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chapter 103 (6)
:“我知道了。你觉得苏照歌终究是我的人,又怀着我的孩子。怕我心念旧情,所以不敢下死手。”
易听风道:“恳请侯爷示下。”
“你顾虑太多,我早说过了。”叶轻舟道:“不必顾及生死,不用抓活的,我不在乎孩子,追杀就好。或者这么讲:你不必想什么抓到人后带到我面前让我再看看,就地格杀,只需要把尸体带回来给我。”
易听风只点头应是,倒默默良久。
叶轻舟道:“苏照歌是个叛徒,不必可惜。只好在能钓出季犹逢的下落,还有,如果有遇到苏照歌后被重伤的人,一律拉回来不许再露面,对外说死了——对了,还有件事。”
易听风抬头看叶轻舟,叶轻舟道:“往外传这个话:说我疯了。”
易听风疑惑:“侯爷是指……?”
叶轻舟道:“苏照歌是良安郡主转世。”
易听风一愣,没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叶轻舟一乐:“就传我疯了,在牢里坚称苏照歌是我亡妻良安郡主转世。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甚至求你易大人放她一马,只要你放了她我来世愿结草衔环报答……怎么肉麻怎么编就行了。当然你不放过她,这谣言传的越厉害,你追杀的越要狠。”
叶轻舟又道:“随便再添点什么细节做例子吧,增加可信度。她与良安郡主岳照歌同名,同样喜欢穿红裙子,喜欢水沉香这种,听到的人会自己编更多细节的。这话是传给季犹逢听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易听风恍然大悟,领命道:“是。”
叶轻舟便又低头看画,这是没什么话要再交代的意思了,易听风便默默退了出去。
良久,叶轻舟叹了口气。
他想起了季玉钟来找他那天。
“万事俱备了。”他说:“除了找不到季犹逢。”
季犹逢做事谨慎,惯会藏头露尾,自然不可能被轻易抓到痕迹。
“可其实你知道吧,”季玉钟当时说:“你知道怎么最快找到他,你只是不愿意这么做。对不对?”
对。
“你其实压根不觉得季犹逢是个对手,你只是在逗他玩。他自以为把你逼到绝处,其实还是你在看他笑话。”季玉钟又说:“如果不是嫂子的事对你伤害太大,你实在吓破了胆,你不会拿他当个人物的。”
“你和季犹逢都对我有点误解。”叶轻舟说:“我没那么自大。”
“就算是我的误解吧。不过我的确知道,季犹逢行事谨慎,是因为恐惧。”季玉钟说:“而你做事谨慎,只是习惯。你的恐惧压根不在季犹逢,在嫂子。”
“我不明白。”边上突然横刺出来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叶轻舟回神,向旁边看去,王朗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苏照歌没猜错,王朗既没有自保能力,也不用送到季犹逢面前,于是叶轻舟把他揣到圣安司里来了。
王朗看了一眼他手下的寒梅图:“这种时候,你竟然有心情画画。”他摇了摇头:“倒叫人怀疑,你对郡主的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该做什么呢?”叶轻舟轻笑了一声,他仿佛天生具有这种本领,在什么心情下都能笑出来:“手足无措,满地乱转,无用地自责,哀叹为什么照歌不在我身边,我怎么保护不好她,然后再给上天哭一场。”
王朗无言,叶轻舟道:“有什么用呢。心浮气躁只会把所有人一起害死,读书写字作画都练静气,我建议你也试试。”
“……”王朗道:“有理。”
叶轻舟道:“当然有理,平心静气是最基本的。”
“但我还是不明白。”王朗说:“你为什么叫易听风杀郡主?还……”
“我在做我该做的事。”叶轻舟淡淡道:“将军带兵上战场,士卒不需要考虑计策而只需要听命,将军不需要服从于谁而需要考虑定策,谋士不需要考虑折损而只需要得利。这中间论的其实不是上下尊卑,而是各自的位置不同。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越界,比方说士卒突然纠结起了计策正确与否,将军考虑起了得失,谋士盲目听从士兵的意见,最后都是大问题。”
王朗一愣:“什么?”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这样,照歌是冲在前面的战士,而我是坐在后方的谋士。谋士不能有多余的情绪,首先要物尽其用。如果不是这样的思路,过往的任何一件事我都办不成。如果只会心疼谁,我就谁也保不住。”
叶轻舟摇了摇头,又说:“我其实也不明白。十年前我以为郡主需要安稳的家庭,妥帖的照顾——或许是我局限吧,女子还能要什么呢?我这么努力过。但她其实不开心,她到死都不开心。现在我想把她藏起来,尽我所能保护她,我完全可以把她藏起来一辈子,锦衣玉食,简单得很。但她仍旧不开心,她从侯府逃出去,两次。我后来才想明白,她不需要我这样保护,她只想跟我一起上战场。”
王朗说:“所以你……”
叶轻舟叹了口气:“遇大事才见夫妇分歧啊,但至少该有一次,我照她想要的方式做,她够倔强 ,我服气了,这次我听她的。她想上战场,我尊重她的想法。她做好杀手,我做好棋局。没什么心疼不心疼,留手不留手的。”
“——但人必有强大随身才能上战场。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叫易听风杀她,因为做局需真,易听风倘或知道真相,布局追杀势必绵软,指望骗得了谁?易听风对她态度越差,季犹逢信的越真。她要杀季犹逢,那我把她送到季犹逢面前。”叶轻舟神色淡漠:“我总说她名刀出鞘,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得住这番布置。”
如果接不住——从此就回来吧,安心藏在我羽翼之下,你没理由再逃了。
你随时能后悔回来找我,你娇气,我更开心。
王朗半晌道:“你就不怕追杀太狠,真……”
“我知道她的功夫,就圣安司的实力,困不住她的。”叶轻舟道:“可能会受点伤吧。可自屋檐下登天地间,谁不吃点苦呢?”
“你说做局需真。”王朗最后道:“可谁知道季犹逢怎么才觉得真?如果他要郡主重伤才算真?如果他要你圣安司死够五十个人才算真?你怎么能确定季犹逢就一定会去找他们两个?”
“所以我把玉钟放到她身边啊。”叶轻舟目光投向窗外灰黑的天色:“玉钟握着流风回雪楼的医毒配方,他不得不去找玉钟。至于照歌——不必重伤。季犹逢执念深重到甚至要养个季玉钟,他比任何人都想要照歌肚子里的孩子,在照歌小产前,他会找上门去的。”
他看着王朗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自嘲般一哂:“觉得我连自己孩子都能算计太可怕?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季犹逢抓到她倒得锦衣玉食养十个月呢。十个月还不够杀他的?”
的确机关算尽,冷漠无情——但是总比十年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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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还能引季犹逢这一笔,牛,又突出季对叶真的是方方面面的执念。季犹逢执念了叶久半辈子,偏偏火场交手叶还熏瞎了他的眼,愣是没看见叶久真容。从那时候到现在,叶轻舟简直是信手写意就把季犹逢拿捏得死死的,算不上敌手…
啊。。。。解释好多啊。。。。好多章都是解释。。。看书的感觉都没了。。。。。 其实不必解释这么多,局做出来大家看着看着跟着情节走就能明白了。。。。 解释太多好无趣
牛
够狠!
老叶,你真的狠呐,疯批狠人
「“將軍帶兵上戰場,士卒不需要考慮計策而隻需要聽命,將軍不需要服從於誰而需要考慮定策,质坎恍枰紤]折損而隻需要得利。這中間論的其實不是上下尊卑,而是各自的位置不同。們中的任何一方越界,比方士卒突然糾結起了計策?確與否,將軍考慮起了得失,质棵つ柯爮氖勘囊猓钺岫际谴髥栴}。」我筆記下來,這一段太好了
往小树坑里浇营养液,会长出参天大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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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会觉得老叶有点个精分,疯起来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能黑化,正经起来又理智到冷酷。
怪不得要让弟弟给照歌当脑子,你们这些玩计谋的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
十年前的郡主轻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十年后的照歌老叶:你要杀人我把刀放你手里你看称不称手
比十年前好啊。。。十年前轻舟没有人陪,选择有了,起码刀不是冷冰冰的了
哎还好这事过完就没幺蛾子了,这种情况多来几次夫妻亲友要离心
挺好的,加油
呜呜呜老叶好吓人呐,虽然老叶做得没啥毛病,可我心疼照歌啊,老叶从来都不肯考虑那个万一
哇,好久没来了一下子看了10章!!好精彩!
-完-
chapter 130 ·
[ 暴雨如注。这样的天气暗巷里没法亮灯火,廉价的灯笼根本挡不住这样大的雨滴和风。 纷乱的脚步声……]
暴雨如注。这样的天气暗巷里没法亮灯火,廉价的灯笼根本挡不住这样大的雨滴和风。
纷乱的脚步声向着相反的方向去了,苏照歌闪身,藏在黑巷子的杂物后,轻微的抽了口气。
直到那些脚步消失,她才谨慎地探出头,然后转身绕进另一间黑洞洞的屋子里。
这是这几日里她们找到的第六个暂时藏身的地方。季玉钟说得没错,圣安司的追捕很紧,他们在哪个地方也没法多留。而且那与其说是追捕不如说是追杀,他们并不试图生擒,步步都是杀招。
虽然圣安司的人功夫并不如她,哪怕是易听风本人也不是苏照歌的对手。奈何对方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苏照歌带着个什么也不会的季玉钟,还怀着孩子。
她躲进小屋子里,这屋子连窗户都没有,里面只有一豆烛火,烛火边坐着同样形容狼狈的季玉钟。
这种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灯也觉得暖和了不少,苏照歌刚把圣安司的人引到另一侧,在大雨里奔波了快一个时辰,见到灯火后不自禁地出了口气,季玉钟不多话,立刻把自己干燥的外裳递过去。
算不得多厚,但总比苏照歌身上湿透了的裙子要好。
季玉钟说:“你受伤了。”
苏照歌的手臂上泅着一片血色:“刚被一个用暗器的刮了一下,不碍事。”
她撕开那片衣袖,又问道:“有金创药么?”
季玉钟把药递给她,然后说:“我带的药也查不多快用完了。”又道:“我今天听路过的人说圣安司死人了。你动的手?”
苏照歌倒没听过这个说法,一边上药一边奇道:“没有啊?我心里有数,下手只是重伤失去行动能力,只要救治及时,不会死的。”
“哦。”季玉钟说:“那这应当是圣安司特意传出来的消息了。”
苏照歌说:“八成吧。”
季玉钟观察着她。
苏照歌状态很不好。
她简直像是在外面遭了圈大刑回来,浑身湿透,眼下有很浓重的乌青,苏姑娘名震京城的美貌荡然无存,水洗过一张惨白的脸,手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功夫好不代表一切,她能甩开圣安司的跟踪,但自己也差不多是强弩之末了。哪怕她能重伤圣安司的追兵,对方可以派源源不断新的追兵来,而她只是一个人。
季玉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诊脉,半晌道:“你感觉怎么样?”
苏照歌深出一口气:“不太好。”
“最多两天,再没有安稳的环境的话。”季玉钟递给她一粒药示意她吃下去:“你保不住这个孩子。小产会极大损伤你的身体,我带的药也快用尽了。我建议你直接去找易听风,从这个局里退出,不管兄长人在哪里,易听风本人绝不会难为你的。”
苏照歌笑道:“你怎么知道易听风不会难为我?你昨天还跟我说照圣安司这个追杀的架势来看易听风是往死里追的,你看他是真想要我死,咱们没退路了。”
季玉钟生硬道:“我骗你的。”
苏照歌挑眉:“啊?”
“带着你那个翡翠扳指去见易听风,那是长宁侯贴身的东西,是保你平安的信物,易听风见到扳指,无论怎样不会杀你的。兄长把它留给你,不是一个单纯的念想,是一条退出的路。”
季玉钟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我向你坦白一件事:从最开始就是我在煽动你的情绪,把你扯进这个杀局之中。其实兄长自己未必破不了局,我只是担心他动作慢最后让季犹逢跑了,他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因为所谋甚大,但绝不是束手无策了。兄长本不同意你参与进来,也是我说服了他。”
“是因为我觉得你有能力,也适合做一个破局者,”季玉钟说:“是我强行把你扯进来的。”
对他这种一直在背后搞阴谋的人来说坦诚这个真是艰难,而且这事说起来很不光明,他做好了苏照歌暴起和他翻脸的准备。女人大约能原谅伤害自己的人,但很难原谅伤害自己孩子的人。苏照歌眼下的艰难详细说起来一半是他的责任一半是叶轻舟的责任,如果她要计较,他也只能受着。
苏照歌撑着脸:“哦。”
季玉钟:“啊?”
哦是什么反应?
境况这么艰难,苏照歌浑身糟糕得要死,听了季玉钟这番剖白,神色竟然是‘饶有兴致’的:“既然都是你搞的,你怎么突然反悔了?”
季玉钟莫名其妙觉得她此刻有点像叶轻舟,但他没多想。沉默了片刻,又道:“我没料到你会这么艰难。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尽快结束,但我没想让你真的出什么事……你在江南救了我,像你说的,我们有共患难的交情。再则如果你真的出事,我在兄长面前无法自处。”
“我知道了。”苏照歌说:“但我不会去找易听风的。”
季玉钟愕然地看着她,苏照歌说:“你们心眼多的人想事情负担怎么这么重,还很自以为是。不管你说了什么,出来找季犹逢是我自己的决定。你说服了阿久,那同样是阿久的决定。现在的境况艰难和你同样没关系,现在的一切都应该是阿久的谋划。他都不觉得在我面前没法自处,你有什么不好处的?”
季玉钟竟然哑然无语,看她虽然脸色难看却淡然,半晌不禁问:“你不怪他吗?”
“你以为他在天牢里,明明知道他很有可能没事,却甘心冒大险去救他。”季玉钟道:“而兄长的计策,却似乎没有对你留情。你不像是他的妻子,现在更像是他的棋子。”
苏照歌说:“我几乎要觉得你是季犹逢的说客了,你到底哪边的?”
季玉钟怒道:“苏照歌!”
“没什么可怪的,我相信他。”苏照歌叹了口气:“我信你哥哥爱我超过爱他自己,我还信他了解我便如了解他自己。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的计策,那我信现在的局势就是我达成目的最需要的局势。不要说这点小伤,哪怕现在有一把刀比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慌张。”
“从你告诉我这就是他的一个局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放下心了。”苏照歌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担心,这是我们夫妻真正意义上并肩做一件事,我只觉得阿久在我背后把着我的手腕,就如多年前他教我写字那样。棋子?我不在乎。”
季玉钟刚想张嘴说点什么,没想到利刃破空声从头顶传来,苏照歌眼神一厉,挥刀拦下了从上方落下的攻击。
被发现了!!
没想到到底没瞒过圣安司的人,这里也待不了了……追的这么紧!易听风到底派了几波人!
苏照歌挥刀连斩,那来袭的圣安司下属见自己敌不过,并指入口,一段哨音尖利的划破夜空。
他在叫人。时间紧迫,来不及留手,苏照歌一把扯过季玉钟,挥刀劈斩,她出招狠辣,一刀横过来袭者胸膛令他大量失血,另一刀则斩向他的腿,使他再不能追踪自己。
然后她拉着季玉钟转身便走,这一片她不熟悉,只能胡乱地瞎跑,所幸这一片地形十分复杂,圣安司的人和他们同是闯入迷宫的老鼠,他们乱跑,圣安司的人也难追。
难只难在季玉钟实在废物——苏照歌拉着他,哪怕是以她的轻功,带一个男人也有点艰难。
说真的,之后实在得让季玉钟学点功夫,起步晚了虽然难有大成,但总不至于这么拉垮——
季玉钟被她拉着,在夜雨中低声道:“……真是愚蠢。”
“我如果真的会死,那死前会认同你这句话的。”苏照歌甚至有心情笑一声,轻声道:“现在就免了吧,谁来给我一刀我都不会怕呢。”
季玉钟道:“别跑了!找个地方先躲一下,你在流血!!”
夜色雨色掩映,他看不到苏照歌身上哪里受了伤,但突然闻到了血的味道。
刚才和那个圣安司追兵短暂过招时苏照歌没有受伤,她手臂上的伤也已经做了止血的处理,那她现在的伤是……
苏照歌断断续续道:“说得容易……躲什么地方?”
季玉钟咬牙:“你需要药,别管其他的了,找个药铺,你有刀,威胁掌柜的收留咱们!”
苏照歌不答,知道这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她四下搜寻着药铺,好在这一片暗巷人家混乱,各种商铺非常多。
身后的追兵还没有追上来,苏照歌眼尖看到一个门口挂着“医”牌子的药铺,门窗紧闭——
但门窗紧闭不是问题,苏照歌一刀劈断了门锁,带着季玉钟躲了进去。
这家似乎没人,屋内一片漆黑。不过这不重要,她身边就有一位医毒大家,只要有药材就行——
苏照歌谨慎地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便想回头嘱咐季玉钟快点拿药。
没想到她刚一回头,突然就闻到一股异香,意识顿时模糊了起来。
……又是迷药?苏照歌迷迷蒙蒙地想。可这迷药却没有叶轻舟当初在她身上用的劲儿大,她迷糊中感觉有人掰开了自己的嘴,塞了一堆药丸什么的进来……
“吃下去。”耳边有个人说,苏照歌下意识咽了。
她吃了很久的安胎药,有几味药材的味道已经很熟悉了。
一片黑暗中她心里一落,甚至久违地有点轻松。她知道最艰难的时候结束了,虽然不明白叶轻舟都做了什么,但如果她会失去意识,那不管抓住自己的是谁,喂进自己嘴里来的,绝不可能是有害的药物。
阿久……她想,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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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难以理解这样的爱情,这样的信任,有没有想过万一孩子真的没了,男女主要如何面对这样的现实?又要如何夫妻自处?他们自少时结婚起,夫妻感情就是磕磕绊绊,后面更是阴差阳错、屡屡错过,再次重逢说是救赎可他们之间也是满目疮痍、说起只想让人觉得心酸流泪。如果不是天见可怜女主重生,哪还有以后?好运不是次次都能眷顾的,世上没有后悔药啊!为了所谓的全心全意的信任拿孩子去打赌?就算这真的干掉了季狄逢但代价是孩子也是十分不值啊!我不明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季犹逢吧你终于出来了
季犹逢,你终于出来了!!!奶奶的!!
最后是季犹逢吧
真勇敢也真纯粹啊……
照歌真的好爱阿久!义无反顾的爱,老叶你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吧?!
我永远为毫无保留的信任和坦诚而动容,并肩前行什么的最带感了!
是阿久吗,还是季二的人?
-完-
chapter 131 ·
[那是季犹逢。]
苏照歌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竟然闻到了水沉香的味道。
她在京城跟圣安司的追兵跑了快小半个月,期间不要说熏香,连沐浴都是奢求,再闻到这味道,几乎恍如隔世。
她睁开眼,看到了碧青色绣翠竹的帐子,看去竟然非常眼熟。这是清宁轩的帐子,大梦初醒,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侯府。
“郡主起身了。”
身边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苏照歌猛然回头,瞳孔剧烈颤抖——她看到了一个本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早死了,死很多年了!
她下意识道:“……扶……你是谁?!”
太恐怖了,在清宁轩醒来,竟然看到了死去十年的人。她绝不可能忘记,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
身侧的侍女竟然是扶枝。
扶枝是从小侍奉她的婢女,她们朝夕相处十余年,十年前在护国寺外被季犹逢杀害。
她当年来不及哀悼,只是恐慌,没过多久同样死在季犹逢刀下。而后漫漫十年,总在刀尖上打滚,提不起来回忆过往的精神。
但这不代表她不记得扶枝的脸——
那“扶枝”抬头一笑,看在苏照歌眼里仿佛恶鬼展颜:“到用膳的时候了,郡主想用什么?”
苏照歌回手摸刀,然而一伸手她发现她身上什么都没有,那些暗器,她的刀,全都不翼而飞了。
苏照歌厉声道:“你是谁?!”
“扶枝”只是莞尔一笑。
“我就知道。”房间里突然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微微含笑:“叶久怎么可能是个疯子?”
苏照歌猛然回头——
房间另一侧坐着一个穿青衫的男人,浮光锦,水沉香。相貌清俊,气质温润,眼睛上覆着两寸宽的白绫。
是……流风回雪楼楼主,季犹逢。
他面前是一面铁杆组成的围墙,苏照歌像是笼中鸟那样被他关了起来。
季犹逢笑着说:“阔别多年,叶夫人。”
逃亡的日子里,苏照歌设想过自己会如何与季犹逢见面。
她见过季犹逢一次的,或者说两次。第一次是在流风回雪楼,满天都是血色,季犹逢神秘阴郁,她毫无反抗之力,楼主带给她非常强烈的恐惧感。第二次是在江南,她回季家的盘口处汇报,那次她没见到季犹逢的脸,但是听到了房间里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血海深仇在上,苏照歌以为她再见季犹逢该是轰轰烈烈,双方各自抽刀,搏命相杀,血光四射。然而实际情况是她坐在床上,被铁笼拦住,季犹逢大大方方坐在一旁,既不阴森恐怖,也不横眉立目。他轻袍缓带十足从容,像是在见一个什么老朋友。
这是十足的自信,也是十足的轻视。他或许把叶轻舟当成他宿命的敌人之类的东西,但无论苏照歌是什么排名第一的杀手还是什么还魂而来的女鬼,对他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人不会对小人物花太多心思,也不会认真防备。
所以能坐在这里聊聊天,因为无所谓,不必要废太多心。
而令人怒火冲头的是这是真的,苏照歌身上没有武器,被关在笼子里,她没有铁齿铜牙,没法啃开铁笼动手,她摸不到季犹逢的一根头发。季犹逢轻而易举的就扒开了她的身份,毫无畏惧之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照歌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京中风传长宁侯疯了,他觉得你是良安郡主转世,他求易听风放你一马,为此可以答应易听风任何事。”季犹逢愉悦道:“最开始我也觉得他疯了。”
“转世之说怪力乱神,就算有转世,你和良安郡主的年龄也对不上。”季犹逢说:“可我又想那毕竟是叶久啊,我不信他会疯。如果他说你是,那至少有一半的可能你是。”
“你说扶……扶什么?”季犹逢换了个姿势,好奇道:“你认识这张脸。如果你不是岳照歌,你怎么会认识这张良安郡主贴身婢女的脸?”
苏照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只要击破人的心防,哪里都是破绽。”季犹逢轻佻地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多年……不见啊,叶夫人。我真没想到,此生还有与这般故人相逢的一日。”
他忍俊不禁似的,似乎也觉得命运有趣:“你竟然在流风回雪楼混迹了十年,为我卖命了这么久……不想说些什么吗?叶夫人?”
良久沉默,然而季犹逢耐心甚佳,并不催促,只是轻轻扣着桌面。
苏照歌冷冷道:“你把季玉钟怎么样了?”
她不再试图隐藏身份了,没有用的。
“真令我惊讶。”季犹逢说:“不问叶久,不问自己,叶夫人竟然先关心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季犹逢说:“玉钟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该怎么保全自己。”
苏照歌说:“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兄弟情谊。”
“那怎么办呢。”季犹逢笑了一声:“他死了,你也活不了啊。”
他的眼睛早在随州的时候就被叶轻舟毁了,然而此刻却像看见了苏照歌疑惑的脸一样,他不卖关子,解惑道:“我听说叶夫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危难之中也未弃玉钟而去。如果你不带着他,我未必能这么简单就抓住你的。可惜玉钟却不是深情厚谊的人。”
“他给你下毒了,你知道吗?”
苏照歌的脸空白了一瞬,季犹逢顺畅道:“他早料到,你们两个就算能逃过圣安司,也逃不过我。所以他给你下了毒,此毒除他以外无人能解,如果他死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死。他以此手段威胁我也向我投诚,证明他是有价值的。”
苏照歌还是冷冷地看着他,仿佛没有为这个消息所动摇。季犹逢优雅地摊开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照歌问:“为什么不杀我?”
季犹逢反问道:“我为什么杀你?”
“杀了你就太可惜了。”季犹逢站起身来,似乎是想要结束谈话,摆了摆手:“先好好养胎吧,叶夫人。”
他竟然真的就离开了,而苏照歌对这毫无办法。
而与十年前的黑牢酷刑不同,她这一次的待遇竟然很好,送到她面前来的饭菜精致可口,有婢女来服侍她吃住,日子过的竟然跟长宁侯府没有什么区别。
季犹逢甚至不限制她自由行动——苏照歌最开始还在想难道季犹逢真就这么自大,自己完全不值得防备?后来她一下床发现自己连站稳都有些困难,哪怕只是走两步,她也觉得胸闷气短,得扶着墙喘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季犹逢当然不会盲目自大,他的从容来源于他足够谨慎,他给苏照歌下了药,不要说轻功与挥刀,苏照歌连走路都觉得脚下发软,婢女时常需要扶一把她。
他的防卫相当森严,苏照歌都是这样的状态了,他也是拿走了她的武器,在她面前罩上铁笼,才敢与她见面。
毕竟是他手下曾排名第一的杀手,季犹逢对她的功夫心里是有数的。
而苏照歌对自己的功夫也是有数的。
“当然是玉钟的药了。”季犹逢不动声色地说。
这是他第二次来见苏照歌,是两天后。他果真像个什么老朋友,时不时就要来叙叙旧。
苏照歌的心态平和了很多——既然暂时杀不了他,她也不会作出一副愤怒冲头的样子来。俘虏的嘶吼在季犹逢看来大概只能算一种娱乐,十年过去,她在血雨腥风中求生,倒也不差这点子深沉。
苏照歌说:“你要说什么?”
但这难免显得奇怪。她和季犹逢对坐谈话,除了中间隔了一层铁笼以外气氛竟然堪称平和。仿佛没有人曾在黑暗中被杀,没有人被绝世的杀手盯上。
但凡有一点机会,苏照歌就会当即暴起杀了他,他们两个也都明白。
“更省力控制你的方法是废掉武功,打断手脚,至少把筋挑断。”季犹逢说:“不过这些方法都非常痛。”
苏照歌嘲讽道:“你竟然会怕我痛?”
“叶夫人仿佛很期待我这么做的样子,是十年前的苦没吃够?”季犹逢温和道:“只是疼痛会导致流产罢了。这个孩子的命比你的命重要多了,我宁愿选择用药这样温柔的方式。”
苏照歌道:“你要这个孩子做什么?”
季玉钟道:“这就不劳叶夫人操心了。”
半晌,苏照歌道:“你不怕这么大剂量的药下去,这孩子生不下来。”
“怀孕的人的确是很忌讳用药的,如果吃差了什么药材,轻则影响胎儿小产,重则毙命。”季犹逢说:“但你吃自怀孕来就一直在吃药,安胎药,风寒药,调理的药,疗伤的药,还有此刻让你浑身无力的药。现在说这些,未免太刻意了吧,叶夫人。”
季犹逢倒了口茶,慢条斯理道:“照常理来说你这个孩子早保不住了。可一直给你配药的人是玉钟——他太了解你的身体了,当然可以用一副药来牵制你体内脆弱的平衡,既让你失去武功,又保得下孩子了。”
他笑了笑:“没这样的本事,他怎么做我的弟弟呢?”
苏照歌道:“我以为你会活剐了他。”
“那就太可惜了。”季犹逢道:“玉钟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不管他之前做了什么任性的事,现在在我手里,他就会一心为我。说起来这倒奇怪了——”
季犹逢恰到好处地露出点疑惑的表情:“他是被我养大的孩子,就算偶尔对我不满意任性了一下,为什么你和叶久就都觉得,他会真的和你们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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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犹逢,非常不普通,也非常自信
想阿久了春山
季犹逢人要有点自知之明呀
一路追过来,感觉这篇文像个老朋友,很久没看到这么舒心的文了,点赞作者!
季犹逢,可怜可恨
来了,季二,你又自大了
我被反转得转迷糊了,都要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不过我猜季犹逢又这么自大,一定是又被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照歌女鹅一定要平平安安啊
-完-
chapter 132 ·
[论做兄长,你可不如叶久多了!]
圣安司。
王朗说:“你真是沉得住气。”
他手边是一盏茶,犹自冒着热气,面前是一方棋盘,正是残局。叶轻舟坐在对面沉思,拢着大氅,指间夹着一枚黑子。
叶轻舟从沉思中回神:“……嗯?你说什么?”
王朗忍不住问:“郡主失去消息三天了!你之前说郡主武功高强,要杀季犹逢照面就能杀,可这都……”
“哪那么简单啊。”叶轻舟失笑,“下手固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可下手的机会却没那么好等。郡主哪里是那么不谨慎的人……才三天,季犹逢不至于三天就露出破绽的。”
此世重逢时,在他面前隐藏身份,尚且藏了好一阵子呢。
而做杀手的——这事儿叶轻舟也干过,颇有心得。杀手习性,只求一击必杀,绝不会纠纠缠缠,打个没完。如果事大,为等一个机会可以潜伏数年,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出手。要是这点心苏照歌都沉不下来,早活不到和他重逢了。
她在等一个机会。
王朗道:“你就不怕不是她在等机会,而是出事了?”
“季犹逢那性子,要是动手了还能容我不知道?打个狗洞他也要把消息传进天牢里去的。”叶轻舟道,“你可以把没有消息当作好消息来看。”
王朗道:“你怎么这么冷静?”
叶轻舟道:“那我给你哭一个?”
这对话似曾相识。两厢对视,叶轻舟长叹:“放都放走了,除了相信她还有什么办法?你不如担心担心玉钟。”
王朗一愣:“你说什么?”
“玉钟比照歌的处境危险得多呢。”叶轻舟淡淡道:“季犹逢如果想要照歌的孩子,且得锦衣玉食地养着她。可对玉钟,还在意什么?”
王朗迟疑道:“不是说他握着流风回雪楼各种毒药解药的配方么?”
“你看他竟然像是个能扛住拷打的硬骨头吗?”叶轻舟奇道:“我看不是,季犹逢随便抽两下,他大概什么都能交代出来吧。”
王朗:“……”
王朗震惊道:“你送他去死的啊?”
“……”叶轻舟道:“这话怎么叫你说的这么难听。”
叶轻舟随手把指间的黑子落在棋盘上的某一处——他并未与王朗对弈,这是他摆给自己看的残局:“我不知道玉钟和季犹逢相处的细节,但玉钟信誓旦旦说他有办法自保,季犹逢不会杀他。不过就我了解,季犹逢七情匮乏,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兄弟之情。如果我是季犹逢,这人在医术上有大才,又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培养,杀了的确可惜,不如暂且留下,以后看情况再用。但留下归留下,肯定会和他算叛逃这笔帐的吧。”
王朗匪夷所思道:“以后看情况再用?还得怎么看情况再用,他都已经彻底背叛了。”
“我死了呗。”叶轻舟随口道:“季五是个很识时务的人,这倒不是季犹逢自大。倘或我真的败阵身死,他随手把你和郡主卖给季犹逢,继续当他的二当家,也是真心实意,你以为他干不出来?这一点我知道,季犹逢也知道,所以这个人无论对谁来说,都永远有留着的价值。很聪明,是不是?”
王朗无言以对,叶轻舟道:“不过现在他绝对会站在我这一方,季犹逢不过是回光返照,他看得明白,这时候背叛我没有意义。但季犹逢手黑,不知道会给他什么苦头吃。”
正此时,易听风掀了帘子进来,静默无声地侯在堂下。叶轻舟回头问道:“怎么样了?”
易听风道:“三司已经带人排查过京城周边了,季犹逢并不在京中。”
叶轻舟沉吟道:“嗯……不在京中,总不可能在江南。继续往下查,京城周边的山上多有各家的别院,这些地方要着重注意,如果这些地方再没有,以京城为中心,往下找。”
易听风道:“是。”
叶轻舟问:“大约需要多久?”
易听风道:“若要足够隐蔽,需得五天。”
叶轻舟道:“那就五天。”
易听风道:“是。”
易听风领命去了,王朗疑惑道:“京城你不是已经翻过好几遍了吗?”
“这一遍不同。”叶轻舟悠然道:“以季犹逢的谨慎,他藏在哪里,光靠找怎么可能找得到。你刚才不是在疑惑我为什么把玉钟送去么?”
王朗恍然大悟道:“他能给你留暗号?”
叶轻舟无言:“……你实在是高看了他,也低看了季犹逢。”
他手一翻,递给王朗一个小盒子。王朗疑惑地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通体蓝色,形容可怖的小甲虫。王朗吓了一跳,抖手丢掉。那甲虫竟然是活的,在地上一震,慢悠悠地爬走了。
“三司有个南疆人,很会玩虫子。对敌一般,小来小去的用处倒有不少。这种虫子很擅长凭借特殊的气味找人,去年有一次我靠它找到了重伤的照歌。”叶轻舟说:“玉钟身上种了特殊的引香,这虫子会奔着玉钟去。”
王朗明白了:“所以重点压根不在郡主身上,只要季犹逢抓了季五,就相当于把位置暴露给你了!”
叶轻舟撑住脸:“对。只可惜这虫子的范围不大,不过也无所谓,圣安司多溜达两圈的事。”
叶轻舟笑了两声:“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怎么会觉得我会只把宝压在照歌身上的?我们夫妻俩当然是明刀暗箭齐上阵了。”
“……”王朗问道:“季五知道吗?”
叶轻舟道:“不知道。”
王朗:“……”
叶轻舟道:“刚才不是说了,季犹逢随便抽两下他大概什么都能交代出来,这种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不过他也不是只起这个作用。”叶轻舟说:“在外面奔波劳碌,他能照管照歌的身子。而且——我也不确定季犹逢到底急不急着见照歌,如果季犹逢真的就是那么沉得住气,我也没法让圣安司追杀照歌几个月,那就太假了。但他肯定急着见玉钟,玉钟离开流风回雪楼太久了,他手里的守忠解药估计也快告罄了。把玉钟放在照歌身边,可以催促季犹逢。”
“毕竟圣安司追杀的那么紧,照歌又怀着孕,如果真的护不住他——”叶轻舟语调很平淡:“季犹逢不要手下杀手的命了?还不至于这么财大气粗吧,上百个一流杀手呢,可不好养啊。他还有钱吗?季家已经被皇帝盯上了啊。”
王朗说不出话来,叶轻舟继续叹了口气:“只是季犹逢……季犹逢是个这辈子什么都不信的人,疑心很重。他不是完全没破局的办法。如果他看出这一切都是演戏,是我的陷阱,那他大有对策,实在不行转头跑了,海阔天高,我确实真未必抓得住他。”
王朗道:“你这戏做得如此真,还有什么破绽?”
“怎么没有?”叶轻舟淡淡说:“哪有完美无缺的局。如果我是他,最省事就是在手里的玉钟和照歌身上下手。这两个人同在长宁侯府出去,如果他们两个离心,说法前后不一,这不就完蛋了。今天谁说漏嘴,明天转头就跑,虫子可追不上他啊。”
“——叶夫人很信任你啊,玉钟。”季犹逢含笑道。
他双目已盲,眼前是一片黑暗。季玉钟双目完好,眼前同样是一片黑暗。
这是一间暗室,恰如十年前良安郡主身死之处。
“我真是……”季玉钟嘶哑道:“愧对……叶夫人的厚爱……”
他状况很不好。
苏照歌身怀有孕折腾不起,他却没什么孩子傍身。从被季犹逢抓回来第一天起,他就被吊在了这个暗室里,全身重量都悬在手腕的镣铐上,血液顺着胳膊汩汩地流下来。
然而比疼痛更难熬的是这屋子里没有光,分不清今夕何夕,在漫长枯寂的黑暗中他早失去了时间感,只觉得在黑暗中的每一刻都无比漫长,不知道是过去了一天,还是已经过去了一年。季犹逢偶尔来看他,初时季玉钟恐惧,后来竟然开始期待有个人来说说话。
但后来他又开始恐惧,季犹逢犹嫌不足,时而会拿过来惩罚手下用的药。那药还是季玉钟配的,服下后经脉绞痛生不如死,他宁愿继续回到安静的黑暗中 。
季犹逢慢条斯理道:“这话听起来倒很遗憾。你不是说之前是你任性想左了,你心里还是向着我的么?”
季玉钟道:“二哥……我,我是真心悔过的……太疼了,求你……你放我下来……”
季犹逢夸张地叹了口气:“今天吃不了这个苦,当时在江南怎么就敢跑?”
季玉钟只能继续道歉求饶。
“你老实点吧,玉钟。哥哥还不了解你吗?这点苦,还不够你演戏的。”季犹逢说:“这是咱们家规矩,你不是早知道吗?你不吃点苦头,哥哥怎么好原谅你之前的过错?”
季玉钟已经有点说不出来话,季犹逢轻声道:“我和苏照歌说你和我是一起的,你猜她什么反应?”
季玉钟断续道:“你……不是说她很信任我。”
“的确如此,叶夫人一直沉默,没有做任何表态。”季犹逢道:“不过我听到她的呼吸乱了。你想啊,叫她继续相信你其实蛮难的。你给她下了毒,又配药限制住了她的武功,若非如此,她早能杀了我了。多傻一个姑娘,才能在你做完这些事后继续相信你?”
季玉钟沉默,季犹逢继续道:“不如你实心实意的,告诉哥哥叶久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也就放你下来了。”
“哈哈。”季玉钟突然笑了一声。季犹逢挑了挑眉。
“你还是不相信我。”季玉钟强撑着道:“我要苏照歌信任我做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我回来见你的手段……你从来都不信我……无论我说什么,怎么服从你,你都没把我当成是你弟弟过……哈哈,论做兄长,你可不如叶久多了!”
◎作者有话说:
叶轻舟:玉钟信誓旦旦说他有自保的办法,但是没告诉我是什么。
季玉钟:我给郡主下了毒除了我没人能解季犹逢要是杀了我他就得不到孩子。
叶轻舟:……
季玉钟:你说这我怎么能跟你说呢。
◎最新评论:
你们这三,一个个的心眼多到能让密恐人害怕
只凭自己在两个阵营反复横跳,不愧是玉钟
这几个人怎么都八百个心眼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子照歌又毫无战斗力了,这哥俩一唱一和的,一个让她放开战斗力使劲干,另一个为了自保把战斗力又给弄掉,这下宝又都压在老叶身上了
-完-
chapter 133 ·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话由这一生总在飘零的他说来,或许不仅是演戏。
他少时被季犹逢捡回季家,那时他什么境况?
听早逝的,卑贱的娘亲说过姨娘嫁在京城侯门,穿着云一样的衣裳,裙摆熏着昂贵的熏香。她的皮肤如凝脂,长发如流云。出入有婢仆服侍,从不用担心每天要从哪里吃饭。
而他在江南的阴沟里长大,穿打着无数个补丁的粗布衣服,没有鞋子穿,满脚都是血泡,在街上乞讨,磕一天头,磕不来二钱银子。什么侯府的表哥和姨娘,什么侯爵什么功臣,跟他有什么关系?侯爵认识他是谁吗?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遇到季犹逢的。季犹逢穿着云一样的衣裳,衣摆熏着昂贵的熏香,靴尖撞进俯身跪地的他的眼底,绣着精致的卷云纹。
季犹逢问:“你爹姓季?”
季玉钟说:“我没有爹。”
他痛恨那个与街头暗娼苟且的醉鬼,如果没有这个爹,他压根不必被生下来吃苦,娘亲说不定能更轻松一点,至少更轻松几年——一个暗娼,生了孩子没得到好照顾,还能有什么日子过?不生这个孩子,她至少还有两年活头,他也不必幼年上街乞讨。
季犹逢说:“按辈分算,我算是你哥哥。”
他看上去实在如同仙人一般洁净高贵,就仿佛母亲总是提起的京城侯府中的人。他以为是自己的好运来了,于是季玉钟提着胆子问:“你是长宁侯?”
但他立刻又觉得用‘长宁侯’这三个字指代那位未曾谋面的兄长太羞耻,他只是江南街边的乞丐,不敢妄提侯爵,如隔云端,且不亲近。所以他立刻又换了个称呼,带着万分希冀重新问道:“你是叶久……哥哥?”
季犹逢只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我不是叶久,我姓季。”
如果来的真的是叶久就好了。
他就这么和季犹逢回了季家,他并无所谓季犹逢身份究竟是谁,姓季姓叶都好,谁供他一口饭吃他给谁当弟弟,当儿子也行,捧鞋的小厮也没问题。
季犹逢没有让他做捧鞋的小厮,他被放到季家后院做杂役的活儿。那其实对季玉钟来说也是不错的日子,杂活儿固然又脏又累,但季家是给钱给饭的。他把季犹逢看作救自己出泥潭的人物,并不在乎他没有给自己公子少爷的生活。
季犹逢时常来看他扫地洗衣刷恭桶,累的满头大汗,总是含着一丝微妙的笑意。每次他来季玉钟都很开心。他那时年纪虽小,心思却很灵,隐约察觉到季犹逢看他辛苦干活心情会好,于是他愈发卖力……其实那只是因为他和叶轻舟相像罢了 。
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这样过去了,其实就那样过去也很好,季犹逢做他的季家家主,他在季家后院打杂,永远感恩他。
但某一天季犹逢突然态度大变,季犹逢把他收进季家嫡系,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季犹逢二哥。季犹逢为他裁了浮光锦的衣裳,在他房间里彻夜燃烧水沉香。请来教导仪态的师长,又堆给他如山的书籍。
他早察觉到季犹逢是在把他教养成与另一个人相似的样子,没有谁养弟弟,不允许他穿其他料子的衣裳,不允许他用水沉香以外的熏香,不会因为喝茶时端茶的姿势不对——鬼知道是哪里不对,但不会因为这种事被罚跪两个时辰,前后四个仆役手执藤条面无表情地看管,他腰板稍软一下,便一条抽上来。他被打得跪伏到地上,疼的面目扭曲时仰脸看着季犹逢,那副表情也与另一个人相似吗?
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变成另一个人。对比起早逝的母亲,醉鬼的父亲,季犹逢是真正教养他的人。他敬爱季犹逢,感恩季犹逢,这个人一度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什么位高权重,血脉相连,做侯爵的哥哥?把他从臭水沟捡回去的人是季犹逢。
他可以为了他变成某种拙劣的替代物,跪在季犹逢膝前随他心意哭哭笑笑。你讨厌他吗二哥?我还可以为你杀了他。
他高看了自己,他彻夜翻看叶轻舟的生平,模仿这个人的一切,越是相似就越是痛苦。他开始讨厌浮光锦,也开始讨厌水沉香。他察觉到自己的厌恶时倍感可笑与荒谬,他曾经穿着粗布跪在臭水沟边,有朝一日竟然讨厌起这样昂贵的衣物和香料。
但他没有办法,他尝试在季犹逢面前展示自己的叛逆,他已经足够了解叶久的习惯,他一定要在季犹逢面前反其道而行之。他期待季犹逢发怒,或者干脆杀了他。然而季犹逢面对他种种作态的反应只是冷漠而厌烦,他总是那么有手段,料理季玉钟的反抗就像随手磨磨自己刃口钝了的刀。
季玉钟烧了自己所有浮光锦的衣裳,于是他再没有别的衣裳。他扔了水沉香,于是他这样被关在满是恶臭废物的房间里一个月,来来往往的季家下人,任谁都能看清他的丑态。
他的确不够意志坚定,扛不住季犹逢这样的搓磨。
他终于开始恨他,既恨季犹逢,也恨叶久。但他无处逃脱,也无从报复,叶久远在关外,压根不知道他是谁,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谁——太可笑了,自己的人生多么像一个笑话啊。
他和季犹逢就这么彼此折磨,或许不配称彼此折磨,季犹逢从来没把他当成一盘菜。他在江南这么多年,从来没逃出去过。终于有一天,他听到长宁侯要来江南的消息了,他被派往那场宴会。他怀揣着莫名的期望去,见到的却是王朗假扮的叶轻舟。
真是天注定,他想见一面这个表亲的兄长,总是这么艰难。但他还是见到了,他想办法跟苏照歌跑了,终于有办法离开江南了,他不想考虑季犹逢的报复会有多可怕,也不愿考虑叶轻舟会怎么看待自己,还能怎么看待,他是那个杀了良安郡主的季犹逢的弟弟,就算有血缘怎么样,叶久连子嗣都不看重,难道倒会在乎他这个身份尴尬的便宜弟弟?
但是那天他在给苏照歌挑衣服……叶久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浮光锦?”
我为什么一定背叛你?二哥?季玉钟含着血笑起来——因为叶久问我,是不是不喜欢浮光锦!
季犹逢神色冷静,季玉钟说什么,向来不能动摇他的心情。季玉钟咳嗽起来,含悲似愤道:“可那我能怎么办呢!叶久什么都比你好,但我还是想回到你的身边来……叶久十年前没来,我跟着你长大!你以为我跑不了吗?这么多年来你拿我去试探叶久的心计,你不知道我什么能耐吗?如果我想远走高飞,你以为苏照歌拦得下我?”
“我为什么承叶久的恩情却还忘恩负义,给她下毒?我为什么明知道你在抓她,也知道你惩罚叛徒的手段,却还一直跟着她?”季玉钟喉间满是血腥气:“因为她怀孕了,我知道你想要这个孩子,因为我要拿捏她,因为我要回来见你,拿她来讨你的开心!”
他垂下头,他了解自己,这个角度与叶轻舟最相似。他声音里满是心灰意冷:“但你还是不信我。也罢,我没什么要说的,你爱信不信,我还怕什么呢?”
常言道人生如戏,这一场戏,他已经演了十年,足以骗过一个季犹逢。
沉默蔓延,良久,季犹逢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含嘲讽。
季玉钟不说话,季犹逢笑着说:“血脉,真是太奇妙的东西了。”
“你究竟是叶轻舟的弟弟啊。”季犹逢摆了摆手:“叶轻舟这一辈子输就输在用情太过,你跟我长大,我向来教你看重利益,结果你竟然也是这个德性。可见教导无用,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的。你要我信任你?好,我成全你。”
他兴致盎然道:“我其实没那么看重苏照歌肚子里的孩子,也没那么看重苏照歌。你这样表忠心,倒比她价值大得多。不如这样,我今天把你放下来,苏照歌毫无自保之力,你去把她杀了,好彻底和叶久决裂,我就信任你。”
季玉钟心头一跳,然而他知道此刻最不能迟疑,当即道:“好,如果二哥这样才能信我,那我就为你杀了她!”
季犹逢仿佛在看着一个笑话,忍俊不禁道:“真是……好弟弟。”
他转身出去了,打了个响指,示意手下进来为季玉钟松绑。季玉钟挣扎着,突然又抬头问道:“二哥……”
季犹逢没有回身:“还要说什么?后悔了?”
静了两秒,季玉钟的语气骤弱,问道:“二哥刚把我捡回季家时,我不识字……我读书写字,是二哥带我开的蒙。我至今记得,二哥如何把着我的手运笔……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人,二哥可还记得您当时教我写的是什么吗?”
季犹逢道:“是什么?”
他果然忘了,他从不会记得。季玉钟道:“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季犹逢没有说话,季玉钟道:“其实这八个字,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很难的……”
季犹逢说:“我想起来了。我当时告诫你,这八个字最是误人,你那个做长宁侯的表哥,这辈子输的那么狠全是因为有情,愚蠢得很。不过现在看来,我这番教诲,你是全然没听进去。怎么,现在提这个,你是想让我对你说什么?”
季玉钟低低笑了一声。
我什么也不指望听,我是在告诉你,你总也要在这八个字上输一次的。
◎最新评论:
。。。。。 可不可以这种章节直接写到番外里。。。 这不是很早以前的共识吗。。。。。买了才发现是季五自传。 。。。。。。。
你终是会输的,季二,为你的自大,为你的无情
营养液在手,加更有木有?!
玉钟——!!!
大大保持日更嘛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季二对老叶才是真爱啊哈哈哈哈,季五是聪明人,跟着季二很有可能狡兔死,走狗烹,反之老叶不是,只要你真心归顺,他会对你很好的,这章明明写的全是兄弟情,我怎么稍稍有一点点磕,我不对劲呜呜呜
因爱生恨?哈哈哈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真的在逐渐完结了呜呜呜
好耶,季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自以为是的无情,终将送你入深渊啊,季五多感性一个人,但凡你这个时候对他放一点点柔情,他绝对对你死心塌地,说不定你与叶久尚有一争之力!你的眼睛说不定也还能好!可惜你无情!哈哈!你这人无药可救!
睡前看到了更新!好耶!
-完-
chapter 135 ·
[真是一出感人肺腑的好戏。]
这是一碗奇毒。
首先她会感到疼痛,她的腹腔翻江倒海,而她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脏器在痛。她会失手打落药碗,倒在地上翻滚,但是很快她就连翻滚的力气都不会有,她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乌黑色的血从她的唇边漫出来。
然后她会流产,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子会化作污血与肉块,染红她的裙袂。她会流出身上几乎所有的血液,但是她不会晕过去。
她会抓着你的手,或者你的衣角,希望你放她一条生路,给她解药。但是没用的,这种毒没有解药,服下就是必死无疑,她会有挣扎的时间,但这都只是为了延长她的痛苦而已。
她救过你。如果不是带着你,如果不是你死活赖着她,她早就跑掉了,哪怕是跟着叶久殉情去呢?好过死在你手里,好过再一次这么痛苦地葬送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她把你看作弟弟吧?或者至少把你看作朋友吧?玉钟,你这辈子有过朋友吗?
季玉钟面色苍白,端着那碗药,迈进了苏照歌的卧房。
苏照歌正扶着墙在屋内走动,默默地积蓄着力量,看见他进来,倒是一愣:“玉钟?”
季玉钟道:“……嫂子。”
他走到桌边,似乎不知道是站是坐,但到底还是坐下了。苏照歌慢腾腾挪过来,也在桌边坐下,也看出他状态不对,她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便皱起眉头:“手怎么了?”
他的腕骨上依旧残留着被镣铐禁锢出的伤,皮肉翻卷很是可怖。他并没有被允许包扎,只是尽量把它们藏在长袖下面。
然而那不能完全盖住,依旧有血色透过布料泅上来。但这时节穿的厚,那是很微小的血迹。
这辈子还有过谁能一眼就看出你隐藏的伤口呢?
“……”季玉钟说:“无事,是二哥的些许手段罢了。我又不没孩子需要顾虑,早料到有点苦头吃了。嫂子如何?”
苏照歌看他面色虽然不太好,但确实不像是要死的样子。心很宽道:“自然不如何。武功自然是用不了,走路都费劲呢。所有的武器都被收走了,堪称毫无办法。”
季玉钟默了一下,苏照歌道:“季犹逢说是你配的药,还给我下了毒?”
季玉钟轻声说:“他没骗你。”
苏照歌道:“你怎么这么个表情,我这被下毒的还没说要怪你呢。你下的什么鬼毒,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我自保的手段,何必折腾你?你自然察觉不到了。”季玉钟说:“孩子感觉怎么样?”
苏照歌说:“浑身无力,肚子倒没什么感觉。”
季玉钟说:“是安胎药的功劳。不过你体内药性驳杂,现下看着虽然平稳,其实便如走钢丝一般凶险,不发作则罢,一旦出事就是大事。你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我的药上,饮食上还要注意。否则你虽然未必会死,孩子却肯定保不住。最好多食青菜,以苦瓜与百合为好。”
苏照歌道:“没一样爱吃的。”
季玉钟道:“不得不吃。”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苏照歌突兀道:“季犹逢说你又向他投诚了。”
好一个单刀直入。
虽然只有几天不见,却好像一切都变了。他们两个默契地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苏照歌甚至能就他给自己下毒的事玩笑两句,并无怪罪之意。
然而还是不一样了,哪里都透着刻意。季玉钟端着药进来,药碗横在他们两个中间,苏照歌看到了,却没有问一句。
信任是建立起来千难万难,要摧毁却易如反掌的东西。
季玉钟沉默着,仿佛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照歌道:“你如今叫他做二哥了。”
“也罢,没法怪罪你什么。”苏照歌叹了口气:“早在江南时你便说过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你在阿久身边,你自然全心全意向着阿久,如果你在这里,自然也全心全意向着季犹逢。我明白的。”
季玉钟木着脸:“真是宽宏大量,嫂子就这么体谅我?”
“不然呢?”苏照歌道:“痛骂你这阴险小人果然误我?”
季玉钟似乎没话讲,他今天总是没话讲。苏照歌说:“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阴险了。”
在女人中她其实算相貌媚气柔弱的,身量小,看去格外惹人怜惜,所以才会被发往京城还能一路做到花魁。
季玉钟没见过良安郡主容貌,只看过记载,说是‘清秀坚韧’。对比起她那凭容色冠绝京城的夫君来说,这评价可以说是非常不起眼。他早年还觉得很搞笑,评价女人容貌为什么要说‘坚韧’?什么是坚韧的容貌?四方脸?那和叶久站在一起也太可怕了。
然而此刻苏照歌望向他的目光平和,隐隐有清刚气。季玉钟觉得自己到今天隐隐懂了一些。
季玉钟说:“我以为嫂……苏姑娘至少会和我割袍断义。”
这就算是默认自己投诚季犹逢了。
而苏照歌唇角微微挑了一下,季玉钟没看懂她是什么意思。太奇怪了,当日在江南,季玉钟只觉得这位苏姑娘哪里都好懂得很,看她第一步就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就在被抓之前,他们两个逃命,还是季玉钟拿主意的时候多。
而此刻他却觉得自己看不懂苏照歌在想什么。
就这么原谅自己吗?不责怪吗?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我把你扯进来,我给你下了毒,我把你带到季犹逢这里来,还不能帮助你杀他,甚至现在还恬不知耻地在你面前说我再次投靠了季犹逢。
那可是十年前亲手杀死你的仇敌啊。真就能这么平和?还是说女子就是有这样的心胸,能原谅这么多事?
苏照歌撑着脸,目光静如平湖。
季玉钟说:“这……这碗药。”
苏照歌眼角向下一扫,那药都不冒热气了,季玉钟终于提到它了。
苏照歌道:“这是什么药?”
季玉钟说:“安胎药。”
这谎言实在说得不甚高明。他面色几乎霎时更灰暗了一层,冷汗渗了满脸,仿佛突然遭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酷刑。这三个字仿佛从牙关里生挤出来,结尾处还带着明显的颤音。
任凭谁来听,也知道这是一句谎话。
苏照歌说:“我需要喝?”
季玉钟说:“你需要喝。”
苏照歌与他对视,季玉钟垂下头,不敢与她目光相交。苏照歌便问:“如果我不喝会怎么样?”
季玉钟说:“你什么事也不会有。”
苏照歌不喝,季犹逢也不会要她的命。他固然无所谓杀了苏照歌,但她不死把孩子生下来季犹逢自然更加乐见。这其实只是一个针对季玉钟,测试他是否真如他所说那般忠心的测验罢了。
只是测验的筹码恰好是苏照歌的性命而已。季玉钟毕竟曾是二当家,非常好用。季玉钟知道自己的地位,如果用一个苏照歌就能测试出,甚至被迫定下他的立场的话,季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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