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3)
那样,前前后后地跑上跑下。
在崇文帝等的百爪挠心的时候,才气喘吁吁地跑上楼,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大官人,您久等了吧~”
被突如其来的老年爱情冲昏头脑的崇文帝,此刻心情好得不行,所以什么都不在意了。
乐呵呵地看着她:“没有,又有什么新鲜东西要给我看吗?”
袭红蕊见他好脾气的样子,顿时开心的像是一只闹腾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过去,眨巴着灵动的双眼:“大官人,您想成为我们的至尊用户吗,可以享受更高的服务哦~”
崇文帝品着送上来的茶,外面的茶色自然比宫中差得远,但是看着活泼的美人,崇文帝也只觉得甜,于是微笑道:“什么样的服务?”
袭红蕊立刻站直了身子,滔滔不绝地跟他推销起来,崇文帝的注意力,却又飘在了得意的像只小孔雀似的小姑娘身上,最后只听清了一句——
“……我们还可以派专人去您家,提供一对一的专门服务……”
落下茶盏,打断了袭红蕊滔滔不绝的话,一双眼睛带上笑意,直直地看向她:“那给我服务的,就是你吗?”
“哎?”袭红蕊歪歪头,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插嘴。
不过很快就捂着扇子笑出声,抬起下巴,骄傲地看向他:“我可是掌柜的,很忙的!”
崇文帝挑眉,正要说话,袭红蕊却再次笑出声,隔着扇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但如果钱足够的话,也不是不行~”
“哈哈哈!”
崇文帝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财迷小女子,眼中满是新奇,转身一招,德仁便又笑着供上一叠金叶子。
这下,袭红蕊是真的被震撼在原地了,捂着扇子,一动不动。
就在崇文帝笑着想去叫她时,袭红蕊终于回神了。
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用脆生生的语气,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惊讶道:“可了不得,您难道是天上的财神吗?”
听到这话,崇文帝一下子顿在原地。
再看时,突然忍不住笑声。
不,他是天上的真龙!
他终于全想起来了!
为什么见这小丫头,总有种想不起来的,莫名熟悉感。
现在听到极为类似的话,才犹如五雷轰顶般脑子一清,完全想起来了!
原来她就是那天在花树后,说着要嫁给皇帝什么的那个小女子。
花树后一次,水边一次,再加上现在这次,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这小女子擦肩而过了三次!
如果一回是巧,二回是缘,那三回呢?
袭红蕊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过去。
三回嘛,当然就是算计喽~
呵呵~
你老婆fine
存在感都是刷出来的。
袭红蕊曾经刷了三次,第一次,是她刚重生时。
她通过小说内容,得知崇文帝当时就在不远处,所以故意借着话本的由头,说要嫁给皇帝之类的话。
这一段直白地将崇文帝卷了进来,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总会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痕迹,甚至更幸运点,会直达崇文帝面前。
然而很显然,她没有那么幸运,所以第一个机会毫无意外的落空了。
接下来就是白怜儿落水事件,这次更进一步,直接面对面,正常来说已经万无一失了。
万万没想到,崇文帝居然突然起了微服游戏的心思,于是又落空了!
既然前两次都落空了,那么第三次,反而不必那么急了。
崇文帝这个人,八成是有什么健忘症,连直接见的面,都能轻易忘掉,更不用说背后随耳听的一句了。
所以她要提醒他,完完整整地提醒他,她刷的每一次存在感,都不能默默无闻!
如果她第一次就成功了,那么他们就是巧合的邂逅,美好的一见钟情。
如果第二次成功了,那么就是兜兜转转的缘分,错过一次,原来还是你。
如果是在第三次成功的,那是什么呢?
当然是不可思议的命运!
因为只有命中注定,才会在种种不可能的情况下,让两个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擦肩而过两次,还在第三次重逢。
所以一刹那间,崇文帝生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宿命感。
他看向袭红蕊的眼神,再不是简单的着迷,好奇,而是不可思议。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袭红蕊,心中升起一个不容忽视的想法。
莫非这个小女子,是天命予他?
大齐是历朝历代,文风昌盛之最,就连崇文帝也博览群书,博学多识。
他精通诗书,琴画双绝,见识广博,而诸学之中,尤喜道学,不仅大兴道观,常与有为道长论道,自身也信奉随心而治,顺者无为。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立刻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因为在他身为皇帝的一生中,命运给他的,永远是最好的。
再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时,已是无比坚定的势在必得!
袭红蕊感受着那种目光变化,用扇子遮住脸,露出一个懵懂又无邪的眼神。
诱之以色,动之以情,缚之以命。
猎物,就这么落网了。
难怪男人都喜欢狩猎的感觉,原来狩猎的快感,如此让人着迷啊~
……
崇文帝和袭红蕊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越谈越开心,不知不觉,天色就晚了。
袭红蕊看着他:“黄大官人,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等有了新货,我亲自去您府上告知您~”
崇文帝既然真的动了微服戏情的念头,那德仁自然是安排得妥妥的。
在火甲街火甲巷安排了一个完美的院落,又捏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对外只称“黄大官人”。
“黄大官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竟已是日薄西山,时间居然过得这样快。
又看了一眼旁边,在那小丫头的撺掇下,买的各种堆叠成山的东西。
不由失笑,今个也算满载而归~
招呼其他人搬东西,正要下楼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转头对着相送的袭红蕊道:“我记得你住在世子府是吧,世子府离这可就有点太远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等他亲自送回去,见到他,澜儿肯定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让他对这个小丫头多照顾点,以后就别干这些没用的活了。
袭红蕊扑哧一笑,露出两颗小白牙,面露惊奇地看着他:“黄大官人,你人也太好了,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大人,会在乎奴婢回家的路远不远呢!”
崇文帝微微挑眉。
他其实也是不在乎的,只是谁让这个奴婢,这么招人喜欢呢?
但看那小丫头的眼睛,突然冒出许多亮晶晶的光点,竟好似比他送金叶子的时候,还要开心。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这么小小一句关心吗?
崇文帝的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是他养的狸猫,在喂食后,甜腻蹭他手掌的感觉。
崇文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他人敬他,畏他,孺慕他,少不了他是皇帝的缘由。
但这种小宠却不同,“它们”不识真人真相,所以依偎的,可能单纯只是一个“黄大官人”而已。
崇文帝的心更软了,乐呵呵道:“这算什么,只是顺路而已。”
袭红蕊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大官人不要瞧不起奴婢不识路,世子府和火甲巷顺哪门子的路,奴婢谢过大官人的好意,但您不用担心,奴婢现在不住世子府里,而且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啦~”
崇文帝正因自己的好意,被毫无保留“识破”开心。
然而突然间,升起了一丝警兆。
仔细看过去,就发现袭红蕊前面说得很正常,但最后提到“有人接她”的时候,突然低下头,害羞起来。
崇文帝心中一突,追问道:“是谁来接你呢?”
袭红蕊听到他的话,好像陷入了回忆,忍不住娇羞起来,低下头支吾道:“也……也没什么人啦,只是世子府中和我一样的下人,都是帮世子爷做事的啦~”
崇文帝:……
这样子,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原本的好心情,瞬间沉如谷底。
秦行朝搬完东西,站在楼下对着上首的崇文帝打揖:“老爷,是否现在动身?”
崇文帝却缓下了身子,收回脚步,温善地对着袭红蕊微笑:“不急不急,我等接你的人来了,再走吧。”
袭红蕊再次抬头,又露出和之前一样的神色:“大官人,这怎么能够呢?”
崇文帝却不复方才的纯然喜悦,而是带着些势在必得的温柔与和善:“那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人,叫我怎么放心呢?”
袭红蕊顿时又陷入了纯粹的感动。
单方面狩猎有什么意思,必然是有来有回才够刺激嘛~
自己的老婆,哪有别人的老婆香呢?
裴三你可真幸运啊,你老婆,可是被皇帝看上了呢~
红红不知道呢
两个人一起坐回去,等着人来。
袭红蕊却有些心神不宁,时时拔起窗子,等着楼下的马车来。
崇文帝看了一眼,只觉得入口的茶都酸起来,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他快来了吗?”
袭红蕊双眼期盼地望着窗外——
那谁他娘的知道呢。
但是落到嘴里却成了——
“嗯!应该快了吧!”
……
玲珑阁开了一个多月,也到了交账的时候,听着账房报出的盈利数字,袭红蕊兴奋地跳起来:“我好厉害啊!小姐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吧!”
不知为什么,裴三一看她上蹿下跳的得意样子,就忍不住想打趣她:“这香胰子的配方是世子妃提供的,铺子是我们世子爷提供的,联络货商的是我,你干什么了?”
袭红蕊把眼睛一瞪,怒道:“难道货不都是我卖出去的吗!”
裴三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真好意思说。
她天天哪里是在卖货,还不是躲在楼上享清闲。
一会和这个玩一会,一会和那个说一会,每天大摇大摆,穿要拣好的穿,吃要拣好的吃,一点活都舍不得干,没一个月的工夫,气色养的比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好了。
但真要这么说,这个懒丫头被戳破了,就要恼羞成怒了,所以裴三随口附和道:“好好好,都是你的功劳好不好~”
袭红蕊一听,登时立起眼来,怒目道:“我和你说裴三,你可不要给我来这套,一是一,二是二,要说咱们就说的清清楚楚!”
“你个狗东西是不是想说,活都是你干的,没我的份?”
“那咱们可就好好掰持掰持!”
说罢劈头将账本夺过来,直接翻到总账那页,举到裴三面前:“你仔细看看!玲珑阁的盈利中,香胰子的单项盈利,不足三成,其他各项胭脂水粉,布匹绸缎,钗环臂饰,才是真大头!”
“那些个东西,大梁城中比比皆是,多的是老铺号在做,玲珑阁的匾额刚建起来,你以为凭一个香胰子的噱头,就可以把整个阁全盘带起来吗?你以为那些贵妇小姐,为什么甘愿掏钱,甘愿买卡,甘愿成为玲珑阁的熟客?”
“我什么也没干,你以为她们是怎么留下的,你给我好好看看!”
看着快怼到脸上的账本,裴三睁目结舌。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当真干吗……”
袭红蕊却瞬间红了眼眶,眼睛红彤彤地看着他:“那你干什么说我什么都没干!”
裴三无奈道:“好啦,好啦,那是我不对行了吧?”
女人怎么这么爱斤斤计较……
袭红蕊气得跺脚:“本来就是你的错!”
“行行行,是我的错!”
裴三烦得不行,也懒得和她争辩,将袭红蕊手中的账本抽出来,装好箱,大步下楼,头也不回。
袭红蕊在后面快步追上去:“等一下!”
裴三装好马车,非常烦躁地回头看她:“又怎么了?”
袭红蕊追下来,云鬓摇曳,花枝乱颤,本来有点生气,后来又丧气道:“你和世子妃汇报铺子的事时,一定要多夸夸我,然后让她早点把我接回去。”
裴三看着她软下来的态度,终于纡尊降贵地看过去,吊着眼睛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世子妃说?”
袭红蕊:……
半晌才低下头,踢了踢脚底的石子:“我觉得世子妃好像是在生我的气,最近她都不怎么关注我了,天天和凝梦在一起……”
裴三看她打蔫的可怜样子,心情终于好起来,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说好话的。”
袭红蕊终于满意了,开心地笑起来。
然而刚有了个好脸色,很快又颐指气使起来,一把打掉他的手:“快点去,到时候来接我!”
裴三:……
真是个翻脸无情的臭丫头!
美滋滋地驾上马车,拿着账册,到世子妃那复命。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另一个人已经先他一步,去了世子妃那。
这些天,袭红蕊把裴三当牲口一样使唤,早就让裴母达到忍耐极限了。
早上,又被那贱丫头挑衅了一顿后,裴母压抑着心中怒气,眼睛一转,来世子府世子妃那摸摸脉。
她是瑞王世子的奶娘,林绾礼数俱全地招待了她。
裴母进去,小心翼翼地给林绾道了个万福:“世子妃娘娘,您近日大安?”
林绾微笑着请她坐:“劳奶娘挂念,一切都好,奶娘这次找上我,是有什么事吗?”
裴母千恩万谢地落座,又千恩万谢地谢过凝梦手里的茶,说了一些没用的闲话后,神情带着一丝试探地问道:“世子妃,老奴这次来,是想和您说一下您身边的那个红丫头。”
林绾一听这个名字,眉头立刻皱起来:“她怎么了?”
裴母一见林绾皱眉,神色一下子轻松起来。
她就说嘛!凭那死丫头的浪样,哪个主子会喜欢,还在她面前抖威风,看她不扒了她的皮!
内心大定的裴母,顿时竹筒倒豆子般抱怨起来:“世子妃,她原个是您身边的,老婆子本不该多说什么,可要是不告诉您,恐怕您的名头都要被那贱丫头糟践了呢!”
“您是不知道啊,那小浪蹄子都干了些什么,自来了我那,每天不是吃喝打扮,就是在阁里不拘老少爷们的调笑。”
“那身上穿戴的,露着白花花的领子,簪着一头的花,知道的您是开了货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开的是花楼呢!”
“世子妃,您可是世子府的当家主母啊,这要传出去,您的脸往哪搁,还请您赶紧换个好人家的姑娘来吧!”
林绾:……
她将袭红蕊赶出去,就是为了少惹事,万万没想到,这小蹄子,是给她多大平台,她就惹多大事。
在古代,身为女子在外经商,本来就诸多不易,她还要将把柄主动送给旁人。
听着裴母声泪俱下的控诉,林绾深吸一口气,看向磨合了一个多月,已然磨合得差不多的凝梦,淡淡道:“要不你去看几天,我看也就只有你能治住她了。”
凝梦神色淡淡地扫了下首一眼,一看裴嬷嬷看着她双眼放光的老脸,就知道了她打的注意。
回头看了林绾一眼。
这个新主子,虽然并不算难缠,但在世子爷身上,却着实有几分拈酸吃醋的本事。
她自小跟在世子爷身边,比世子爷大个三岁,年少时,少不得些耳鬓厮磨。
世子爷一天天长大,她原以为世子妃进府后,许能是个大度的,让她多年心事,熬出头去。
但现在想来,恐怕是一场痴想了。
如今她已然被耽误了年岁,再好的,也望不上了。
裴三,倒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于是沉着稳重地福身:“是,世子妃娘娘。”
裴母一见这,顿时开心起来,拉着凝梦,陪衬着世子妃说了好半天话。
裴三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一幕,不由疑惑道:“娘,你怎么也来了?”
裴母白了他一眼:“你心思天天放在那小贱蹄子身上,还管你娘我啊!”
“娘!”
裴母哼了一声,耿着脖子不去看他。
林绾淡定饮茶,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是“婆媳矛盾”。
不过袭红蕊这样的女生,就算是放到现代,也有思想保守的婆婆受不了,更不要说古代那种环境了。
她不想在这看他们扯皮,就放下茶盏,淡淡道:“是来送账本的吗?”
裴三顿时止住了话头,将所有账册恭恭敬敬递过去:“是,请世子妃过目!”
凝梦将账册从箱子里取出来,递到林绾面前。
这才是古代大家闺秀真正要学的理家本事,像是什么琴棋书画,笼络男人的手段,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妾室才需要钻研的东西。
林绾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别的不说,在数学算术这方面,肯定吊打古代人,看个账本完全没有问题。
不出她所料的,短短一月,盈利就非常可观,看来其他连锁铺子也可以开起来了。
但让她非常意外的一点是,在盈利里面,香皂占的居然不是大头,这是为什么,玲珑阁靠的就是香皂打出去的名气啊?
抬头问了一下裴三,裴三心里一惊,他没想到居然被那小丫头说着了!
一瞬间,心里生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被打了脸一下,平白在那小丫头面前矮了一截。
不过那好吃懒做,爱慕虚荣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肯定是歪打正着吧!
因这奇妙的思绪,裴三抬头看了世子妃一眼,最终只是拱手道:“世子妃配置的香胰子如此出众,满城皆知,连带着带起其他货项也是有的。”
林绾一想,也是,她虽然给香胰子定价一银一块,但总归是本土的传统项目更赚一些,也就不再追问了,而是看向裴三。
“你这些日子也辛苦了,我想你一个人总是劳累些,就把凝梦派给你一段日子吧。”
裴三微愣,裴母却喜气洋洋,连连称谢。
正在裴三想要开口时,凝梦走过来,端庄福身:“劳烦了。”
礼罢,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虽无十分颜色,但也是温婉可人。
裴三顿时停下了舌头。
他倒也不是有别的想法,只是他突然想到,袭红蕊总是张牙舞爪的样子。
虽然偶尔很得情趣,但总是闹腾,也有点烦,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凝梦一样温柔知礼呢?
看着凝梦端庄持重的样子,再对比袭红蕊,难怪世子妃逐渐厌弃她了。
他突然想,让与她不对付的凝梦来,给她点压迫感,会不会就会把坏毛病改好点呢?
他也是为她好,否则她总是长不大,总是这么不知轻重。
想通这点的裴三,顿时对凝梦的到来,不再反对了。
……
时间一点点过去,袭红蕊说要来接她的人,却一点没来。
崇文帝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一些。
凑过去,状似不经意道:“这么晚了,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呢,是不是一点也不把你放心上啊~”
袭红蕊一听,抬起头,眼中具是可怜小动物般的无助与落寞。
是呀,为什么还不来呢,她也不知道啊~
总之,她好可怜哦~
你知道红红多努力吗
少女本是石榴吐蕊的娇俏面容,现在蒙上一丝委屈,就像雨打湿的花瓣,带着几分湿漉漉的可怜。
崇文帝原本还在自得,看到袭红蕊这副芙蓉带露的样子,心里突然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再也硬不起心肠。
走上前去,竟恨不得直接将这可怜的小人,揉在怀里。
然而当他伸出手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后宫任他采撷的秋荣夏芳,而是野外的一朵娇艳蔷薇。
他的后花园里有那么多奇珍异花,偏巧这株野生的蔷薇不属于他。
她为别的人伤心,为别的人摇曳,而他在一旁看着,竟不能握在手中。
这位富有天下的帝王,第一次生出了主动求索某物的渴望。
他希望这株不属于他的蔷薇,也为他摇曳,也为他神伤。
于是崇文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好啦,好啦,既然他不来,那我送你回去不就好了嘛。”
袭红蕊强打精神抬起头来,看着崇文帝,像努力推开云层的月亮,勉力一笑:“黄大官人,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又是个好人?
再次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崇文帝,远没第一次收到那么开心了。
但是看着小姑娘单纯懵懂的眼神,想着自己能做她父亲的年纪,顿时又心软起来,玩笑道:“那好人现在就送你回家好不好,还生不生气了?”
“噗嗤——”
袭红蕊忍不住笑出声,因着给几分阳光就灿烂的性子,高高地昂起头,恃宠而骄地娇嗔道:“才没有生气呢!”
崇文帝被她逗的会心一笑。
年轻可真好啊,这样无忧无虑的闹腾性子,竟仿佛天底下什么忧心事也没有,只在旁边看着,也能沾染上勃勃生气,让人怎舍离开。
崇文帝屏开其他人,和袭红蕊一起并肩下楼,偶尔瞥向少女娇艳的脸庞,心中就是一荡。
见正主动身,秦行朝飞快地跑到前面开路,一步三回头,生怕崇文帝因为太过专心看美人,再摔下去。
德仁也跟在后面,紧提着眼睛,提搂着精神盯着,只有袭红蕊“一无所知”,不时转头和“黄大官人”说笑。
不过老皇帝要是真滚下去,袭红蕊也自信自己能拉住他,顺道来个美人救英雄~
幸好崇文帝只是有点笨拙,还没有真的低智到那种地步,所以他顺利地走下了楼梯,还被身旁的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
秦行朝拉来马车,放好垫脚,躬身搀崇文帝上车。
在将他妥善安置好后,一转身,对着袭红蕊恭恭敬敬地伸出手臂。
秦行朝毕竟是个壮年汉子,男女有别,袭红蕊看着他伸过来的强壮胳膊,不由自主后撤了一步,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大太监德仁身上。
德仁正在后面满脸堆笑地虚掩着,少女柔软的身体,就撞到了身上。
年轻的身体,尤其是年轻姑娘的身体,总是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直往鼻子里扑。
德仁老迈的,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突然因这奇异的芬芳,睁开一条厚实的眼缝。
抬眼看去,少女欲掩还露的丰润臂膀,跟随衣服的褶皱,漾起香波。
发现撞到他后,立刻回头,用扇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眼睛,歉疚地对着他一笑。
大眼睛瞥了一眼秦行朝,又瞥了一眼他,最后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左手换扇,伸出右手,搭在他肩上,微微用力,便撑进了马车。
德仁看着那只手,葱管般的纤长柔荑,生着寸许的指甲,指甲并未染色,透出几分少女天然的嫩粉,轻若拂水般一搭,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秦行朝粗壮的胳膊。
秦行朝恭请袭红蕊上车后,转头又对着德仁恭敬地伸出手:“管家老爷,您请。”
德仁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伸出右手转了一下左肩,掏出一块雪白的绢帕,垫在秦行朝的胳膊上,撑着他的手臂,坐上车辕一侧。
转头望了帘内一眼,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菩萨脸,竟不知在想什么。
贵人们全坐好后,秦行朝小心地叠好手帕,递还给德仁,跳上马车,开始驾马。
马车辘辘滚动,很快就滚到了金鸡巷。
袭红蕊欢快地叫秦行朝停在巷口:“就是这了!”
掀开帘,对着崇文帝回眸一笑:“大官人,今天多谢您了,您也赶紧回家休息去吧!”
崇文帝乐呵呵道:“好,咱们下次什么时候见?”
袭红蕊在笑露齿前,用扇子挡住脸:“那您自然是想见就见,奴婢一直在玲珑阁等您~”
“呵呵呵~”
崇文帝目送小姑娘轻快地翻下车去,逐渐幽深的夜幕中,她青翠的衣衫,水红的长裙,夜雾中翻飞,宛如一只羽翼绚丽的蝴蝶。
然而某一刻,这只蝴蝶突然停住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站在一家门口,高声叫了一句——
“裴三!”
崇文帝一愣,立时看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
袭红蕊看着院中的凝梦,不可置信地嚷嚷道:“裴三!你们在干吗!”
裴三将凝梦接来后,正在忙前忙后地收拾屋子,凝梦站在楼下,微笑着看着他的动作。
等他忙完了下来,凝梦伸出帕子,给他擦擦汗:“多谢你,累坏了吧?”
手帕触碰到脸时,裴三一愣,低头看向给他温柔擦汗的姑娘。
相较于袭红蕊,凝梦的长相很普通,但正是因为这份普通,所以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感觉,没有那种时时会脱手的不安定感。
而袭红蕊则是养在手心的娇花,不仅带刺不说,稍微磕一下碰一下,都是了不得的事,好看是好看,但捧的时间长了,也会感觉累。
沉湎于这从未体验过的温柔里,裴三一时忘了动作,任由凝梦帮他擦汗,任由自己脏兮兮的汗水,一点点弄脏她洁白的手帕。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时,一声娇喝传来:“裴三!你们在干吗!”
裴三猛然回头,就见袭红蕊瞪大眼睛站在门口,气鼓鼓地看着他们。
裴三条件反射地将凝梦一推,赶紧跑过来:“你别误会,我们什么也没有!”
袭红蕊却是不听他的解释,整个人都炸了:“你送完账本不来接我,原是和这个小骚蹄子厮混是不是!”
裴三自觉理亏,但顾忌着凝梦在这,又不好弱了声势,只能用力去拉她:“你别闹了好不好,凝梦只是奉世子妃的命来的,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袭红蕊瞪圆了眼睛:“我闹?这是我闹了吗!我都看见她给你擦汗了!你是瘸了手啊,还是断了腿啊,不会自己擦!”
因着袭红蕊的嗓门大,四邻右舍,都亮起了灯,披衣起来,准备听热闹。
裴三一看这情形,着急想将她拉进院子,裴母却直接踹开门,站在院子里,叉着腰喝骂起来——
“你这不要脸的贱蹄子!就算我儿真的和凝梦姑娘好上了,又关你屁事,你在这嚎什么嚎!就你这样的,也想攀扯我儿子,做你娘的梦!”
袭红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又看向裴三:“你说啊!关不关我什么事!”
这几日来,他们一直腻歪着,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袭红蕊这个娇小姐脾气,使唤人时眨巴眼睛,一遇正经的就扭头不松口,惹得裴三心里像是住了一只野猫。
听着她如今相当于明示的追问,裴三心中一喜。
然而听着四邻声起,心中又有点恼怒,袭红蕊怎么这么不懂事!
果然,还是得拿着她一点,不然这小妮子真的要傲到天上去了,于是冷冰冰道:“我娘说的是啊,我的事,与你有什么相干呢?”
袭红蕊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嗫喏着嘴唇问:“你说什么?”
裴三冷着脸看她,一伸手就要去抓她肩膀:“快别闹了,怪丢人的,进来!”
然而等到的却是抡圆了的一大嘴巴子。
听着这记响亮的耳光,在场所有人都愣了,等反应过来,裴母像是只被激怒的母狮,迈着小碎步冲下来,扬着巴掌就要扇回去:“你这小贱人居然敢!我撕了你!”
袭红蕊却已经在扇完一巴掌后,“嘤咛”一声跑路了,裴母想追都追不上。
裴三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停在原地,袭红蕊居然打了他!
凝梦从后面快步过来,先是给他看看伤。
等确定没什么大事后,担忧地看向袭红蕊消失的方向:“是我不好,让你们误会了,天这么晚了,她能去哪,快把她追回来吧。”
裴三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听到这话,更炸了,怒气冲冲地大吼道:“她爱去哪去哪!有本事死外面,一辈子不要回来!”
说罢不顾凝梦的劝阻,摔门离去。
裴母原本很怒的,见儿子这样,突然又开心起来。
恶狠狠地看了外面一眼,直接关上了大门。
小贱人,今天晚上就别想进来了,遇上拐子,把她卖了才好呢!
……
袭红蕊捂着脸冲出去,跑到桥上后,扶着石墩颤抖。
嘎嘎嘎!笑死她了!实在是太爽了!
两辈子,终于把这巴掌甩出去了,哦呵呵呵!
就在她笑得双肩颤抖时,一声急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哎呀,我的红姑娘,可不敢跳啊!”
一回头,正是狂跑乱颠赶过来的德仁,那积极劲,简直和死了亲妈一样。
崇文帝也在秦行朝的搀扶下,滚下马车,伸出手大声叫着:“红儿!红儿!我在这里!”
袭红蕊见是他们,捂着脸,“嘤咛”一声哭出来。
知道在想笑的时候哭出来,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吗?
就冲她这么努力,以后不管是什么荣华富贵,都是她该得的啊!
啊哈哈哈!
好一个死太监
只要有人抢,臭狗屎都是香的,两个人的爱情很乏味,加上一个人后,就会变得很刺激。
她要的是让崇文帝体验“爱情”,体验“爱情”中的酸酸甜甜,起起落落。
让他揪心,让他不甘,让他嫉妒,让他付出,让他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在最后一刻才得偿所愿。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总容易被视为理所当然,轻拿轻放。
只有自己付出过的,才会觉得心疼,就算是不为那件东西心疼,也会为自己当时付出的心血心疼。
但是这件事不能做的那么难看。
在崇文帝狩猎的过程中,他当然迫切希望猎物踢走心上人,投入他的怀抱,来宣告自己的胜利。
可是得手后,征服欲被填平的他,就会开始质疑,质疑猎物的心,为什么那么不牢固,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像抛弃前恋人一样抛弃他?
所以“水性杨花”的人,不能是她,她要为自己的爱情,坚守忠贞。
只是这一场戏想要唱得精彩,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角色里,不能“出戏”。
一但被别人窃取了机密,那就会产生无数不可测的变数,她一个小小婢女,怎么可能在那么多的大人物中,精准操纵局势。
而她现在,要怎么办呢?
一瞬间,袭红蕊把两辈子的伤心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扭过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德仁哭喊道:“我……我才没想跳河呢……我……我就是哭一会……呜……”
德仁赶过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杨柳岸上,轻衫薄纱的美人在夜雾里哭泣,白腻的脸颊沾满眼泪,在月光下闪着莹白的光,然而美人胚子就是美人胚子,就算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眼泪,那也和花露水一样,越落越让人心疼。
德仁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伸出干干净净的帕子,往她脸上凑,痴迷着脸唏嘘道:“唉吆喂,红姑娘,您有什么委屈,就和老奴说,可别把这张小脸哭花了,不然的话,不要说我们老爷,就是老奴看着心里也难受啊!”
袭红蕊抬起泪眼朦胧,花瓣也似的眼睛,手指攥在他伸出的手帕上。
结果却没有接,而是“哇”的一声搭在他左肩,撑着手臂哭起来。
哎哟喂!
这一靠,直把德仁的一把老骨头,靠酥了一半。
情不自禁伸出一双胖乎的看不见褶子的手,想冲着美人的香肩搂去,崇文帝却在这个时候赶来了。
德仁的手顿时停住,挤出两坨泪,尖细着嗓子对崇文帝哭丧道:“黄老爷!您看这可怎么办啊!红姑娘哭得这么厉害,老奴可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啊!”
崇文帝看德仁哭哭啼啼的样子,顿时一阵嫌弃,不愧是没了下面的阉奴,关键时刻,和个老娘们一样,一点不顶事……
真正的男人崇文帝,立生了几分男子汉气魄,迈着四方步过来,平复一下呼哧带喘的呼吸,镇定地看向这“娘俩”。
“这是怎么了,快和黄老爷说说!”
“嗯嗯嗯~”
袭红蕊却趴在德仁肩上,哭得更起劲了,直把在场的两个半男人,骨头全哭酥了。
前世,她是个小丫头,不过是从相府巴掌大的地,再到世子府巴掌大的地,和井中的青蛙一样,只看得到头顶那片天。
而重活一世,她才知道这片天外之天,究竟有多广阔,一山过后,还有多少山。
她再不能像之前一样,孤陋寡闻,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以至于当灭顶之灾来临时,还连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都不知道。
所以无论是在玲珑阁卖货也好,还是接济宋寡妇也好,她都在让自己的触手,蔓延的更广一些,知道的更多一些。
所以她知道,德仁公公,皇帝身边最器重的太监,在大梁城中有无数宅邸,无数财富,以及无数年轻漂亮的女人。
一个男人没了下面那根东西,还要女人干什么?
无非就是像前世的裴三一样,在一个地方失去了尊严,就要在另一个地方找补回来。
他底下的那根,无论怎么找补,也找补不回来了,所以只能扑在小姑娘身上,用她们鲜活的身体,让自己感觉自己的那根东西还在。
这样残缺的他,该怎么克制自己,不对一个年轻的,貌美的,纯洁的,且是皇帝的女人,产生不该有的妄想。
袭红蕊哭了好半天,才抽出身子,梨花带雨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两个半男人:“他……他和别的女人鬼混……”
德仁厚实的三角眼,目不转睛地看过去,顿时跟着哭丧起来:“哎哟喂!”
“他还凶我……”
“哎呦喂!真是岂有此理!”
“他还赶我走!”
“哎呦喂!这也太过分了!老奴都听不下去了!”
“呜呜呜!我不活了!你别拉着我!”
“哎哟喂,小祖宗,这可不敢啊!”
“你别拉我!”
……
崇文帝看着这乱糟糟的情形,头都大了,他虽然嫔妃无数,可也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闹过。
德仁这句小祖宗,真是叫到他心坎里去了,可不是个小祖宗嘛!
两个半男人哄这小祖宗哄了半天,总算把这小祖宗哄上车了。
在车上,袭红蕊哭了一路,直到哭的快没气了,才一抽一抽地止住哭声。
见她终于不哭了,几个男人不由产生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德仁掀开帘子,心疼道:“既然都这样了,红姑娘,不如今晚去火甲巷,我们老爷那暂住一宿吧!”
崇文帝一听,顿时连连称是,不愧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最知道他怎么想了!
袭红蕊抽噎着,肩膀一抖一抖,但还是坚定地开口:“不……不要……”
其他人:……
“为什么?”
袭红蕊眼瞅着又要哭了,泣不成声道:“我……我要去玲珑阁……等着裴三给我道歉!”
其他人:嗯?
一直没开口的秦行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红姑娘,都这样了,您还等他道歉吗?”
袭红蕊顿时咬牙切齿道:“那当然了,他做错了事,干什么不给我道歉!”
秦行朝:……
试探着开口问:“要是他不道歉呢?”
袭红蕊一听,顿时更生气了:“他敢!他要是不跟我道歉!我就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了!”
其他人:……
所以……你还打算原谅他来是吗?
那姑奶奶,你这一路上在哭什么呢!
其他人整个人都震惊了,但袭红蕊才不理他们的劝,非要回玲珑阁。
崇文帝目送着袭红蕊上楼,等她的身影彻底不见了,才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回宫!”
走了几步,又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秦行朝:“你派人跟着。”
“是!”
等坐上马车,德仁恭敬地备上一杯茶,奉到崇文帝面前,崇文帝喝口茶平息怒火,才感觉好点。
今天的事,怎么那么让人憋屈呢!
德仁觑着崇文帝的神色,突然掩起袖子,笑出声。
崇文帝瞥了他一眼,眯起眼睛:“老东西,笑什么?”
德仁连忙放下袖子,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下,不过看着崇文帝的脸,又忍不住笑起来:“主子,奴婢笑您,堂堂九五之尊,竟被一个小妮子拿住了,有的没的,和一个凡夫俗子,争起风,吃起醋来~”
崇文帝一茶杯砸他旁边,怒骂道:“胡说个什么!”
德仁作势躲了一下,嘴上告饶,脸上却还是笑意:“行行行,是奴婢多嘴,那您瞅着,要怎么安排红娘娘啊?”
崇文帝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毕竟他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说得不到的。
“今日之事,无论是宫里宫外,一个字都不能说,要是坏了孤的事,孤要你们脑袋!”
德仁连忙诚惶诚恐地应道:“是,主子,一切交给奴婢!”
崇文帝满意点头,靠在靠枕上假寐。
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今天到底走了多少路,可这么闹着闹着,竟没觉出累来,简直就像一个重新年轻起来的半大小伙子。
想到这,崇文帝忍不住会心一笑,在气恼之余,又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
“等回去把车上的东西给各宫娘娘分分,这些天朕就不过去了,真是的,被那小丫头忽悠着,买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是~”
德仁谄笑着应诺,然后就闭紧了嘴巴,给崇文帝一个安静的环境,尽情回味。
然而在安静的间隙,他那张低垂下去的大脸,也忍不住露出和崇文帝同样的陶醉表情。
……
一顶小轿幽幽落地,当先有个小太监趴在地上,当人肉垫子,另几个七手八脚地掀开帘,将白丝帕放到手臂上,谄媚道:“干爹~到了~”
德仁睁开眼睛,看了搭着干净丝帕的小太监一眼,将手放上去,踩着底下的人下轿。
几个人前呼后拥地搀扶着德仁进屋,门后走出来一串年轻貌美的女子,齐齐福身,软着嗓音叫道:“老爷~”
“嗯……”德仁懒洋洋地应下,被她们接进门。
一群婢女帮他宽衣的宽衣,净手的净手,上茶的上茶,最后还有一个身姿飘摇的使婢,端着洗脚水进来,恭顺地跪下身子,伸出纤白的手指,将他的脚放入盆中,轻轻按摩。
德仁品过香茶,垂下眼眸,伸出手,捏住女子的下巴。
女子容色极美,弱柳扶风,抬眼时,却带着几分天然的媚意。
德仁的大手,色眯眯抚过女子白皙的脸庞,女子脸颊飞红,露出几分害羞的神色,偏头怯怯道:“老爷,您今天不在的时候,可是有好多贵人来找您,瑞王世子承念您的恩情,又送来几张地契,奴婢不知怎么处置好,您说该怎么办呢?”
闻听此话,德仁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的眼睛自来就小,耷拉在一起,连一点眼光都露不出。
看似是一张慈眉善目的菩萨脸,但一眼望过去,只让人不寒而栗,那女子一见,立时收住话头,抬眼望去,满是惊恐。
德仁抚摸着她的眼角,不轻不重道:“你怕咱家?”
女子连忙摇头,目光惊慌道:“奴婢不敢!”
“呵呵~”
德仁尖细地笑了一声,厚实的脸堆在一起:“怕就对了!”
女子:……
德仁挑着修好的指甲,戳在她的脸上,阴冷道:“你进了咱家的府上,就是咱家的人,若是再想着前主子,把心放别人那,咱家就让你做不成人~”
女子的眼里盈满泪花,却连哭也不敢哭,只能努力摇头:“女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心里只有老爷!”
“哼~”
德仁这才将她扫到一边,任她在地上哭泣。
重新端起茶碗,冷笑道:“瑞王世子是哪个,任他是龙子龙孙,也要闻老爷我的脚底,几张田铺地契,真个像打发叫花子,以后我的府上,不许人提。”
德仁身边新得宠的几个,都是瑞王世子送的,听到这,都战战兢兢下跪:“奴婢明白!”
“起来吧~”
德仁慢悠悠开口,放下茶盏,招呼旁边的美婢:“给爷捏捏肩~”
“是!”
婢女连忙起身,伸出纤细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德仁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享受着此刻的安逸。
某一刻,厚实的眼皮一点点睁开,落在婢女白嫩的手指上。
突然间,一把抓在手中,像是猪拱食一样,对着婢女白皙的手腕使劲嗅起来。
被突然抓住的女子克制不住浑身颤抖,但还是尽力搂住他,一声一声地叫着:“爷~”
德仁嗅了半天,也找不到想要的味道,不禁有些兴致缺缺。
撒开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用尽全力吸了一口,顿时觉得魂都要飞出去了。
将帕子攒成一团,捂在胸口,陶醉地回想着那在夜雾里翩跹的少女。
怎么会那么香呢~
去攀高枝
回头看了一眼满眼痴笑的德仁,袭红蕊就知道事成了。
这天底下,主子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他身边的人,还不是想糊弄就糊弄。
高坐殿上的是阎王,真正难缠的却是小鬼,只要这做鬼的心里不干净,就算是一只油滑的老鬼,又怕什么呢?
哼~
袭红蕊踩着摇曳的步伐,提着裙摆上楼,店里的伙计原要打烊了,见是她,连忙迎进门内,低头哈腰道:“红姑娘,今晚是要留在店里吗?”
袭红蕊满面不悦地打了一下扇:“嗯,给我单收拾出一个屋子来。”
伙计连忙谄笑着应诺,忙里忙外地忙乎起来。
袭红蕊敲了一下有些硬的床板,又翻了一下明显不新的褥子,提起扇子掩鼻。
她不是一个没吃过苦的,可是尝过甜后,谁又耐烦翻过头去吃苦呢?
罢罢罢,这样的日子,也只此一夜了。
……
虽然硬床板睡着不舒服,但这一天着实有点累了,倒头便歇下了。
清早醒来,眼皮子好像黏在一起一样。
袭红蕊一激灵,猛然睁开眼睛,滚下床,照起了镜子,看到镜子中的人影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昨天她虽然哭得厉害,但很注意,刻意不让眼泪往眼眶里存,以至于今天早上醒来虽然有点肿,但一点不影响好看,甚至眼尾沾些红,感觉更好看了呢~
袭红蕊满意地从镜子前起身,门外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袭红蕊抬起扇子敲敲隔壁:“给我打盆洗脸水来。”
“好嘞~”立刻有人应声。
不多时,便有人争着抢着给她递过来洗漱用具,挤着眼睛想看她一眼。
袭红蕊已经穿戴整齐,换下了昨天的红裙绿衫,改成一条大红窄袖短衣,外束青绿襦裙,较之昨日飘飘欲仙的纱衣,不知干练了多少倍。
麻利地踩着红绣鞋出门,冷着脸将伙计手里的东西接过,转头向屋子里走去:“我桌子上头放了几个大子,你们给我买份饭来。”
赶来的小伙计们看着她垂在鲜红发带上,晃来晃去的两枚铜钱,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涎笑道:“哪里用姑娘您的啊,您赏个笑脸,我们不就自己去了吗!”
“就是就是~”
袭红蕊把脸一扭,睇了他一眼,冷笑道:“滚你妈的!快给姑奶奶麻溜的去,再废话,小心姑奶奶撕了你!”
小伙计们被她劈头一骂,讪讪退下,拿着钱往外走。
回头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忍不住啐一口,真当自己是个天仙了!
性子这么坏,就是长成仙女样,也没男人稀得要!
袭红蕊等他们走后,狠狠翻一个大白眼,真是什么人都能来攀持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就着香胰子洗了一把手脸,又对着镜子扎起了头发,看着一朵朵小红花上头,袭红蕊冷冷地笑了一下。
等她攀上高枝,就再也不回这种地了,哼哼~
……
因那抡圆了的一巴掌,裴三来回翻滚了一夜,及至第二天还没消气。
天甫一亮,便怒气冲冲地往玲珑阁赶,那丫头原是相府的家生奴婢,被他赶出门后,根本没地去,自然只会在玲珑阁。
裴母撵出门招呼他:“你不吃饭了啊!”
“不吃了!”
“那你把凝梦姑娘带上啊!”
裴三这才停住了脚步,理智逐渐回归。
看了一眼站在檐下的凝梦,人淡如菊,温婉贤淑。
一颗心,突然有了些计较。
……
等到了玲珑阁下,裴三从车中牵出凝梦,大摇大摆地下来。
紧挨着凝梦进门,抬头去找袭红蕊,眼中全是得意,你以为我没了你不行是吧!
结果这一看,好险没被气死。
袭红蕊身边,正聚了一群献殷勤的人,打扇的打扇,递帕的递帕,袭红蕊本人则托着一大碗羊肉馄饨,哈着气小口吃着。
馄饨皮薄馅大,一口一包汤,看着美极了。
想着自己为了来看袭红蕊的反应,连早饭都没吃,裴三的怒火顿时和空掉的肚子,一起烧起来。
失去理智地转头看向凝梦,大声道:“凝梦姑娘,突然想起来,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带你去外面吃些好的。”
袭红蕊这才注意到他,等看到下面的凝梦,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裴三心里这才好受起来,拉着凝梦转头就走,凝梦回头,对着她似笑非笑,袭红蕊顿时更炸了。
其他人看见凝梦也有点吃惊,不过回头看向袭红蕊,眼珠子顿时转了起来,故意道:“哎呀,新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啊,可真好看啊~”
“我怎么瞅着比红姑娘还好看呢~”
“嘘,说什么呢,红姑娘,你不生气吧~”
众人这才好像说错话了一样,“害怕”地看向袭红蕊,转悠着眼睛偷觑她的神色。
袭红蕊果然炸了,端起碗,从他们手中夺过帕子,转身跑进屋内。
身后顿时传来一阵窃笑,果然,女人嫉妒心都重,看着有新人进来,觉得受威胁了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那么傲,他们就等着她巴结过来~
袭红蕊怒气冲冲地走进屋,等关上门后,顿时什么表情都消失了。
跷起二郎腿,继续慢条斯理地小口吃起了馄饨。
男人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啊,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也敢在姑奶奶面前耍大刀,还洋洋得意自己手段高明,她看不出来。
与那些蠢货相比,凝梦那小贱蹄子可是聪明太多了,难怪她前世着了她的道。
可是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呢,她比她,就是少张脸啊。
这天下有权有势的男人,甭管嘴上怎么口花花,临到头了,还不是只看女人一张脸?
至于那些下三滥的贱胚子,一边馋她这张脸,一边又想方设法打压她,把她拉到泥地里,好像就能够得上了。
呵呵,做梦,就算她眼睛变瞎了,脑子也不会变傻!
低下头,伸出勺子舀进嘴里一个馄饨。
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有了力气,才能看那群傻叉要怎么表演。
……
袭红蕊站在旁边,看着被一群人围着献殷勤的凝梦,手帕几乎绞烂。
抬头叫了一声:“阿四!给我倒杯茶!”
叫阿四的伙计回头一见是她,立时骨碌着眼睛道:“哎呀,你自己不会倒吗,没看我们和凝梦姑娘忙着呢吗,你没事别添乱!”
其他伙计跟着一起露出窃笑,偷偷看她反应。
袭红蕊气得直跳脚,转而怒气冲冲地看向裴三,裴三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只觉心中非常痛快,转头继续和凝梦说话,丝毫不搭理她。
正在袭红蕊快要气哭时,两个老熟人进来,改变了场面,正是秦雁兰母女。
秦家母女一进来,就满脸堆笑地冲着袭红蕊走过来,凝梦一看她们身上的穿戴,眼皮一抬,抢先过来,满面笑意道:“两位夫人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秦母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不用你,我们和红姑娘说就行了。”
说完拉着袭红蕊的手,说说笑笑地寒暄起来。
袭红蕊眼前一亮,顿时又抖起来,得意地翘起下巴,睨了他们一眼。
其他人正开心将她排挤的很成功,见她又抖了起来,不由都产生了一种被打脸的感觉,心里非常不舒服。
同样被打脸的凝梦,眼神也暗了一瞬。
然而当她看到其他同样愤愤不平的人后,眼底又闪过一抹算计。
……
袭红蕊拉着秦家母女上楼,一上楼就忍不住掩着脸哭起来。
秦母一见,立时关心地搂住她:“这是怎么了?”
那天打肿脸充胖子,花了十多贯后,饭桌上,秦家母女看着默默无声的秦行朝,都没敢说话。
就在她们以为以后要被禁止去玲珑阁后,秦行朝淡淡道:“小妹,你以后多陪娘去玲珑阁转转,和里面的红姑娘说说话。”
秦家母女:……
这应该是在说反话吧?
不过当秦行朝从地里挖出自己的小金库,把私房钱全交给她们的时候,秦家母女才意识到,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秦母无比关心地搂住袭红蕊,拍着她的脊背。
她也不是傻子,秦大牛这么反常,肯定有事,这个姑娘一定不简单!
于是秦家母女面对伤心的袭红蕊,无比贴心的安慰着,那样子,简直心疼的快把肝掏出来了。
袭红蕊低声啜泣着,为了逼真,甚至还挤出了几丝眼泪。
这秦行朝,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太上道了!
既然有人给杆了,袭红蕊就礼貌性地顺着爬了,委委屈屈地擦干眼泪,故作坚强地收拾心情,说没事,然后给秦家母女推销起来。
秦家母女顿时依着袭红蕊的介绍,又买了许多。
聊了许久,秦家母女才满面笑意地出来,袭红蕊昂着下巴,将手中五两碎银子拍到柜台上:“入账!”
其他人见她这么嘚瑟,心里都不舒服起来,可是看着桌上的银子,又说不出什么。
只有凝梦淡定地上前:“红姑娘,大家都是帮主子做事的,理当互相帮持,你何必把客人都自己霸着不放呢?”
袭红蕊一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凝梦却很平静:“我知道你是想在主子面前表现,可你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待不在铺子里一辈子,他们却是要一直留在这里的,哪个顾客来了,你便都只叫她们找你,等以后你走了,这些人该怎么过活呢?”
其他人一听,悚然一惊。
是啊,袭红蕊每天在阁上,什么也不干,只陪那些客人闲聊说笑,累活都是他们干的,露脸的却是她!
以后那些客人来,也只说找她的,她在主子面前是卖好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想明白这个后,顿时抱怨起来:“就是,红姑娘,可是显着您了,您在这掐尖,倒是把我们的脸,都踩地上喽!”
袭红蕊瞪大眼睛,后退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说什么!”
其他人却站在凝梦身后,哂笑了几声,一起神色不善地看着她。
袭红蕊抖着手指指向裴三:“你怎么说!”
裴三看着气得发抖的袭红蕊,只觉心怀大畅,这个眼睛长到头顶的小丫头,终于吃瘪了。
于是勾起一丝笑意:“我说什么,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不清楚,别人看的可清楚着呢,与其问别人,不如问问自己。”
袭红蕊后退几步,似乎呼吸都困难了,眼眶一点点被眼泪打湿,狠狠跺了一下脚。
“那我还不管了呢!我看没有我,你们这群三脚鸡,能弄出什么名堂!”
说罢扭脸跑出阁外。
其他人见这以往神气异常的小丫头吃瘪,顿觉扬眉吐气,簇拥到凝梦身边来,把她当主心骨一样,将阁里的事务说给她听。
裴三看着跑出去的袭红蕊上前了几步,然而还是停下了。
这个小丫头最近的傲劲未免太大了,是该压压她的气焰了。
……
袭红蕊蹲在玲珑阁对面的大柳树下一整天,其间谁也没来看过她。
直到太阳即将落山,裴三才给凝梦撑着伞出来,叫阿四的小伙计往她那瞥了一眼,高声道:“哎呀,凝梦姑娘,你可真厉害啊,今天一天,卖出去的可是比平时多多了呢!”
一旁的袭红蕊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
而裴三亲手将凝梦扶上马车后,才赶着车过来,路过她时,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走不走?”
袭红蕊仰起脸,咬牙切齿道:“不!”
裴三抬起下巴,冷笑一声:“那你就在这待着吧。”
说罢挥动鞭子,扬长而去,他倒要看看,是谁先撑不住!
门里的伙计,倚着门,看笑话似地看着她。
虽然以他们的地位,做不到像裴三和凝梦一样硬气,但眼中的嘲讽,也像一根根刺一样扎来,好像在说——
一会,不会来求我们吧~
袭红蕊看着一个个离她远去的人,终于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就那么一直抱着胳膊蹲在原地。
店里看热闹的人,都觉得没劲了,纷纷转身,三个凌乱的脚步,匆匆而来。
袭红蕊埋在胳膊底下的脸,终于咧出一个遮也遮不住的笑。
可算来了,知道她在这外面蹲一天有多遭罪吗,就算是在树荫底下,也很热好不好!
呵呵,笑吧,笑吧。
过了今天,这个鬼地方,她可就再也不回了!
滴水之恩
袭红蕊酝酿了一下情绪,逼出些眼泪,泪眼朦胧地抬头。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来的根本就不是那仨人……
宋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匆匆前来,看着地上的袭红蕊,露出惊喜的神色。
然而很快就注意到了她雾气朦胧的眼睛,不由一愣,焦急地上前扶起她:“红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袭红蕊蹲在原地,看着她微微发愣,怎么也没想到,最先来的居然是她。
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应好了,撑着大柳树想要站起来:“怎么是你?”
见到袭红蕊本人后,宋寡妇的心瞬间放下了,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和她一起拍着裙子上的土。
一边拍一边说着:“前些天不和姑娘说租舍子吗,昨个终于弄好了,就想给姑娘报个喜,结果到您那,没见到姑娘人,倒是看到了一些陌生人,我没敢上去,就想着今天再去一趟,见姑娘您本人。”
“今天去的时候,刚好碰上裴郎君回来,我以为车上的是您,就去打招呼,结果不是,裴郎君看我的脸色还挺不好的,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寻思着你们不是吵架闹气了。”
“这大晚上的,外面不太平,您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我害怕出事,就找来了,没想到还真给我找到了。”
“我说姑娘,两口子过日子,上嘴唇没有不碰下嘴唇的,我不知道您和裴郎君值为什么闹气,但不是这么个闹法,该忍的时候,您就忍一下,反正也不会掉块肉,这一个家里,毕竟老爷们才是天,您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能拧过大腿,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着点……”
袭红蕊最不耐烦听这个,撑着她手臂站起来:“你个蠢笨的田家妇知道些什么,还敢教我!”
宋寡妇被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但红姑娘聪明是聪明,真论起过日子,却未必如她,性子这么烈,将来肯定得吃婆家的气,这么耐不住,不知得遭多少罪呢。
可聪明人最怕的一点,就是心里有主意不听劝,宋寡妇一看袭红蕊忿忿不平的脸,就知道凭自己,断然是劝不住的,只能又叹一口气,问起了别的:“吃饭了吗?饿了吗?”
袭红蕊没好气地推开她,自己站起来:“不饿!”
然而为了演的够像,够可怜,袭红蕊当然不会半道去吃饭。
这一天来,除了早上那碗馄饨,竟是水米未进,有心气撑着的时候,半点不觉饿,没了那股子劲,顷刻间肚子咕咕叫起来。
袭红蕊:……
宋寡妇:……
“红姑娘要是不嫌弃,还是先去我家落落脚吧,我给您整口热乎饭。”
袭红蕊抿起唇,看了她半天,最终还是没精打采,无所谓道:“那走吧……”
……
宋寡妇租的,是一个廉租舍,带个巴掌大的小院,屋里只容一个锅台和土炕,周围一排排都是城里做工的,偶尔有赶考的举子,拖家带口地住在这里。
为了招待袭红蕊,宋寡妇特意买了一小袋面粉和一条猪肉,让袭红蕊先在院子里坐着,一会给她捞碗面条。
大毛小丫听着娘亲的吩咐,颠颠地跑过去支好桌子,然后给袭红蕊放了一个小马扎。
弄完后,自己却跑进屋里,扒起了锅台。
宋寡妇将面和好后,放在一边醒着,伸手拎过那条挺好的五花肉,按在菜板上,切成带肥带瘦的细细丁子。
大毛小丫见机抱起柴火,烧起锅来,等锅热了,宋寡妇拿猪油润润锅,取一小撮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用的花椒,煸出辛味,等味出了,立时下肉丁,细细煸炒起来。
滋啦啦的油香味,顺着门口飘到院子,不说大毛小丫,袭红蕊都咽起口水来。
等烧好卤子,又烧了一锅滚烫的热水,宋寡妇端起面板,拿小刀刷刷往锅里削面,不一会,就滚开了。
摘下墙上的笊篱捞出面条,在旁边盛着凉水的盆里一过,扣进碗里,浇上油香四溢的卤子。
一碗不凉不热,夏天里正宜吃的肉丁打卤面,就好了。
宋寡妇洗好筷子,抹好桌子,将大碗面条放到袭红蕊面前,殷切地擦擦手:“红姑娘,我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您别嫌弃!”
袭红蕊:……
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好歹是相府千金的贴身丫鬟,就是厨房的婆子想要巴结她,也不会拿这么寒酸的猪肉面。
但是闻着面条湿润的香气,眼里不知不觉,就掉下两滴泪。
她明明不觉得有什么好哭的,可不知是不是最近打开了泪闸,以至于眼睛不好使了。
宋寡妇心糙没注意,袭红蕊就自顾自把眼泪眨掉,伸出筷子扒了一口面,含糊道:“你这一碗面的恩情,我迟早会还的。”
宋寡妇搓了搓衣角,忍不住笑起来:“姑娘可别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们娘仨能在大梁城落脚,都亏了姑娘您,您救了我们的命啊,这样的恩情,我们就是做牛做马,也是要报答的,何况只是一碗面呢!”
袭红蕊哼了一声。
这样的人家,就是做牛做马,又能报答几分呢?
她才不指望这个。
市井工人住的巷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合群的马车辘辘声,这才是她值得的依靠。
于是眼睛一软,滚下泪来。
宋寡妇一惊,低下头就要去看:“红姑娘,你怎么了?”
还没等她伸出手,就有三个人冲进院子,打断了她:“红姑娘,你怎么了?”
袭红蕊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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