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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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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到遏止,则极有可能以惊人之势蔓延至全世界。

    等到一九二二年初的时候,爵爷已经开始为心中一个明确的目标而努力了。这就是将这群同道中那些最有影响力的人物齐集达林顿府,举办一场“非官方的”国际会议——会议将集中讨论《凡尔赛和约》中最为苛刻的几个条款的修订办法。为了使他们的努力不至于付诸东流,任何此类的会议都必须具有足够的分量,如此方能对于“官方的”国际会议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专为重新检讨和约的内容这一目的已经正式召开过几次会议,但其结果却只是徒增混乱和怨愤。我们当时的首相劳合·乔治先生已经呼吁于一九二二年春在意大利再次召开一次大型会议,爵爷最初的打算就是在达林顿府组织一次聚会以便确保意大利的会议能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虽然爵爷和大卫爵士不遗余力地辛苦工作,但这一时限确实还是过于紧迫了;但随着乔治先生倡议举行的会议再度无疾而终,爵爷于是着眼于计划来年将于瑞士举行的下一次大型会议。

    我还记得那段时期里的一天早上,我在早餐室里为达林顿勋爵端上咖啡的时候,他有点愤愤地把手里的《泰晤士报》折起来,说道:“这些法国人。我真是,说实话,史蒂文斯,有点受不了这些法国人。”

    “是的,先生。”

    “而且想想看我们还必须得在全世界面前跟他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一旦被人提醒到这一点,你就巴不得好好去洗个澡。”

    “是的,先生。”

    “上次我在柏林的时候,史蒂文斯,奥费拉特男爵,家父的老朋友,走上前来跟我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承受不了了吗?’我真是很想直接告诉他,这全是那些可鄙的法国人干的。这么胡闹可绝非英国人的行事风格,我想跟他说。可我转念一想还是不能这么做:绝对不应该诋毁我们亲爱的盟国。”

    可是事实上,正是由于法国人在解除德国人免受《凡尔赛和约》苛酷条款的限制方面最不肯通融,也就更为迫切地需要在达林顿府举行的聚会上至少请到一位对于本国的外交政策拥有明确影响力的法国绅士与会。的确,我就听到爵爷数度表达过这样的观点: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位人士出席,则任何关于德国问题的讨论都不过是自娱自乐。于是,爵爷就和大卫爵士开始着手解决筹备工作的这一至关重要的环节,在此期间,我亲眼目睹他们迭遭挫败仍不屈不挠的精神境界,真是令我感佩不已,五体投地。他们发出了无数信函和电报,而且在短短两个月内爵爷就三度亲赴巴黎斡旋。最后终于征得一位声名显赫的法国人的承诺——我将只称呼他为“杜邦先生”——同意在严格地“不宜公开”的基础上参加此次聚会,会议的日期也由此得以确定。也就是一九二三年那个令人难忘的三月。

    随着会期越来越近,我所承受的压力在性质上虽远不如爵爷肩负的那么巨大,但也绝非是微不足道的。我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有任何一位客人在达林顿府逗留期间稍感些微地不够舒适,就有可能造成无法想象的严重后果。不仅如此,由于与会人数的不确定性,我事先的准备工作也就格外复杂化了。这次会议的级别极高,正式的与会者仅限于十八位位高权重的绅士和两位女士——一位德国的伯爵夫人以及那令人敬畏的埃莉诺·奥斯汀太太,她当时还住在柏林;不过由于每位与会者都有充分的理由携秘书、贴身男仆和翻译一同前来,要想确知这些随同人员的人数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者说来,有一部分与会者肯定会在三天的会期之前提早到来,以便为自己留出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工作并估定其他客人的具体心态;然而他们提前抵达的准确日期仍属未定之数。我能够确定的只有府里所有的仆役员工不仅需要不遗余力地努力工作,需要随时保持最为警觉的待命状态,而且还得具有非同寻常的灵活和变通性。事实上,我一度曾经认为如果不从府外引进更多人手帮忙的话,我们面临的这一巨大的挑战恐怕难以顺利完成。但如此一来,不但是爵爷肯定担心会引起外界的谣诼蜂起,也会使得我在承担不起任何失误的情势下,出现不得不仰赖完全不知底细的外人的窘境。于是,我开始着手以一种,在我想象中,一位将军为一场战役做准备的态度来为即将到来的重大日子做好准备:我以无以复加的谨慎态度拟定了一份特别的员工配置规划,预先考虑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和不测;我仔细分析了我们最薄弱的环节所在,为此专门制订了若干应急计划,以便在果然出现问题时即可施行补救措施;我甚至对全体员工做了一次军队里惯用的“鼓气讲话”,让大家认识到,尽管他们必须拼力工作到精疲力竭的程度,但能在未来的那几天里克尽厥职,他们必将感到莫大的自豪。“历史极有可能就在我们这个屋檐下创造出来,”我这样告诉他们。而他们因为深知我绝非那种夸大其词之辈,也就都能清楚地认识到某件意义重大的事件即将在我们府里上演了。

    这样您或许就能理解,家父不巧在凉亭前摔倒时整个达林顿府里所笼罩的紧张气氛——那一意外就发生在第一批与会客人可能会到达的两周前——而且也该明白我为什么要说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转弯抹角”的余地了吧?可不管怎么说,家父居然很快就找到了办法,巧妙地规避了由不许他再端托盘的禁令对他的工作效能所造成的限制。一时间,大家经常看到他推着一辆手推车在府里到处走动的身影,车上满载着清洁用具、拖把、刷子,虽总是摆放得整整齐齐,旁边却又极不协调出现了茶壶、茶杯和茶碟,有时候看起来活像是街头小贩的卖货车。显然,他仍旧无可避免地只得放弃他在餐厅里侍餐的职责,但除此以外,拜那辆手推车之赐,他却完成了惊人的工作量。事实上,随着国际会议的巨大挑战日益迫近,家父身上似乎也发生了令人惊讶的变化。给人感觉简直就像是他被某种超自然的力量附了体,让他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前些日子他脸上那种意气消沉的神色几乎一扫而光,他在府里各处工作起来简直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在外人看来几乎要以为不是只有一个,而是有好几个这样的身影推着手推车在达林顿府里的各个走廊上奔忙呢。

    至于肯顿小姐呢,我记得那些日子里日益增加的压力似乎也对她产生了明显的影响。举例说来,我记得那段时间里我有一次在后廊上跟她偶遇时的情形。对于达林顿府来说,后廊在整个仆役区域起到了主干的作用,由于进深过长,阳光无法照射进来,走廊里总是一副阴沉沉的场景。就算是在大晴天,后廊上也是一片昏暗,从那儿走过就像是穿过一条隧道一样。在我说起的那一次,如果我未曾从她朝我走来时鞋子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中认出她来,那就只能通过她的轮廓来辨认了。我在木地板上少数几处有道光线透进来的地方选了一处停下脚步,待她走近以后叫了一声:“啊,肯顿小姐。”

    “有事吗,史蒂文斯先生?”

    “肯顿小姐,不知道可否提醒您留意一下,楼上的床单需要在后天之前准备妥当。”

    “床单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史蒂文斯先生。”

    “啊,很高兴听您这么说。我不过是突然想到了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正要起步往前走的时候,肯顿小姐却站在了原地。然后她朝我走近一步,一道光纹刚好落在她的脸上,我这才看清楚她那愤怒的表情。

    “非常不幸,史蒂文斯先生,我真是忙得不可开交,我发现我几乎连一刻都不得闲。而您却明显地闲得很,我要是有您那么多闲工夫的话,我也会很高兴在府里四处溜达溜达,然后再同样地提醒您去特别注意一下那些你早就已经做好的工作的。”

    “喔,肯顿小姐,根本没必要发那么大的火。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您一声,您并没有因为太忙而疏忽了……”

    “史蒂文斯先生,这已经是在过去的两天当中您第四或第五次感觉有此必要了。您居然有这么多时间在府里上上下下地闲逛,并且以您那毫无必要的指责无端地去打搅别人,这实在是让人感觉匪夷所思。”

    “肯顿小姐,如果您居然有那么一时一刻认为我还有空闲时间的话,那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显示出您是多么地缺乏经验了。我相信假以时日,再过几年,您对于在这样一幢府第里到底有多少大事小情需要操心,是会获得一些更为清楚的概念的。”

    “您总是没完没了地提到我有‘多么缺乏经验’,史蒂文斯先生,然而您却显然无法指出我的工作中有任何疏失。否则,我确信您老早就不厌其烦地不吝赐教了。行了,我手头上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如果您不再这样跟在我屁股后面指手画脚,妨碍我做事,我将会感激不尽的。如果您实在是有太多的闲暇需要消磨,那我建议您不如到外面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倒是更为有益一些。”

    她咚咚地踩着地板从我身边走过,朝走廊那头走去。我决定最好还是到此为止,不要再深究下去,于是也就继续走我的路了。我就要来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忽听得她怒冲冲的脚步声再次尾随而至。

    “事实上,史蒂文斯先生,”她大声叫道,“我想请您从今往后不要再直接跟我说话了。”

    “肯顿小姐,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必要传递什么信息的话,那就请您通过一位信使来传达。或者您也可以写一张字条,派人给我送来。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工作关系,我肯定,将会融洽很多。”

    “肯顿小姐……”

    “我实在是太忙了,史蒂文斯先生。如果信息太复杂怕说不清楚的话,就请写张字条。或者您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玛莎或多萝西讲,要不然就跟您认为值得信赖的某位男性员工讲。我现在必须得回去忙我的工作,只能留您一个人继续闲逛下去了。”

    肯顿小姐的行径固然令人恼怒,可我也实在无暇多想,因为那时第一批客人已经到了。国外的代表预计还要两三天后才会陆续到达,不过被爵爷称作“主场团队”的三位绅士——外交部两位绝对“不宜公开”身份的公使和大卫·卡迪纳尔爵士——为了尽可能把准备工作做到位已经提早来到。一如既往,我在出入几位绅士正坐而论道,进行深入讨论的不同房间时,他们几乎不会对我有任何避讳,于是我不免对于进展到这一阶段的整体氛围多多少少也有了一定的印象。当然,爵爷和他的同僚们着重对于每一位即将与会的代表的基本情况相互间都尽可能精准地做了简要介绍;不过,他们关注的焦点都不可避免地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也就是杜邦先生,那位法国绅士——同样重要的还有他个人可能的好恶倾向。实际上,有一次我走进吸烟室的时候,确信我听到其中一位绅士正在说:“欧洲的命运事实上可能全系于我们是否能在这一点上劝说杜邦先生改变他既有的观点。”

    也正是在这一初步讨论的阶段当中,爵爷曾信托给我一项极不寻常的任务,而正因为它的不同寻常,它才同那意义重大的一周当中发生的其他明显更加令人难忘的事件一起,至今仍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脑海当中。达林顿勋爵特意把我叫进他的书房,我马上就看出他有点心烦意乱。他端坐在书桌后面,像通常一样,手里捧着一本打开的大书作为遮掩——这次是本《名人录》——来来回回地翻着其中的一页。

    “哦,史蒂文斯,”他假作漠不关心地开口道,可是下面似乎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我站在原地,准备一有机会就为他排忧解难。爵爷继续翻弄了一会儿书页,俯下身去细看其中的一个条目,然后才说:“史蒂文斯,我也知道我想请你去做的这件事有些不合常规。”

    “先生?”

    “只是因为现在我有太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实在分身乏术。”

    “我很乐于为您效劳,先生。”

    “我很抱歉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史蒂文斯。我知道你自己也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我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才能妥善地解决此事。”

    我静等吩咐,而爵爷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名人录》上。然后他才又开了口,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你应该,我想,熟谙人生的事实吧?”

    “先生?”

    “人生的事实,史蒂文斯。男女之事。你应该清楚的,是不是?”

    “恐怕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先生。”

    “就让我们摆明了说吧,史蒂文斯。大卫爵士是我多年的老友。而且他在目前这次会议组织工作上的贡献是无可估量的。要是没有他,我敢说,我们就无法确保杜邦先生会同意出席此次会议。”

    “的确如此,先生。”

    “不过呢,史蒂文斯,大卫爵士也自有他的古怪之处。你自己或许也已经注意到了。他是带他的公子,雷金纳德,一起来的。充当他的秘书。问题是,他已经订婚了。小雷金纳德,我指的是。”

    “是的,先生。”

    “最近五年以来,大卫爵士一直试图告诉他的公子一些人生的基本事实。这位年轻人已经二十三岁了。”

    “的确如此,先生。”

    “我就有话直说了,史蒂文斯。我碰巧是这位年轻人的教父。所以呢,大卫爵士就请求我来负责向小雷金纳德传达有关的人生事实。”

    “的确如此,先生。”

    “大卫爵士本人发现这是个颇为艰巨的任务,他怀疑自己在雷金纳德的大婚之日前恐怕是完不成这个任务了。”

    “的确如此,先生。”

    “问题是,史蒂文斯,我也忙得分身乏术啊。对此大卫爵士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仍旧来求我帮忙。”爵爷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去研究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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