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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又写了两百章过后我终于写到这个梗了。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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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紫苏转过头,见来者果然是渺宇观的谢怜草与晏觅星,心中不禁长叹一口气。

    ——这里是荆楚危门,是危兰的地盘,又怎么可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清静之地?

    她本想怒斥一句“这是我们飞廉堂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们来管”,然而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话到唇边,又咽回了肚里,沉默少顷,蓦地苦笑着道了句:

    “罢了,世上之人本就都是如此,我竟奢求你们能忠心堂主,是我太过可笑。”

    这句话声如蚊蚋,似是她的自言自语,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清。唯独晏觅星与人交流,本就是不靠耳朵,而是辨别对方唇形,见状疑惑问道:

    “世上之人什么都是如此?”

    紫苏冷冷地看了他一阵,随即移开目光,坐到了椅上,语气里带着三分自嘲之意:“天下人熙熙攘攘,所求皆为名利。与自己的利益相比,什么情义从来就不值一提。如今方灵轻对他们施以小恩小惠,如此轻易便收买了他们,这一点也不奇怪,我早就应该想到。”

    晏觅星道:“天下人?那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紫苏道:“我当然也是天下人之一,怎么可能例外?”

    晏觅星道:“但你对秋眠花不是很忠心吗?你如果也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意背叛她?”

    紫苏不想与他们多言,更不想在外人面前剖析自己的想法,便沉默以对,不再言语。

    而她不答,晏觅星总不能逼她回答,沉寂了良久,他转头望向自己的师姐。谢怜草对此同样感到好奇无比,想了一想,突然开口道:

    “你要是告诉我们,我让穿柳陪你玩一会儿。”

    紫苏双眉蓦地一皱,抬头像看傻子一般看向她,道:“你当我和你们一样幼稚吗?这东西对我毫无用处,我要它做什么?”

    诚然,这只“狸猫”内置机关暗器,也算得上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武器,但它毕竟不能天下无敌,即使紫苏拥有了它,照样打不赢危兰与方灵轻,照样离开不了这里。

    谢怜草道:“可你喜欢穿柳。”

    紫苏道:“胡说八道!谁说我喜欢它?”

    谢怜草每每说话总是格外小声,但此时的语气极为肯定:“你骗我。你之前看她的眼神告诉过我,你喜欢它。”她歪歪头,声调里又透出了很明显的疑虑:“为什么世上很多人都喜欢口是心非?”

    世上很多人不等于天下所有人,谢怜草的这句话便没有那么绝对。只因她知道,至少她的师父与她的那几位师兄姐弟就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既不说违心之语,更不做违心之举;而除了师父和师兄姐弟们,她所见过的人里,也就唯有危兰与方灵轻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表里如一。

    这也是她喜欢危兰与方灵轻的原因之一。

    紫苏突然又沉默了起来,她完全无法反驳谢怜草的这句话,终于又看向谢怜草怀里的那只机关狸猫,静了半晌,才轻声道:“谁骗你了?只不过……只不过你制作机关的本事确实高明,它很像真正一只真正的猫,一只我从前养的猫。”

    晏觅星道:“那只猫在哪儿?”

    紫苏道:“它早死了。”

    猫犬的寿命远远不如人的寿命,何况她与它相依为命的那几年,她们始终都在市井流浪,靠乞讨为生,每日都饥肠辘辘,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体自然更为羸弱。但她比它幸运,就在它死后不久,她被秋眠花收养,从此拜入造极峰,成了造极峰飞廉堂的一名弟子。

    那时的她并未对秋眠花感恩戴德。

    她自幼父母早亡,族中虽有几个亲戚,却个个阴险歹毒,霸占了她的家产以后,竟还在私下里谋划将她卖给拐子,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被迫成为乞儿叫花。在最初她流浪的那些日子,有不少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见她可怜,吩咐仆役给了她几文钱,她满怀希望地向他们说出自己的身世遭遇,希望他们能替自己做主,岂料他们转头就走,连她说的话都不愿听完。

    渐渐她终于懂得,对于那些纨绔千金而言,几文钱和几粒沙子一样,几乎没有区别,随手施舍给她,根本不值一提;而若要他们真正为一个陌生人付出,这怎么可能呢?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无缘无故为另一个人付出。

    当初秋眠花在初遇她之时,施舍给了她一碗菜,同样是举手之劳,不值得她感激;而之后秋眠花愿意收养她,也绝非大发善心,乃是另有缘故,她当然还是不可能将秋眠花当做大恩人。

    但后来的那些年里……

    她继续望着谢怜草怀里的那只机关猫,淡淡一笑道:“禽兽虽凶猛,但也单纯,对你好就是真的对你好,与它相处之时不必有任何担忧。人却非如此,你永远不知道他对你笑着的时候,是否又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在心里想着如何杀你。堂主需要多一些忠心于她的亲信,偏偏这个世上不可能有绝对的忠心,所以她就得用别的东西来换忠心。”

    “堂主很早便告诉过我,她可以给我锦衣玉食,可以教我上乘武功,可以保护我不再受人欺辱,但我也须得对她付出全部的忠诚。还有许多其他的姐妹兄弟亦是如此,堂主付出那么多的心血培养他们,他们又怎能对堂主不忠?”

    晏觅星不相信这就是她的答案,道:“可是秋眠花现在已经不能保护你们,你们还是不肯背叛她,又为的是什么利益?”

    紫苏道:“别人我不知道,而我……我因为还需要堂主给我的另一样东西。”

    晏觅星道:“什么?”

    紫苏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苦笑着道:“家。有堂主在的飞廉堂,才有些像我小时候的家。”

    在她成为乞儿流浪以前,她也曾是被父母宠着爱着的掌上明珠,尽管那段太过美好的岁月也太过短暂,但始终被她珍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从未忘却。而秋眠花偶然展露的温柔,则会让她在某些时候不禁想起自己的母亲。

    晏觅星纳罕道:“这不就是情吗?你刚才干嘛要说情义敌不过利益?”

    紫苏摇首道:“这是我与堂主各取所需。”

    晏觅星脸上的表情更加困惑,道:“你若是对秋眠花毫无感情,又怎会将她当作家人?”

    谢怜草小声嘀咕道:“我说你们口是心非,你们果然口是心非。”

    在造极峰,别的几位首领操纵手下,除了以威压之,以利诱之,有时还会以情感之。只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威”是真的,这“利”大多数时候也不是假的,唯独那所谓的“情”显然是虚情假意。秋眠花便看不惯他们如此,吩咐手下做事,则从来只谈利益,不谈情义。

    因此在秋眠花的影响之下,紫苏所做出的任何决定,也永远以利为先。

    哪怕她如今可以为了秋眠花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这也与那些正道人士所说的“情义”无关。

    这会儿听了谢晏二童的话,她不由得恍惚了一阵子。

    晏觅星又指着在一旁沉默已久的另外两名孩童,道:“所以你怎么就不能相信他们如今关心方师姐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情呢?方师姐和危师姐才没有用什么你说的小恩小惠收买他们。”

    紫苏闻言回过神来,冷笑道:“难道他们的父母从前对他们就不好了?这份情,他们怎么就能忘了?”

    那两个孩子的眼中忍不住含了泪,咬了咬下唇,道:“我……我们没忘……”

    晏觅星则愣了一下,徐徐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道:“他们本来就不该报仇,就像如果我们……”

    谢怜草道:“就像如果我们是造极峰的后代,我们也不该报仇的。”

    她的这句话虽是一如既往的小声,但足够让紫苏听清。

    紫苏心中一震,试探道:“什么叫如果你们也是造极峰的人?说什么笑话,你们什么时候成了造极峰的弟子?”

    晏觅星道:“我们当然不是造极峰的弟子。不过……我和八姐的爹娘却有可能是造极峰的弟子,也有可能是碧涛阁的弟子,哎,我们也不知道。其实这事我都已不记得了,是去年师父告诉我们的。”

    随后,他思索了一下如何措辞,遂将自己与方灵轻的身世说了个明白。

    自从在离开造极峰的那日,紫苏无意中听到江濯雪与危方二人的对话,听江濯雪说起谢怜草与晏觅星似乎与造极峰有些关系,她大吃一惊,这段时间以来无时无刻不想探明真相。可她万万没料到,这么一个或许能够震惊武林的大秘密,谢怜草与晏觅星竟会毫无顾忌地主动说出来,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她皱眉思索道:“碧涛阁?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当年是造极峰是灭了碧涛阁满门。”

    晏觅星虽听不见她的语气有多么平静,但见她的神色里透出一种无所谓,不免有些气愤,抬高了声音道:“这事对你来说很平常吗?”

    紫苏道:“江湖之中的杀戮本就是最平常之事。”

    谢怜草又蓦地小声而坚定地道:“师父说,世上最宝贵的是人的生命,任何人死了都不是平常之事。”

    紫苏的唇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道:“碧涛阁的人不是也杀了不少造极峰的弟子吗?他们双方是同归于尽。如你所言,我们造极峰的兄弟姐妹的性命也很宝贵,你们两个若真是造极峰的后代,为何不为造极峰报仇?不为自己报仇?”

    谢怜草道:“他们自己造成的。”

    紫苏奇道:“什么意思?”

    晏觅星解释道:“是造极峰的人先要杀碧涛阁的人。”

    紫苏道:“本教的兄弟姐妹好端端地在城里开赌坊赚钱,却也没招惹过碧涛阁,是碧涛阁先要将他们的存在告诉给侠道盟,难道不是想让他们死吗?”

    晏觅星道:“他们开赌坊才不是为了赚钱,明明是为了刺探江湖消息,做伤天害理之事。追根溯源,那场惨祸……”

    他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尽管他已记不得那场残酷至极的厮杀,尽管他自有记忆起就在师父与师兄姐们的关爱之下长大,但偶尔带着雷声的噩梦,以及永远无法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遗憾,仍让他的内心深处生出几分隐痛。

    而他侧过头,见谢怜草脸色苍白,眼中的痛苦之色更浓,睫毛微微抖动。他忽地想起,去年师父告诉他们此事之时,他震惊不已,八姐却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八姐记得当年的事吗?

    谢怜草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穿柳,已在这时接着他的话道:“那场惨祸是他们造成的,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是他们的责任,是他们罪有应得。就算……就算我们是他们的后人,我们也没资格替他们报仇。”

    晏觅星颔首道:“我们如果为此而报仇,那就一定还会有人找我们报仇,不占道理的仇恨和杀戮会越来越多,永远没有了结的,我们在乎的人会死,你们在乎的人也会死。师父说,方师姐和危师姐现如今做的事便是让这些仇恨和杀戮彻底结束。”

    这番话,以及他们的身世故事,前不久他们已告诉给了他们在造极峰认识的同龄伙伴们,是以在一旁的那另外两位孩童仍能保持平静。紫苏的心中却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山崩地裂,不免想起几个月前在造极峰,方灵轻也曾与她说过类似的言语:

    ——“只要你能找出证据,证明他们完全无辜,证明他们这一生从未做过一桩恶事,我就给他们偿命好不好?你要为了他们而向我报仇,哪怕刺我一百剑一千剑,我也绝不还手。”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因此那时她听罢此言,感到的只有恼怒,心情与此刻完全不同。

    ——自己真的没有资格为他们报仇吗……

    紫苏坐在角落,双手抱膝,又有许久没有开口出声,此地越发冷寂,也越发阴寒。

    几缕秋夜寒风穿过花木,悠悠飘进这座假山洞里。

    晏觅星见她如此沉默,想了一想,转头对着另外两名孩童,道:“危师姐和方师姐说,我们明天要离开危门,去小孤山了,你们早些去休息吧。”

    旋即,谢怜草将穿柳放在了紫苏面前的地上,便与晏觅星离开了小山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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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8 ? 镇海刀 ◇

    ◎千里同风(七)◎

    秋风如画笔, 将江河两岸一排排的树木叶子的颜色染得更深,红的愈红,黄的愈黄。

    其后不久, 危兰与方灵轻遂带着各自门下一众弟子来到安庆府宿松县的县城东郊。

    但凡侠道联合盟召开武林大会,十之有□□都会在他们的圣地小孤山举行, 偏偏小孤山形如天柱,地势险峻,占地范围却不大, 容纳不下那么多的武林豪杰。是以侠道盟在距离小孤山最近的宿松县的城郊置办了许多别业庄园, 供各大门派弟子居住歇息。

    如今此地江边秋草萋萋,还甚是幽静岑寂, 唯有长江白浪翻滚, 树间野鸦偶鸣。

    毕竟江湖上各大门派才接到侠道贴不久,还没来得及赶来宿松县, 除危门与造极峰以外, 也就只有郁啸松带着部分如玉山庄弟子提前赶来了这儿。

    于是他们现在只有等待。

    等待其余江湖侠士陆陆续续到来。

    这一日, 危兰与方灵轻等来了一个熟悉的朋友。

    ——锻锋阁弟子奚珏。

    当初离开造极峰,方灵轻是与危兰同往江陵走,奚珏却是直接回了锻锋阁。一来, 她离家太久,须得先回去与父母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忧;二来,此次造极峰之行,危兰与方灵轻的为人品行都让她深深折服, 她下定决心, 必要说服父母, 倘若今后江湖发生大变, 锻锋阁得站在危门与造极峰一边。

    锻锋阁弟子平日里以锻造买卖兵器为营生,算是一半江湖人,一半生意人,但个个怀有侠义心肠,本就素来仰慕危兰,而今又听奚珏日夜不休地说起危兰与方灵轻的种种好处,心有所感,最终答应与造极峰交好。

    因此前不久锻锋阁收到侠道贴,阁主奚砺遂带着包括奚珏在内的部分弟子来到宿松县,先派奚珏去给危兰和方灵轻送上一份大礼,以示友好之意。

    那是一柄柄锋锐无比的宝刀宝剑,放在了危兰与方灵轻面前的桌案上。

    奚珏笑道:“这就是算是我们锻锋阁的贺礼吧。”

    方灵轻闻言微扬眉梢,也笑道:“贺礼?上次兰姐姐继任为危门门主,你们锻锋阁不是已经送了许多神兵利器了吗?”

    奚珏笑道:“可是你继任为造极峰峰主,我还没给你送贺礼啊。”

    方灵轻展颜道:“你竟给魔教送贺礼,若是被江湖群豪知道,不怕他们怪罪于你?”

    奚珏道:“造极峰从前是魔教,但现如今你已是造极峰的峰主,我相信它以后定然不可能还是魔教。”

    旋即,她开始给方灵轻说明每一柄宝刀宝剑的特点,擅长外家功夫的高手与什么样的武器最配,修炼内家功夫的高手又与什么样的兵刃最相偕。

    奚珏不但是锻锋阁里年轻一辈的翘楚,便是在整个江湖武林之中,她铸造刀剑的技艺也称得上一流,只因她自幼就对此道甚为热爱,此刻说起她感兴趣的话题,自然是滔滔不绝。

    危兰见状忽地心中一动,待她终于说完,又向她道了谢以后,遂道:“奚师妹,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你,大概现在也唯有你能解答。”

    奚珏道:“什么事?”

    危兰微笑着倒了一盏茶递给对方,道:“你先润润嗓子,歇一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说完此言,她即转身去了内堂,不一会儿再度出现在奚珏的面前,她的右手掌心里多了一块石砖。

    一块刻着字的石砖。

    “奚师妹,你瞧瞧这石上的几个字,大概是用什么兵刃刻的?”

    奚珏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肯定是刀。”

    她说着又接过这块石砖,仔细观察了起来,继而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了然神色,问道:“这是哪来的东西啊?”

    危兰道:“之前我们离开造极峰,在哀牢山下分别,我和轻轻随岑元雷前往了他所说的他发现秘籍的地方,却发现了一座假山洞,岂料洞中布置了许多杀人的机关。这块石砖,便是我持剑运功在那石壁上削下的。”

    奚珏的神情本来颇为平静,听罢此言,脸上颜色登时大变,显然是吃了一惊。

    危兰笑道:“那些机关还伤不了我,你是想到了什么?”

    奚珏道:“我是……我是有些奇怪……照这么说,那想杀你的人岂不就是……”

    方灵轻问道:“是谁?”

    奚珏思索有顷,倏地转头看向一旁桌案上的数柄刀剑,随便拔出一把刀,道:“我的内力太过普通,你们谁来试试在墙上刻一个字。”

    方灵轻率先接过这把刀,略一沉吟,直接在墙壁上刻了一个“刀”字,一招直下,完全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她正拿着一支笔在宣纸上写字。

    奚珏道:“好内功!刻得实在是流畅,若是摩挲起每一个笔划的凹纹,也一定很光滑。”

    危兰听懂了奚珏的意思,当即拿起那块石砖,先仔细瞧了一会儿石上那几个刻字的凹纹,显然这也是高手所刻,称得上是力透石背,刀走龙蛇,但当她伸出另一只手摩挲起这些凹纹,却觉凹纹深处极为粗糙,仿佛有许多无形的波浪。

    她蹙眉问道:“什么样的刀,会造成如此痕迹?”

    奚珏道:“镇海刀。”

    危兰与方灵轻同时微讶道:“镇海刀?”

    奚珏颔首道:“去年挽澜帮的师敬鲁长老为了抓一名大恶人,受了点轻伤,他的佩刀也损了一个口子,请我们锻锋阁帮忙修补。我们将这刀研究了许久,发现它不愧是流传了百年的神兵利器,最初的锻造方法便相当特殊,若用它与人过招,哪怕只是在对方身体的表面肌肤划下一道浅浅的伤痕,也会让对方的内里肌肉迅速溃烂。”

    “凭我们的本事,还不足以将这镇海刀修补得尽善尽美,我与几位同门只好带着它前往合州寻找段爷爷,谁知道途中……后来顾姑姑救出了我,她却觉得挽澜帮对不起我,便没好意思再请段爷爷帮忙修刀。但我明白钟离白他做尽恶事,怎么能怪得了挽澜帮?相反,顾姑姑算是我的恩人,所以段爷爷又主动提出愿意帮挽澜帮修补此刀。”

    而众所周知,那镇海宝刀,本为挽澜帮帮主聂阳钧之物,然则数年前因为左长老师敬鲁在江湖之中立下一场大功劳,聂阳钧遂将此刀赠给了他。

    这几年来,他行走江湖,必佩此刀。

    危兰沉吟道:“段前辈将镇海刀修补好之后,是立刻交给了师长老吗?”

    奚珏道:“那时师长老和聂帮主等人已经因为别的事离开合州了,只剩下十多位挽澜帮弟子还在钓鱼城中,段爷爷便将镇海刀交给了他们,请他们转交给师长老。”她顿了顿,越发疑惑地道:“不会是师敬鲁想要杀你们吧?”

    危兰又思考了一会儿,遂将之前自己与方灵轻的分析全都告诉给了她。

    奚珏大惊道:“所以是施鸣野想要陷害师敬鲁?”

    方灵轻微微摇首道:“这也不一定……兰姐姐,你对师敬鲁了解吗?”

    危兰道:“我对他的了解,肯定不如他同门对他的了解深。”

    方灵轻道:“也不知顾长老现在在哪儿,聂帮主他们什么时候赶来这里。”

    三日后,聂阳钧率领众多挽澜帮弟子,赶来了宿松县城郊。

    与别的江湖门派不同,侠道盟每一次在小孤山召开大会,挽澜帮群豪并不住在郊野的那一座座庄园里,而是将舟船停泊在附近江岸边,他们日夜起居仍在舟船之中。

    其中最大的那艘船,足足有三层楼之高,船首形如蛟龙,甲板广阔无比,正中间的主桅扯着一张大帆,随江风飘扬,上书“挽澜”二字。当它也停在了江边,聂阳钧下船以后,却不立即上岸,而是另踏上了一叶小舟,独自向东划去。

    长江辽阔,万里碧空如洗,他渐渐地离开了自家兄弟,离开了喧闹人群,来到颇为安静的江中央,前方微微起伏的白浪之中唯有一艘小船,船中坐着两名女郎。

    危兰也在这时看见了他,当即起身,向他抱拳行了一礼,招呼了一声。

    方灵轻却仍坐着船头,听着耳边风鸣涛啸,望着远处水天相连,只觉心胸都变得如这江天一般开阔,不禁甚感惬意,这才回首对着聂阳钧笑了笑道:“聂帮主,我今日总算体会到,似你们挽澜帮弟子这般居无定所,一舟一棹,五湖四海飘荡的日子,原来如此畅快。”

    听罢此言,聂阳钧沉默半晌,始终没有开口接话,只是遽然苦笑了一声。

    方灵轻疑惑地挑了挑眉,道:“怎么?我这话哪里不对吗?”

    聂阳钧道:“不,你说得很对。武林各大门派,也就唯有我们挽澜帮弟子居无定所,五湖四海飘荡,因此本帮许多弟子平日里联系不多,本帮许多事务,我需要他人协助处置。”

    危兰心念微动,试探问道:“他人?”

    聂阳钧喟然叹道:“前不久明波与我见面,告诉了我一些事,据上官震交代,鸣野他……他才是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偏偏我最近又查到在本帮之中,的确有一人在私下里做了许多违背帮规、违背江湖道义、甚至伤天害理之事,只不过此人并非是施鸣野。今日我约两位姑娘在此会面,便是要与你们谈谈这件事。”

    方灵轻沉思道:“你查到的那幕后黑手,不会是师敬鲁吧?”

    聂阳钧的眉头在刹那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凛声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方灵轻道:“顾长老早就和我们说过,在挽澜帮有能力在私下里做出这些事的人,本就没有几个人。除了你和她以及施鸣野,还有早已隐退的苍正峰,也就只有师敬鲁了。何况……”

    聂阳钧道:“何况?”

    危兰略一思索,遂将那块刻有字迹的石砖取出递给了他,先向他说明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又说了自己与方灵轻对于此事的种种推测。

    聂阳钧听得越多,脸色越是晦暗,良久无言语。

    危兰见状迟疑了少顷,倏地问道:“聂帮主更希望幕后黑手是他们哪一个呢?”

    聂阳钧神色一沉,道:“危门主这话问得倒尖锐。”

    危兰淡淡笑了笑,道:“还请聂帮主见谅,不是在下非得想问这样的问题,是人生世事有时本就如冰雪般无情。”

    聂阳钧道:“不错,所以我的答案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便也没什么重要的。危门主若是担心我会徇私枉法,我可以将证据全部交给你,此事由你全权处置。”

    危兰道:“我并非此意,我们若不相信聂帮主的为人,又怎会与你说起这些?只是……”

    方灵轻道:“只是我们要提醒聂帮主,你得把这件事往最坏处想。”

    聂阳钧遥望着江天茫茫,沉声道:“不劳提醒,我早已想过太多种可能。”

    危兰闻言默然微时,也低首瞧了一会儿悠悠江水,才忽又问道:“既如此,聂帮主能协助我们做三件事吗?”

    聂阳钧道:“什么事?”

    危兰道:“既然前不久聂帮主已与顾长老见过了面,那么你应该也听顾长老说起了侠道盟与造极峰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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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9 ? 嫁祸 ◇

    ◎千里同风(八)◎

    聂阳钧将视线移向方灵轻, 目光晦暗不明,脸上神色亦复杂至极,半晌终于点点头。

    距离上次与顾明波见面已有两月之久, 他知晓侠道盟与造极峰的往事也已有两月之久,在极度的震惊过后, 这段时间里他更多是感觉到一阵深深的茫然。他自出生起就是侠道盟挽澜帮的弟子,正邪不两立的道理可谓是早已深深刻在他的心中,何况他与秋眠花之间还有血海深仇, 这就更让他对造极峰恨之入骨。

    即使直到如今他也认为他对造极峰的仇恨没什么不对, 那些作恶多端之辈,的确该死, 的确不容宽赦。然而当他的目光不再仅局限于江湖武林, 不再用单纯的正邪观念看待侠道盟与造极峰之间的关系,放眼于古今人间兴废, 天下世事轮回。

    他心中又对造极峰与侠道盟, 对整个江湖武林, 有了许多不一样的想法。

    他倏地叹了口气道:“你们要我帮你们在天下群豪的面前证明,造极峰从前与本盟五大派一样,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出过力的名门正派?”

    方灵轻道:“此事迟早是要宣告江湖, 但目前还不是时候。”

    聂阳钧道:“那你们提起此事的意思是?”

    方灵轻侧首看了危兰一眼。

    危兰正色道:“既然造极峰能够如此轻易变成魔教,聂帮主有没有想过再过几十年或一两百年,侠道盟会变成什么样子?”

    聂阳钧道:“你且直说,你想做什么?”

    危兰道:“江湖是天下所有侠士豪杰的家园,绝不该由哪一门哪一派掌控。正巧最近挽澜帮的兄弟姐妹们都聚在一起, 聂帮主能否趁此机会将这一点告诉给他们?至少能让贵帮一部分弟子支持赞同我们的厘革。至于究竟怎么与他们说, 怎么才能让更多人明白……纵然贵帮如今藏有内贼, 但您仍是大多数挽澜帮弟子都仰慕信服的一帮之主, 我相信您能想出最合适的办法。”

    本朝江湖有关于侠道盟的许多规矩确实极为特殊。从前聂阳钧偶尔也觉如此不该,但若要彻底改变,恐怕会引起巨大的动荡,因此须得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抱着这样“慢慢来”的念头,多年来他其实毫无行动。直到最近经历了这么多风波,他眼看着危兰与方灵轻在江湖之中所尝试着做出的种种举措,心底骤然生出几分愧疚之情,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点点头道:“你刚才说希望我能协助你们做三件事。这是第一件事,还有第二件事呢?”

    危兰道:“我听说早在数年前,聂帮主已将施鸣野定为贵帮的下一代帮主了?”

    聂阳钧道:“不错,在本帮年轻一辈的弟子里,鸣野的武功与才智的确都称得上第一,我本想着待我百年之后,挽澜帮必能够在他的手中发扬光大,因此早早便定下此事,但现在……”

    危兰道:“现在您还和他说,这挽澜帮的帮主之位,迟早仍是他的,只不过他须得答应与您一起彻底改变侠道盟的规矩,让属于天下侠士的江湖武林不再是五大派的掌中之物。倘若他对此不同意,那您便与他说,您只能再换一个少帮主了。”

    聂阳钧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假若施鸣野真是挽澜帮的内贼,真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对他如此决定必不赞同,也必会提前暗中采取行动。

    此乃引蛇出洞之计。

    聂阳钧喟然道:“那么第三件事呢?”

    危兰道:“聂帮主想练一练六合真经的武功吗?’

    聂阳钧一愣,对她此言的用意便猜不透了。

    尽管他从未见过六合真经的任何文字,但他当然知道这真经的六位创造者皆为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倾尽他们六人全力所著的秘籍,其中记载的必是绝世无双的神功,他又怎可能毫不心动?

    然而那六位前辈创造真经的目的,乃是为天下苍生谋福,他自认为他这些年来虽也做了不少扶危济困之事,但要说起对于天下江湖武林的贡献,他反而比不上眼前的这两位年轻小辈。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倘若本盟与造极峰的那六位前辈泉下有知,他们也会认为你们如今配得上成为这六合真经的新主人。”

    方灵轻笑道:“既然我和兰姐姐已是六合真经的新主人,那真经里的武功我们自然是想给谁修练就给谁修练。而六合有天地宇宙之意,六合真经包含万物,无所不有,别的功夫聂帮主可以不练,有一种功夫聂帮主却最好尽快练成。”

    聂阳钧奇道:“什么武功?”

    危方二人同时犹豫片刻,随即交换了一个眼神,稍稍思考了一下措辞,遂悄声将她们的计策说了出来。

    聂阳钧听罢愕然变色,沉默良久,摇首道:“我抚养他这么多年,即使现如今我已不敢说完全了解他,但这些年来我与他之间的情义绝不是假的,纵然他真是那幕后黑手,我也不相信他会……”

    方灵轻道:“我们也是以防万一罢了,反正你练了这功夫不吃亏。”

    聂阳钧负着双手,立在舟头,虽不说好,却也不再反驳。

    万里长江,苍茫无际,无人望得到尽头。远处另一边的江上,一艘艘舟船首尾相接,帆樯如云。

    其中最大的那艘船,船舱极是宽阔,有房间无数,与岸边的庄园也无甚差别。就在聂阳钧与危兰、方灵轻谈话的同时,一名腰佩宝刀的中年男子走进某间房内,迅速关上门,看向前方桌边的青年,当即沉着脸色道:

    “我刚刚查到,危兰和方灵轻这会儿都不在岸上,帮主大概是去和她们见面了。”

    施鸣野并不起身,仍坐在桌边慢悠悠地喝茶,颔首道:“我也猜到了。”

    师敬鲁见他如此平静,大怒道:“敢情之前和岑元雷联络的是我,不是你,你便觉得哪怕岑元雷说出真相,也和你无关是不是?”

    施鸣野笑道:“你别着急,岑元雷的确不曾和我见过面,但当初和上官震联络的却一直都是我。其实早在我和上官震会面之初,我已觉此举十分危险,只不过上官震他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身份不低,我若是随便个人前去见他,是绝对说服不了他的。没奈何,我只好去亲自前去邀他与我们合作,可惜啊……他实在是不争气,到头来还是被方灵轻识破了计划。”

    师敬鲁怔了怔,心道施鸣野做事一向喜欢留后手,难不成他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当即问道:“你有什么法子,别卖关子,快些说出来。”

    施鸣野道:“危兰和方灵轻确实不简单,是难得的厉害对手,既然她们已经发现了端倪,我们再藏起来,已是不可能。”

    师敬鲁道:“不藏起来,难道现在就在明面上与她们争斗?不说别的,聂阳钧若是知道我们做的事,必不会放过我们。”

    施鸣野道:“不错,师父在挽澜帮始终是一个隐忧,那我们就把线索放到他的身上,让危兰与方灵轻误以为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然后再让她们杀了他。”

    师敬鲁闻言一愕,登时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

    施鸣野笑道:“我是说,这不就一举两得了吗?”

    师敬鲁目光暗沉,神色仍然十分诧异,狐疑道:“你终于想通了?”

    前些年他早就与施鸣野商议,挽澜帮有聂阳钧与顾明波这两人存在,他们做任何事总是束手束脚,颇多阻碍,不如想个方法,暗中将聂阳钧与顾明波杀死,再由施鸣野名正言顺地继任帮主之位。

    偏偏施鸣野似乎始终对聂阳钧与顾明波怀有孺慕之情,不但迟迟不肯下手,且每次一说起这个提议,他的脸色便变得极为难看,甚至因此与师敬鲁起过争执。

    怎么今日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施鸣野叹道:“最近危兰和方灵轻的种种举动你也看见了,师父从前那般仇恨魔教的人,如今不知为何竟几次三番帮着方灵轻说话,若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计划就更难成功了。我思考了许久,还是你说得对,我们做大事的人,心不能不狠一些。”

    师敬鲁知晓他素来心怀大志,听了他这番话便不再怀疑,点头道:“但无论是在本帮,还是在江湖武林之中,聂阳钧的威望都非同小可,要成功嫁祸给他,谈何容易?”

    “我倒有个主意。”

    他在师敬鲁的耳边悄悄说了一番话。

    “这……恐怕有些危险吧?”

    “我们做的事,什么时候不危险呢?”

    “好吧,就这样办!”

    小半个时辰后,师敬鲁离开房间,施鸣野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喝完杯盏中最后一口茶,突然也站起了身,往船头甲板走去。

    在船上,施鸣野路遇不少挽澜帮弟子,纷纷向他行礼招呼,岂料他的神色相当恍惚,低首紧皱着眉头,仿佛正在思索着什么极为难的事,对周围的兄弟姐妹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众人见状有些诧异,又不敢上前拦住他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不由得面面相觑。

    人群中唯有一名女子与他身份相当,是以并不惧他,略一沉吟,便走到了他的面前,好奇问道:“施师兄,你怎么了?”

    施鸣野呆了一呆,几乎差点就撞到了她的身上,听到这声音才连忙停下了脚步,又立刻赔礼致歉,苦笑道:“刚才心里装着事,没瞧见你。”

    似施鸣野这般的顶尖高手,五感应比常人敏锐,能因为什么事而如此心神不宁?

    苍若不免有几分担忧,问道:“是与本帮有关的事吗?”

    施鸣野欲言又止,然而并未否认。

    苍若奇道:“到底怎么了?”

    施鸣野道:“这……苍师妹,我们借一步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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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0 ? 师敬鲁 ◇

    ◎千里同风(九)◎

    江上景色别有一番秀丽之处, 危兰与方灵轻这些日子难得放松,与聂阳钧谈完要事以后,并不想立即回到岸上别业, 本欲偷得浮生半日闲,并肩躺在木舟之中, 望着远处宛如天柱似的陡峭山峰,任由波涛将她们送往不知名的去处。

    哪里料到,她们才悠然歇息了一会儿, 忽听一声浑厚的呼喊随着江风传来。

    显然是聂阳钧的声音。

    方灵轻的好心情被打扰, 蹙了蹙眉心道:“他怎么又回来了?”

    危兰坐起了身,回收望向身后方向, 奇道:“不止聂帮主, 还有苍若师姐。”

    方灵轻“咦”了一声:“不会这么快,挽澜帮便真的出了事吧?”她语带不满地道:“好歹也过完今天, 让我们歇歇。”

    危兰替她理了理被江风吹乱的鬓发, 道:“他们的船行得不快, 即便有事,也不可能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你继续歇会儿吧, 我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片刻过后,三艘木舟碰在了一起,危兰与他们互相招呼过后,便见苍若犹豫了一下,随即问道:

    “危师妹, 不对……我现在应该唤你危门主,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抓过一个叫做岑元雷的人?”

    危兰神色一凛, 低首与方灵轻交换了一个眼神, 继而微笑道:“无论我如今是何身份,我始终都是危兰不变,苍师姐愿意怎样唤我都好。岑元雷的事,是谁告诉给苍师姐的?”

    苍若道:“果然是真的……但我也不知道岑元雷究竟是什么人,只是施师兄刚刚和我说……”

    危兰道:“施鸣野?”

    苍若道:“不错,刚刚我见施师兄似乎心神不宁的样子,问他发生了何事。他迟疑了许久,突然与我说起去年他在永川县遇到的一件事。”

    去年侠道盟的合州钓鱼城之行,苍若不曾参与其中。

    自与危怀安和离以后,有两年多时间她都独自在江湖上行走,四处游山玩水,心情倒比从前更加舒畅,好似获得新生一般。前不久她收到侠道帖,知晓侠道盟与造极峰将要在小孤山召开武林大会,又想起这两年多来江湖的种种变故,便明白这场大会必定不简单。

    因此她终于决定回到挽澜帮,乘船跟随同门们来到了宿松县城郊。

    待到大船停泊到岸,苍若的第一件事便是离船上岸,前去危门别业拜访自己的好友危兰,却被危门弟子告知,今晨危兰与方灵轻同去乘舟游江,目前尚未归来。她只好又重回大船之中,岂料刚刚上船,就在甲板上碰见了神思恍惚的施鸣野,从施鸣野的口中听说了一件奇事。

    “他说那天夜里在永川县,他似乎曾经看见过自己。”

    危兰狐疑道:“看见过自己?这是何意?”

    苍若道:“我也如此问他,他说那天夜里他与你们分开,独自去药铺买什么驱蛇的药,哪知路遇一名盗贼窃取了百姓财物,而他在追贼途中,竟又在无意之中发现某条小巷口忽然出现的一名青年似乎与他长得极为相像。只不过当时夜色太深,那青年与他的距离不近,他又一心一意追贼,因此只当是自己眼花了,没有前去与那青年见面说话。”

    “然而事后,施师兄越想此事越觉不对劲。那青年的腰间挂着一把长刀,十有八九亦是江湖中人,如果当今武林有哪位侠士的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必定早已被江湖群豪当成趣事而口口相传了起来,他怎会从来不知道呢?”

    “他不禁担忧起是否有什么人易容成他的样子作恶,又想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并无任何证据,是以他不愿大张旗鼓,闹得江湖不安,便在私下里悄悄调查了起来。岂料这一查,就吓了他一跳,他查出我们挽澜帮……我们挽澜帮好像有一名心怀叵测的奸贼,且身份地位都不低。”

    聂阳钧握紧的拳头露出青筋,霍地插话道:“此人乃是师敬鲁,对吗?”

    苍若大惊道:“帮主,您……您早已经知道了?”

    那么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聂阳钧愤然道:“这么要紧的事,你方才为何不告诉我,却要先找危兰?”

    苍若晓得帮主不是在与自己生气,她自然丝毫不惧,却有些难过低下头道:“施师兄说这件事他还不能够完全确定,他更不愿相信师长老会是那样的人……所以在查出确凿的证据之前,他希望能暂时瞒住您。毕竟帮主您一向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若您知晓了此事,恐怕会将师长老立即抓起来审问,而倘若我们错怪了师长老,岂不是伤了我们与他之间的情义……”

    方灵轻听了此处,也无心再赏江上风景,坐了起来道:“那他为何要把这事告诉给你呢?”

    苍若道:“这些日子施师兄因为这事憋得难受,他说他必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倾诉一会儿,不然心情实在郁闷。我听罢此言,也觉得……也觉得他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所以……都是弟子的错,答应了施师兄,暂时将此事瞒着您。但我之后又问施师兄,他要如何继续调查此事,他说假若不出意外,今天夜里师长老将会悄悄面见岑元雷,他决定到时候跟踪师长老瞧瞧。”

    聂阳钧偏头瞧了危兰与方灵轻一眼。

    适才他已在危方二人的口中知晓了关于岑元雷的来历。

    但苍若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当即向施鸣野问起这岑元雷是谁。谁知施鸣野也摇了摇头,道他不太清楚此人的身份,只是在偷听师敬鲁与其亲信谈话之时,隐约听师敬鲁说起前不久危兰与方灵轻抓了一个叫做岑元雷的人。

    苍若踌躇良久,心道此事是否应该告诉给帮主,暂且不论,但既然危兰与方灵轻似也被牵扯在了这件事里,无论如何,她总要先提醒她们小心,免得她们遭遇什么危险。

    而据危门弟子所说,今日清晨危兰与方灵轻便一同乘舟到了江上欣赏风景,不知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因此苍若略一思索,遂下定决心,也要了一叶小舟,独自划到江中心寻找她们二人。

    不曾想过一会儿,风吹浪起,她还没能寻到危兰与方灵轻,却见起伏波涛中另有一棹轻舟,飘飘荡荡向她这儿驶来。原来聂阳钧刚与危方二人告辞,倏地在江上望见了本帮弟子,扬声询问她要去往何处。

    苍若知晓自家帮主与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略一迟疑,只说她要找荆楚危门的危门主,不敢提方灵轻半个字。

    她万万没有料到,聂阳钧竟主动带她去见了危兰与方灵轻,此刻且还能十分平静地与方灵轻对话交谈。

    “你之前说,岑元雷现在是被关在你那里,由你的手下看管?”

    方灵轻颔首道:“我那儿的情况仍然很有些复杂,其实将他交给危门弟子看守更加安全。不过我和兰姐姐本就一直希望他的同伙儿能尽快与他联系,因此我们商量过之后,便有意让部分造极峰弟子知晓了他被关押的位置。”

    聂阳钧思索道:“你的意思是,师敬鲁和那部分造极峰弟子有了联络,是那些人将岑元雷的消息告诉给了他?但你不是说上官震已经……”

    方灵轻道:“从造极峰到小孤山,我们这一路行来千里迢迢,足足走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我不可能随时随地看着他们那么多人。倘若某日有高手趁我与兰姐姐不在的时候,暗中与他们往来,我也不一定知晓。”

    她说到这儿一顿,倏地扬了扬眉,道:“只不过,依我看来,与那部分造极峰弟子联络的,却不一定是师敬鲁。”

    聂阳钧自然明白他话外之意,又一次地叹气。

    苍若见状实在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帮主,您和……方姑娘很熟吗?”

    聂阳钧沉吟道:“待会儿你和我回去,我有些话和你谈。”稍稍顿了顿,又转头面向危方二人道:“既然他说师敬鲁会在今天夜里与岑元雷悄悄见面……危门主,方峰主,那么我们也就今晚再见吧!”

    危兰与方灵轻对视一眼,同时思忖片刻,抱拳道:“好,聂帮主慢行。”

    距离金乌落下还有约莫一个多时辰,江上白浪与四面青山依然沐浴在浅金色的日光之中。

    危兰拿起舟中木浆,望向方灵轻道:“你还要再玩一会儿吗?反正这会儿还没天黑。”

    方灵轻想了好一会儿,面上虽仍带笑容,却忽然叹了口气,依偎在了危兰的身上道:“还是罢了,我如今心里有疑惑解不开,玩也玩不痛快。”

    危兰道:“你是在想,师敬鲁在挽澜帮的地位不低,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一代高手,他应该不至于也像留冉那些人一样,心甘情愿替施鸣野顶罪?”

    方灵轻道:“不错,凭他的身份地位,他和施鸣野应是合作关系,这才说得通。”

    危兰道:“此前上官震与施鸣野不也是合作关系吗?”

    方灵轻闻言愣了一下,瞬间了然。

    ——如果师敬鲁也是被施鸣野蒙骗了的呢?

    金轮在苍穹悬挂了一整个白日过后,终于徐徐落下,仿佛坠入了翻涌的江波之中,浓郁的夜色瞬间席卷天地。但与此同时,一轮寒月缓缓地升上了长空,又给众人带了一点光明。

    极微弱的光明。

    大地仍是一片昏昏暗暗,师敬鲁终于在这时趁着夜色掩映,离开了挽澜帮的大船,悄悄地潜入了岸边一座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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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1 ? 同伙 ◇

    ◎千里同风(十)◎

    这座庄园是荆楚危门的别业。

    如今一部分危门弟子与造极峰弟子都住在这里, 危兰与方灵轻自然也住在这里。

    师敬鲁原本有些担忧,他虽不知危兰与方灵轻的武功如今究竟修炼到了何种境界,但至少是绝对比自己强的——他想要潜入危门的地盘, 在她们两人的眼皮子底下与岑元雷见面交谈,被发现的危险太大。

    施鸣野却与他说, 待到深夜里自会有人想办法将危兰与方灵轻等高手引开,而这地方只不过是侠道盟弟子的临时居所,守卫戒备都不可能像危门的总坛那般森严, 凭他的武功完全能够出入自如。

    师敬鲁想了一想, 也只好冒险一试。

    夜半时分,众人果然大都已沉沉睡去。师敬鲁一边观察前方园子的布局, 一边默默回忆白日里施鸣野与他所说的路线, 随即绕过一株大青松,往东而去, 全然不曾注意到他的身后远远地跟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 身着黑衣, 腰佩黑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正是挽澜帮的少帮主施鸣野。

    他跟踪师敬鲁已有小半炷香的时间, 此时见师敬鲁的脚步终于又动了起来,他也正要跟上前去,身为高手的敏锐让他刹地察觉到后方似有微微的呼吸之声,距离自己极近。

    他当即回过头去,脸上便瞬间露出惊讶表情:“师父?您、您怎么在这儿?”

    而聂阳钧的身边还站了两个年轻秀丽的女子, 亦是施鸣野熟悉之人。

    不待聂阳钧说话, 危兰已微微一笑, 声调却略带凉意:“聂帮主能够来这儿, 自然是有我的邀请。但施公子为何深夜来踏贱地,我倒是想要问一问了。”

    这是荆楚危门的庄园,施鸣野事先不征求危门门主的同意,便私自潜了进来,实在是江湖大忌。他脸色通红,忙忙道歉,先说明自己绝无恶意,又要解释此事的来龙去脉。

    聂阳钧打断道:“不必说了,我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他与危兰、方灵轻都没空听施鸣野的解释。

    那师敬鲁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武功修为虽比不上他们四人,但也差不了太多。为防止被师敬鲁察觉到身后有人,他们只能远远地跟着他,与他的距离一点也不近,于是他们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他的背影已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幸而方灵轻知晓他是去与岑元雷会面,自然也就知道他具体去了什么方向,当即带路前行。

    途中,施鸣野的语气充满愧疚,小心翼翼地道:“师父,危门主,你们……你们都已知道那事了?是苍师妹与你们说的吗?还请危门主见谅,我实在不相信师师叔他会是什么恶人,因此想要在今夜探探他此行的目的。原本我确实想过提前将此事告知危门主,又担心如此一来,对师师叔的名声不太好,所以……哎,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大公无私,对师师叔存了包庇之心。”

    他说着皱起眉头,犹豫片刻,又接着试探问道:“师师叔今夜似乎是要去见一个叫做岑元雷的人,敢问危门主,那岑元雷到底是什么人?”

    危兰没有回答他。

    方灵轻反而挑眉道:“你不是说,你不相信他是恶人吗?那你今夜的所作所为虽确实有些不妥,倒也还算不上包庇吧。”

    施鸣野长叹道:“我当然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误会,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又怎么可能轮得到我说了算……”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今岑元雷被关在东院的一间小屋里,屋外廊下唯有两名造极峰弟子看守。

    早在今日黄昏时分,方灵轻已嘱咐了这两人,今夜的守卫最好是松懈一些,就装作昏昏欲睡的模样,即使听到了什么动静,也要不动声色。他们果然十分听话,依令行事,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双双打起了呵欠,睡眼惺忪,仿佛很快就要梦会周公。

    如此一来,尽管在片刻之后,他们闻到空气中飘来一阵淡淡的异香,仍不能有任何反应。

    那是师敬鲁点燃的一支迷魂香。

    原本师敬鲁还未下定决心,到底是否要用这支迷香,毕竟它不是无气无味的东西,倘若那两名守卫精神焕发,格外清醒,察觉到了不对劲,屏住呼吸,运功抵抗,他的计划便不能成功。

    然而他们越是放松,那支迷香也就越快发挥作用。

    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他们两人的眼皮开始打架,倒真的觉得困意来袭,头一歪,互相靠着对方睡了过去。

    师敬鲁当即进入屋内,一边解开岑元雷身上的枷锁,一边与岑元雷谈起了话。

    哪怕屋外的两名守卫已经昏睡,他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岂料危兰与方灵轻等四人已经来到屋外窗外,潜运内功,遂将屋内的一切声音收入自己的耳内。

    隐隐约约中他们似听见师敬鲁提起了岑元雷的母亲。

    “你且放心,前两天我们才把药给她送过去,她如今好得很。这是令弟给你的信,你可以看看。”

    聂阳钧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危兰与方灵轻一眼。

    前不久危兰与方灵轻已派人调查过岑元雷的一切人际关系,此时大概能够明白岑元雷此言的意思,却不作解释,继续听他说下去。

    “待会儿我想办法带你到船上去,你小心点,别弄出动静。”

    岑元雷本已做好赴死准备,万万没料到师敬鲁今夜会愿意前来营救自己,很有些诧异地问道:“是挽澜帮的船吗?可是……可是最迟到了明早,危兰和方灵轻还是会发现我已不见,万一她们找到船上去……”

    师敬鲁道:“她们一定会找到船上去。”

    岑元雷瞬间睁大眼睛。

    别的他不在乎,但若是师敬鲁因此而露出马脚,被危兰与方灵轻抓了起来,他的父母与幼弟该怎么办?

    师敬鲁悄声解释道:“这世上大部分的迷魂香,通常只有在封闭的地方才能发挥效果,而屋外大风不停,很难让人中招儿,唯有几种药效十分强烈的迷香却是例外。只不过那几种迷香在江湖上也很是少见,一般人绝不会有。我把那支残香扔在了院里,危兰与方灵轻都是聪明人,她们发现你消失之后,一定会根据线索找到船上。那时候你若听见了骚动,就立即冲出来,大喊救命。”

    岑元雷奇道:“救命?”

    师敬鲁点头道:“不错,你跑到危兰与方灵轻的面前大喊救命,告诉她们,你已愿意交代一切,交代谁才是在幕后指使你行动的真凶。她们定会问你,为何你之前死活不肯说实话,偏偏到了现在突然认罪。”

    岑元雷愈发迷茫地道:“为什么?”

    师敬鲁道:“当然是因为聂阳钧并不是真心救你。他带你离开此地以后,先将你折磨了整整一夜,审问你有没有说出他的秘密,最后还要杀你灭口。你对你的这位主人彻底死心,恰巧这时危兰与方灵轻找到了这里,你当然要向她们告发他。”

    “聂、聂阳钧……?”

    岑元雷目瞪口呆半晌,终于明白了师敬鲁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同样感到震惊无比的,似乎不止岑元雷一人。施鸣野站在门外,神情变得更加呆滞,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伤心之意:

    “你只嫁祸给我也就罢了,怎么……怎么能够对师父也……”

    这句话脱口而出,仿佛是他在极度痛心之下不受控制的喃喃自语。而尽管他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此时他与师敬鲁之间的距离也近,岑元雷还未察觉到异样,师敬鲁却神色一凛,蓦地问了句:

    “是谁!”

    刹那间,寒光恍若闪电,一枚飞镖已从师敬鲁的手中射出,登时破开窗户!施鸣野见状伸手一挥,手掌如刀,劈出一道疾风,将飞镖打落。凄清的月光如水泻下,照见窗外四人的面容,师敬鲁大吃一惊,只觉脑子一片空白,不能明白此刻发生了何事。

    ——施鸣野不是去引开危兰与方灵轻了吗?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

    他瞬间慌了神,嘴唇甚至颤抖了起来:“帮主,我……我刚才是……”

    聂阳钧的神色无悲无喜,声调听来颇为平静:“你刚才是在和他商量如何嫁祸于我,我都已听见了。”

    师敬鲁了解聂阳钧,明白他看起来越是沉稳,心中越是蕴藏了滔天怒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适才的言行,仍下意识地看向施鸣野求救。

    谁知施鸣野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堪称痛心疾首,咬着牙道:“枉我一直相信你,枉我一直猜测这件事是不是有误会,没想到……师叔,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师敬鲁始终不曾怀疑施鸣野出卖了自己,倒不是他有多么信任施鸣野,只是他掌握了不少有关于施鸣野的秘密,一旦他的恶行暴露,落在了聂阳钧的手里,难道施鸣野的嫌疑就能够从此洗清吗?是以乍闻施鸣野此言,他不禁大感诧异,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帮主,你说得对,刚才我是在和岑元雷商量怎么嫁祸你,可是你以为这个计策,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事已至此,凭他的武功,既赢不了聂阳钧,也胜不过危兰与方灵轻,逃是绝对逃不走的,那就干脆与施鸣野一个鱼死网破。

    只不过他还是想不通,施鸣野怎么可能变成如此蠢笨,就不担心自己在天下群豪的面前指认他的罪行吗?

    师敬鲁的困惑,也是危兰与方灵轻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在师敬鲁说出最后一句话之时,她们刹地望向施鸣野的侧脸,并未在他的脸上看出丝毫的惊惧,更没瞧出他有什么杀人灭口之意。但为防意外发生,危兰与方灵轻仍是不约而同地在顷刻间翻窗进屋,纵身掠至师敬鲁的身旁两侧保护,继而问道:

    “如此说来,你们还有别的同伙不成?”

    师敬鲁冷冷的目光透着几分强烈的恨意,望向了窗外那佩刀的青年。

    施鸣野呆了一呆,随即苦笑道:“你果然是想诬陷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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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2 ? 交代 ◇

    ◎千里同风(十一)◎

    适才闹了这一场, 喧哗声早已将住在附近的危门弟子吵醒,引得他们纷纷前来,看见眼前情景, 分外讶异,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趁着这个时候, 师敬鲁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这几年来他与施鸣野培植势力,利用各种方法,收买了许多江湖子弟, 其目的乃是为了颠覆侠道盟, 令挽澜帮可以凌驾于其余四派之上,令他与施鸣野可以在今后成为真正的江湖共主。

    为此, 施鸣野甚至与魔教造极峰的羲和使上官震有所联系。

    “我承认, 最近几年我有些不满足我如今的地位,而做了许多……许多本不该做的事。但我们侠道盟与魔教乃是世仇, 这正邪不两立的道理, 我始终都是明白的。我当时就觉得他此举不妥, 但他根本没和我商量,我是在事后才知道他在那天夜里和上官震见了面,他竟想扶持上官震继任为造极峰峰主, 从此暗中操控魔教。”

    “不过他的计划没有成功,反而让方灵轻察觉出端倪,我们又只好派出岑元雷前往造极峰,谁料这家伙也一点用处没有,还落到了危兰和方灵轻的手里。今天白日我和他商量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首先提起这祸水东引之计, 那便是——”

    师敬鲁再次冷冷一笑, 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心中的恐惧不安。

    “将这一切罪行, 嫁祸到帮主你的身上!但我没想到,他居然出卖了我!施鸣野,既然你先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四周聚集的危门弟子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几位在江湖上有名的高手,此时也都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师敬鲁不在意别人,只观察起施鸣野的反应。

    他倒要看看施鸣野打算如何狡辩。

    哪知施鸣野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直到危兰问起他有何话说,他才摇了摇头道:

    “我没说话,我说了也不算,还是让证据来说吧。”

    危兰沉吟少顷,点点头道:“不错,此等大事,我们不能听任何人的一面之词,按本盟规矩,理应由烈文堂进行调查。”

    听到这两句话,师敬鲁又怔了怔,好像有些明白了施鸣野的想法。

    尽管最初他与施鸣野是合作关系,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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