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单独聊聊
先前的小插曲很快平息, 白宁宁继续绘制阵法,部分鬼继续其乐融融地围在桌边吃喝玩乐,仿佛刚刚的矛盾摩擦完全不存在。
只是张西和马娟几人的情绪较为凝重, 姜淼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好心地给他们投喂了不少地府少有的甜食。
黑白无常则是跟到了白宁宁附近, 范无救小心翼翼盯着脚下, 尽量不去踩到阵法的线条,他问:“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吗?”
白宁宁:“别添乱就行。”
范无救:“但小阎王在这努力工作, 我们在那玩,这多不好啊。”
“我明明也在玩。”白宁宁画得很开心, 年轻如她,但此刻确实体验到了公园里拿着拖把练书法的老爷爷的快乐。
她并不完全是照着阵法在画,尤其是拿着这些自带灵力或是能导灵的材料, 画出来的东西就像是有生命里一样,每一笔都是新的世界。
范无救蹲下,观察着她画出来的灵力流动,问:“你是不是有想讲但是没有讲的故事?”
白宁宁笔锋稍顿, 抬头看了眼, 确认在这围观的只有范无救、谢必安和耿依依三位,才表现出诧异的神情:“这也能看出来?”
范无救也很诧异:“原来是真的啊!”
白宁宁:“?”
谢必安给出合理的解释:“你画阵法的时候,会有灵力流动, 能感受到一点点你的情绪, 非常轻微。”
【哈哈哈,宁宁不用太在意, 小黑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蒙对了而已】
【小白反应真的很快, 马上就跟着一起忽悠了】
【差点真的被他们俩唬住了, 其实没有,就是从宁宁表情和之前悄悄话里猜出来的】
【说是很细微,是因为宁宁现在能藏住情绪啦,情绪外露没有之前那么明显】
【别被这俩大猪蹄子忽悠了!他们可会骗小女生了】
耿依依也蹲在范无救的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纳闷:“有吗?我怎么感受不到?”
范无救笑眯眯:“因为这是鬼差的特有技能,而且只有高级鬼差才有哦。”
楚泽挑眉。
楚予宴微笑着,静静看着他们忽悠。
白宁宁继续画,顺着他们的意思说:“嗯,确实有,而且是双向的,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哦?”
白宁宁把她画阵法的大号毛笔往上一扔,将笔从竖着握改成横握,笔尖朝向范无救,作势要对着他的脸捅去:“让你胡乱骗小姑娘!”
范无救猛然后退,堪堪避开:“差点破相了!”
白宁宁对此不屑一顾:“骗小姑娘还要脸啊?”
旁边玩的开心的众鬼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怎么又打起来了?
楚予宴笑眯眯跟他们解释:“闹着玩,不用在意。”
众鬼又看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紧张氛围,且被打的那个还笑得挺开心。
范无救仗着自己身手好,又凑到白宁宁面前:“你真能感受到啊?”
白宁宁心情不错,一边画一边说:“和你骗小孩的观察力可不一样哦。”
谢必安猜测:“是因为能量领域?”
他不确定阎王的领域到底能感知到哪些东西,但就程秀的描述看来,至少能知道领域内各种鬼的名字、样貌和颜色——据说颜色代表着鬼的能力强度。
而鬼的能力强度和执念深浅有关,也就是说,是情绪相关的。
这样推测下来,白宁宁能感知到他们的情绪也很正常。
【小白,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但凡多问两句,就知道宁宁也在反套路他们】
【宁宁聪明呀,宁宁什么都不说,结果小白一通瞎猜还在脑内自动补齐了逻辑】
白宁宁也不想多说两句就露馅,挥毫赶人:“走走走,去那边玩。”
范无救一边躲一边笑着问:“没讲的故事,不讲讲吗?”
白宁宁看向楚泽,刚刚开会的时候,就是他刻意不让自己讲的。
楚泽往白宁宁身后挪了一步,说:“现在不合适,有些东西还不太确定,晚点告诉你们。”
范无救稍微缠着他插科打诨了一会儿,楚泽全都应付过去,让谢必安把人带走。
他替白宁宁把人赶走了,才问白宁宁:“你觉得姬清淮会先找哪家的麻烦?”
白宁宁不假思索:“君家。”
楚泽纳闷:“这么肯定?”
白宁宁也不瞒着,直说:“嗯,之前的感应是骗他们的,但是我真的能感知到清淮的情绪。”
楚泽长舒一口气,跟她说:“你不要跟他们讲任何有关于玄学家族的故事……我没法告诉你具体哪些事,但有些事我故意瞒着他们,其中有点恩怨,我怕他们冲动。”
白宁宁:“嗯?”
楚泽纠结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说:“我也没办法给你拼凑一个完整的事实和故事线,但这里有一部分鬼差,是真的和人间玄学界的某几个家族有仇。能避开还是避开,互不接触是最好的,对双方都好。”
白宁宁:“一直瞒着吗?”
楚泽顿了顿,显然也在犹豫,说:“等我……或者等你,找到真相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们。有时候真相比事实更加伤人。”
【其实不说是最好的】
【有些鬼差的家人是鬼怪联盟或者玄学大家族的牺牲者,一部分是想找真相,另一部分是想减少受害者】
【有时候真相不过是揭开疤壳,并往上再撒一层酒精美其名曰消毒,但真的太痛了】
白宁宁:“……知道了。”
也不知是在跟弹幕应声还是在回应楚泽。
楚泽看了眼楚予宴,像是故意当着他的面不告诉他,神秘兮兮凑到白宁宁耳边,轻声说:“我这里有一小部分资料,但是有些自相矛盾,容易影响你的判断力,等到了合适时机再给你看。”
楚予宴:“……”
幼稚。
不说他也能猜到是什么。
楚泽看着忘川河的方向,像是在看故人,拖长了语调慢悠悠说:“这件事不能着急,越急越容易出乱子。”
白宁宁没打扰他的怀旧,自己默默完成阵法。
会议正式结束,众鬼散去的时候见白宁宁还在认真绘制阵法,都选择默默离开,没有打扰她。
阵法铺设好大部分之后,白宁宁就将楚予宴赶走,让他回忘川上方,担心一会儿出岔子。
白宁宁将阵法基本搭建好了之后,她再三跟图纸对照,确定没有出差错之后,才补上最重要的一笔。
刹那间,电火花四处乱窜。
白宁宁吓了一跳,连忙第一时间收回灵力让它停止,再回头一看,老父亲已经被电得焦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楚泽身体本来就脆,白宁宁生怕这一下害他一命呜呼了,心慌的不行。
她不懂医学,第一时间展开一个小的领域查看他的状态——人没事,甚至还更加结实了一些。
她这才松了口气,跟不远处的楚予宴说:“没事,一会儿就醒。”
且在领域内感知到的颜色也变深了一些,不知道跟被电焦有没有关系。
她问楚予宴:“你没事吧?”
楚予宴:“没有,隔电层很有用。”
【宁宁的阵法:随机挑一个楚家人电】
【为了不误伤到宁宁,下次把大哥和三哥也拉来吧(狗头)】
【全部都电一通阵法就完成啦】
【要不还是电三哥吧,大哥的脑子很宝贵,三哥是笨蛋,被电了也不会变傻】
【笑死,都是缺德乐子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心疼一下老父亲吗?】
地上的楚泽仿佛有所感应,忽然惊跳起来——他的意识似乎维持在刚被电到的样子。
楚泽被电得猝不及防,原地跳了两下才反应过来已经脱离危险了。
他沉默一会儿,看着焦黑而又半透明的手,问:“你不是做了隔电层吗?”
“……你站错边了。”
白宁宁稍微有点愧疚,但不多。
她摸着下巴,对着阵法自言自语:“两个阵法都没问题,中间衔接出问题了,我看看怎么改。”
楚泽咆哮:“你倒是关心一下伤员啊!”
白宁宁拿着巨大毛笔把阵法改完,才抬头看他,认真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变强了一点?”
“?”
楚泽撇开脸,他只是看着狼狈,也只有被电的那一瞬间感到痛苦,电完之后反而浑身舒爽。
当然了,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楚泽郁闷地退后两步,故意嚷嚷给白宁宁听:“你下次做这种实验我肯定不在旁边站着了,太危险了。”
白宁宁没理他,再次将其通电,这次电力终于顺利地传递到了阎王殿。
白宁宁看着阎王殿内灯光亮起,高兴地跑了过去。
楚泽瞪大了眼,找楚予宴抱怨:“她还真不管我啊?”
知道实情的楚予宴但笑不语。
白宁宁跑到地府,让程云快点开电脑看看可不可行。
阎王殿的一群鬼都挤在电脑屏幕面前,看着它的开机画面——这是地府划时代的标志。
程秀有些兴奋:“我这些电脑是不是也能打开啦?”
程云给她递出一份图纸:“我先前找人画了网路设计图,您能把这个具象化出来吗?”
白宁宁看着复杂的零件和芯片,表示为难,问:“应该可以现买吧?”
程云提醒:“地府没有信号。”
白宁宁将图纸暂且放下,揉揉眉心,疲惫道:“我得休息几天再来,画阵法有点费脑。”
程云点点头,又拿出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清单:“那您帮我下载一些软件到U盘上,我需要给电脑搭建程序环境。”
白宁宁转手就将资料交给楚泽:“交给你了。”
程秀的视线也跟着移到楚泽身上,一愣,后知后觉地观察楚泽,问:“您怎么变黑了?”
楚泽丝毫不提自己刚被电击的事实,故作深沉:“我变结实了,进化了,所以颜色变深了。”
程秀:“?”
程云看向白宁宁:“和画阵法相关吗?地府通电非常消耗您的灵力吗?”
“是的。”楚泽要面子,抢着替她回答,“阵法就是非常消耗能量。”
白宁宁:“……”
她只是看到密密麻麻的晶体元件和线路图表示头痛而已。
【给老父亲一点面子吧】
【其实真的很强,可惜这个阵法离开宁宁就不能长时间运转了】
【阵法是可以长期运转的,但需要白宁宁定期来给阵法充电】
白宁宁:“?”
充电?
她摸着下巴:“先测试一下能用多久吧,我先回去睡觉,有事的话让他转告我就好。”
她将程云给她的图纸和清单都带回人间,准备之后慢慢学习研究。
又是辛苦加班的一晚,然而她生物钟已经固定,到点就自然醒来。
身体睡饱了,但精神还是非常疲惫,白宁宁没什么精神地下楼吃早餐,从楚泽那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是她走了之后,地府的电力只坚持了两个小时,还有待改进。
第二是云闲离家出走,加入鬼怪联盟。
还来不及对前者发表评价,后者就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昨晚地府开会,她和楚泽达成一致,决定将玄学家族之间的矛盾暂缓,先对付鬼怪联盟。
结果云闲这一动,她昨晚开会之后想了许久的按兵不动和徐徐图之都得作废。
云闲羊入虎口,肯定是危险的。
虽说给了云闲一块保命的石头,且不提他是否戴在身上,但清淮肯定是知道他的身份。
有清淮在,鬼怪联盟大概率不会对云闲下手,但不代表不会对云家人下手。
但也说不准他会将计就计,利用云闲做一些玄学界意想不到的事。
楚予宴一直盯着手机,第一时间跟他们汇报最新情报:“云家的反应也很快,表示将这逆子开除云家族谱,并要亲手捉拿云闲,给玄学界一个交代。”
“等等,不对吧……”白宁宁说不清哪里不对,但总觉得这件事有异常,以她昨天和云闲的谈话来看,云闲不至于连夜叛逃。
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云闲的人物动机处处充满着矛盾感,问:“你确定是他们家自导自演吗?”
【半真半假,感觉云闲想假戏真做】
【主要是云悠瞬什么都不告诉亲儿子,导致云闲叛逆心理真的上来了】
【吵架反正是真的吵了,感觉叛逃的真假存疑】
【但是他加入鬼怪联盟的态度好真哦……主要是他这里表现得好疯,简直是想跟这世界同归于尽】
白宁宁回顾脑内的各种蛛丝马迹,终于确认:“云闲可能是真的叛逃,是真心加入鬼怪联盟的。”
人的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之后,会不断寻找蛛丝马迹,替这一疑点完善逻辑,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事实。
即便这个事实不是真的,但人被怀疑蒙蔽了眼睛之后,就会忽视掉其他疑点,只相信自己认为正确的言论。
白宁宁此刻也是这样,她只看一些巩固“云闲叛逃”这一印象的弹幕,刻意忽略掉其他弹幕。
反正经常有一些弹幕说不对,弹幕的话向来只能信一半,她可以自行选择相信哪一半。
——然后将焦虑感传递到清淮那里去。
白宁宁跟楚予宴说:“找人去云家,告诉他们云闲是真的叛逃了。”
她思索了一下,断定道:“直接把云悠瞬接过来,要求他把所有藏起来的人都转移。”
楚泽不解:“什么意思?”
白宁宁脑子还在飞速运转,语速极快:“上次去的时候,城市里太干净了,且地面几乎没有磨损,很显然里面根本没住人。”
可能确实藏了一部分人,但如果云家的可用人手,肯定大部分都不在云家的山中城市里。
白宁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要她的情绪波动不算大、意愿没有特别强烈,是不会传到清淮那里去的。
白宁宁语速极快地分析:“鬼怪联盟多半会先开始袭击他们,以此向玄学界宣战,所以先把人撤回来。”
“好。”
楚予宴没再质疑自导自演相关,将消息指令发出之后,又问:“然后呢?”
白宁宁沉思几秒,语气坚定:“然后去君家。”
她认真解释:“我跟他之间不是什么心灵感应,我只能感知到大致情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们只能做万全准备,尽量每一个可能都有应对方案……虽然现在可能有点来不及。”
“但我猜,需要先去君家。”她不放心行动不便的楚予宴和身体较脆的楚泽,努力找借口,“我只是去看看情况,之前我去过一次君家,你们跟着容易露馅,你们在家等我——如果有收到元沐阳的消息,记得通知我一声。”
白宁宁强行给他们留下居家借口之后,就出门了。
她有预感,能在君家看到清淮,但又觉得这个预感不太好。
感觉不会像是她想见到的画面。
白宁宁借道地府,又用了一次任意门,先去云家给云悠瞬送了一块地府的石头,以供他危急时刻保命。
再从地府之门借道的时候,发现阎王殿的灯居然是亮的。
白宁宁稍微愣了一下,但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
即便她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她到了君家,看到的场景居然和满是鬼的噩梦有些许重合。
君家古朴的四合院里看不见一个行人,满满都是鬼气。
门扉依然富贵,上面似乎溅了些许鲜血。
君家的大门敞开着,地上能看到大片的血迹,看颜色沉淀,已经凝固但还算是新鲜,大概是几小时前刚洒落的。
地上没有任何尸体或是骸骨,不知是被处理了还是本身就没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兴许只是受了重伤,最坏的情况还没有发生。
但地上这么多血迹,想善终已经不可能了。
带着血腥味的微风从正面拂过,白宁宁心沉了沉,继续往里走。
血腥味最重的地方,似乎是那天开会的别院里。
地上青灰色的石板被染红了些许,看着触目惊心,血迹顺着砖石缝隙流淌下沉,很难洗干净。
别院门窗都已被破坏,昂贵的小叶紫檀精雕木椅部分被砸得粉碎,部分被踹到一边,东倒西歪。
米黄色的墙纸上有些许血印,但那不是鲜血的痕迹,那是鬼手的痕迹。
本应悬挂在高堂之上的“百邪不侵”牌匾还好好挂着,只是上面印了许多鬼手,看着颇为讽刺。
而开会那天,君老爷子坐的主椅上,坐着一个她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故人——清淮。
君老爷子被他踩在脚底下,身下的血还在汩汩流淌,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
白宁宁表情黑得可以滴下墨来,她沉声问:“都是你干的?”
“你抬头看。”清淮莞尔,一脸欣赏地看向吊顶。
白宁宁生怕抬头看到满屋悬挂的人头,没敢动。
清淮若有所感,笑了:“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我怎么会对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呢?你抬头看,很漂亮的。”
白宁宁抬起头,吊顶上的宫灯还完好无损,和她开会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白天看到的宫灯,没有夜晚那么好看,但比起这屋子满墙的鬼手印,吊顶的宫灯完好无损到格格不入。
“百邪不侵”的牌匾同样挂得很高,但依然没逃过被印上鬼手印的命运。
清淮眼神迷离,从宫灯上慢慢下移到白宁宁的脸上,问:“漂亮吗?特意给你留下的。”
“漂亮。”
白宁宁看向君老爷子,语气极为敷衍。
清淮故意和她作对,从君老爷子身上踩过,走到白宁宁面前,捏着她的下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白宁宁冷着脸,面无表情,语气也没有一丝情绪,说:“高兴,见到你非常高兴。”
清淮盯着她,眯起眼睛:“你为什么不生气呢?”
“呵。”白宁宁反而笑了,“为什么要生气呢?倒是你——”
她张开双手,和清淮抱了满怀。
白宁宁的声音闷闷地从清淮的胸口处传出:“你没有任何灼烧感,也就是说,你很听我的话,对吧?”
白宁宁松开手,后退一步,看到清淮愣神的表情,她满意地笑了。
在院子里的时候还很慌,看到清淮之后,她却忽然安定下来。
没有被反噬,清淮身上也没有变红,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清淮没有伤害无辜。
她越过清淮,给阶梯上的老爷子喂药吊命。
清淮暴怒,身上鬼气翻涌:“你凭什么?”
白宁宁喂完药,将空掉的药瓶收回口袋里,气定神闲地对上清淮的目光,推断说:“凌晨四点左右闹的事,所以闹事的鬼呢?”
清淮怒视她,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
白宁宁眯起眼睛,眼神危险:“别跟我说,你把它们都放跑了?”
清淮不语,他此刻相当暴躁,明明已经脱离白宁宁的控制了,此时此刻却仿佛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这种感觉非常不爽。
他故意做了坏事,故意留了一地的血和一墙的鬼手印惹她生气,故意等她睡着之后才决定夜袭君家——这样她就不可能收到任何感应。
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生气?
“说话。”
白宁宁音量没有提高,语气也依然波澜不惊,甚至有点淡。
但表情就像是说:再不说话,以后就别回来了。
清淮心里不屑,跟着你又没什么好事,谁要回去啊?
他沉默了两秒,还是开口:“一部分被太阳烧死了,一部分被我吃了。”
白宁宁问:“哪来的鬼?”
清淮言简意赅:“君家地下室。”
呵,脆弱的人类。
不过是看在你将本王放出来,给你一个面子才回答你的两个问题罢了。
劝你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
白宁宁沉着脸,在清淮周围绕了一圈,确定他身上没沾上过重的血腥味,就自顾自往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留老爷子一条命,你已经把他灵力收回了,让他活着赎罪比痛快死去要好。”
清淮不高兴,下意识跟着她往外飘:“我说你——”
自以为是的说什么啊?
这糟老头子一把年纪,罪孽又深重到罄竹难书,能赎什么罪?恐怕赎罪都不够药费。
真是活着浪费资源,死了还浪费土地……死了还浪费地府资源,算了,还是暂且放他一马。
清淮跟到门口,眼睁睁看着白宁宁走到阳光下,更加不高兴。
他是恶鬼,恶鬼不能见光。
她本来就没想带上他。
白宁宁问:“君家其他人呢?”
【笨蛋宁宁,都没发现清淮没跟上吗?】
【我老婆肯定是在问我】
【都遣散啦,君老爷子算到有遗留的旧仇,跑不脱躲不掉,所以把其他弟子都以任务为由散出去了】
【只留了一部分君家人,有的跑了,有的死了】
【也不知道怎么说,惨确实是惨,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尤其这是个世世代代累积下来的可恨】
【君家看似冠冕堂皇,实际上个个都是刽子手啊】
【谁能想到他们地下居然有那么多冤魂恶鬼,留的人本来就少,鬼突破结界出来了就没办法了】
【虽然也有鬼怪联盟的手笔】
白宁宁回过头,看着阴影里的清淮。
对方轻嗤一声,转眼消失不见。
【不高兴啦,你也不肯哄一下】
【故意等宁宁回头才消失,还要让她看到自己的不高兴,kdl】
【主要是昨天半夜宁宁太快乐了,清淮本来就不高兴,感受到宁宁的快乐情绪之后更加不高兴了】
【怜爱一秒】
【结果今天见面之后宁宁还对他爱理不理,太惨了】
弹幕又在说胡话,白宁宁权当没看到。
白宁宁用老爷子的手机给玄委会发了条短信,让他们来处理残局,确定君老爷子还没醒,但确实还有气息之后,也离开了君家。
她回了楚家的别墅,跟楚家父子分享了关于君家的惨状。
楚家父子顿时陷入沉默,也不知道这算天谴还是人祸。
白宁宁略去了清淮相关的内容,但楚家父子也猜到了这就是鬼怪联盟干的。
楚泽问:“你怎么不把清淮带回来?留在外面多危险啊。”
“带不回。”白宁宁在这方面相当清醒,“他要是肯跟我走,之前就不会跑了。”
【别这么没自信啊崽!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
【清淮想气宁宁的,结果反而被宁宁气了一通,估计回去又要搞破坏】
【可恶,你们俩闹别扭整个玄学界遭殃啊】
【别恋爱脑,玄学界遭殃跟宁宁没关系】
【这就是君家犯下的罪,迟早要遭报应的,不过刚好是现在来了而已】
白宁宁的情绪毫无波澜,说:“倒是不用担心他们利用云闲干坏事了,云闲多半还是昏着的。”
楚泽疑惑:“你怎么知道?”
白宁宁相当平静,甚至可以淡定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分析:“如果他想故意挑衅我的话,大可以让云闲来。昨天云闲才跟我吃饭,今天就投奔鬼怪联盟,是一个挑衅的好手段,但是鬼怪联盟没有用。”
她全程没什么情绪波动。
通过刚刚短暂的接触,她也确定了,只要她这里是平静的、没有情绪波动的,清淮就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所以刚刚清淮只是疑惑她为什么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因为他什么都感知不到。
但早上关于云闲的焦虑感,他肯定感受到了。
这算是给云闲加了一道保命符,至少对方不用担心云闲是卧底而绞杀他了。
白宁宁一边按压太阳穴给自己减缓压力,一边慢慢分析说:“他们应该有消息渠道,能获取玄学界的时讯新闻。”
白宁宁问:“把云悠瞬带回来了吗?”
楚予宴说:“动作没有那么快,毕竟他们在山上。我让云悠瞬躲起来了。”
白宁宁皱眉:“恐怕来不及,让你的人撤回来,别去冒险了。”
楚予宴解释:“他们修了密室,一般人都不知道,你可以放心。”
“放心不了,云悠瞬是想把自己卖了给儿子铺路。”
白宁宁说着,再一次从地府借道路,去往云家的山中城市。
她先前以为云悠瞬是想牺牲儿子钓鱼,现在仔细想来,恐怕他是要牺牲自己给儿子铺路。
城市里根本没留下任何人,山上地形崎岖,虽然山中城市修建的漂亮,但到底是一座空城。
云闲作为玄门后裔,加入鬼怪联盟肯定会受怀疑,就像是落草为寇的时候,要交一些诚意。
云悠瞬多半是骗着云闲,让他把地下的密道卖给鬼怪联盟。
骗人的措辞兴许是:地下密室里藏着一些鬼怪联盟需要的资料。
实际上云悠瞬什么有用的资料都不会留下,他只会把自己留在那里,让鬼怪联盟相信他们父子之间真的决裂了。
至于做到这一步吗?
白宁宁相当不理解。
早知道给云悠瞬撕一页阎界四季谱了,至少关键时刻能保命。
地府的石头只能从清淮手上保下他们的命来,如果遇到其他鬼怪,就不管用了。
白宁宁根本找不到云家的密室在哪里,她本来想借着弹幕碰碰运气,结果弹幕到这里居然不管用了,别说指路了,连弹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宁宁勉强还算沉着冷静。开启领域试图感知地府石头所在的位置。
谁知云悠瞬竟然就把石头留在了他书房的书桌上,根本没有随身携带在身上。
白宁宁抬头看了眼天,山上比山下海拔高,温度更低一些,且这里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鬼只怕阳光,下雨天的时候正好方便鬼行动——他们又不怕淋雨。
白宁宁考虑过用喇叭录音外放,把人喊出来。
但一时间找不到喇叭,且山上空旷,地下隔音又说不定很好,对方不一定能听得到。
大海捞针是徒劳无功的,懒人总有聪明方法。
她干脆找耿依依借了隐藏气息的玉佩,携带在身上,等着鬼怪们找上门来。
云悠瞬穿着得体,眼下却是黑青一片,憔悴至极。
他正在地下室销毁资料,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刚刚白宁宁来给他送石头的时候,他将藏有资料的U盘塞到了白宁宁的帽子里,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
白宁宁来的匆忙,走得也很着急,几乎没给他留说话时间,只跟他说石头能保命,说完就走了。
算了,也罢。
该说的消息都已经发到了楚予宴的邮箱里,白宁宁迟早也会知道。
他将一些重要资料放进碎纸机里,甚至考虑过要不要一把火把资料室烧了算了。
但他不确定会不会有鬼找来,他牺牲也不能白白牺牲,至少得有一些价值。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一些较为沉重的鬼气,隐约能听到一些鬼叫声。
云悠瞬思索着,决定等开门的一瞬间,就放火。
脚步声多半是他儿子云闲的,带着一群鬼回来了。
他得尽量在放火之前说一些恩断义绝的话,甚至要撇清父子之间的关系,这样云闲才不会被怀疑。
开门的一瞬间,云悠瞬苦涩出声:“逆子,你终究还是来了——”
他话音刚落,“咔”地一声打开打火机,准备做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然后他看见了沉着脸的白宁宁,和她身后一干瑟瑟发抖的鬼。
白宁宁表情不善:“谁是你逆子?”
“抱、抱歉……”云悠瞬没想到为什么是这种发展,说话都有些结巴。
白宁宁环视一周,随口吐槽:“你这地下室还挺难找,要不是他们带路,我都找不到这来。”
她顺手将这些鬼一并送去地府,然后跟云悠瞬说:“闲的没事啊?”
云悠瞬颤抖着,眼泪无声落下,他有些哽咽,甚至没法连贯说出完整的句子:“您这样,会让鬼……鬼怪联盟觉得,我们设、设了圈套,犬子的处境就……危险了啊……”
白宁宁处理完鬼,看了眼散落满地的资料和轰隆隆运转的碎纸机,猜到了这位打的什么主意。
她说:“都说了让你们别轻举妄动,怎么就不听呢。”
白宁宁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中年人,一时间也没法责备太过,她叹了口气:“算了,你先跟我来吧。”
云悠瞬还穿着礼服,像是做好了体面赴死的准备,但泪涕横流,脸上狼狈至极。
白宁宁没安慰他,带他离开密室,一边算是安慰他:“把心收回肚子里,你儿子暂且不会有事。”
“是吗?你就这么信任我?”
密室的入口藏在书房的书柜下房,再上来的时候,清淮坐在书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白宁宁见怪不怪,冷漠地“哦”了一声,知道清淮这是不高兴,马上又来找场子来了。
她说:“云家又没惹你,应该不在你的复仇名单里吧?”
清淮的鬼手轻轻搭在云闲的脖子上,后者闭着眼,昏睡不醒,表情还算安详。
清淮的鬼手轻轻用力,云闲脸上立刻浮现痛苦挣扎之色。
云悠瞬见状大惊,噗通一声跪下了:“求您,放犬子一马!”
清淮脸上浮现笑意,玩味的眼神落在白宁宁身上:“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白宁宁眼神一凛:“你在问我?”
清淮感受到她真的有些急了,开心地笑出声来,说:“是啊,我在问你。这两个只能救一个,你选谁呢?”
白宁宁知道他这是在存心报复。
她看了眼地上的云悠瞬,对方泪眼朦胧,恳求地看着她——求她救自己的儿子。
但这时候,救一个就意味着放弃另一个。
非常刻意的二选一。
白宁宁不上他的当,她非常笃定:“你下不了手。”
“是吗?”清淮的手又用力一些,云闲脖子上留下了黑紫色的印子,再稍微多加一点力道,云闲恐怕就要一命呜呼。
云悠瞬彻底急了,对着白宁宁磕头:“求您、求您……”
白宁宁知道清淮不能动手,他只是一瞬间就懈了力道,装装样子吓唬人罢了。
但云悠瞬不知道,所以他还在对着白宁宁磕头。
这个场景让她非常难受。
“是我输了。”
白宁宁沉着脸,将云悠瞬扶起来。
清淮笑起来:“是吗?原来你也会承认自己输了啊?”
他笑得非常好看,有些妖冶,不像是人类的好看,就像是云端半掩着的月亮那样好看。
可惜现在不是欣赏他美貌的时候,白宁宁看到这张脸,心里有些堵得慌。
白宁宁说:“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但我不想和你单独聊。”
白宁宁直视清淮的眼睛,往他的方向抬脚,漫步而去,她勾起嘴角:“你在害怕什么?”
清淮瞬间变脸,笑容消失,脸上平添些许阴霾,手又掐上了云闲的脖子,威胁道:“我说了,你别过来。我不想跟你单独聊。”
一瞬间,二人的表情仿佛是互换了一般。
白宁宁看着他不高兴的表情,笑起来:“你根本就没有挣脱我言灵的束缚,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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