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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又写了两百章过后我终于写到这个梗了。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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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

    秋眠花毫不在意他透露出的杀气,淡淡地道:“你又不想让他再做帮主,又不想杀了他,难不成他还会立刻主动退位?”

    施鸣野道:“如果他从此失踪,也是一样的。”

    秋眠花很快了然道:“你想囚禁他?”

    施鸣野道:“就是不知秋堂主是否愿意帮我个忙?”

    秋眠花道:“只要聂阳钧一个人出来,合我们两人之力自然能够胜过他。但他一旦失踪,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挽澜帮其他弟子岂肯罢休?况且前些天师敬鲁才告发了你,没过几天,聂阳钧便离奇失踪,你觉得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

    施鸣野道:“只要群豪都认为师父是造极峰所害,他们的矛头自然就会指向造极峰。”

    秋眠花道:“聂阳钧的武功不是渺宇观的那几个废物可比,造极峰除了方灵轻以外,谁能害得了他?”

    施鸣野道:“所以,害了我师父的凶手便是方灵轻。又或者,方灵轻派出了上官震与其余部分魔教弟子围攻,是师父也有可能不敌他们。”

    秋眠花沉吟道:“昨夜我虽不在现场,也听了于呈的转述,你们侠道盟许多弟子如今对方灵轻可是敬佩得很,你若说方灵轻是真凶,恐怕他们非但不会信,反倒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施鸣野道:“那么如果有证据呢?”

    秋眠花道:“证据?”

    施鸣野道:“方灵轻口口声声说她早已严令造极峰弟子待在危门庄园之内,不可能随意外出。但若是侠道盟能抓到一位正在外自由行动的造极峰弟子,那便能够证明她的话不可信。她所谓的改邪归正,只是她的伪装。”

    秋眠花听到一半,心下已生疑,冷冷道:“这天下只能有一个造极峰,你说的是哪个造极峰弟子?”

    施鸣野笑道:“我听说于呈说,昨晚有一名飞廉堂弟子来找过你?”

    秋眠花神色微变,道:“你派人抓了她?”

    施鸣野道:“不错,如果没有意外,我们现在已经抓到了她。”

    话音刚刚落下,只听“铮”的一声,秋眠花控制不住怒气,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剑出鞘,剑光蓦地一亮,但她忍住了没将长剑攻向施鸣野,只是停在了半空之中,一字一句:

    “你也莫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不能动飞廉堂的任何一名弟子。你在做这件事之前,有没有与我商量过?”

    施鸣野静静地看着她手中那柄长剑,剑锋锐利得令空气都生了寒意,他神情仍然不变,只是冷冷地笑了一笑,道:“她已经背叛了你,也算是你飞廉堂的弟子吗?”

    秋眠花道:“纵然是叛徒,也是我飞廉堂的叛徒,自然应该由我来处置,轮不到聂公子动手吧。”

    施鸣野早已预料到她或许会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略有不满,却不曾想到她竟会发这么大的火,不禁有些奇怪,摸不准她真正的心思,沉吟道:“此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若先与秋堂主商量,怕是紫苏已经回到了危门,我怎能不当机立断?还望秋堂主明白,只因昨晚渺宇观对她们的支持,又让她们两个躲过了一劫,我们若不抓在这个机会,这场风波恐怕十有八九会被她们彻底化解。”

    昨日之事,渺宇观的反应,完全出乎了施鸣野与秋眠花的意料。

    原本他们之所以选择渺宇观的弟子下手,除了栽赃嫁祸,令方灵轻再次成为众矢之的,亦想要离间方灵轻与渺宇观的关系,离间危兰与渺宇观的关系。

    为此,秋眠花还特地留下两个小孩子的活口,便是因为幼童心智不成熟,更加容易利用。

    岂料渺宇观仍然主动表示此事有蹊跷。

    愿意相信方灵轻,愿意等待最终的调查结果。

    他们之间怎会有如此信任,人与人之间怎会有如此信任……秋眠花心中又有了一点别样的情绪,恍惚了许久,缓缓放下手中剑,忽然道:“紫苏从前与我的关系太密切,江湖上人所共知她是我的亲信,你将她抓到侠道盟,倘若连累到我,如何是好?聂公子,你最好还是想办法把她给救了,不然……如果侠道盟因此而找到了我,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说出事实真相。”

    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裸的威胁。

    施鸣野勃然大怒,但他养气功夫好,拳头一捏又一松,便忍住了没发作。

    假若是在从前,他根本不屑于与任何一方势力合作。偏偏这几年来危兰与方灵轻等人在江湖上搞了太动作,她们的实力越来越强,还有越来越多的江湖子弟尊敬仰慕于她们,这让他不得不选择这合纵连横之计。

    目前,还不是与秋眠花翻脸的时候。

    而秋眠花亦是想到了这一点,稍稍顿了顿,竟倏地淡淡一笑,缓和了语气:“对付方灵轻的方法还有很多。聂公子什么时候能将紫苏救出,我便什么时候帮你擒拿聂阳钧。你放心,你不杀我的弟子,我当然也不会杀你的师父。”

    施鸣野道:“好,看来是我莽撞了。我这就回去,想办法救人,希望到时候秋堂主能说到做到。”

    话落,他向着秋眠花抱了抱拳,当即转身离去。

    不过一会儿,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秋眠花继续坐在瀑布边的大石上,静静倾听一阵阵秋风吹过,风中带着湿润的水汽,仿佛蒙蒙细雨,甚是凉爽,与此同时她的心情却越发烦躁,良久良久,她终于忍不住蓦地一下站了起来。

    施鸣野此人心狠手辣,狡诈多变,谁能晓得他回到侠道盟以后,究竟又会耍什么花样?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不能轻听轻信施鸣野之言,也得前往侠道盟的驻地探查一下真实情况。

    不错,她是为了查探侠道盟的情况。

    而不是为了紫苏。

    抱着这样的念头,秋眠花戴上帷帽,选了两名亲信随从,与她同往宿松县城外东南之地,其余人则继续留守九井沟。

    下定了决心,秋眠花便不会再犹豫。只不过她并非鲁莽之人,明白自己的武功虽然也属一流,但现如今侠道盟有太多高手聚集在了一块,她若混在其中,很难不被发现。

    是以她一边在途中行走,一边思有什么方法能够隐藏自己的身份。

    时已过午,四周传来热闹的喧哗之声。原来不知不觉,她已从九井沟走到了城中大街之上,街道两旁鳞次相比皆是商铺,来来往往都是行人。前方墙角边蹲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眉目间隐有忧色,直到她目光倏地一转,无意间望见秋眠花,眼睛亮了亮,登时就跑到了秋眠花身边,欲言又止,先问了句:

    “姑娘,您要买花吗?”

    深秋,从来不是百花盛开的季节,那篮子里最多的是金菊与木芙蓉。

    秋眠花不感兴趣,摇摇头,正要继续前行,谁料那少女又立刻唤了她一声,继而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娘,您……您是侠道盟的女侠吗?”

    秋眠花回过头来瞧了她一眼,又低首注视了一会儿系在自己腰间的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少女见面前女郎颇为和气,胆子越发大了,继续问道:“姑娘如果也是侠道盟的女侠,那您……您认识危兰危姑娘吗?”

    秋眠花微微扬了扬眉,心道今日还真有意外收获,问道:“危兰?你认识她?”

    少女道:“以前她在我这儿买过花,还夸过我的花儿漂亮,我们见过两次面。”

    小孤山是侠道盟圣地,侠道盟在此地召开过太多次武林大会,宿松县土生土长的百姓们自然与这些江湖豪杰打过交道。

    秋眠花道:“那你找她做什么?”

    少女皱起眉头,叙述了今早所发生之事。然则她并不认识顾明波,是以秋眠花也不知她所说的那名突然出现的“侠女”究竟是何身份。

    “那位姐姐人那么好,怎么可能是魔教妖女呢?我想其中定有误会,本来想要等他们下楼,再问一问是怎么回事。但我怕他们又打起来,我根本帮不了忙,因此我想……不如找到危兰姑娘,让她帮帮那位姐姐。”

    秋眠花道:“你是宿松县的人?”

    少女道:“是。”

    秋眠花道:“侠道盟不止一次在宿松城外的小孤山召开大会,难道只有危兰在你这儿买过花。除了危兰,你还见过别的侠道盟弟子吗?”

    少女道:“见过是见过,不过……不过那么多人,我总觉得还是危兰姑娘待我们最好。”

    秋眠花心中冷笑,才见过两次面,她凭什么下如此断言?但面上仍然笑意盈盈地道:“那么危兰姑娘与你熟悉吗?侠道盟的其他弟子与你熟悉吗?”

    少女不明白对方为何转移了话题,但听对方语气柔和,自然放下戒心,道:“我们总共见了两次面,我虽对她的印象很深,可是她对我……她大概还记得我,要说熟悉却怎么可能?别的大侠也是一样。所以……所以我有些不敢去……去……”

    流传在宿松县诗经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侠道盟在小孤山举办大会之时,城中百姓绝不可以前往城外东南之地打扰。

    秋眠花道:“所以你想让我带你去找她?”

    少女当即点了点头。

    这位女郎腰间系着一柄宝剑,想必也是侠道盟中人。

    何况即使隔着帷帽,也能隐约瞧出这名女郎的容貌不俗,她对着美丽的女子,自然不会觉得恐惧。

    秋眠花低下头沉思了少顷,旋即莞尔一笑,牵起她的手,道:“这事确是十万火急,若我们徒步前往,怕是时间赶不及。走吧,我们去租辆马车。”

    路上,秋眠花又柔声询问了一些关于她与她家人的情况,那少女毫无隐瞒,一一回答。

    直到她们来到了一家车马租赁店。

    秋眠花自是不缺银子,要了一辆最宽敞的马车,进入车厢,放下车帘,由她带着的两名亲信的其中一人驾车前行,她则突然道了一句:

    “她的声音,你都记清楚了吗?”

    问的不是那名少女,而是她身边的亲信茯苓。

    茯苓颔首道:“堂主放心,我都记住了。”

    此言一出,那少女大感震惊。

    怎么这个姐姐说话的声音语调,似乎与自己没多大差别?

    她歪了歪头,还未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陡然间她眼前亮起一道寒光!

    剑刃锋利,恍若闪电。

    便在刹那之间,剑锋已划破了她的咽喉

    秋眠花剑法卓绝,一招致命,剑上仅仅沾了几滴血而已,她拿白巾擦拭干净,归入鞘中,低首看着躺在车厢里死不瞑目的少女,漫不经心地道:“再仔细瞧一瞧她的脸,侠道盟的人虽与她不熟,我们却也莫要大意。”

    茯苓点点头,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易容的材料。

    易容术只能改变一个人的相貌,却永远无法改变一个人的身高。那卖花少女年纪太轻,个子不高,甚是瘦弱,秋眠花想要变成她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幸而茯苓也是小个子的姑娘,扮她倒是差不多合适。

    然而秋眠花想要与茯苓一同行动,思索片刻,也在车内乔装改扮了起来。

    据她刚才了解到的情况,这少女的家中还有一位兄长,尚未娶亲,若是侠道盟的弟子见她陌生,问她是谁,她便回答自己是才嫁给少女兄长的外乡人,今日帮着小姑子一起来卖花。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后,相貌完全变样的两人下了马车。秋眠花先前往了附近一家衣铺,买了一件平民百姓的粗布衣裳换上,与茯苓继续迈步往前,穿梭于长街短巷的人群之中,刚刚走出这条街。

    她脚步霍地一顿。

    前方出现的两名女子身影,她再熟悉不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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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7 ? 木芙蓉 ◇

    ◎千里同风(二十六)◎

    顾明波与紫苏刚刚离开一家客栈不久。

    不出所料, 这家客栈今日极为安静,零零散散几个新来的客人,全是普通人家的百姓, 而秋眠花等人应在昨夜已换了藏身的地方。

    那么她们目前该先前往哪个方向才能够顺利找到秋眠花,是一个须得细细思考的问题。两人正商讨间, 倏然只觉自己的背后似有一道目光注视——仗着自己面貌已经改变,秋眠花毫无顾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们的背影, 自然会被她们察觉。

    于是下一瞬, 顾明波与紫苏同时回头。

    原来是那卖花的少女,她们今早都见过的, 此时见她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 尽管觉得巧,倒也不怎么意外。

    感到意外的当然是秋眠花。

    因为惊讶, 她站在原地愣了会儿, 见对面两人朝茯苓走来, 才立刻向茯苓使了一个眼色。

    茯苓当即了然,也跑上前几步,与紫苏热情招呼:“姐姐, 你没有出事啊?我担心了你许久……”

    茯苓的易容术在造极峰里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也正是因此,秋眠花今日才会特地将她带上,便是早已想到她们要混进侠道盟,或许需要伪装。何况紫苏与那卖花少女只在今早见过一面而已, 且当时她正神思恍惚, 怎可能有心情细细观察对方相貌, 这会儿也就看不出什么不妥, 看不出对面女子竟是自己的同门伪装。

    “我没事。”她勉强一笑道,“多谢你今早为我出头。这位姑娘是……”

    她问的是已走到茯苓身边的秋眠花。

    江湖高手有内力护身,在秋冬季节,他们的耐寒能力自然比普通百姓强得多,穿的衣裳不会太厚,更方便与人交手过招。而适才秋眠花却有意买了厚重的粗布衣裳换上,让自己显得颇为臃肿。

    即便紫苏与顾明波熟悉她的身形,此时也很难把她和那个风姿绰约的秋眠花联系起来。

    “她是我大嫂。”茯苓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她见我今日正午竟都没有回家吃饭,有些担忧我,刚刚出门来找我的。”

    紫苏道:“你一直没回家……是因为我吗?”

    茯苓点点头,奇道:“今早那些侠道盟的人呢?”

    紫苏道:“他们走了。”

    茯苓道:“走了?”

    秋眠花突然道:“我听说我妹子说,你人很好,绝对不会是什么魔教妖女。那你和造极峰到底有什么关系?”

    紫苏一愕,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想要回答,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明波适时插话道:“判断一个人是善是恶,应该听其言,观其行,察其心,而不是轻率地以出身论人。”

    适才秋眠花的那一问,只是为了让自己像一个正常百姓。

    这世上哪个正常百姓不怕造极峰呢?

    她万万没有料到顾明波会如此回答她,万万没有料到在多年以后顾明波仍然会如此回答她,心下骤然感觉一阵酸疼,沉默须臾,才又道:“是,我妹子既然说你们不是恶人,我也相信你们肯定不是恶人。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顾明波随口道了一句:“去找人。”便欲与她们告辞做别。

    秋眠花道:“找谁?需要我们帮忙吗?”

    茯苓亦伶俐地接话道:“我在宿松县长大,对这儿最熟,你们要找谁,可以问问我的。”

    顾明波闻言动了意,向少女问道:“你平日里卖花,会到酒家客店里去卖吗?”

    茯苓出过几次门,也曾在市井街巷里的那些酒家客店待过住过,的确偶尔会遇上卖花人提着一篮子鲜花到她面前兜售的事儿,店主通常会给这些人一个方便,她便点点头,道了一声:“会。”

    顾明波道:“那么最近这些日子,你可曾去过运来客栈?”

    茯苓这就不知该说是或不是,然则秋眠花很快猜出顾明波的用意,当即扬起了一个笑容,似是很欢喜地道:

    “小妹,你前日不是说,你在运来客栈做了一笔大生意,有两位姑娘买了你篮子里的所有花儿吗?”

    茯苓明白堂主的意思。

    看来她们以及其他飞廉堂弟子的行踪,可以向顾明波透露。

    顾明波眼眸一亮,道:“哦?那姑娘在那家客栈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茯苓皱了皱眉,仿佛正在努力地回想:“异常……”实则她的眼神又往秋眠花瞟了一下,继而道:“那天倒没什么,不过昨天夜里……”

    顾明波道:“昨天夜里,你在那家客栈?”

    茯苓道:“当然不在,不过我昨天晚饭吃坏了肚子,半夜睡不着觉,起床到了窗边发呆,发现窗外街上居然有好些人和我一样不睡觉,在五更天赶路。因此我心里好奇,点了灯看她们,好像其中有两位姐姐,就是那天在运来客栈买了我一篮子花儿的姐姐。”

    她说着还给顾明波指明了方向,末了问道:“您要找的人就是他们吗?他们是好人还是恶人?”

    这也未免太巧了。

    顾明波不禁呆了一呆,她正愁没有秋眠花行踪的线索,结果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是无巧不成书。

    她稍一沉吟,无论对方所言是真是假,她去试试总没有坏处,于是转动视线,望向少女所指的方向。

    从此处走到城外,最适合藏身的地方应该便是九井沟。

    茯苓见状颇有些忧虑,若是顾明波这会儿即刻打马回到侠道盟的驻地,带领大批侠道盟弟子前往九井沟,飞廉堂的姐妹兄弟们可就再也逃不掉了。毕竟现在大白天,街上人山人海,他们无论转移去什么地方,都会被人发现。

    偏偏她刚才说的话,都是堂主的命令。

    堂主对此好像一点也不担忧?

    秋眠花虽从来不完全相信任何人,却十分信任自己的判断。对于顾明波而言,她与飞廉堂众弟子藏身九井沟只是一种可能,倘若贸然带着侠道盟弟子前往,结果最后一个人也没能搜到,恐怕又会有看不惯危兰的五大派弟子借题发挥,宣称这是危兰吩咐紫苏故意戏耍他们。

    而顾明波与危方二人颇有交情,想必不会冒这个险。

    她与顾明波的武功不分上下,只要顾明波与紫苏两个人到了九井沟,她与那么多手下弟子联合,还愁制服不了她们吗?

    不出她所料,顾明波已准备转身向九井沟出发,只是迈步之前,先向少女与妇人道了谢,并顺口问了问这两名女子的名字。

    茯苓说了那卖花少女的真名。

    秋眠花本是打算在前往侠道盟驻地的路上慢慢给自己想一个新名字,岂料途中发生了如此意外,她还没来得及编造自己的姓名年龄身世,只怕思索得太久,会引起顾明波的怀疑,忽地瞧见茯苓手中篮子的各类花儿,立即道:

    “芙蓉,我姓木,叫木芙蓉。”

    这女子以花为名,也是极寻常的事。

    顾明波闻言却恍惚了一下,缓缓伸手从竹篮拿起一朵木芙蓉,瞧了它一会儿,轻声道:“芙蓉是秋季之花。”

    ——芙蓉是秋季之花,你也姓秋,你们怎么不像?

    熟悉的声音在刹那间穿越多年岁月,浮现于秋眠花的脑海里。她沉默了片刻,自己当初是怎么说的?不错,她问的是:“秋季虽不如春日的百花繁茂,但能开的花儿也不少,还有桂花、□□、秋海棠……怎么就芙蓉最像我?”

    “芙蓉又名拒霜,古往今来写它的诗词甚多,我最喜欢的是那四句‘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它经霜欺风侵,却仍丰姿绰约,占尽风情,那‘宜霜’二字自然说得极是。而‘独自芳’……秋季的花儿确实不止它一种,偏偏只有它独自在水边盛放,未免太过寂寞。”

    寂寞么……

    秋眠花的心中又生起了那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她赶紧回过神来,问道:“你喜欢芙蓉吗?要买一些吗?”

    顾明波本欲摇头,但转念一想,她此次去见秋眠花,目的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请对方治伤,总得忍耐住恨意,客气一些。

    她知道,秋眠花是喜欢芙蓉的。

    是以她当即拿出铜板,将这些花连带着竹篮全部买了下来。

    秋眠花见她提着竹篮就要走,又忍不住问道:“你买了它,怎么不戴?”

    顾明波道:“送人。”

    秋眠花心念一动,霎时间一个令她期待又令她不可置信的猜想从心底冒了出来,道:“送谁?你的朋友吗?”

    她有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仿佛随口的一句闲聊。

    顾明波身为名门长老,须得处处以身作则,譬如对待普通百姓必须态度温和,哪怕她这会儿急着赶路,也愿意回答对方的问题:“不是朋友,是仇人。”说完则终于转身离开。

    秋眠花瞧着她的背影,语气似乎相当惊奇:“仇人?你是说……你要给你仇人送花?”她顿了顿,又仿佛开玩笑似的道:“人常说爱恨情仇,你莫不是对这仇人还有情吧?”

    顾明波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而行,也毫不犹豫地自嘲般地笑了笑道:“你说得不错,应该是有的。”

    秋眠花一震,瞬息之间,她喉咙里的所有话都无法再说出口,只能无声沉默,整个人似是呆住。

    自从祁氏姐弟出事以后,这么多年的时间,她们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一次见面,无论她们的身边有没有旁人,顾明波的神色总是极为严肃,目光总是极冷厉,必欲将她除之而后快。秋眠花一直认为,顾明波对她们之间的感情早已是弃如敝屣。

    是以适才,她先听顾明波说起她们是仇人,毫不意外,反而调笑了一句。岂料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顾明波却不似在她的面前那般带着仇恨,那句“应该是有的”说得甚是坦然自若。

    这才让秋眠花震惊不已。

    顾明波没再听见自己身后有提问的声音,不由得起了疑。

    走遍大江南北,形形色色的人她全都见过,不乏一些爱说话、爱打听热闹的热心百姓,平时她也常和这类百姓谈天说地。因此刚才那妇人的问题虽然多了一些,她没当一回事,偏偏在她说完那一句在真正不知情的百姓听来十分奇怪的话以后,对方突然哑了声。

    这反倒立刻引起了顾明波的警觉。

    顾明波停下步,回过头,看向那妇人的双眸。

    相貌可以通过易容改变,身形可以通过衣物改变。

    唯独一个人的眼睛。

    那是永永远远也变不了。

    骤然间,顾明波在她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一点熟悉。

    再结合对方与那少女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顾明波越发觉得这两人不太对劲,又怕自己是太过多疑,胡思乱想猜错了,不由得沉默了半晌,才忽道:

    “你们既是宿松县的人,应该对附近的路径很熟悉吧?”

    秋眠花已渐渐回了神,道:“我是才到宿松不久的外乡人,我家这位小妹才是真正的宿松县人。”

    顾明波道:“那我能请两位帮我们带一带路吗?”

    秋眠花道:“你们要去哪儿?”

    顾明波道:“九井沟。”

    秋眠花若有所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颔首笑道:“好啊。”

    她已开始怀疑她。

    她知道她已开始怀疑她。

    然而此时此刻,两人都无所谓,各自带着紫苏与茯苓并肩往前而行,走了有许久一段路,她们都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话,最终是秋眠花先想到话题开口:

    “这位女侠是侠道盟的人吗?”

    顾明波道:“是,我是挽澜帮弟子。”

    秋眠花道:“挽澜帮啊,我听说过。刚才我问这位姑娘是不是魔教弟子,女侠说不能轻率地以出身论人,民女好奇,女侠这句话指的可是那个叫做方灵轻的姑娘?”

    顾明波道:“你知道方灵轻?”

    秋眠花道:“当然也是听说过。我们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常常会给我们讲江湖武林的故事,讲侠道盟和造极峰的故事。他说那个方灵轻出身魔教,父亲乃是武林里有名的大魔头,但怎么现在你们侠道盟里那么多人还对她敬仰得很呢?”

    问起此事,并非是秋眠花没话找话。

    她是真的好奇这一点已久。

    不能理解这一点已久。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好像都是副cp,兰兰轻轻出场很少……但快了,接下来还有几章,副cp的线就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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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8 ? 沟通 ◇

    ◎千里同风(二十七)◎

    顾明波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疑惑, 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恨意。

    尽管不明白为何顾明波在怀疑自己之后仍愿意跟着自己前往九井沟,但无论顾明波抱着什么目的,秋眠花都无所谓, 她虽还是故意压着自己的嗓子说话,声音听来颇为粗糙, 却不再压抑隐藏自己的语气。

    而她的语气,自然暴露了她心中的想法。

    电光石火之间,顾明波想到了方灵轻曾经的疑问, 她隐隐约约有了一点猜想, 然而不能肯定。

    她从来就不敢说她真正了解秋眠花。

    这位曾经的朋友,现今的仇人, 实在太过善变, 即使在她们关系最为要好的那段时间,顾明波也很难窥探她内心的全部。

    偏偏她们又很少真正毫无保留地交流交谈。

    想到此, 顾明波轻声一叹, 试着问道:“你不是说, 说书先生常和你们讲起这些故事吗?你觉得为什么呢?”

    秋眠花与她难得一见,不知这会儿该不该多看看她的面容,索性侧首望向长空飞雁, 只想了一小会儿,道:“天道不公,这世上太多数人一生都在苦难之中挣扎,唯有极少数人因为能够受到天道眷顾,有幸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所得不到的一切——这就是运气, 就是不公。”

    早在她幼年被拐子拐走的那一天起, 她便已多次领教过这天道的不公。

    但也正因这不公之事经历得太多, 渐渐的她不再愤怒, 不再怨恨,不再在意,只觉这世间一切都无聊至极。

    唯独这一件事不同。

    她所执着的,被旁人轻而易举得到,她无法再做到不怨恨,不在意。

    顾明波低声笑道:“运气么……我想她大概也是有一点的。但我是侠道盟挽澜帮的弟子,而她这几年与侠道盟接触得多,所以对她的经历,对她做的事,我倒是略有了解。且不说别的,当初在华蓥山,她正遭遇留家堡的追杀,偏偏在那种时候遇上了造极峰的峰主权九寒,她一面要周旋救人,一面要设法除去魔头,可谓是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她年岁长方灵轻太多,此时谈起方灵轻的种种舍生取义之举,是用一种欣赏称赞的语气说话。

    岂料她夸得越多,秋眠花便听得越怒,欲要打断,话到唇边却又最终忍住。

    她们两人之间已经有太多年不曾说这么多话了。

    借着“木芙蓉”的假身份,她与秋眠花居然能够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这么多句,都没有再争吵,没有再刀剑相交。

    实在难得。

    她不想破坏这样的氛围。

    于是她一直沉默不言地听顾明波说到最后一句:“如今正道群豪能够接纳她,她为之付出的,绝非轻而易举。我想佛家所说的因果,并非是无稽之谈,她现在得到的果,都源于她当初种下的因。”

    随后,顾明波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忍住没说了那一句:

    ——你恨她与危兰,是没道理的。

    秋眠花不屑地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又是善恶有报的说法,对吗?这世上善有善报的事儿也的确有那么几桩,譬如她方灵轻,但做了善事反而含冤而死的人更加不少,这难道不是不公吗?”

    顾明波道:“这话不错,有些时候这世道确实很不公平。不过……你既然听说书先生说了那么多江湖故事,那可听说过荆楚危门的门主危兰?”

    秋眠花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顾明波道:“我也认识她,几个月前我们谈天时,我们谈起侠道盟之事,她还和我说过一句话。别看危门主年纪轻轻,世事看得倒是通透,那句话很有些道理。”

    秋眠花道:“什么话?”

    顾明波正要回答,倏然间望见前方一株大樟树下蹲了个小贩,正在卖他面前的两箩筐柑橘,四周围了不少百姓。

    引起顾明波注意的,倒不是那小贩或他的柑橘有什么不妥,而是那小贩旁边的大樟树的树干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痕迹——是师兄留下的暗号?师兄怎么也来了城里?

    难道他听说了自己救下紫苏的事儿?顾明波沉吟须臾,走到那小贩面前,也买了四个柑橘,旋即往后一抛,其中三个柑橘分别抛到了秋眠花与紫苏、茯苓的手中,她们自然也轻轻松松接住。

    趁此时机,顾明波又借着人群的遮掩,一面付钱,一面悄悄在附近也留下一个暗号。

    随后,她才返回到秋眠花的身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柑橘,也看了看秋眠花手中的柑橘,道:“秋日是丰收的季节。”

    秋眠花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是又怎样?”

    顾明波道:“但不是所有种下的种子,都能长成大树,收获自己想要的果实;天灾人祸,随时随地有可能令它们毁于一旦。可若是因为惧怕这些狂风暴雨,而不去播种,那便更加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果实。”

    她说到这儿,已经剥开手中柑橘,见秋眠花似在发愣,笑道:“你怎么不吃?”

    秋眠花本来无心饮食,顾明波的这一笑却让她心中一动,迟疑微时,也剥开了橘皮,吃了一小瓣橘肉,既酸又甜,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味道,旋即只听顾明波继续道:

    “因缘和合才能呈现出果。所以这世上很多事,有因不一定有果,然而有果却必定有因,无因则必定无果。”

    那橘肉的酸味突然变得比甜味重了一点,她听出了顾明波的言外之意,原本不以为然,正待反唇相讥,遽然间心里不知怎么冒出一个念头:当年她虽常常思索她们结交之事一旦暴露,该如何对付那些要对她们不利的人,可是什么改邪归正,她的的确确从未想过,自然更从未为此而做过任何事。

    这念头却只是一闪而过。

    知过而改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则无比艰难的事。

    而最难的,恰恰是前两个字。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够心甘情愿承认自己的过错。

    秋眠花也不例外。

    她看着手中的柑橘,冷冷道:“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果子,不必非得亲手种下,将它买下也不可以吗?”

    顾明波道:“能够买到当然好。可惜有些果子太过稀少珍贵,无处可买,也只能自己种了。”

    秋眠花道:“不,还可以从他人手中抢得,只要有本事。”

    这句话,完完全全不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应该说的话。

    一旁的紫苏默默地听到这里,早有疑心的她终于大惊失色,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自称“木芙蓉”的女子,心中震动不已。

    顾明波又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面色沉下来,平静地道:“你抢到吗?”

    这四个字令秋眠花又是一阵心痛,本欲要回一句还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结局未定,谁说最后没可能抢到?但此言一旦出口,她们之间的气氛恐怕会更加剑拔弩张。

    一来,她还得将顾明波引到九井沟,引到飞廉堂弟子们的包围之中;二来……

    太久不曾与顾明波并肩同行这么长的一段路。

    她还想继续走下去。

    她淡淡一笑,又仰首望向秋日霜空,不再言语,恢复了她的漠然冷淡。

    紫苏的目光仍盯着她,几次三番想要说话,偏偏因为紧张无法开口,到最后看了顾明波一眼。

    岂料顾明波也默然许久,直到天色渐渐由晴转阴,她们终于到了城外。

    当四周已经看不见别的人影,景物越发荒凉,顾明波这才忽地叹道:“其实我也很羡慕方灵轻姑娘。”

    秋眠花道:“你本就是侠道盟的弟子,正道群豪本就十分敬仰于你,你羡慕她什么?”

    顾明波道:“是羡慕她和危兰姑娘。”

    是羡慕,而不是嫉妒。

    更不会是怨恨。

    这自然与秋眠花不同。

    但秋眠花闻得此言,还是微微动了心神,略一迟疑,随即试探问道:“那又是为什么?”

    顾明波道:“先前我因故与她们相处过一段时间,见她们彼此无话不谈,常常互道心曲。我才想到……当年有些事我若察觉到不对,也该早些与她谈谈,而不是瞒着她……”

    秋眠花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有波澜:“她?她……是谁?”

    顾明波停下了脚步。

    此处已是九井沟的地界,两旁都有崇山峻岭,她们身在一片树林之中,千万片枯黄的树叶让秋风之声更为萧瑟哀怨。

    她面向秋眠花,对准了她的眼睛道:“是你。”

    秋眠花静默了一会儿,倏地伸手一扯脸上□□,继而将它往身后一扔,同时曲指一弹。

    一枚信号弹就此冲上了天穹!

    她狐疑地道:“你早就知道是我,还跟着我来,你真以为凭你一个人——”稍稍一顿,目光移向呆滞的紫苏,眉峰聚起冷意:“再多一个,也无非就是两个人,能对付得我们这么多人吗?”

    说到这儿,秋眠花缓缓上前两步,与顾明波的距离更近,神色仍十分淡然,看不出情绪,只是朝着她勾起唇角。

    “你要明白,我是魔教妖女,只要能够取胜,我从来不介意用卑鄙的手段。你不要妄想我会追求光明正大,而和你一对一单打独斗。”

    果然,她话音刚刚落下,微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过了会儿,便有大批飞廉堂弟子围住了顾明波。

    “我当然明白。”顾明波却无所谓地笑了笑,左手竟未搭上腰间长刀的刀柄,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后背直接倚在一株苍松的树干上,轻声道,“但我来这儿,本就没想与你动手,你有多少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秋眠花奇道:“你不再找我报仇了?”

    顾明波立刻正色道:“当然要报。”唯有说起这件事之时,她才会低头看看自己的佩刀,“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仇,我没资格说放下。但我今日想做另一件事。我们之间的仇,我之后会再找你了结。”

    秋眠花道:“哦?”

    顾明波道:“我听紫苏姑娘说,这些年……你一直在研究如何能令断了的手筋重新续上?现在,你已经找到方法了吗?”

    秋眠花恍然大悟,看着顾明波垂下的右手,一时间只觉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冷笑道:“你是为了你自己来求我,还是为了谢怜草与晏觅星来求我?”

    原本顾明波也曾打算,为了那两个孩子的双手,更为了那两个孩子今后的人生,就向秋眠花服个软也不是不可。谁知这会儿她们真的提起了此事,她犹豫半晌,到底是说不出来一个求字。

    她郑重道:“无论当年还是如今,你都是凶手,谢怜草与晏觅星的伤本就是你造成的,我们没有求你的道理?但如果你真说出这个方法,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秋眠花道:“哦?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顾明波道:“伤天害理的要求除外,要我放下血仇的要求也除外。”

    秋眠花轻声一笑:“这也除外,那也除外,这就是你的诚心吗?不过……”她接过下属递来的一柄剑,极缓慢地拔剑出鞘,凝视了片刻剑光的凌冽,终究是不想再与顾明波交手见血,幽幽道:“不过我可以考虑考虑。你跟我来吧。”

    在这里谈话太危险,倘若侠道盟的弟子来了这九井沟,不需要仔细搜寻,一眼便能发现她们。

    无论接下来她们要谈什么,都须得先回到山洞里再谈。

    秋眠花一转身,众人齐齐跟在了她的身后。

    紫苏又在心底做了一番斗争,才快步走到那秋眠花的身边,道:“堂主,我……我……”

    秋眠花道:“待会儿我有事问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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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9 ? 往事真相 ◇

    ◎千里同风(二十八)◎

    既然顾明波是为了谢怜草与晏觅星而来, 在她的目的未达成之前,想必她不会轻易离开。秋眠花便不担心她逃走,让她耐心等上一会儿, 随即便与紫苏去了另一处僻静之地,向紫苏问起:

    “你和她怎么会在一起?”

    紫苏如实回答了所有发生的事。

    果然与那名卖花少女所说的完全一样。

    秋眠花坐在洞中石上, 静静地注视了片刻笔直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弟子,声调淡淡的宛若冰雪落在地面之上,只是透出几分寒意:“还记得我昨晚说过的话吗?我只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 两个时辰过后, 倘若我们再见面,你便是我的敌人, 是飞廉堂的敌人了。”

    紫苏神色木然, 毫不惧怕,跪在了地上道:“我的命本就是堂主的, 堂主想要杀了我, 我绝无怨言, 但在我死前……只求堂主能解我一个疑惑。”

    秋眠花道:“疑惑?”

    紫苏道:“木芙蓉是真有其人吗?”

    秋眠花摇摇头。

    紫苏道:“那么……那么那位卖花的姑娘……”

    秋眠花道:“我在路上见了她,她见我腰间佩剑,只当我是侠道盟的人, 想要求我救你。是她自己撞到了我的面前,天意如此,我只好借她的脸和身份一用。”

    紫苏大感愕然,她虽早已猜到了堂主是与那少女巧遇之后才决定易容,然而万万没料到那少女和自己仅不过一面之缘, 竟还在想办法求人救出自己?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忧虑问道:“那姑娘……她还活着吗……?”

    秋眠花道:“活人太危险, 随时都有可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所以, 她当然得杀了她。

    这语气轻描淡写,杀了一个普通人而已,秋眠花确实不放在心上。紫苏闻言,心口却仿佛被巨石猛地撞击了一下,她低下头,面色已经完全苍白。

    秋眠花见她如此反应,冷笑道:“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不但和侠道盟的弟子交了朋友,现在和一个普通百姓也交了朋友?”

    她们只在今早见了一面,自然算不上朋友。紫苏也不知自己此时为何会这般地难过,突然问道:“可是堂主……顾明波也是侠道盟的弟子,您以前不是也和侠道盟的弟子交过朋友吗?为什么我不可以……”

    这句话,早在昨夜她便想要问。

    只不过她知道多来年秋眠花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只怕她将这句话一问出口,会令秋眠花的怒气加倍,是以忍住了没提一个字。

    现在,她终于再也忍不住。

    秋眠花的脸色微微一变,沉默地看了她良久良久,才轻声道:“所以我和她的结果,你也看见了。”

    紫苏犹豫道:“但我听说,当年是堂主您……您先杀了顾明波的同门,而她和她师姐师弟亲如骨肉,又怎会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属下想,如果祁长夏未死,祁莹月也并未重伤,您和顾明波……或许也不会……”

    秋眠花嗤笑一声,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清,道:“你这是在教训我,告诉我,一切过错在我吗?”

    紫苏确觉当年之事是秋眠花做得不妥,哪怕她当了多年的恶人,也明白无论杀了谁,就要做好对方的亲朋好友来向自己寻仇的准备,但这话她是绝对不敢明明白白说出来的,当即伏下头去,道了一声:“属下不敢!”

    秋眠花悠悠地道:“你以为,我不杀祁长夏,我和她就能有什么好结果了吗?她本已后悔她一时冲动离开了挽澜帮,打算重新回去,今后自然会与我为敌,我焉能不提前下手?”

    她说到这儿,右手腕一转,利剑离鞘而出,剑尖指向紫苏,却是用剑身抬起紫苏的下巴,看着对方的眼睛道:“你小心,别以为你如今投靠了方灵轻便万事大吉,即使现在侠道盟暂时愿意与造极峰和平相处,可不代表以后……”

    紫苏已不想解释她并未归顺方灵轻,只是诧异道:“这是顾明波亲口说的吗?”

    秋眠花再度默然不语。

    紫苏道:“您也没有问过顾明波?”

    秋眠花本想道一句,明摆着的事儿还需要问吗?当年她已观察了太久,可若是直接询问,引起顾明波的警觉,只怕后果会更糟糕。然而她蓦地心念微动,在刹那间想起适才在路上顾明波所说危兰与方灵轻彼此无话不谈,常常互道心曲之事。

    她又安静了许久,直到一阵秋风吹进了她的衣襟,她倏地站起身,也没再理会紫苏,前往了顾明波所在的山洞。

    顾明波已在洞中等了半晌,终于再次见到她,直截了当问道:“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秋眠花道:“能让堂堂挽澜帮的顾长老答应我一个要求可不容易,我还须得再仔细想一想。这会儿我来见你,是希望你回答我一件事。”

    顾明波道:“什么事?”

    秋眠花道:“你方才说,当年你有事瞒着我,到底瞒了我什么?”

    顾明波也早想彻底将当年之事说个清楚明白,沉吟少顷,微微叹了一声道:“那时候我答应与你归隐山林,最初的确是真心实意,打算当一辈子的隐士。但日子久了……我发现我放不下挽澜帮,放下属于我的责任,我还是更欢喜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生活,我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我的想法告诉你。”

    秋眠花道:“你没有告诉我,我也看了出来。”

    顾明波听起她语气里的怨意,皱眉道:“我是放不下挽澜帮,但你不也一样放不下造极峰吗?”

    秋眠花道:“你错了。”

    顾明波道:“我错了?难道你当初不曾在私下里与飞廉堂的人联系?”

    秋眠花道:“当初我和你的事,权九寒虽从不知情,但我若太长时间不与造极峰联络,他迟早会怀疑,迟早会派出大批杀手抓我回去。即使我们隐居在山林,也不能保证永远不被他们发现;纵然我们能有这个运气,真能藏一辈子……你又能忍受一辈子的清贫,当一辈子的普通百姓吗?”

    她的右手不知不觉间紧紧握住剑柄,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只能与权九寒周旋,只要等到我继任为造极峰的峰主,哪怕侠道盟发现了我们的事,我也能护得你我周全。我是为了我们的今后,但你……”

    时隔多年,她终于将她当年的怨望不满,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你只是记挂着你的挽澜帮,记挂着你的师兄师姐师弟。”

    顾明波似是听得有些发愣,沉默了一阵,才忽地苦笑道:“我的牵挂是比你更多一些,我的确记挂着挽澜帮,记挂着我的师兄妹姐弟,还记挂着我在江湖里许多的朋友,但我从来没有忘了你。我以为……”

    秋眠花道:“你……你以为什么?”

    顾明波道:“我以为你是我和我一样,放不下你在飞廉堂的朋友。你和我说过飞廉堂许多弟子的身世,他们也都着实可怜,所以我和师姐师弟商量,应不应该让你回到造极峰继任为飞廉堂的堂主,到那时我们便可共同设法教导飞廉堂的弟子们,尽量让他们都改邪归正。如此一来,你大概可以便可以放下牵挂,且说不定侠道盟知晓了此事,也能够愿意接纳你。”

    “师姐和师弟都极力赞成此事,只待师兄归来以后,若他也没有反对意见,我再和你细谈,可是……”

    说到这儿,顾明波心中又是一阵大痛,无法再说下去。

    秋眠花脸上的神色渐渐有些僵滞,眼神更是流露出她的不可置信,茫然了好一会儿,方道:“你从来不曾与我说过……”

    顾明波道:“是啊,我从来不曾与你说过,你也有很多事从来不曾与我说过。我直到今日才知道……”

    她双目登时一寒,犹如刀光凛冽,声音里有恨有痛:“你之所以要杀他们,是因为怨我吗!是因为在你看来,我为了他们才想要重新回到挽澜帮吗?”

    秋眠花似乎又在一瞬间疲倦了起来,她缓缓地靠着石壁坐下,坐在了一块大石之上,轻声道:“你想要回到挽澜帮,没那么容易,因为我的事,你才和你师父闹了一场矛盾,他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你?但聂阳钧和祁莹月、祁长夏他们几个不同,他们与你的关系最为要好,偏偏挽澜帮年轻一辈的高手,也属你们四人最为出众。而你离开了挽澜帮,不出意料,下任帮主便是他们三个中的一个。”

    “无论他们哪一位继任为帮主,你想要重回挽澜帮,重新成为正道人人敬重的江湖侠女,他们都会为你大开方便之门。除非……他们三个都死了,且凶手正是造极峰的人,才能够彻底斩断你与造极峰的关系。”

    “那天夜里祁莹月与祁长夏独住古庙之中,周围再没有第三个江湖人,祁莹月还恰巧怀有身孕,施展不出什么武功,正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我能杀了他们两个,留下伪造的证据,让挽澜帮相信杀人凶手乃是造极峰里别的弟子,从此挽澜帮与造极峰仇深似海,不论是你师父还是下一任的帮主,都不可能再准许你回挽澜帮。”

    “谁能料到……我只来得及杀了一个人,你师父和你师叔竟突然带着大批挽澜帮弟子赶到了庙里,我无奈之下只能先行撤退……”

    这一退,她便没有再退回她与顾明波的住处。小说群:441324579

    她虽向来心狠手辣,视不在乎的人命为草芥,却不是对人情世故半点不通,自然明白若顾明波知道了她做的事,定会与她彻底决裂。

    但这不是她的错。

    这些年来,她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怨愤越来越多:

    ——在顾明波的心中,难道自己便真的完全比不上她的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吗?

    ——如果顾明波不是在挽澜帮的弟子呢?如果和她相识多年的唯有自己,而不是挽澜帮的那一干人呢?

    是挽澜帮禁锢了顾明波的自由。只有这般想,她的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些,久而久之,她愈发坚定地认为,令她与顾明波分道扬镳的罪魁祸首当然是挽澜帮。

    至于她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太差而已。

    倘若不是大批挽澜帮弟子突然赶来古庙,她已将祁莹月与祁长夏全部灭口,顾明波又怎么可能知道凶手是她?

    可是……

    如若顾明波刚才所言不假,当年她们师姐弟私下里见面,并不是要抛下自己而独自回到挽澜帮,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

    “我师姐和师弟的武功不是不如你。你之所以能偷袭成功,是因为他们对你没有防备;他们之所以对你没有防备,是因为他们信任我,信任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信任我的每一个朋友。”

    原来这就是真相,这就是自己探寻了多年的真相……顾明波终于如愿得知了秋眠花的杀人理由,除了愤怒与悲痛,她只觉可笑,呆了半晌,竟真的渐渐惨笑了起来,继而转过身,闭上眼睛,强忍住了眼中的泪。

    “我今生最大的错,是不该与你为友。”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烈火之中淬炼的利剑。

    秋眠花明白,她对自己的恨意大概又加深了数倍。

    但秋眠花不想后悔。

    只有弱者才会纠结于往事。

    只有弱者才会沉浸于悔恨的情绪之中。

    无论她此刻心中有多痛,然则事已至此,她不愿袒露自己脆弱,略一沉吟,道:“我知道,你这会儿很想杀了我,但你别忘了你今日究竟是为了什么来找我。你刚才可说过,只要我能治好谢怜草与晏觅星的手伤,你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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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0 ? 答应 ◇

    ◎千里同风(二十九)◎

    有那么一瞬间, 顾明波想要直接拔刀出鞘。

    谢怜草与晏觅星的确是两个极为讨人喜爱的孩子,但她与她们只不过略有接触罢了,她的师姐与师弟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旁人不能与之相比的亲人。秋眠花对她那所谓的感情,更比不上人命的重要。

    倘若换一个地方, 四周没有众多的飞廉堂弟子,她已然动手。

    但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她此时出刀, 仍不能真正为了死者报仇, 便忍了一忍,先问了一句:“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了渺宇观的弟子, 也明白你为什么要独独留下谢怜草和晏觅星的活口,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废了他们的双手?”

    秋眠花道:“渺宇九剑声闻遐迩,但从前他们极少在江湖上行走, 我便也不够了解他们, 还当他们是仰仗着师门出身才有此名气。尤其是那两个孩子, 年纪那么小,武功不可能有多么高明。不出我所料,他们的武功确实普通, 但我也是昨日才知晓,原来除了剑法,他们还另有绝技。谢怜草制造的机关虽还算不上所向披靡,却也堪称一绝。她小小年纪便已有这等本事,待她今后长大成人, 定会成为江湖之中第一流的机关大师, 也定会成为我造极峰的大敌。我不废了她的双手, 难道还要留着她, 让我多一个敌人吗?”

    顾明波道:“那晏觅星呢?他并不擅长机关锻造术。”

    秋眠花道:“只废了谢怜草一个人的双手,她的师弟却安然无事,这也未免太过奇怪。我顺便也挑断了他的手筋,并不是什么难事。”

    听了这番解释,顾明波逐渐冷静下来。

    不错,秋眠花说得很对,谢怜草在机关术一道的天赋确实是令人惊讶赞叹,况且她的师门的门风清正,师父与师兄姐都是怀有侠肝义胆之人,待她今后长大,想必亦能成为一代侠者,而凭借着她那出神入化的机关,不知能惩治多少恶人,保护多少无辜人。

    所以,她必须得治好她的双手。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孩子可爱讨喜,更是为了江湖武林的未来。

    顾明波深呼吸一口气,按耐住所有恨意,平静地问道:“但你莫忘了,我刚才还说过,伤天害理的要求,我不会答应;我师姐和师弟的仇,我也不可能替他们选择原谅。”

    秋眠花道:“你想要找我报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的武功不比你弱,而你有挽澜帮,我也有飞廉堂,你要到何时才能杀得了我呢?不如……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怎么样?”

    顾明波道:“哦?”

    秋眠花道:“先前权九寒失踪十年,却又莫名出现,莫名丧命,我造极峰中人无不惊讶好奇,因此我们派人查探过一些消息。据说当年他是输在了一名叫做李良钦的剑客的剑下,李良钦却始终不曾杀他,只是将他囚禁在了华蓥山,乃是因为他们定下一个赌约,要再各自闭关修炼,日后再次比武,什么时候权九寒得胜,什么时候他就能离开华蓥山——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大体不差,只不过其中涉及到六合真经的事,秋眠花自然没能查出来。

    顾明波也不会与她详说,点点头道:“是真,但你提此事做什么?”

    秋眠花道:“这约定倒是不错,也提醒我了。我要你从今以后留在我身边,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可以比一次武。你且放心,那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一对一,我绝不让第三人插手,你若是赢了我,你的大仇自然得报;但你若是输给了我,又或者我们仍是平局,那么你还是得继续陪在我的身边——这个要求,不算伤天害理吧?”

    顾明波沉吟道:“在此期间,若我看见你作恶,我不可能置之不理。”

    秋眠花漠然道:“你可以管,只要你有本事管得了。”

    显然,秋眠花笃定了顾明波不可能赢得了她。

    秋眠花的想法本没有错,她们的两人武功不相上下,倘若一对一,恐怕永远无法分出胜负。

    但这是在正常的情况之下。

    假若其中一个人招招都是只攻不守的不要命的打法,迫使对方也不得不与之生死相搏,所谓的“比武”变成了“决斗”,那么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

    ——同归于尽。

    顾明波想到此,并未犹豫太久,便颔首道:“我可以答应你。”

    秋眠花终于淡淡一笑,道:“好,那从现在开始,你便待在这里。”

    顾明波道:“这倒无妨,只不过我既不能离开此处,想必你也不会与渺宇九剑见面,那治疗谢怜草与晏觅星手伤的法子你要如何告知他们?”

    秋眠花沉思须臾,旋即忽然命人给她送来纸笔,不一会儿,她在纸上已写满数百个字。

    “那两个小孩是昨日才受的伤,只要按照这个法子,每日抽两个时辰练功,大概两个月之后能够逐渐恢复如常。可是你……你的右手已伤了太多年……”

    顾明波明白她的意思,半点也不在意,平静地道:“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和他们不一样。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恢复它做什么?”

    话落,她接过那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她毕竟是一流的武学高手,又略通医术,自然能够看出纸上所载之法极为精妙高深,绝不可能是胡编乱造。

    而就在这时,秋眠花已派人将紫苏唤来。

    顾明波抬首道:“你要让紫苏去送这张纸条?”

    秋眠花本是有如此打算,然而待紫苏真到了她的面前,她踌躇思考了许久,却摇摇头,竟又要命令紫苏退下。

    顾明波阻拦道:“依我看,就让她送,倒也方便。”

    之所以如此提议,也是为了紫苏考虑。秋眠花为人太过狠毒冷血,她既已认为紫苏背叛了她,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对付这位曾经的亲信下属,倒不如趁此机会让紫苏尽快离开。

    可是秋眠花对此亦有顾虑,尽管紫苏口口声声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堂主、不利于飞廉堂的事,她却是不肯全信的,若真放了紫苏回去,难道她又要从九井沟转移?

    这宿松县一带,哪有那么多隐蔽的地方让她藏身呢?

    她正要继续说话,忽见一名飞廉堂弟子走了进来,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她听罢思索片刻,微微蹙了蹙眉,遂道:“我去喝杯茶,待会儿我们再商量究竟让谁当这个使者吧。”

    这会儿喝茶,实在太过突然,显然只是她的托辞。

    果不其然,秋眠花走出石洞,前行了一段路,遂见到了前方那名腰佩长刀的玄衣男子,很有些不悦地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施鸣野并未立即回答,看着秋眠花身上的衣裳,面露狐疑之色。

    秋眠花见他沉默太久,便又问了他一句。

    施鸣野这才道:“我还没来得及赶回本盟驻地,在城中有人与我联络,他告诉我紫苏已经被我姑姑救走,没有被抓回侠道盟,你大可放心。”

    秋眠花不愿让施鸣野知晓顾明波如今在自己这里,佯装惊奇地道:“顾明波?她为什么要救走紫苏?”

    施鸣野道:“怎么,秋堂主还不知道吗?她和方灵轻的关系不错。”

    秋眠花微笑道:“我不知晓。”

    施鸣野道:“我姑姑现如今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她与紫苏。秋堂主能否先帮我擒住我师父?”

    秋眠花道:“这么说,聂阳钧在哪儿,你是知道的?”

    施鸣野道:“他这会儿应该在城西的白崖寨。”

    秋眠花道:“你要我和你一起去白崖寨?”

    施鸣野道:“不,你先去,我再跟上,免得万一我们双方突然遇上,被他发现我竟与你同行。”

    秋眠花道:“你既已决定将他囚禁,还怕他发现我们同行?”

    施鸣野道:“我们两个人联手,必定是能胜过我师父的。但我师父毕竟是江湖上顶尖高手,就怕他打不过我们,便不恋战,索性返身逃跑,一走了之。倒不如我们分开行走,你的武功不比他差多少,若遇见了他,定能与他斗上许久。我见到了你发出的信号弹,定会即刻赶来,而师父看见了我,只当我是来帮他的,绝不会对我有任何防备,我便可出其不意制服了他。”

    这番话确实有道理。

    秋眠花一时也找不出他话里的漏洞。

    偏偏现如今秋眠花不想再帮着施鸣野对付聂阳钧。

    倒不是她突然对聂阳钧发了善心,只不过顾明波刚刚才答应了今后留在她身边的要求,假若聂阳钧出了什么事,又或是挽澜帮出了什么事,只怕顾明波不会再遵守诺言。

    当然,她可以瞒着顾明波。

    真能瞒得住吗?

    当年她只当杀了祁莹月与祁长夏,便可以彻底断了顾明波回挽澜帮的路,岂料耿老帮主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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