处,食指和中指轻触上风阮的额头,“的确好烫。”

    风阮此刻被烧得如同置身云火,自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弗彻不同于平时,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沁凉得彻底,额头上的手指似乎都带来了无法言说的慰藉。

    风阮仰头看他,弗彻垂眸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空气中紧紧拉好的弦突然砰的一声崩裂了。

    于是风阮在弗彻的注视下,一头锤在了红木桌之上。

    “砰——”

    “嘶,真疼!”

    弗彻勾起的那抹笑意凝固在了嘴角,眸中添上了一抹复杂。

    风阮趁着灵台清明,赶紧翻出乾坤袋,找到一个青色的玉瓶,拿出丹药一口吞了下去。

    她又将另外一颗丹药递给弗彻,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唰的一下塞到了他的嘴巴里。

    “清明丹,不愧是看了不少话本子的风灵,各种丹药都一应俱全。”

    弗彻唇间残留着风阮手指的一触,缓声道:“多谢。”

    他拿起其中散落在红木桌上的一个瓷白玉瓶,修长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风阮额头上慢慢鼓起了一个大包,指尖点药温柔地将去淤伤药抹在她撞得通红的额头。

    风阮垂下眼睛不再看他这张出尘英俊的面孔,指尖轻轻握紧,心中涌起难言滋味。

    这般有匪君子,愈是相处,愈觉得离别之时难以割舍。

    她垂下眸子,何必自苦。

    弗彻将药瓶放下,指尖抵着风阮双唇,无声道:“嘘,妖物来了。”

    不是说寅时才来的吗!还差一个时辰呢!

    风阮飞快将散落在桌上的药瓶装进乾坤袋中,快步跑入床帐内侧。

    弗彻紧接着进来,风阮将他的婚服狠狠一扒,随后快速脱掉自己的,甩到地上。

    在黑暗中,弗彻宽袖一揽,将帐中锦被盖到二人身上。

    随后一个翻身覆拥到风阮身上,呼出的气息喷洒在风阮耳侧:“阮阮,得罪了。”

    这声“阮阮”叫得风阮心间一麻。

    他虚虚地覆在她的身上,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透了过来,两人鼻尖相错,不过寸尺。

    妖物轻轻推开了门,见床榻晃动,帷幔轻轻摇曳,轻笑一声道:“今日这对儿,倒是精力无限嘛。”

    声音像是出谷黄鹂,十三四岁的稚嫩童音,更添阴诡。

    来人将帷幔用力一撩,风阮趁势撒了一把痒痒粉出去。

    痒痒粉接触到她的身上,她试探的双手立刻缩了回去。

    那少女痒的满身抓挠,“你们没中那迷情□□?!”

    风阮一笑道:“兵不厌诈呀。”

    风阮瞄准时机,拽着弗彻急忙下榻往外奔跑。

    而那妖物痒归痒,动作却丝毫不见减缓,抬手虚虚一指便将雕花木门关住。

    风阮心中咯噔一下,这下可糟了。

    妖物咯咯地笑着,“以为一把让我浑身做痒的药粉便能从我手下逃脱?”

    她瞬息来到风阮身前,看清楚她模样那一刻,眼底一亮。

    “生的这样好看,这副皮囊不如给我吧。”

    弗彻长腿上前将风阮挡在身后,妖物见状化掌为爪,直直抓向弗彻心脏。

    弗彻带着风阮旋身至一侧,避开妖物的致命招数,妖物恼羞成怒,将弗彻甩到一旁,一道无形的飓风甩着室内木凳砸在了弗彻的头上,身上。

    他的额角流出血液,身上被妖蛛凿开的血洞再次崩裂,大量的血液涌出,再强大的意志力也抵不过如此庞大的失血量,他晕倒在了地上。

    风阮见弗彻为了护住她倒地,瞳孔一缩,将匕首抵在脸上对着妖物急忙喊道:“住手,你不是想要我的皮囊吗?你若是动他一下,我立刻划伤这张脸!”

    这妖物一听,果然立刻停手,又呵呵笑了起来,明明是乖巧可爱的模样,却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这可不行呀。”她嘻嘻一笑,掠到风阮身前,伸手痴迷地抚摸着风阮的脸庞,“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脸呢。”

    说罢,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这张脸用的时间够长了,只不过,在换上你这种脸之前,我要先换一张新的,最好的要留在最后嘛。”

    说罢,她对着门外道:“老道士,把今日我物色好的东西给我带进来。”

    老道士闻言带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他解开麻袋,露出麻袋里的人,竟然是昨日救下来的瞿囡囡!

    风阮呼道:“瞿囡囡!”

    她此时同昨日那黄脸小子的模样判若两人,可瞿囡囡并不呆笨,怔愣了一瞬之后,泪如雨下,“哥哥!不......姐姐!”

    她与风阮一别之后,便踏上了去京城的路,谁知在渡口遇到一个同她大约一般大的女孩,那女孩一见到她,眼睛便黏在了她身上不曾离开。

    于是后来便被绑来了这里。

    如今见到救下她的哥哥心中的恐惧倾盆而出,泪落不断。

    妖物见她们认识,眼睛一亮,“认识呀!认识就好玩啦!”

    妖物眸子泛着兴奋,“老道士,给我把这个绝世大美人绑到柱子上!”

    说着她眸子一眯,“不要反抗了呀。你反抗我就想杀了他们哦,连同你的脸我也不要啦,嘻嘻。”

    风阮:......

    这妖物不走寻常路,也不知她的本身是什么,竟然这副脾性。

    风阮被老道士紧紧绑缚在房间内的木柱之上,妖物眸中的兴奋简直快要溢出来。

    她踢踢脚下的匕首,对瞿囡囡道:“现下,给你两条路哦。一是拿这把匕首插进她的身体,你活。二是拿这把匕首插进自己的身体,她活。”

    不论是哪种结果,这女子都会伤心吧。可她最喜欢看美人绝望的模样啦。

    瞿囡囡闻言,怔愣一瞬,拿起地上的匕首,慢慢走向风阮。

    紧接着,她将匕首举了起来。

    28 并肩作战

    瞿囡囡圆圆的小脸满是泪水, 她哆嗦着嘴唇,停在了风阮身前一丈。

    “哥哥......不,姐姐, 我......”

    妖物不想听她喋喋不休, 妙目横扫过二人, “我最后再数三个数哦。”

    “三。”

    “二。”

    “一......”

    随着话音落下, 泛着银白光芒的匕首被高高举起, 随后没入了风阮的胸前。

    瞿囡囡哆嗦着身体,颤颤巍巍的手指挪开,“姐姐......对不起......人都是自私的, 我......我......”

    她小步挪移着往后退,脸上有自风阮身体涌出来的鲜血, 看起来脆弱而又狼狈。

    风阮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插进来的匕首,淡淡笑了一下。

    真是可笑, 真是讽刺。

    她怀揣着一腔热血去行侠仗义,可世事竟待她如此凉薄。

    风阮这副模样似乎触碰到了妖物的兴奋点, 她呵呵地娇笑着,“瞧瞧,生死面前,人都只会选择自己。啧啧啧,美人难过......”

    她掠身至风阮身前, “美人难过, 真是好看呀。”

    “我最厌烦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臭道士,以为自己是在降妖除魔, 除恶扬善, 可你瞧瞧呀,你们保护的人还不是毫不犹豫杀了你!”

    她说着面目愈发狰狞,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在这世上根本没有爱,你们不过是大道的傀儡,是最愚蠢的存在!”

    不知这妖物经历了什么,她说这话的时候格外愤恨,妖目中迸射出妖异的暗绿光芒。

    妖物走近些,“咦?你怎么这么香?你......”

    她蘸了一滴风阮身前的血液,放到口中尝了尝,“你,你是......”

    嗤——

    一把长剑贯穿了她的后心。

    时间仿佛定格,妖物吃惊地看着贯穿道自己身前的长剑,缓缓转过头。

    男人高大的身躯背对着光,身后是不知何时躺在血泊中的老道士。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寒意顺着脊背一点点透到心脏,如同到达了极北之地的冰川寒雪,她站在其中,下一刻就会被冰雪吞噬成为肉泥,埋葬在苦寒之地。

    不知是什么刺激到了他,明明刚才她被自己打晕之时是那么脆弱。

    可现在,竟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弗彻一剑击出,清俊的脸颊上沾了几滴妖血,毫不留情地将剑抽出。

    刚才他被击倒在地,血液争先恐后自身体喷流而出,之后奇异地身体之中有一股温暖而强大的治愈之力缓缓将他唤醒。

    这股神秘的力量同上次他身受重伤时治愈身体断裂经脉的感觉一样,磅礴而温柔,仿佛蕴藏着天地的本源之力。

    妖物身体被击穿,无法再化形成人,于是现出了原型。

    她的原身竟然是一只大蟾蜍。

    说好的河神龙王呢?

    大蟾蜍高昂着头睨视几人,两爪牢牢扒在地上。身上起伏着大大小小的疙瘩,两眼中泛着暗沉的青光,丑陋非常。

    怪不得一心想要得到好看的皮囊。

    竟然是一只爱美的妖怪。

    妖物变身之后明显法力大增,尽管重伤,可底气大了不少,对着弗彻疯狂攻击以报刚才一剑之仇。

    弗彻身体尚未恢复,且一介凡躯,龙脉并未与自己完全融合,不过几招便落了下风。

    他竭力将妖物引到院中,远离了风阮所在的方向。

    白衣上鲜血尽洒,有他自己的,有蟾蜍精的。

    风阮红着眼睛看弗彻一次次被蟾蜍精打倒,然后在蟾蜍精爬向自己的时候又一次次拦下它。

    慢慢地,他已经遍体鳞伤,白衣如同血洗,战斗时的目光却坚毅果敢。

    他护着她,用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护着她。

    不知道被打倒在地多少次,弗彻已然爬不起来。

    妖物一点点走向他。

    脚下卧倒在地的瞿囡囡已被妖物原身吓得发抖,风阮喝道:“快把绳子给我解开!”

    瞿囡囡被呵斥得一激灵,爬到风阮身前边手忙脚乱解绳子边哭道:“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风阮不再理会她,用力将胸前的匕首拔出,汹涌的痛意让她咬紧了嘴唇。

    她将匕首扔到地下,“你的道歉,于我而言已经一文不值。”

    风阮不再看她,向着弗彻的方向奔跑过去。

    弗彻眼睛余光看到向他跑来的身影,她跑得那样快,衣袂在夜空中猎猎飞舞,像是乘着风,掠过周遭纷乱杂陈,坚定地为他而来。

    风阮白绫卷起弗彻被打落在地上的长剑,手指握紧,窈窕倔强的身影立在被击倒的弗彻身前,对着妖物说道:“有些人在大难关头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但也有人不会。他们会并肩作战。”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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