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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又写了两百章过后我终于写到这个梗了。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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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玩上了大半天, 此时自然不着急,慢悠悠地走一会儿, 停一会儿, 聊一会儿,忽然交谈声一顿, 原来是他们听见身后似乎有多人喧哗, 当即回头望去。

    只见数名腰佩刀剑的青年男女, 正联袂上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河西山风景秀丽,且还是古人遗迹, 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前往赏玩是一点也不奇怪,明畅与清心等人暗自推测或许这几名青年也是侠道盟里某门某派的弟子,却听晏觅星蓦地“咦”了一声。

    同时,谢怜草眼中亦浮现出不解。

    “怎么了?前面的人,你们认识吗?”

    晏觅星道:“他们是造极峰的弟子。”

    众人瞬间凝神戒备。

    造极峰的现任峰主方灵轻虽是侠义之人, 且还与渺宇九剑是至交好友, 但她掌权毕竟没有太久, 现如今的造极峰恐怕还是奸恶之辈居多。

    但下一瞬, 晏觅星又道:“不过他们现在都不是坏人。”

    “哦?”

    “方师姐说他们几个从前是为人所逼,因此入了邪道,但本性不是太坏,现而今已改邪归正,真正归顺于她了。”

    谢晏二童与方灵轻同行了有数月之久,对造极峰里的部分弟子自然都有了解。众人闻言放下心来,而这时那数名青年男女已经走到他们的面前。

    晏觅星仰头打了招呼,继而疑惑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正邪两道之间毕竟仍有着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为避免生乱,方灵轻一直约束着她的所有手下——哪怕是的的确确已经改邪归正之人——在这段时间也绝不可以随意外出走动。谢晏二童很有些诧异,倘若因为侠道盟又发生了什么要紧事,难道不该是由危师姐派危门弟子前来通知自己吗?

    “听说这儿风景不错,我们来游山。”那几名造极峰弟子互相对视一眼,继而在清心的身上打量了片刻,眼里闪烁出奇异的光,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不但河西山的风景美,这位姑娘人更美。”

    后一句话的语气轻浮,话里的调戏之意太过明显。渺宇观众弟子一怔,眉头登时皱起,清心的脸色尤为难看,冲着方灵轻的面子才强忍着没有发作,扭过头看向谢怜草与晏觅星:

    ——两位小师叔,你们真的确定这几人已经改邪归正?

    谢晏二童心下更奇,几乎就要怀疑对方是恶人易容乔装,然而易容术并非妖术,江湖群豪与这部分造极峰弟子接触极少,对他们一点也不熟悉,是绝不可能易容得这么像。

    正思索间,对方已有两人的手快要摸上清心的脸颊,这让清心与她的同门们如何再忍下去,叱了一声:“放肆!”右掌拂过,便欲先卸下对方的胳膊。

    无论如何,对方毕竟是方灵轻的手下,他们本是欲擒住这些人,全部交给方灵轻处置,因此未动兵刃。岂料这数名造极峰弟子见终于挑起他们的愤怒,逼着他们动起了手,眼里似乎露出喜色,直接将腰间刀剑拔出,毫不留情地攻了过去!

    竟像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渺宇观众弟子心中一凛,不敢有丝毫轻视,迅速纵身掠起,避在一旁,同时拔剑出鞘,手中亦握住了兵器,这才与对方过招。

    寂静的山林登时间兵戈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杀气激荡,枯叶纷纷落下。双方人数差不多,武功修为差不多,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然而念及谢晏二童,渺宇观众弟子始终心有忧虑,努力将两个孩子护住身后。

    尽管是傅道归的嫡传弟子,但晏觅星年纪最幼,何况他性嗜弈棋,对五行阵法有极深的研究,便不会有多少工夫习武练剑。谢怜草自然也与他一样,武功说不上多么高明,幸而她擅长的机关术,却能够在这种战斗之中派上作用。

    只不过今日出行目的是为游玩,她带的“朋友”也不多,只见她双臂一振,长袖如流云一般扬起,双袖中倏地发出两群颜色各异的蝴蝶。

    均为梨木雕刻而成,内置铁丝铁片制作的机关枢纽,使得它们能在这半空之中飘飘起舞,灵巧之极。

    而它们的尾部均有一根细长的丝线,透明如蝉翼,在阳光根本看不见,线头在谢怜草的手中,完全由她控制。彩蝶双翅再舞,竟瞬间射出无数枚寒光闪闪的银针,刺向所有造极峰弟子身上的穴道!

    而对面数名敌人,有一女子站在最末尾的位置,最初并未出手参与战斗,只是冷眼旁观双方的厮杀,直到看见这群蝶飞舞,她这才微微扬了扬眉,仿佛对那机关很欣赏的模样,旋即终于握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

    剑光在长空之下一闪而过,剑气带着凉意,宛若一场朦胧烟雨瞬间侵袭而来。

    仅仅只用了一招,令银针与彩蝶在顷刻之间全部落地!

    此等神乎其神的剑法,若非江湖上的顶尖高手,绝不可能使得出来。

    渺宇观众人愣了一下,越发惊疑,忽见那女子毫不停顿,第二招竟是直接挑向谢怜草的手腕,不由得大惊失色。明畅距离她最近,当即拦了上去,那女子却压根没把他当一回事,连一个眼神也吝啬分给他,似乎只是随意地长剑一挥,剑风纵横,明畅只觉胸口一痛。

    他的胸前蓦地绽放开一朵血花!

    猩红的鲜血旋即犹如雨滴飞溅而起,溅在了四周众人的脸上。血还是热的,渺宇观众弟子心底一凉,全身似乎坠入冰窟,继而齐齐发出一声怒吼,不约而同向着那女子攻去。

    那女子却仍未将他们放在眼里,长剑一出,四面八方皆是剑光,山林里血腥气味也越来越浓郁,她继续向谢怜草走去。

    万里无云的晴空,竟似是忽然变得阴沉沉的。

    今日一整天,曲枕书都在书房内会见武林各大门派的弟子,一边倾听他们闯荡江湖的故事遭遇,与他们交流探讨想法,一边将与他们的对话全部记录在了纸上,全然不知窗外天色变化。

    直到黄昏来临,红日逐渐落入苍茫大江之中,他送走这部分江湖子弟,将他们送出庄园外,抬首望向苍穹,才发现天色愈发暗了。

    八妹和九弟不可能玩到天黑,这会儿应该在回程路上了吧?曲枕书思索片刻,目望西南方向,正想着要不要去接他们一下,忽见不远处有数名江湖武士正围在一处窃窃私语,且时不时瞧一眼前方的庄园。

    ——正是荆楚危门的别业。

    曲枕书大感好奇,当即走向那些人。

    这两年来渺宇九剑出山林,入江湖,与侠道盟群豪的接触越来越多,那几人自然是认得他的,忙与他行礼招呼。

    曲枕书笑道:“诸位刚才一直往那儿看什么呢?”

    他们互相瞧了瞧,只犹豫了一会儿,继而便道:“实不相瞒,我们刚才好像看见几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对,他们的衣裳好像都带了点血迹。但我们寻思最近本盟各派聚在宿松县,为的是之后不久将要在小孤山的武林大会,也没和谁动过武,那些血是哪儿来的呢?我们本上前问一问,但那几人的身法太快,转瞬间就没了影,而看他们跑的方向,好像是……好像是跑去了危门那边,我们就没敢贸然闯进去。”

    曲枕书越听越疑,心中渐渐生出一点隐约不安,道:“那你们可以和危门的朋友说一说啊。”

    “万一是我们眼花了呢?红色的印迹也不一定就是血,又或者那是他们与恶人相斗之时染上的血,我们若是突然为了这事打扰危门主……”

    曲枕书听到这儿,眉头越皱越深,不再迟疑,登时转过身,向危门别业走去。守门的弟子见他来访,知他是自家门主的至交好友,要请他进门到便厅歇息。

    “不必了。”曲枕书摇摇头道,“尽快告诉你们门主和造极峰的方峰主,就说我有急事,在这儿等她们。”

    那守门弟子返身而去。不一会儿,危兰与方灵轻并肩走到他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与他招呼,他先直接问道:

    “你们谁能现在就陪我去一趟河西山?”

    危兰与方灵轻早就知晓今日清晨谢晏二童去了河西山游玩,一听此言,也颇有些紧张:“出什么事了吗?”

    曲枕书道:“不一定出了什么事,我只是觉得……”他将适才听说的事告诉给了危兰与方灵轻,又苦笑道:“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吧……”

    渺宇九剑情逾骨肉,他对师妹师弟太过关心,见他们迟迟未归,又听说竟有人衣带血迹潜入了危门,心底不禁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如今江湖谁不知晓危门与渺宇观两派最为交好?若有敌人要与危门为难,也不会放过渺宇观。

    而之所以让危兰或方灵轻相陪,乃是因为他平日里将心思都用来读书学文,除了谢怜草与晏觅星两个幼童以外,他的武功是他们师兄妹姐弟里最差的一个,他若独自前往河西山查探情况,果真遇到危险,他也救不了任何人。

    方灵轻向来伶俐,立刻猜出他在害怕何事,当下颔首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兰姐姐,你留下来,查一查是否真有人潜进了这儿。”

    危兰点点头,吩咐手下牵来几匹好马,道:“你们骑马去,能省一些体力,再多带些人吧。”

    她又唤来了数名危门弟子,命他们与方灵轻、曲枕书同行。随后她则径直往前走去,走到那数名江湖子弟面前,询问对方是否还记得那几个衣带血迹之人的相貌。

    金乌已彻底落下,夕阳不再,缓缓升起的一轮残月在云层里半遮半露,月光朦胧不明。方灵轻与曲枕书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河西山的山脚,见四周一片昏昏暗暗,看不清崎岖的山路,他们只能下了马,提着手中的灯笼,步行上山。

    众人一边望向四周左右,一边呼唤谢怜草与晏觅星等人的名字,走到了好长一段路,忽地发现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几株小草似是赤红颜色,也不知是灯笼里火光的照映,抑或是……

    曲枕书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霍地施展轻身功夫,跃出三丈之远,借着月光与灯笼,他终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他的师妹师弟与师侄们。

    无一例外,都躺在前方被鲜血染红的草丛之中。

    曲枕书的心好像也在这一瞬间死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扑通”一声,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跪在了这些人的中间。

    草地里细碎尖锐的小石子磨着他的膝盖,他丝毫不觉疼痛,往前爬了几步,终于握住谢怜草与晏觅星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搏,见她尽管气若游丝,命在旦夕,但至少仍然活着,十分的恐惧这才消减了两分。

    晏觅星与谢怜草的情况相同。曲枕书将他们两人扶起,欲要立刻为他们输入内力疗伤,又担忧地看向了其他渺宇观弟子。

    方灵轻亦在这时掠到此地,见他此举,猜测二童并未死去,松了口气,双掌分别贴在二童的背上,道:“我来吧,你去看看其他人。”

    曲枕书心乱如麻,也忘了道谢,先走到距离他最近的一位师侄的身边,又把了一下她的脉搏,旋即他全身血液一冷,不可置信地看向少女的面孔,与此同时,他的耳边传来其余危门弟子的声音:

    “曲公子,这几位师兄师姐,他们好像……好像……”

    与谢晏二童不一样。

    他们都已彻底失去了性命。

    永远不可能醒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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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8 ? 包庇 ◇

    ◎千里同风(十七)◎

    暗夜里, 数支火把光明。

    危兰命令手下众弟子在庄园里搜寻了许久,莫说几个陌生人,即便是几只苍蝇蚊子也必定查得出来。

    但危门众弟子仍是一无所获。

    危兰又侧首看了看那几名目击者, 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侠士,他们说谎的可能很小。而如果他们所言不假, 他们适才的的确确看见几个衣带血迹之人往危门别业走来,那么大概还有两种可能……

    其一,那几个人本就是危门弟子, 不知在外做了什么事, 因此衣上染有血迹,回到自己的住处以后立刻换了衣裳。其二, 那几个人只不过虚晃一枪, 看似潜入危门别业,其实仗着轻功高明, 使了个障眼法, 去往了别的地方。

    假若事实是后者, 这几人此举的目的又是什么?

    危兰略一思索,便问道:“诸位既不能画出那几人的模样,可若是看见那几人之后, 能认得出吗?”

    “这个自然可以。”

    危兰道:“那如果诸位这会儿不忙,能够请你们再跟我走一走?”

    她决定先带他们去认认人,万一事实还真是前者呢?

    随后,危兰又命众弟子各自散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从前院到后院, 她与那数名目击者都在庄园里走走停停, 看似闲聊闲谈, 其实始终眼观六路, 观察每一名危门弟子的面貌神态,突然他们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名女子,低声道:

    “危门主,我们看到的那几个人里有她……”

    危兰朝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清了那女子的相貌,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如常,独自走到对方身前,轻声招呼了一句:“屠姑娘。”

    她的态度甚是客气,只因对方本就不是她的手下。

    而是造极峰新上任的羲和使:

    ——屠菁。

    然而早在众人到达宿松县的第一日,方灵轻已然下令,在这段时间,任何造极峰弟子都必须待在庄园之内,不可随意走出大门。

    包括早已改邪归正、成为方灵轻心腹亲信的屠菁。

    夜风萧萧而吹,危兰忽觉自己与方灵轻似已陷入一个阴谋之中,沉吟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

    屠菁此时显然也颇感迷茫,望了望左右,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道:“我刚刚去了一趟后院地窖,查看上官震等人是否还被关在那里。”

    危兰道:“他还在?”

    屠菁道:“他的武功已被峰主封住,如今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我们又派了多人看守,他肯定逃不了的。我也是以防万一,才会在每天夜里瞧瞧他。刚刚他还在地窖里待着,危门主尽可放心。”

    危兰道:“那你认为,其余造极峰弟子有可能离开这座庄园吗?”

    屠菁见她问得郑重,越发疑惑,也越发不安,正要回答,骤然间一个灰色身影如疾风一般从远处闪了过来,迅速跑到危兰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门主!出……出事了!”

    危兰蹙眉道:“你别着急,歇一会儿,慢慢说。”

    那人点点头,喘了几口气,呼吸这才正常,接着道:“您快出门看看吧,渺宇观的朋友出事了!”

    入夜不久,江湖豪杰没那么早睡。何况明月照长江的景色甚是壮丽,武林群豪用过晚饭,纷纷出门在江岸边吹着夜间凉风,信步闲走,谈天说地,忽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果不其然,西南方向有数匹骏马正狂奔而来,马背上的人都是他们认识的,有方灵轻,有曲枕书,还有数名荆楚危门弟子。

    几乎每一个人的怀中都抱了一具尸体。

    见此情景,众人登时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地迎上前去询问,又见曲枕书神色最为悲痛,猜出死者大概都是渺宇观的弟子,安慰他了两句,旋即怒气冲冲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里来的歹人胆敢在此行凶?!”

    曲枕书没心情回答他们的问题。

    尽管多亏了方灵轻内功卓越,救回了谢怜草与晏觅星的性命,但他们的伤势依然沉重,须得好生静养身体,请大夫医治。

    他与方灵轻抱着两个孩子下了马,往前行了几步,遂与危兰迎面碰上。

    “到我那儿去吧。”危兰低首看着昏迷的孩童,心也揪一下疼了起来,吩咐身旁手下给曲枕书带路,“我已派人安排了房间,本门还有几位精通医术的弟子,我也已请他们赶来。”

    曲枕书道了一声多谢,施展轻功身法,不一会儿便步入庄园大门,看不见他的身影。危兰则依然停留在原地,看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江湖豪杰,若有所思。

    而始终跟随危兰的身后的几名江湖子弟,看着眼前情景,面色愈发惊恐,半晌回过神来,不禁开始窃窃私语。

    所谓私语,自然说得极为小声,但在场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们对话里的几个字,诧异道:“你们说什么?你们知道凶手是谁?”

    “这……不不不,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只是猜测……”

    他们都颇为敬慕危兰,明白此事一旦说出,对荆楚危门的名声必定不好。只不过如此惨烈的杀戮,自己既已有凶手的线索,若不如实说明,他们却又于心不安,便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是好。

    危兰见状上前两步,走到人群中央,大大方方地说明了事情原委。

    ——假若确有人故意针对危门与造极峰,那就更不能遮掩。

    ——越遮掩,反而越会惹人怀疑,泼到自己身上的脏水也越洗不清。

    果然,她说得如此坦荡,在场群豪一愣,倒不觉得凶手会是危门弟子。然而那几个衣带血迹之人如果真的存在,究竟会是什么身份?众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接着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难不成是歹人行凶以后,就逃到了这里?”

    “凶手难道是傻子,往哪里逃不好,偏偏逃到荆楚危门的地盘?自投罗网吗?”

    “如今住在那座园子里的,又不是只有荆楚危门的弟子。”

    人声鼎沸之中,不知是谁倏然道了这一句大有深意的话,霎时间令在场群豪脸色大变。他们不约而同地再次望向危兰,却见危兰平静如常,态度不明,忽又有人扬声道:

    “但我听说,方灵轻自从继任为造极峰峰主,便约束手下不再作恶。此次她来小孤山,似乎为的也是解决我们与造极峰的百年仇怨,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残杀渺宇观的朋友?”

    “哼!她毕竟出身魔教,魔教中人诡变多端,说一套做一套的事儿难道少了。依我看,终究是不能深信。”

    “方姑娘又不是只说说而已,她在江湖上做过多少行侠仗义的事,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她怎可能是言行不一之人?”

    “不错!况且前不久,她还在造极峰处决了不少作恶多端的魔头,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儿。”

    根本不需要危兰解释,现如今愿意相信方灵轻,愿意为方灵轻说话的武林豪杰已愈来愈多。

    但仍有许多与造极峰有血海深仇的江湖子弟,始终认定了魔教中人都是怙恶不改之辈;又或者是仇恨危兰的五大派嫡系子弟,连带着恨起了方灵轻,也不管此案真相究竟如何,抓住机会,必要方灵轻身败名裂。

    双方争执不休,混乱之中,有人突然灵光一闪:“我们在这儿吵什么?渺宇九剑里的谢小侠与晏小侠不是还活着吗?那么凶手究竟是谁,问一问他们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群豪恍然,心道自己只顾着吵架,怎么忘了还有幸存者?当即向危兰一抱拳,希望她能准许他们进入贵地,看望谢怜草与晏觅星。

    危兰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道:“还望诸位见谅,至少今日我不能让你们进去。”

    群豪狐疑道:“这是为何?”

    正在这时,一个透着冷意的清越嗓音亦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回答了众人的疑问:“谢怜草与晏觅星伤势不轻,如今还须静卧静养。你们非要在现在打扰他们,询问他们凶手是谁,到底是真心想为渺宇观报仇,还是为了满足你们的好奇心?”

    群豪闻言一怔,一部分人脸上有些发烫。

    另一部分人却更加恼怒,冷冷道:“那几个凶手如此丧心病狂,杀了我们这么多同道,如今还躲藏在暗处,若我们不尽快将他揪出,下一次遭殃的又会是哪家门派的兄弟姐妹?危门主,方姑娘,你们不让我们进去,不会害怕我们问出什么吧?”

    “放屁!”不待方灵轻说话,跟随方灵轻同行的危门弟子已愤然道,“适才我们发现谢怜草与晏觅星之时,他们都已奄奄一息,危在旦夕,若非方姑娘神功盖世,耗费了许多内力为他们疗伤,救回他们的性命,他们不一定能醒转。你们如果不信,待会儿可以去问问曲公子,他当时也在场。”

    此言一出,群豪登时哑口无言。

    倘若方灵轻真是凶手,又怎么可能愿意为谢怜草与晏觅星疗伤呢?

    仅此一点,足以证明这桩凶案与她无关。

    片刻的寂静之中,方灵轻倏地扬声道:“不过,适才在回来的路上,谢怜草与晏觅星曾醒过来一会儿,已主动与我们说明了凶手。”

    众人忙忙问道:“哦?是谁?”

    方灵轻没有犹豫地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明。

    她与危兰的想法一样,此事显然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造极峰,她现在不将来龙去脉说清楚,甚至曲枕书相信她,也肯替她遮掩,然而幕后真凶迟早还是会想办法将一切都抖露出来。

    到那时候,她的嫌疑只会更大。

    而现在,她神色坦然,当众说明真相,那些群情激愤的五大派弟子又呆了一呆,反倒不知所措。

    至于那些与方灵轻交好的江湖豪杰则暗暗猜测:虽说方姑娘心怀侠义,出淤泥而不染,但她的手下却是良莠不齐,即使她明令禁止他们作恶,却保不准就有几个恶贼胆大包天,见渺宇观的清心姑娘姿色姣好,调戏不成,杀人灭口。

    “既然如此,便怪不得方姑娘。”为了方灵轻不受牵连,他们抢先道,“就连我们名门正派也常有败类,何况造极峰?方姑娘,看来你得将凶手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啊!”

    只要方灵轻肯与“凶手”割席,她自然是无罪的。

    岂料方灵轻竟缓缓地摇了摇头,扬声道:“我刚才只说凶手是与本教弟子相貌相同之人,没说凶手就是本教弟子。这几人并非穷凶极恶之辈,即使从前也不曾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何况现在他们都已改邪归正?并且这段时间,我已下令不许本教弟子外出,他们今日好好地待在园子里,又怎可能跑到河西山杀人?”

    “我怀疑此事另有隐情,真凶另有其人。在真相尚未查明之前,我不可能处罚他们。”

    当她语气坚定地说出这一番话之时,危兰在一旁轻声叹了口气。

    今时不同往日,方灵轻在江湖上的威望不低,早已从人人喊打的“妖女”变为了无数人尊敬仰慕的“侠女”,当初合州钓鱼城中的故事,绝无可能重演。

    嫁祸她很难,可是想要嫁祸其他造极峰弟子。

    则依然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偏偏她如今是造极峰的峰主,只要她知道真凶不是造极峰中人,她就一定会护住她的手下。这在许多江湖豪杰看来,甚至是敬佩她的许多豪杰看来,她此举就是:

    ——包庇。

    幸而师敬鲁之案发生不久,有几名江湖子弟陡然间想起此事,小心翼翼地提出猜测:是否师敬鲁尚有同伙,有意搅弄风云?

    当即有人冷笑道:“这怎么可能!纵然师敬鲁真有同伙,必定也是我们侠道盟的弟子,但那几个凶手应该与我们侠道盟接触甚少,再厉害的易容高手,也假扮不了自己不熟悉的人。”

    方灵轻蹙了蹙眉心,侧首与危兰对视了一眼,低声叹息道:“是啊,我也奇怪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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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9 ? 立誓 ◇

    ◎千里同风(十八)◎

    根据目前的线索证据, 众人左思右想,都觉渺宇观弟子的惨死,的确与造极峰脱不了干系。

    哪怕是愿意信任方灵轻的人, 这会儿也无法再为造极峰开脱。

    如此一来,便有几名如玉山庄的弟子得理不饶人, 冷笑了几声道:“既然你也觉得凶手不可能易容,那难不成……还是渺宇观的那几名弟子自己杀了自己,来诬陷你们吗?”

    这话说得太过难听, 方灵轻还没来得及翻脸, 骤然只听一声怒斥:

    “胡说八道!”

    只见一旁冷月下,曲枕书大步跨过庄园大门门槛, 亦走到人群中央, 面色格外阴沉,道:“麻烦诸位言语放尊敬一些, 真当我们渺宇观可欺不成吗!”

    对方忙道:“曲公子, 你误会了, 我们并无对贵派不敬的意思,只是为了反驳方灵轻的荒谬之言,这才开了一个玩笑……”

    曲枕书冷冷道:“方灵轻适才说了什么荒谬之言, 我没听见,只听见了你满口胡言乱语,玩笑也要分轻重吧!”

    对方皱了皱眉头,心道曲枕书今日死了同门,情绪不佳也属正常, 便不再与他争辩, 打了个哈哈, 转而问起曲公子怎么突然又出来了?谢怜草与晏觅星现在的情况如何?

    曲枕书沉默一阵, 才忽叹一口气道:“是我八妹和九弟让我出来的。刚刚他们两个又醒了一会儿,告诉我说,此事有些蹊跷。”

    众人奇道:“蹊跷?”

    曲枕书道:“不错,他们说,那几个凶手武功不低,明明能够杀了他们,却似乎是故意留他们性命。”

    这倒的确是一个疑点,那些魔教恶贼向来心狠手辣,杀人不留活口,斩草必要除根,绝不可能因为怜惜谢怜草与晏觅星年幼便放过了他们。

    群豪面面相觑,遽然又有人开口道:“如果谢怜草与晏觅星重伤昏迷,他们误以为他们也已经死去,因此慌忙逃窜,这也说得通啊。”

    曲枕书神色越发冷峻,目光环视众人,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渺宇观如今只想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因此只要有疑点,无论是什么疑点,那就必须查下去。我不管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而如此关心本派之事,只求诸位别妨碍我们调查真凶,曲某都在此说一声多谢。”

    今日之事,渺宇观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连受害者都觉得凶手可能另有其人,其余江湖子弟还能说什么呢?

    然则今日好不容易抓住方灵轻的错误,能够顺便打压危兰,部分挽澜帮与如玉山庄弟子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遂道:“曲公子此言差矣,这件事可不仅仅是贵派的事,如果凶手的确与造极峰有关,而我们置之不理,倘若就在这段时间他们再次行凶,杀了别派的兄弟姐妹,那该如何是好?”

    听到此处,不待曲枕书回答,危兰竟蓦地走出两步,再次抱拳,面向众人,扬声道:“在调查出真相之前,本盟若有任何一位兄弟姐妹死在了造极峰弟子的手里,危兰愿以命谢罪,诸位可有异议?”

    群豪闻言大惊,多数人都忙忙劝阻,危门主不必发此毒誓,无论真相如何,他们都相信她必不会放过真凶。

    而另外一部分不和谐的声音则被掩盖其中。

    风波终于暂时平定,危兰看了方灵轻与曲枕书一眼,与他们回到庄园之内,渐渐远离了喧哗吵闹,三人心情沉郁,都低首沉默,许久不发一言,直到走到一间客房的门外。

    房内,谢怜草与晏觅星正躺在床上休养。

    危兰怕打扰他们休息,在此停下了脚步,犹豫片刻,低声问道:“谢师妹与晏师弟现在还好吗?”

    曲枕书道:“大夫说,他们的命已经保住了,只是……”

    危兰与方灵轻听出他语气里的沉痛,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齐声道:“只是什么?”

    曲枕书转过身,忍住了眼中的泪,并未回答此问,且突然话锋一转,道:“之前我听我五妹说,当初在永川县,方师妹曾当众说过,最迟嘉靖三十九年,会让所有曾为非作歹的造极峰弟子认罪伏法,若不能做到,将一死以谢天下。刚刚危师妹你也说什么以死谢罪的话……有关生死之事,你们如此轻易地立誓,也太过危险,就不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吗?”

    危兰道:“数月前江师姐将谢师妹与晏师弟托付给我们,不想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我本就难辞其咎……”

    曲枕书打断道:“这怎么能怪你们?八妹和九弟想要去石莲洞玩耍,是我答应了的,也是我让明畅和清心他们陪着八妹九弟一同出游的。倘若我们和你们因为此事而闹了矛盾,不是正中了幕后元凶的圈套吗?”

    危兰此时心有愧疚,不仅是因为没能保护好谢怜草与晏觅星,还有别的缘故。

    她迟疑了一会儿,欲言又止,最终淡淡一笑道:“曲师兄请放心吧,经过今日之事,在真凶没被揪出来之前,各派弟子应该不会再单独出行,我也会派人在附近轮流巡逻。凶手还想要杀人,绝不可能有那么容易了。”

    曲枕书点点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深夜的风愈来愈冷,他们一旦不说话,四周静得令人发慌。

    方灵轻站在房外窗边,隔着那一扇窗户凝视房内两张床榻上的两个小小人影,良久,又转头望向曲枕书的背影,轻声道:“我还得多谢曲师兄今日的信任——”

    “不必谢了,我从来就没有信任那几个人。”曲枕书终于回过身,视线盯准了方灵轻,“我不管真凶是谁,敢对我们渺宇观的人下此毒手,我就要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我的确相信你,相信你们,但你手底的那些人……你不可能随时随地都看着他们,你确定他们不曾悄悄离开园子,到别处行凶?”

    方灵轻思考了一下,正要解释,忽听一阵脚步声忽地由远及近传来。

    他们侧首望去,只见屠菁正带着数名造极峰弟子向此处走来,走到他们的面前,就立刻跪了下来。

    “峰主,我们已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小点声!”方灵轻当即截住他们的话,食指贴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谢师妹和晏师弟在房间里休息呢,别打扰他们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一行人走去了隔壁院子的正堂,各自落座。

    旋即,屠菁详细说明了自己今日的行踪,以及今日做过的所有事。这座庄园就这么大,只要她不是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她在哪个时辰出现于哪个地方,自然还会有别的人瞧见。

    危兰闻言想了一想,吩咐了两名危门弟子,寻找人证,查证她此言的真假。

    其余几名造极峰弟子亦是一样,忙不迭地解释证明自己这段日子绝对不曾离开过园子,只怕峰主真信了他人的嫁祸,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方灵轻,惴惴不安。

    方灵轻正色道:“用不着如此害怕,只要你们的确不曾杀人,不曾做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保证,没有谁能动得了你们。”

    曲枕书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眼前众人的神色表情,心中渐渐减去了几分对他们的怀疑,忽向危方二人问道:“刚才侠道盟应该又闹了一场吧?我没看见当时情景,依你们之见,闹得最凶的那拨人,会是施鸣野的同伙吗?”

    危兰摇了摇头道:“适才闹得最凶的那些人,都是挽澜帮与如玉山庄里身份地位颇为尊贵的人物,他们不太可能像留冉与向怀、岑元雷等人一样,在利益诱惑之下犯错,被施鸣野抓住把柄。不过……他们除了都是五大派的嫡传弟子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

    曲枕书道:“什么?”

    危兰道:“前几日,本盟群豪商量烈文堂下一任堂主的人选,我与郁庄主有一场争执,郁庄主提议,本盟五派弟子若是支持他的,就站在他那一边;支持我的,就站在我的身后。而适才那些恨不得立刻就给我和轻轻定下一个包庇之罪的人,大都是支持郁庄主的五派弟子。”

    曲枕书道:“施鸣野倒是聪明,利用这些人来对付你们。”

    方灵轻道:“看来曲师兄认为今日之事,施鸣野的嫌疑最大?”

    曲枕书道:“如果你真的管好了你的手下,那么除了他,我们还有什么敌人有如此本事呢?”

    方灵轻道:“但我始终想不通,施鸣野的手下,应该对本教弟子并不熟悉,如何能够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小说群:441324579

    曲枕书思索道:“施鸣野不是与上官震有过联系吗?你们说过,他还曾经派了人在上官震的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在造极峰待过一段时间。”

    方灵轻道:“那段时间,正好是权九寒的死讯传到众人耳内,造极峰彻底分崩离析,峰内各大势力互相争斗的一段时间。施鸣野派到上官震身边的人,也只能够待在望舒岭,不然若是和其他人碰上,恐怕不免要斗个你死我活。而屠菁从前是滕六堂的弟子——”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面前某一个人,接着道:“还有他和他,都是滕六堂的人;至于她和他,是屏翳堂的人,反正没有谁是羲和旗下的人。纵然施鸣野的手下在上官震的身边待过一段时间,也不可能对他们有多么熟悉。”

    屠菁等人也忙忙道:“是,我们当初在山上,根本就不知道上官震的身边来了新人,更没和他们见过面。除非他们在造极峰待个几年,才有可能熟悉了解我们吧。”

    方灵轻神色顿时一变,似是抓住了什么一瞬间的头绪,道:“你刚才说什么?”

    屠菁道:“啊?我是说,当初我根本就不知道上官震的身边来了新人。”

    方灵轻道:“不,是下一句。我怎么忘了,造极峰还有一拨人……”

    曲枕书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危兰恍然道:“秋眠花……是她?!”

    方灵轻道:“我不能完全肯定,但至少目前她的嫌疑很大。”

    曲枕书面如寒冰,语气里甚至透着明显的杀气,一字一句地道:“秋眠花,飞廉堂。”

    正在这时,一名危门弟子突然从门外跑来,跑到危兰身边,似乎是有事要向门主禀告,然而看了曲枕书几眼,迟疑不决。

    危兰道:“有什么事,便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不要瞒着渺宇观的任何朋友。”

    “是,回门主的话,我们刚才发现紫苏在谢怜草和晏觅星的房间外鬼鬼祟祟,走来走去的,不知究竟想要干什么,所以我特来询问门主和方峰主,还有曲公子,到底该怎么处置她?”

    曲枕书沉吟道:“紫苏?我以往好像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个名字,她是秋眠花的亲信,对吗?”

    那危门弟子就是担忧曲枕书因此而产生误会,忙道:“曲公子放心,我们有很多人在房间附近的暗处守着呢,紫苏也好,别的谁也罢,都不可能再伤害令妹令弟。”

    方灵轻道:“那依你们的观察,紫苏像是准备杀人灭口的样子吗?”

    “这……我们看不太出来,她脸上神色很古怪,一直皱着眉,咬着唇,似乎都快要把下唇咬出血来了。我们只能看出她应该在犹豫什么事,却猜不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事。”

    方灵轻心下生疑,沉思有顷,倏地侧头望向危兰与曲枕书,询问道:“那么我们现在去瞧瞧她?”

    曲枕书第一个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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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0 ? 联络 ◇

    ◎千里同风(十九)◎

    满庭秋风, 人在月下,如沐浴霜雪之中,紫苏的衣裳穿得单薄, 此时已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意,但她仍不离去, 目光盯着前方那间屋子的门窗,神色犹疑。

    她的心里太乱,以至于她的武功虽不差, 却是直到有人唤了她的名字, 她才猛然警觉自己身后来了人,当下回过头去, 微讶道:“你们……你们都来多久了?”

    方灵轻道:“有一会儿了, 但你在这儿好像待得更久?这么晚还不休息,是打算做什么呢?”

    紫苏欲言又止, 答不出来。

    方灵轻道:“你不说, 那我只能猜一猜, 想要杀人灭口?”

    紫苏立刻反驳道:“当然不是!我……我只是想看一看他们的伤势如何了?”

    她说话的神色与语气,都透着隐约的担忧之情,不似作伪。危兰与方灵轻阅人多矣, 自然瞧得出来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见状不禁有些讶异,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思索了片刻。

    曲枕书的情绪却无法像她们那般平静,更不信紫苏能有什么好心, 冷冷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紫苏虽不曾见过曲枕书的面, 不认得对面男子是谁, 但她耳闻渺宇观九剑里的三师兄已在昨日到了宿松县, 略一思索,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心下越发愧疚。

    她在造极峰生活了十几年的时间,待学成武功以后,峰主权九寒已离奇失踪,是以她须得长年累月待在风谲云诡的造极峰,代堂主处理飞廉堂事务,与其余各派势力周旋,自然很少离开造极峰。但有时飞廉堂的姐妹兄弟下山一趟归来,常会与她说起他们在山下杀了哪些人,用了什么方法手段杀了那些人,带着一种炫耀的口吻。

    飞廉堂弟子大多数关系十分良好,紫苏自然同样听得欢喜,还会称赞起自家兄弟姐妹的本事。

    至于那些命丧于她同门之手的正道子弟与市井百姓,她又不认识,无论他们伤得有多重,死得有多惨,与她何干?

    如今亦是一样,对于明畅与清心等渺宇观弟子的死,她的内心仍无太多波动。

    然而谢怜草与晏觅星却不同。

    从新化州到宿松县,从哀牢山到长江岸边,这一路上她与谢怜草、晏觅星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单独交流亦不止一次,她嘴上虽然不肯承认,心底其实已很有些喜爱这两个孩子,她不可能对他们的重伤也还是无动于衷。

    而此时此刻,她看着曲枕书神情里的悲痛,不由得又忽然想到:

    ——或许对于谢怜草与晏觅星而言,今日最令他们感到伤心难过的,或许不是自己的伤,而是自己同门的惨死?

    刹那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个以前从不曾有的念头:

    ——那些死在堂主以及她其他兄弟姐妹手里的陌生人,也的的确确都是有亲人朋友的。

    自然,如此简单的道理,她从前不是不明白,然则直到今日今时,她才终于第一次有些认同这个道理。

    她不敢面对曲枕书,遂低下了头,声音愈来愈轻:“他们……现在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吧?”

    此前危兰与方灵轻问起两个孩子的伤情,曲枕书不欲她们太过内疚,便忍住了伤痛,并未将全部情况告诉给她们。但如今他既知道了害死他师侄、重伤他师妹师弟的真凶极有可能便是飞廉堂的魔头秋眠花,他又怎可能不恨屋及乌,迁怒于紫苏?

    因此他再也忍不住,充血的双眼仿佛一双淬了毒的利箭要将紫苏射穿,语气里带着沉痛的怒意:“是能活,但我刚才已仔细看过,他们的手筋已被挑断,他们的两只手……都算是彻底废了,怎么,你是不是很高兴?要去和飞廉堂的其他人说一下这个喜讯?”

    不止紫苏一人,危兰与方灵轻亦在瞬间望向曲枕书,又惊又痛,呆滞半晌。

    谢怜草年纪虽幼,对于机关术已有极深的研究,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天下第一的机关大师。

    而这世上任何一名机关师,最厉害的便是自己的那一双巧手。

    武者的双手废了,还能够转练腿法,只要有天赋有努力有信心,依然有可能成为一流高手。

    但若是机关师的双手废了……

    对于晏觅星而言,这同样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他所精通的五行阵法,尽管最要紧的乃是须得做到心中有丘壑,但在布阵与破阵之时,也总要用到自己的双手。

    紫苏缓缓地张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立在原地仿佛一座塑像。

    良久,是危兰出声打破了此刻令人心悸的沉默,道:“也不一定就没有治好的方法……曲师兄,你别太担忧,天下名医这么多,我们总能治好他们双手的方法。”

    这话也只是暂时的安慰。他们都是江湖子弟,而在江湖武林之中,如此杀戮也不是初次发生,倘若一个人的手筋或脚筋在被挑断之后,还能有神医将其治好,这样的神医早已是人尽皆知。

    方灵轻忙忙又道:“还有六合真经,那真经包罗万象,说不定里面能有什么法子治好他们的双手呢?”

    曲枕书苦笑道:“这几年你们已经将六合真经翻来覆去看过多遍了吧?如果真有这法子,你会说‘说不定’这三个字吗?”

    方灵轻道:“我们目前也只发现了四卷真经,这四卷里没有,焉知剩下的两卷没有?”

    曲枕书对此不抱太大信心,谁能知道余下的两卷真经究竟何年何月能够找到,而找到以后,倘若真经里并无相关记载,岂不是更加令人伤心痛苦?但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他也的确不会放弃,点点头,正要说话,忽听一个犹豫的声音响起:

    “其实……其实据我所知,这些年来堂主一直在研究如何将已经断了的手筋重新接上……”

    曲枕书蓦地转过头看向紫苏,心下有几分惊喜,但眼神里浮现出更多的不信任。

    秋眠花四肢健全,绝无任何伤病,也没听过飞廉堂里有哪位人物的手脚受了什么重伤,她费心费力研究这个是何用意?

    危兰与方灵轻略一沉吟,却立刻明了秋眠花的目的,自然相信紫苏此言,忙忙问道:“她已研究出方法了吗?”

    紫苏道:“好像已有些进展,但她是否有了具体的法子,我也不知情,不过……不过我可以问一问堂主。”

    方灵轻道:“现如今我们谁不知道秋眠花在哪里,你去哪里问她呢?”

    紫苏仍然十分踌躇,沉默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窗户里的隐约人影,这才终于下定决心,道:“堂主应该在附近……”

    对面三人再次对视一眼,神色越发冷峻。

    如此看来,适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误,害死渺宇观弟子的真凶,十有八九便是秋眠花。

    方灵轻冷冷问道:“你是要告诉我,你现在还和她有联系吗?”

    紫苏既决定将真相说出来,便不再迟疑,摇摇头道:“现在没有,自从到了这儿以后,你们对我们的看管便越发周严,堂主就是想与我们联系,也找不到机会。但在此之前……从造极峰到危门,再到小孤山,我们千里迢迢走了许久,途中有时住在客栈,有时借宿别家门派,堂主自然能有不少与我们联系的机会。但她想要和我们直接见面,仍是相当困难,因此这么久过去了,我只收到过她几张纸条。”

    方灵轻道:“你确定是她的纸条?”

    紫苏道:“堂主的字迹,我肯定认得。况且纸条上的暗号,唯有堂主与本堂极少数的几个姐妹兄弟知道。而我们,都收到了她的命令吩咐。”

    方灵轻道:“那两张纸条,你大概都已经烧了吧?”

    紫苏道:“这是当然,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纸条上面写着什么内容。”

    方灵轻语调如冰,道:“你若是有一句假话,不要以为我们辨别不出。”

    紫苏自嘲一笑道:“我明白,我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们,信与不信,由你们判断。方……方姑娘,你之前不是制定了新教规,并且当众下过令,教中无论哪一位弟子违背了你的新教规,哪怕是几十年前违背的规矩,也须得向你自首认罪吗?”

    “如果是从来不曾杀过人的造极峰弟子,只要真心悔过,痛改前非,你都能够从轻发落,他们大多数人自然也就认了这个罪;但倘若是曾害死过无辜人命的造极峰弟子,那就只有以命偿命的下场,偏偏本教要属这类弟子最多,他们又怎会心甘情愿死在你的手下?”

    “本来他们打算奋起一搏,联合起来与你一战,但一来你和危兰的武功太强,二来被你收服的造极峰弟子也有许多,更奇怪的是……江湖上不少正道人士居然都接纳了你们,因此他们火并成功的可能并不大,而一旦失败,他们只会死得更惨,这就让他们十分犹豫。”

    “堂主便要我们私下里与这部分人联络,要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她会想办法引起造极峰与侠道盟的冲突。到那时候,她派人接应,我们就能趁乱逃出你们的控制。”

    曲枕书越听越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冷笑道:“冲突?造极峰的弟子杀了侠道盟的弟子,方灵轻身为一峰之主,口口声声说带着造极峰改邪归正,实际上却包庇杀人凶手,任由手下行凶作恶,如此言行不一,必会引起众怒,自然也就引起了造极峰与侠道盟的冲突,对吗?”

    紫苏再次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道:“自从到了这儿以后,堂主便没法与我们联系,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准备用什么法子引起造极峰与侠道盟的冲突,或许……或许的确是你说的那样,也或许不是……我只能猜到堂主就在附近,而如果早些找到堂主,谢怜草和晏觅星的双手,可能有治好的机会。”

    曲枕书厉声道:“若我师侄真是她所杀,我八妹和九弟真是她所伤,她又怎可能为我八妹九弟医治?”

    紫苏道:“我会求她。”

    曲枕书怒极反笑道:“她会听你的?”

    紫苏道:“我想要试一试。”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今天之前,我也从未料到,我竟然……竟然会出卖堂主……”

    危兰见状微微动容,沉吟道:“这不算出卖她,若你的确能够劝她悔过,将功赎罪,这才是真正为她好。但她目前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紫苏道:“所以……所以我想,你们能不能暂时放了我,也不要跟踪我,让我在附近几个地方留下暗号痕迹,本堂的姐妹兄弟看到以后,必会主动与我联络。”

    曲枕书断然道:“不行!”他不待危兰与方灵轻说话,已立刻拒绝:“我们不跟踪你,你逃到了秋眠花那里,便不再回来,当我们是傻子哄骗吗?”

    别说曲枕书不肯信她,危兰与方灵轻也仍对她有所怀疑。

    紫苏斩钉截铁地道:“我发誓,即使劝不了堂主,我也一定想办法回来;若是我实在回不来,我……我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再留在堂主的身边作恶。如果我今日有一字欺瞒,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可是……可是你们想要跟踪我,然后找到堂主,对她不利……”

    她的声音又渐渐弱下去,垂着眼帘,眼里已经含了泪,咬着下唇道:“我求你们了……别让我真的背叛堂主,我做不到的。”

    危兰轻声叹了口气,沉思有顷,忽地话锋一转,问道:“你刚才说,秋眠花除了给你纸条以外,她还与她的其他几个亲信有过联络?”

    紫苏道:“是。”

    危兰道:“他们的名字,你也能告诉我们吗?”

    紫苏点点头,毫不迟疑地便将这些人的名字全部说了出来。

    危兰侧首看了方灵轻一眼。

    方灵轻心领神会,转身去寻这几个人。

    危兰又向曲枕书使了一个眼色,与他走到一旁,低声道:“最近越来越多的正道豪杰赶来了宿松县一带,秋眠花若藏匿在附近不远之地,必定十分警觉,如果我们派人跟踪紫苏,一旦被她发觉,她是绝不可能与紫苏联络的。”

    “依我愚见,我们不如先将她所说的那几个人带来,分别盘问,确定她这番话的真假。只要能证明她刚才的交代没什么漏洞,我们索性信她一次,试一试她的方法,纵然她不能回来,我们的手里还有不少飞廉堂弟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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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1 ? 背叛 ◇

    ◎千里同风(二十)◎

    丑时过半, 冷风凄然,紫苏拿着危兰给她的地图,思索了一会儿。

    宿松县处于大别山南麓, 亦是皖鄂赣交界之地,四周山光水色, 名胜极多,除却小孤山与石莲洞,还有白崖寨与九井沟等地, 都是能够藏身的好所在。

    紫苏打算前往每一处山林野地, 都留下特殊暗号,总能让堂主发现。而她的第一个目的地, 乃是城西的白崖寨, 路上经过城中心的长街,她犹豫了一下, 抬起头, 目光望向周围一座座高屋大楼, 端的是雕梁画栋,丹楹刻桷。

    有茶寮,有酒肆, 有勾栏瓦子,当然还有旅店客舍。

    此时夜深人静,长街寂寥无比,然而一旦到了白日,百姓们陆陆续续醒来, 这座小城便会变得热闹非凡, 堂主等人藏匿在此处的可能不大。但紫苏沉吟片刻, 仍是在附近的客栈留下一个暗号, 旋即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她已快要到达城西郊野,忽听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她登时回头,伸手一挡,一枚小石子落地,而前方不远处亮起了光。

    “紫苏姐!真是你?!”

    这声音透着惊喜。

    紫苏也点燃一枚火折,看清前方之人的相貌,果不其然是飞廉堂的姐妹。

    “小鸳……”她心情复杂,却没有半分欢喜,走上前去,喟然问道,“堂主在附近吗?”

    小鸳点点头道:“你身后应该没尾巴吧?我带你去见堂主。”

    前一句话只不过是她的随口一问,毕竟在发现暗号以后,堂主已派人在四处检查了许久,确定周围没有侠道盟的弟子,这才派她追上紫苏。

    夜色浓郁,天地漆黑混沌,城中百姓早已入了梦乡,城中各家商铺自然也都关了门,唯有客栈是一天十二时辰都不会歇业的。

    小鸳带她进了一家客栈的大门,当即有伙计上前笑脸相迎。

    紫苏远离了那伙计,不由得皱眉道:“你们如今就住在这里?人多眼杂,太危险了吧?”

    小鸳道:“放心,这家客栈我们已经包了。”

    紫苏低声道:“那就更危险了。倘若出了什么事,侠道盟的弟子来城中的各家客栈一搜,听说这家客栈已被人包下,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

    小鸳笑道:“你能想到的,我们难道想不到,堂主难道想不到吗?放宽心吧,客栈老板会为我们隐瞒的。”

    紫苏越发不解。

    如果堂主是用金银收买了客栈的老板伙计,小鸳绝不可能如此有信心。为了利益而顺从他们的人,也随时随地会为了利益而出卖他们——这个道理,飞廉堂人人都明白。

    她正要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小鸳已带着她上了二楼,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下,唤了一声:

    “堂主,我把她带到了。”

    紫苏当即屏住呼吸,心下万分紧张。

    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秋眠花坐在窗边灯下,乌发似云,紫裳如花,而她头上的珠钗,以及手腕间的银镯,都戴得整整齐齐,证明今夜她始终未睡。

    纵然是内功卓越的一流高手也须得尽量保证充足的睡眠休息,此时夜已极深,她仍未入睡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今日发生了一桩大事。

    或者说,她做成了一桩大事。

    只可惜事后的结果,不太如她的意,她正在与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忽听下属禀告他们发现了紫苏留下的暗号。尽管猜不出在今天这种情况下,紫苏到底是怎么从危兰与方灵轻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但在确定了附近没有侠道盟的尾巴以后,她心中终于生出三分喜悦,面上神色依然云淡风轻,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门口的人,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只有你一个人逃出来吗?”

    紫苏犹豫片刻,先向她行了一个礼,有些恐惧地开口问道:“堂主,您……您到现在还没休息吗……渺宇观的人真是您杀的?”

    不先回答问题,解释说明自己的经历,却突然来了句反问。

    秋眠花闻言不禁蹙了蹙眉心,她对待下属虽一向不错,但也容不得他们在自己的面前如此散漫无礼。

    不过一方面,她念着紫苏在方灵轻那里怕是吃了不少苦;另一方面,又想紫苏今日能够逃走或许就与渺宇观弟子的死有关,因此才会与自己刚刚见面便立刻问出这个问题,便也没怎么怪罪自己的这位心腹亲信。

    她沉吟少顷,淡淡地道:“我和你说过,我会让方灵轻与侠道盟再起冲突。”

    一切不出所料,紫苏心情更加复杂,道:“那……那堂主留下谢怜草与晏觅星的活口,是因为只有他们认识屠菁等人?”

    秋眠花颔首道:“也是因为他们都是孩子。”

    似这般年纪的孩童大都相当幼稚,不似成年人成熟稳重,遇到如此灾祸,要么害怕恐惧,要么痛苦愤怒,将他们所见到的“凶手”大声嚷嚷出来,很难冷静理智地看待事情的真相。

    “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倒是例外。”秋眠花缓缓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尾,语气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听不出她对那两名孩童究竟是欣赏还是厌恶,顿了顿,继而问道:“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紫苏心下一奇,听堂主前一句话的意思,她似乎很清楚今日之事是谢怜草与晏觅星委托曲枕书当众说出凶手的疑点,才让风波暂时平定。难不成当时堂主派了人混在正道群豪其中,才会了解这些情况?

    这怎么可能呢?那么多侠道盟弟子又不是吃素的,敌人都埋伏在了他们身边,他们还焉能有不知之理?

    这点疑惑在紫苏的心头一闪而过,答案对她而言并不是太重要。

    她此时此刻最想要询问的问题还是:“既然如此,堂主您……您又为什么非要废了谢怜草与晏觅星的双手呢?”

    这已是紫苏第二次不答反问。

    第一次,秋眠花可以不在意;到了第二次,她心下生疑,看向紫苏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意,倏然侧首,将侍奉在一旁的小鸳唤来,在对方的耳边吩咐了几句。

    小鸳当即颔首应了一声是,也奇怪地望了紫苏一眼,随即离开房间,走向二楼长廊尾部的一间客房。

    那间房里同样亮着一盏灯,一身黑衣的壮年男子正在灯下焦急踱步,骤然听见房门响动,回头见小鸳走来,立刻向她问道:“真是你们飞廉堂的人回来了?”

    先前紫苏留下暗号之时,正巧碰上他也来了客栈,小鸳明白此事瞒不过他,便不否认,道:“堂主让我来问你,侠道盟刚才的情况究竟如何?”

    那男子道:“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吗?”

    小鸳道:“但危门内部的情况,你还没有告诉我们。”

    那男子闻言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道:“我若是能够知道如今危门的情形,那就好了。”话落沉思须臾,他慢慢地走到门边,扭头看向秋眠花房间的灯火,又忽地开口道:“不过想也能想到,发现今天这样的事,危兰与方灵轻定会加强戒备,她们手下的囚犯更难逃跑。如果真是你们飞廉堂的人回来了……你们要小心啊。”

    小鸳与紫苏认识多年,虽也觉得她今夜举动颇为奇怪,但自然不会因为外人的一句话而对她生疑,道:“你别胡说八道,堂主刚刚已经派我们查过,周围没有任何人跟踪。怎么,你是想要挑拨离间我们吗?”

    她在此处为紫苏辩解,殊不知隔壁屋子里已经发生了一场风波。

    在秋眠花第三次的询问之下,紫苏终于说出她能够离开危门别业,并非是私下逃走,而是得到了危兰与方灵轻的同意,前来寻找堂主,希望堂主能够治好谢怜草与晏觅星双手的损伤。

    霎时间,屋中数名飞廉堂弟子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唯有秋眠花神色不变,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一笑道:“看来,方灵轻的确很有本事,才几个月的时间就收买了你。你是已决定,今后要投靠她了?”

    秋眠花从来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永远不变的感情。尽管紫苏自小在她身边养大,她的确相当爱重她。别的亲信心腹,她对他们有七八分的信任,唯独紫苏,她对她则有九分信任,这已是极为难得。

    然而十分的信任,她永远不可能给予任何人。

    她必须得保护自己。

    因此,她不像其余飞廉堂弟子那般震惊诧异,心中反而道了一声果然如此,这个世界始终是充满背叛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自然永远不会失望。

    而心底那一丝隐痛连她自己都已忽略。

    紫苏闻言却蓦地一慌,登时跪了下来,头伏地面,语音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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