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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又写了两百章过后我终于写到这个梗了。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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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了争夺皇位的野心。虽说女子称帝,十分罕见,然而在数百年前的唐朝,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先例。

    不过,据探子来报,近来商霓雁似乎与她的五位结义兄姊闹了点矛盾,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难道徐危温郁留五人并不赞同商霓雁的决定?朱元璋对此却不怎么感到喜悦,他知道这六人相识多年,感情深厚得好比骨肉至亲,这一点点微小的矛盾暂时还影响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旦自己对商霓雁动了手,另外五人必定会立即相助义妹,联手与自己为敌。

    他和这六人的相处时间虽然不多,却深知他们的实力不俗,甚至知晓他们的手上拥有全天下最详细的疆域地图,和一部包罗万象的绝世武学秘籍。

    这都是令他忌惮的东西。

    于是他当即想了一个方法,借鉴了前秦丞相王景略的金刀计,骗来了他们六人各自的信物,又收买了同风营的几位将士,让他们拿着那几件信物演了两场戏,他再派人在其中煽风点火,让商霓雁误以为她的那五位结义兄姊出卖了她的同时,也让徐危温郁留五人误以为他们的结义小妹要对他们先下手为强。

    此计虽十分巧妙,他安排得也极为周全,但仍算不上天衣无缝。

    这世上本就永远不可能有天衣无缝的计谋。

    因此倘若是在一两个月以前,是商霓雁也好,还是徐载物与危行歌、温昭晴、郁景屏、留斐然也罢,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中计,偏偏现而今商霓雁与另外五人之间已有了分歧矛盾,谗言趁虚而入,离间计才能起得了作用。

    再之后,朱元璋当众宣布商霓雁叛逆作乱,派出了大批将士缉捕追杀。商霓雁无奈之下,带着同风营余下的一部分兄弟姊妹到了云南。

    只因那时云南尚未收复,朱元璋的手还伸不到那里去。

    况且此前她与徐危温郁留五人也曾来过一次云南,为的是为云南绘制数幅精密详细的地图,正巧当初她负责是勘察哀牢山一带的地形,是以她对哀牢山十分熟悉,便选择率领手下们在哀牢山上开辟地盘。

    其实,倘若她一直悄悄地待在这座山上,休养生息,不再大动兵戈,或许朱元璋会看在往日的那一点点情分上,饶过了她,偏偏她心有不甘,很快便在哀牢山上开宗立派,创建了造极峰,并且竟将云南一带的几乎所有武林人士全部收为了造极峰的弟子,也不考察他们的出身经历与为人秉性。

    总之,只要愿意加入造极峰的,她都允许入教;只要是能力出众的,她都会立刻加以重用。

    而她的武功深不可测,江湖又以强者为尊,她在哀牢山上待了没多久,一时间加入造极峰的弟子还真是络绎不绝。

    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发展造极峰的势力,一来,是因她抗击蒙元之心始终未消,此乃她毕生之事业,她在任何时候都不愿放弃,而盘踞在云南一带的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实力雄厚,她若想与其交兵作战,单靠她带来的那点同风营的兄弟姊妹是必败无疑的。

    二来,被结义兄姊背叛的感觉实在太痛太痛,她的性子一向要强,遇事便容易偏激,不由得被仇恨遮蔽了双眼,越发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想法的正确,她决意将造极峰发扬光大,待到造极峰有了争夺天下的实力,她要继续与朱元璋、与徐危温郁留五人一争高下。

    如是者又过了不少年头,当朱元璋终于肃清了他大部分的敌人,建立了大明,商霓雁也在云南站稳了脚跟,将造极峰发展得越来强盛。

    流逝的岁月渐渐抚平了商霓雁心底的愤怒悲痛,她的心绪恢复平静,双眼恢复清明,在这时回首望去,却突然发现,现如今的造极峰。

    并不是她理想中的造极峰。

    这些年来她一心一意要将造极峰发展壮大,对教中弟子只问武功才智,不问品行德操,现在围绕在她身边的数名得力干将,尽管才能极为出众,但内里究竟藏有怎样的心思,她发觉她竟有些看不清了。

    诚然,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一名弟子敢在她的眼皮底下作恶,然而当她离世以后,造极峰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既然目前这些弟子还未曾做过一件恶事,她总不能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责罚惩处他们。她茫然了一阵子,恰在这时,徐危温郁留五人给她寄来了一封信。

    信中详细说明了当年之事,皆因有人挑拨离间,才造成了他们之间的误会,并且附上了完整的证据。

    她是相信的。

    即便没有任何证据,当她的心逐渐平静以后,拨开迷雾,她早已怀疑当年之事恐怕另有蹊跷,现如今她又怎会不信呢?

    为防意外,徐危温郁留五人并未在信中写明那离间计的主谋是谁,但商霓雁怎可能猜测不到?彼时大明朝已然建立,朱元璋的地位已在万万人之上,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一旦他们六人重归于好,恢复了交往,被朱元璋知晓,徐危温郁留五人的处境恐怕就会十分危险。

    在经历了这么多世事以后,商霓雁越发怀念起了他们兄弟姊妹六人当年一同闯荡江湖的那段岁月,也越发怀念起了他们兄弟姊妹六人的情义,她不愿徐危温郁留五人再遭遇任何的危险,当即回了一封信,要求侠道盟与造极峰的关系仍然维持原样。

    他们六人之间的交流,还在私下里进行。

    岂料徐危温郁留五人又给她回了一封信,信中谈起近来国事,谈起国朝的种种政策,文字里透着明显的不满。

    别的也就罢了,尤其有两点,最让他们愤怒。

    其一,是朱元璋恢复的殉葬之制。

    说恢复也不全对,尽管“杀生殉死”确实是古来有之,但早在西周之时已正式废除,虽说此后还有不少活人被迫自愿殉死,不过秦汉以后,这项残忍又野蛮的制度终于渐渐式微,谁能料想过去了不知多少年,它竟又在辽朝死灰复燃,其后的金朝与元朝也都颇为盛行人殉之风。

    只是这三朝的掌权者皆为外族蛮夷,所做的暴虐无道之事也不止这一桩,然而朱元璋既已驱除胡虏,恢复了汉家天下,不但不遏制此风,居然还将它直接制定成为了国策,这可是上千年来都不曾有的事。

    其二,是朱元璋创立的宗室之制。

    风有雌雄,大王之风,庶人安得而共之。因此历朝历代的皇族宗室皆享受着与平民百姓不同的待遇,这本是一件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事,哪知大明朝对于宗室的厚待竟过于前朝远矣。朱元璋不但大肆分封藩王,且朱家子孙皆享有非同一般的特权,既不归当地官府的管辖,也不必受普通律法的约束。

    更令人震恐的是,任何一位宗室子弟的爵位,长子世袭罔替,余子则降一等,纵观今古,在別朝根本找不到先例。写信之人写到了此处,笔锋越来越凌厉,只道现如今的宗室子弟还不算太多,但再过个一两百年,那些“龙子龙孙”越生越多,难道大明朝是要倾举国之力养千万头猪吗?

    于是乎,他们五人忍不住又在信中写下了一句让商霓雁惊心动魄的话:

    ——“悔不听六妹当年之言。”

    商霓雁看着信上的文字,沉默良久,又想起现如今造极峰的种种情况,她叹了口气,反而劝兄姊们莫要轻举妄动,而今天下刚刚平定,百姓们只想休养生息,若再兴兵祸,只会让天下苍生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让这世间再添无数冤魂亡灵。

    经过岁月风霜打磨的商霓雁竟变得沉稳了不少。

    只因她现在也不能确定,她当年的想法是否真的正确。

    因此,哪怕是又过了一段日子,徐危温郁留五人发现朱元璋有了剿灭侠道盟五大派的计划,写信将此事告知了她,她仍是劝五位兄姊莫要冲动。

    她为他们想了一条妙计。

    作者有话说:

    “风有雌雄”那句出自于宋玉的《风赋》:

    ——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宋玉景差侍。有风飒然而至,王乃披襟而当之,曰:“快哉此风!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后来的内容大意是宋玉说大王所享受的风是吹进王宫里的,吹动花草香气,会吹得很舒服,所以这就是大王的雄风;但还有一种风在穷巷里吹起来,吹动灰尘和各种污垢,反而会使人生病,这就是庶人的雌风。

    我感觉本章写到他明的宗室制度,应该会有读者知道我为啥把侠道盟的背景设定在明朝了。

    但我没想到这章居然还没写完当年的往事回忆,怎么这段回忆这么长啊……希望大家不会觉得不耐烦,反正下章肯定能写完了,下章作话再详细讲讲我的设定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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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8 ? 循环往复 ◇

    ◎昔日芳草(五十二)◎

    在曾经结伴闯荡江湖的那段岁月里, 徐危温郁留商六人曾经收养过许多的穷苦少年,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在今后跟随自己为抗击暴元出一份力,因此六人实际上是把他们当做将士培养, 而并不能算是他们武学上的师父。

    唯独有一人除外。

    那人名唤陆兆,尚是垂髫孩童之时, 父母便被人害死,是危行歌机缘巧合救下了他,本打算将他送给别家养育, 哪知与他相处一段时间以后, 渐渐地发现这孩子心地至纯至善,甚是讨人喜欢, 这才愿意收他为徒。后来危行歌又结识了自己此生中最重要的五位好友, 与他们义结金兰,他们也都颇为欣赏这孩子的纯善, 偶尔也会给他传授几招功夫。

    只可惜, 陆兆的武学资质较为普通, 无论是危行歌还是另外五人的绝世武学,他总要学上很久才能真正学得会;脑子虽然不笨,却也算不上绝顶聪明之人, 更没有领袖江湖群豪的能力。

    于是,在徐危温郁留商六人下定决心前往红巾军之前,又商量过后,他们遂决定只留下陆兆一个人,吩咐他前往华蓥山的天意谷隐居, 并告诉他:

    一旦他们都在战场上死去, 其后倘若有哪位有缘人发现了藏在“小孤山”里的一部分六合真经, 再通过铁片的指引来到了天意谷, 须得由他亲自来考察此人的德行操守,再由他来判断是否应将余下五卷真经的下落告知给此人。

    陆兆果然十分听话,从此隐居华蓥山不出。

    任凭山下已是风起云涌。

    就在商霓雁与她的五位结义兄姊分道扬镳以后,接到消息的江湖群豪赶来了红巾军,却只见到了徐载物与危行歌、温昭晴、郁景屏、留斐然五人,而他们又不愿说起前不久发生的伤心事,是以江湖群豪只当这些年来暗中帮助自己的大英雄便只有他们五人。

    此后数年,他们带领江湖群豪创立侠道联合盟,终有一日驱除了胡虏,辅佐朱元璋建立了大明王朝,陆兆却还在华蓥山的天意谷中,不曾下山。

    只因他一下山,势必要向众人解释他在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一旦六合真经与疆域地图的存在为天下人所知晓,恐怕又会平地生出波澜,而徐危温郁留五人暂时还未想好要将六合真经传给谁。

    况且这真经乃是他们与商霓雁共同所创,而今他们既已与商霓雁决裂,便没有资格再将真经随随便便传授给别人。

    直到之后的某一年某一天,他们终于查清当年真相,与商霓雁重归于好,商霓雁为保全侠道盟,想出一条计策:朱元璋早就知晓地图与六合真经的存在,这些年来也一直想要得到这两样东西,不如与他说一番半真半假的话。

    先告诉他,无论真经还是地图都藏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由危行歌的嫡传弟子负责看守。按理说,现如今陛下已是万民之主,他们都是陛下的臣子,他们所拥有的东西也应都献给陛下,只可惜真经与地图的另一位主人商霓雁却仍盘踞在云南一带,始终不肯归顺大明朝,他们必须先剿灭了造极峰,杀死了商霓雁,才能再将真经与地图奉上。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他们已然知晓朱元璋在私下里有剿灭侠道盟五大派的计划,但造极峰未灭,他们对朝廷还有些作用,不必这么着急飞鸟尽良弓藏,而倘若陛下非要现在动手,他们无奈之下也就只有舍命一拼了。

    朱元璋深知他们五人的能力,更清楚那地图与真经的威力。幸而他们都是所谓的侠义君子,做起事来顾虑极多,总担心若有心术不正之人学会了六合真经的武功,会为祸苍生,再让天下大乱,是以不肯轻易将真经传授给任何人。岂料自己私下里的谋划现在已被他们得知,一旦将他们逼急了,他们抛开别的顾虑,让侠道盟里的每一个弟子都练起六合神功,让所有的江湖豪杰都有了以一敌百的实力,他们再凭借着对天下疆域地形的了解,率领群豪与大明军队一战,来个鱼死网破,却是十分不妙。

    尽管即便如此,朱元璋仍有信心将侠道盟彻底剿灭,但付出的代价定然不小,这天下刚刚平定不久,他也一样不希望重燃战火。

    况且,除了隐约的威胁,他们五人也的的确确严令侠道盟的弟子们绝不可插手朝廷事务,算是对朱元璋的服软。

    朱元璋思索良久以后,终究是放弃了剿灭侠道盟五大派的计划,却派人在江湖里散播了造极峰弟子作恶多端的消息,因云南地处西南边陲,与中原武林相距甚远,江湖群豪耳闻风声,久而久之,对造极峰的印象愈发不佳。

    如此一来,侠道盟与造极峰绝不可能再有交好的机会。

    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徐危温郁留五人即使明知这些传言都是朝廷散布,却在商霓雁的极力劝说之下,强忍了下来,旋即私下里前往华蓥山,与陆兆见面一谈。

    陆兆本就生性淡泊,甘居陋巷,知晓了师父与师伯师叔们的谋划,当即表示从此永不下山,哪怕他以后有了传人,也会令他的徒子徒孙世世代代隐居于华蓥山中,守护着那疆域地图与六合真经下落的线索。

    直到有朝一日,倘若朱明皇室又出现了一位将百姓们当做猪狗对待的昏庸暴虐之君,同时江湖里也有了一位武学天赋与德行操守两全其美的领袖人物,就将地图与真经传给此人,让此人统领侠道盟弟子,试一试商霓雁所说的方法。

    由江湖各大门派共掌天下。

    这是他们的愿景,然而究竟能不能做到,做到以后又会发生怎样的情况,他们已不可能知道。

    虽说他们兄弟姊妹六人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但此前为创造六合神功,他们研究了天下武学,付出了极多的心血,也曾有过差一点便走火入魔的时候,以致他们的身体逐渐变差,寿命恐怕比不上普通人。

    预料到自己时日无多,商霓雁选定了下一代峰主,本想将造极峰与侠道盟的真正关系告知于他,却对他的人品不能够完全放心,思来想去,写下一封自述书,连同这些年来徐危温郁留五人寄给她的所有书信,全都藏在了绛石谷地下密洞的机关里。

    而若想要破解这机关,便必须得把她的藏书完完整整地看上一遍,并且发现其中的不妥之处。

    这是商霓雁的无奈之举。那些藏书皆乃宋末的义士遗民所著,书册内充满了浩然之气,若是真有哪一代的峰主能够有闲心将它们全部翻看一遍,虽说依然不能凭此就对这人下定语,但至少十有八九,这人不会是恶贼败类。

    多年后,岁月流传,方灵轻打开了地洞里的机关,发现了这一封自述书。

    明明只有几张薄薄的笺纸,此时此刻在场众人却都觉它有千钧之重,看完纸上叙述,彼此沉默无言半晌,心中思绪纷乱,又接着安静地看起了余下的数封书信,果然与这封自述书的内容互相印证。

    满天的日光越发灼烈,照映着谷底草木,翠叶绰约,落下一地影子,几只老鸹忽地从碧空飞过,残留了几声凄厉的鸣叫,划破了此地的寂静。

    关驰景似是被这叫声给惊了一下,抬首望向远去的鸦影,这才喃喃开口道:“原来……造极峰是这样变成魔教的……”

    方灵轻想了一会儿,随即缓缓地摇了摇头。

    留烟霞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觉得……这上面写的不真吗?”

    方灵轻道:“这些信笺纸张泛黄,的确是百年前之物。而我想你们留家堡必定会有留斐然遗留下来的真迹,其余各派也是一样,是真是假,将这些字迹做一个对比便可得知。不过依我看,此事是真的可能远远超过是假的可能。”

    “只是……要说造极峰变成魔教是因为朝廷的污蔑,我却不信。固然在最初,是朝廷放出风声,将脏水泼到了造极峰弟子的头上。但现而今造极峰弟子所做的一桩桩伤天害理的恶事,却丝毫不假,绝没有任何污蔑。”

    她说着低首又看了一会儿纸张上的文字,旋即再将目光投在了江濯雪与关驰景的身上,淡然一笑道:

    “之前我和萧师姐聊天,她说即便她这一代的姐妹兄弟个个都心怀坦荡,但她不能够保证百年以后渺宇观的弟子也依然能个个都坚守侠义之道,若无制约管束,名门正派迟早也会成为邪道魔教。”

    “如今看来……事实果然如此,据商霓雁的自述,她为让造极峰在短时间内发展壮大,对教中弟子不问德行,只问武功才能,就委以重任,这恐怕才是在她死后造极峰便迅速堕落成魔教的真正原因。”

    尽管她说的是造极峰,然而在场其余几人都不禁想到了侠道盟的现状,心中颇多感慨。

    郁辉道:“那你们……你们今后会做他们所交代的事吗?”

    方灵轻道:“什么交代的事?”

    郁辉道:“我们如今的这位皇帝陛下,已有不知多少年没上过朝了,以致目下朝政败坏,纲纪废弛,闾阎穷苦,的的确确已到了他们六人所说的民不聊生之际……”

    而危兰与方灵轻,则的的确确都算得上他们六人所要求的武学天赋与德行操守两全其美的领袖人物。

    “对商霓雁的想法……你们怎么看?”

    危兰略一沉吟,继而苦笑一声道:“倘若侠道盟仍如现在发展下去,再过个几十年或上百年,也必定会堕落成为如造极峰一般的邪魔歪道,你难道希望由这样的侠道盟来掌管天下,治国理民吗?”

    “商女侠的想法固然不错,天下从来就不该是一家一姓的天下,只不过她想差了一点,原本的平民百姓一旦成为了王公贵族,便欺压起了自己过去的同类人,循环往复,古来如此,怎么江湖子弟身居高位以后就一定不会改变呢?若说江湖武林之中有许多赤诚坦荡、愿意舍身为人的侠义君子,但这些人却也不是生来就有浩然侠气,所以谁又能保证在经过世事变迁以后,他们的侠气不会被消磨腐蚀?”

    “况且,所谓的侠气,本就是十分玄妙的东西,若无完整的思想学说做指引,便要想一举打破这数千年来的腐朽规矩,让天下真正成为天下人的天下,是绝不可能的事,我也绝没有这样的能力。”

    江濯雪缓缓颌首,轻声道:“或许终有一天,有后人能够做成此事,但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但我们现如今,也有我们能做的事,能改变的事。”

    顾明波低头垂下目光,看着系在自己腰间的那柄刀,沉吟微时,也点了点头道:“江湖武林,侠道盟。”

    作者有话说:

    现在可以说一说我对侠道盟的设定。

    本文的侠道盟的五大派,危门与留家堡、如玉山庄,与其说是江湖门派,不如说是武林世家,而这样的武林世家并不是我的独创,在很多武侠小说里都有出现“蜀中唐门”就与此类似。

    而温瑞安的作品里这种武林世家更是十分普遍,比如说“老字号温家”“太平门梁家”“下三滥何家”“山东神枪会孙家”等等等,我对危留郁三家的设定灵感就来源于此。

    但温瑞安的作品背景在宋朝,这就有点让我想吐槽,因为说真的,那是最不可能出现这种武林世家的朝代了。

    而明朝就不一样了,上章所说的关于明朝的宗室制度确实不假,他明对宗室子弟的优待真的是历朝历代最为优厚的了,尤其是朱棣靖难之役之后,他虽然夺了藩王们的权,但仍然维持对他们的优待,所以明朝后期养宗室子弟就是养了一群猪,这也是众所公认的。

    明朝当然也有好的制度,但养猪制度和殉葬制度在我看来真的是大开历史倒车。

    任何一种事物的产生,都与当时的时代背景密切相关。

    因此在我江湖体系设定里,危门与留家堡、如玉山庄要么是秦汉要么魏晋南北朝要么是隋唐就已发展起来的武林世家,而渺宇观和挽澜帮都是宋朝创立的,可是后来都一样逐渐衰落,直到大明立朝,他们因为从龙之功才成为江湖武林里的掌权者。

    又过了很多年后,五大派子弟过惯了好日子,生来就享有特权,很多人就跟明朝宗室里的那一群猪一样没有区别。

    更可怕的是,他们是在江湖里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的一群猪。

    我从小看金古梁温的武侠小说,除了古龙以外,其余三位的作品大都和真实历史有联系,这其实是我很喜欢的一点,所以我希望我的第一本武侠小说的背景也是真实的历史朝代。

    但又因为武侠一直是我的白月光,我小时候看了太多太多武侠小说,所以我还希望能写出新意,写出前人作品里没有的东西(虽然我写的东西肯定是比不上前人作品),最后才决定写这样一个正邪碰撞的故事。

    而当我想出侠道盟与造极峰的设定以后,我就知道这个故事背景必须安排在明朝了。

    最后再说一句题外话,明朝还有一点我很不喜欢的,就是虽然从古至今从来不曾真正男女平等过,但明朝的女性地位真的是一落千丈,导致我为了稍微符合一下历史,我感觉本文的江湖里的女性角色还是有一点点少。

    我还蛮想写一个女性江湖的。

    等这篇文完结了,下篇要开的坑的背景是以唐为原型的架空王朝,希望到时候再写一个女性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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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9 ? 物证 ◇

    ◎昔日芳草(五十三)◎

    众人又谈一阵, 半日时间悄然流去,正午的骄阳逐渐令绛石谷变得热气腾腾。

    方灵轻将所有笺纸收起藏入怀中,又与危兰回到地洞, 见上官震不愿配合,索性直接将他打晕, 接着把他装进麻袋里,拖着返回通天顶。

    顾明波之所以与危方二人千里迢迢来到造极峰,为的本就是想要查清上官震的同谋者是否是挽澜帮的弟子, 此时见状, 这才立即问起昨夜她们与上官震究竟都谈了些什么。

    方灵轻不语,先瞧了危兰一眼。

    此刻她们已然出了绛石谷, 路上偶尔会碰到一两名造极峰的弟子, 危兰沉吟道:“这儿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回到通天顶, 方灵轻将上官震关进大牢, 派亲信看守, 又吩咐道:“你们去羲和岭跟其他人说一声,上官震去别的地方办事了,过些天就会回来。”

    留烟霞道:“你怎么还打算留着他啊?”

    尽管留烟霞与上官震从无接触, 但造极峰的这位羲和使恶名远播,做过无数伤天害理之事,留烟霞都有所耳闻,她本性嫉恶如仇,见方灵轻似乎还要留他性命, 语气里自然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

    方灵轻笑道:“像上官震这样的人, 总不能够悄无声息地死了。兰姐姐, 上回我们谈天, 你和我说起《管子》里的一句话,我觉得极有道理,你一定还记得?”

    她们谈过的话太多,那一次危兰与方灵轻谈起《管子》已约莫是前年的事,但危兰闻言仍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

    “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像上官震这样的人,唯有当众宣告他的罪行,再明正典刑,才能告慰被他杀害的无辜死者的在天之灵,也才能震慑别的奸宄歹人。”

    方灵轻道:“不错,之前是因情况特殊,让钟离白死得太快了一些,着实是便宜了他。这一次,却总得让他先认罪,再伏法。”

    听到这儿,留烟霞的脸上才又见笑容。片刻过后,几名仆役为他们送来饭菜与茶酒,危兰与方灵轻一边吃着午食,一边接着叙述昨夜所发生之事的全部经过。

    顾明波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到最后她的碗里还剩下小半碗饭,她已实在吃不下去,放下双著,思索道:“鸣野继任本盟地黄门门主之位已有七年之久,这七年间他率领地黄门的弟子让造极峰吃过几次大亏,是以造极峰许多魔头最恨的应该便是他,你们怎么就能肯定,这不是上官震临死也要拉一个仇人当垫背?”

    方灵轻闻言一笑,悠悠地道:“昨夜我和兰姐姐问过上官震,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施鸣野的阴谋,你猜他的回答是什么?”

    顾明波并不言语,依然直视着方灵轻,目光若有所思。

    方灵轻秀眉微剔,接着笑道:“他回答说,这施鸣野乃是侠道盟里鼎鼎有名的英才俊杰,而他则是江湖里人人恨之入骨的□□魔头,他就算说了实话,也绝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只会骂他竟敢污蔑施少帮主的清白。看来这上官震在别的事上虽然不够聪明,但至少这件事的确如他所料。”

    顾明波的心绪翻涌不休,神色却极为平静,语气也极为平稳地道:“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我便相信上官震的一面之词,怀疑起自己人,这难道就对了吗?”

    危兰犹豫了少顷,突然插话道:“顾长老,其实……我和轻轻一直不曾告诉过你与聂帮主,我们对施公子确实早有怀疑。”

    顾明波面色微变,反问道:“早有怀疑?”

    危兰颔首道:“去年在我与轻轻到达合州钓鱼城之前,她一直化名云青,行走江湖,虽说我和她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但她在那时暴露原因却很有些蹊跷。据说施公子是在追捕钟离白之时,抓到了望舒旗的一名弟子,可惜那人重伤不治,死前没能说出钟离白的下落,反而告诉众人,云青乃是造极峰派到侠道盟的卧底。”

    方灵轻接着道:“可是后来我回到钓鱼城,曾特意在私下看过那名所谓的望舒旗弟子的尸体,我并不认识他。”

    顾明波道:“造极峰的弟子千千万万,你也不一定个个都认识。”

    方灵轻道:“你说得不错,我当然认不全他们,但他们会有谁不认识我吗?会有谁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叫做方灵轻,而不是云青吗?”

    顾明波听到此处,瞬间了然,倘若那人果真是钟离白的手下,没道理不认得方灵轻,也就没道理只说她是造极峰中人,然而对于她是方索寥的女儿这么重要的事却忽略不提。

    危兰道:“我和轻轻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是早已有人怀疑起了她的身份,却又不能够肯定,因此故意派人假冒望舒旗的弟子,目的是为了引轻轻主动暴露。恰巧在此之前不久,我们根据奚珏姑娘留下的金钗线索找到了钟离白,只可惜中了钟离白的圈套,不但没能救出奚珏姑娘,我中了毒,还让钟离白给逃了。”

    顾明波心底越发有了些隐约的不安,道:“此事我也听鸣野说过,你们在出发营救奚姑娘之前,曾给挽澜帮传递了消息,所以鸣野也带人赶到了那儿,正巧和你们相遇。”

    危兰道:“又正好,钟离白当时……他当时称呼了轻轻一声……”

    只是想一想钟离白对方灵轻的称呼,便让危兰犯起恶心,她这会儿实在无法说出口。

    方灵轻笑道:“我来说吧,他倒没叫我全名,只是叫了我一声‘灵轻妹妹’,幸而他那时已经逃到了密道里,与我们隔着一堵墙,他的声音传到众人的耳里之时,已经很有些模糊,因此到底是灵轻还是云青,并没人能听得清。至于后面两个字……你们也知道钟离白是什么样的人,哪怕他是第一次见我,如此称呼我也不奇怪。不过这个解释,虽然当时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信了,施鸣野究竟有没有信,那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顾明波道:“你怎么觉得他没有信?”

    方灵轻道:“他的确是一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本就一向多疑。顾长老,你说是不是?”

    顾明波沉默。

    危兰道:“那时候的造极峰确是作恶多端的魔教不假,倘若他因此而怀疑轻轻与钟离白相识,认为轻轻是魔教妖女,这都是极正常的事,换做是我,我也必会对此展开调查。只是……如果那名所谓的望舒旗弟子的的确确是他所派,他为试探出轻轻的身份,不惜害死自己的手下,这却不是我辈侠义道所为。”

    顾明波本想反驳,假若那人是施鸣野的手下,她怎么可能从不曾见过?然则话到唇边,她转而想起那幕后黑手的庞大谋划布局,眉头不禁打了一个深深的结,竟不敢轻易下断言,良久才又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们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但说到底,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如果能找到确凿证据,我自然不会包庇他,可是……”

    危兰立刻温声接道:“我明白,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会和顾长老一样,不愿怀疑自己的亲朋好友或后辈侄子。”

    顾明波不想再多谈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岑元雷?”

    方灵轻道:“反正只要没有确凿的物证,纵然岑元雷的口供与上官震的口供差不多,你还是不会完全相信,江湖上的大多数人也还是不会完全相信,所以我们不想这么快打草惊蛇。”

    “物证……”顾明波听罢沉思一阵,忽地又开口道,“上官震说,他给你的那枚七九香雪丸,其实暗藏一种蛊毒?”

    那枚丹药一直放在方灵轻的配囊里未动。

    方灵轻此时将它取出,放在了面前桌上,道:“他说此毒名唤霜眠虫蛊,这世上只有他知道解毒的方法,但我观其色,察其言,这东西恐怕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施鸣野——”说到这儿一顿,瞧了瞧顾明波的神色,她又只好改口道:“而是那幕后黑手派人给他的。”

    顾明波狐疑地道:“霜眠虫蛊?”

    方灵轻道:“我不曾听说过此蛊的名字。兰姐姐,你呢?”

    危兰道:“我也不曾听说。”

    随后,在场众人都摇了摇头。

    顾明波突然道:“两位信得过我吗?”

    危兰笑道:“若我们信不过顾长老,又怎会把这些事都告诉你?”

    顾明波低下头,凝视了一会儿桌上那枚如霜雪般洁白的丹药,忽将它拿在了自己的手中,沉吟道:“我们没听过它的名字,是因为我们本就对蛊毒不够了解,但这江湖上有不少炼蛊高手,我不信他们也都对此蛊一无所知。两位既然信得过我,便让我去打听打听这霜眠虫蛊的来历,如何?”

    危兰道:“顾长老说起岑元雷,我倒是忽然想起,他似乎的确会一点六合真经里的武功。”

    顾明波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道:“我们挽澜帮的弟子虽然居无定所,只乘一叶扁舟,飘荡五湖四海,但本帮创立数百年,在某些地方曾发生过数桩大事,余下的那两卷《六合真经》之一,极有可能就藏在其中一个地方,我也会去查一查。”

    然而若不是挽澜帮中人,绝不可能如此了解挽澜帮的历史,自然也就不可能清楚这些地方。

    施鸣野的嫌疑又增加了几分。

    顾明波心情复杂,转身就要离开。

    方灵轻道:“你现在就走?”

    顾明波道:“现下我再继续待在造极峰,也没有任何事可做,不如早些下山查明真相。”

    作者有话说:

    这卷其实快完了,剩不了几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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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0 ? 共济 ◇

    ◎昔日芳草(五十四)◎

    午后日光正似火一般的烈, 顾明波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青山叠翠之间。

    适才众人顾忌着顾明波的心情,并不多言,此时才又继续讨论起来。留烟霞挠挠头, 十分不解:“如果真是他,他到底想干嘛啊?”

    方灵轻反问道:“留家堡现在的情况怎么了?”

    留烟霞“啊”了一声, 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方灵轻道:“你今早不是说,你是和他们吵了架,心情不佳, 才来造极峰的吗?他们……是指留家堡的人吗?”

    留烟霞听她说起此事, 又变得闷闷不乐:“是四哥他们……”

    这个回答,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众所周知, 留家堡的四公子留鸿信与八姑娘留烟霞虽非同胞兄妹,关系却向来都是最好的。

    留烟霞叹了口气, 接着解释道:“前不久我看到了蘋风报上的文章, 又想起这几年来江湖里发生的许多事, 只觉这些文章都说得很有道理,便想找到四哥谈一谈,现如今的留家堡恐怕须得好好整顿一下不可, 谁知四哥虽然也认同我之言,却又好像很为难的样子,说什么如此一来,留家堡必然会生大乱,让我别再提这些事。我自然就和他、和其他的人都吵了起来。”

    危兰闻言目光微微闪动, 略一沉吟, 又问道:“那么依留师妹看, 留四哥继任堡主以后, 他对留家堡的治理如何?”

    留烟霞更加生气,皱眉道:“要我说实话,当然不怎么样,明明他才是留家堡的堡主,可是现在留家堡的好多事,如果留晟和他意见不同,两人一争辩,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听留晟的话。”

    这留晟是留鸿信之父,自然亦是留烟霞的长辈,然则最近她越来越看不惯这位长辈的所作所为,便不愿再唤他为伯父。

    危兰轻声道:“果然……”

    留烟霞奇道:“果然?什么果然啊?”

    方灵轻道:“我们方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施鸣野之所以选择与上官震合作,除了要利用他来对付我,也是因为上官震足够愚蠢,容易控制。”

    留烟霞呆滞了一阵,诧异无比地道:“你是说……不,这不可能,四哥的性子是软弱了一点,但他和上官震不同,我绝不信他会做违背侠义之道的事。至于留晟,他的性子却是半点都不软,又没有上官震的蠢脑子,怎么可能任人摆布,心甘情愿当别人的走狗?”

    危兰刚要说话,遽然之间只见门口又出现一个身影,乃是方灵轻在造极峰的一名亲信。

    他向众人行了一个礼,旋即向方灵轻禀报了三件事。

    其一,他适才已去了一趟望舒岭,将上官震最近暂时去了别地办事、须得再过些日子才会回来的消息告诉给了大家;其二,他听从方灵轻的命令,清点了一下望舒旗弟子的人数,发现其中有几个人自昨夜便已消失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方灵轻向江濯雪等人解释道:“这几个人来历不明,加入造极峰也就半年多的时间,却混成了上官震的‘心腹’,而据上官震昨夜交代,他们实际上都是施鸣野的手下。现如今他们突然消失,看来……施鸣野已提前发现上官震也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听话、容易控制的人。”

    江濯雪听到这儿,眉心微微一蹙,道:“可是上官震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许多阴谋,假若他对上官震已有怀疑,他应该还会有后招儿。”

    方灵轻沉吟了一阵,忽地又将视线一转,向那名造极峰弟子问道:“还有第三件事是什么?你接着说。”

    那弟子道:“岑元雷已经醒了,峰主要去见见他吗?”

    方灵轻眉梢倏地一扬,笑道:“好啊。”

    通天顶上的亭台楼宇甚多,岑元雷此时就被安置在其中一间房内。危兰与方灵轻只须走上二十来步,便见着了岑元雷的面,安抚他不必忧心,她们已将上官震擒住,他如今在造极峰会很安全。

    岑元雷似乎茫然了一阵,试着问道:“但昨夜……我见方姑娘你似乎是中了什么蛊毒?”

    方灵轻笑道:“这你更不用担心,你看我现在像中毒的样子吗?我已经从他那里骗来了解毒的方法。”

    岑元雷道:“那你们昨晚都谈了些什么?”

    危兰与方灵轻对视一眼,继而微微笑了一笑,眉目却透着凉意,道:“都是些胡说八道的话,他死到临头,竟还妄想污蔑本盟侠士,我自然不会信。”

    岑元雷道:“死到临头?你们真打算要杀他?”

    方灵轻道:“这是当然,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吗?他作恶多端,我迟早是要将他绳之以法,明正典刑的。”

    岑元雷又愣了一下,仿佛到现在才真正相信了方灵轻所说的话,他睁大眼睛将方灵轻注视了半晌,骤然抱起双拳,深深弯腰行了一礼,道:“方姑娘,之前我始终怀疑你和上官震他们同流合污,原来真是我误会你了。我……我还有件事想要告诉你和危门主。”

    方灵轻道:“什么事?”

    岑元雷道:“两位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我这两年之所以武功大进,是因为在造极峰的附近发现了一部分残缺不全的武功秘籍吗?我之前对你们有所怀疑,因此不愿将这秘籍的下落告诉给你们,但现在……我想带你们去瞧瞧我发现真经的地方。”

    方灵轻道:“哦?那地方在哪儿,你不能直接说吗?”

    岑元雷道:“那地方偏僻得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若你们有空,我还是得亲自带你们去看一看。不瞒两位姑娘,那地方实在有些蹊跷,若非亲眼所见,你们恐怕不信。”

    危兰与方灵轻再度交换了一个眼神,此前江濯雪所说的一句话在同一时间浮现在了她们两人的心头:

    ——假若施鸣野对上官震已有怀疑,他应该还会有后招儿。

    “好啊。”她们自然愿意见招拆招,“只是我们最近都还忙着呢,只能请你耐心多等一等,等我们忙完这一阵子,就随你去。”

    随后,她们向岑元雷告辞,离开这间屋子,返回自己的住处,又与江濯雪与留烟霞等人见面,将她们与岑元雷的对话转述给了众人。

    留烟霞道:“你们真要跟他去吗?”

    方灵轻道:“施鸣野越想掩盖真相,私下里的手段越多,殊不知暴露的证据也就越多。这是查明真相的一个大好时机,我们怎么能不跟着看看?只不过……”

    危兰听她末句话的语气又带着几分犹疑,道:“你是担心,我们这一去,倘若不能很快回来,造极峰会生乱?”

    方灵轻沉思道:“我们要做的事情本就还有很多,总不能一直待在造极峰。放心吧,我自有主意。”

    留烟霞笑道:“需要我帮忙吗?”

    方灵轻也笑道:“你还是先回留家堡一趟吧。”

    留烟霞道:“干嘛啊?我一回去,又得和他们吵架。”

    危兰遽然插话道:“留师妹,你还当自己是留家堡的人,是侠道盟的人吗?”

    留烟霞不解地道:“什么当不当?我本来就是啊。”

    危兰正色道:“但我相信你也知道,现如今的留家堡,现如今的侠道盟,已在逐渐堕落。”

    留烟霞的神情微露迷茫之色,怔怔地思考了一会儿,又蓦地笑了起来,指着方灵轻道:“再堕落,那总也比造极峰要好得多,她一直都当她是造极峰的人,我怎么能不当自己是留家堡的人?我懂啦,你们是要我别逃避?行,我这就回去。”

    危兰笑道:“是,我也一直当我自己是侠道盟的人。既然如此,留师妹,去年在钓鱼城发生的那桩命案,我们还想和你再谈一谈。”

    留烟霞狐疑道:“去年在钓鱼城?你是说……你是说我们老堡主的死?”

    危兰点点头,又花了小半个时辰,与她详细分析了此案的种种疑点与线索。留烟霞越听越奇,也越听越震惊,竟恨不得生出双翼,即刻飞回到留家堡,查证危兰与方灵轻的推测的真假。

    而在此期间,郁辉亦听得皱起眉头,几次三番欲要开口,又不便插话。

    方灵轻见状终于向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郁辉道:“我觉得奇怪,若我们猜得确实没错,施鸣野想要控制侠道盟,控制造极峰,甚至控制整个江湖武林,怎么他对危门和留家堡、造极峰都动了手,却没想着对付渺宇观和如玉山庄呢?”

    关驰景冷冷一笑道:“他想要对付渺宇观,那也得有这个本事。”

    危兰道:“古人言:‘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他的一切计谋,对渺宇观都必定起不了作用。”

    郁辉也明白这个道理,道:“但如玉山庄确确实实已经腐了。”

    方灵轻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没对付如玉山庄呢?他若想在如玉山庄做些什么,总不可能大张旗鼓,让你们知道吧?”

    郁辉低下了头,脸色越发难看。

    方灵轻道:“郁筝最近还在扬州吗?”

    郁辉道:“她在。那我也回去,把这事给筝姐说一说?”

    危兰道:“别忙,我们先商量一下。你们还是明日再走不迟。”

    今朝风轻日暖,众人继续讨论起了接下来的谋划。次日黎明,危兰与方灵轻这才送郁辉与留烟霞、关驰景下了山——无论是造极峰的往事,抑或是施鸣野的阴谋,都太过要紧,也应让关驰景尽快回到渺宇观报信。

    长路崎岖,山上也好,山下也罢,都是一样的险阻艰难。江濯雪望着在茫茫云烟之中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忧虑地感叹了一句:“目前我们还不知施鸣野的手下究竟有多少人,他能让那么多人都听命于他,倒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方灵轻笑道:“他们人多,我们人也不少啊。况且,那些听命于施鸣野的人,要么是被利益引诱,要么是有把柄掌握在他手里,但我们却不一样。”

    危兰也微笑着点点头,接着道:“但我们却是因同道而聚。”

    因同心而共济。

    作者有话说:

    争取明天搞完这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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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1 ? 新规 ◇

    ◎昔日芳草(五十五)◎

    忽忽又是一月过去。

    此前方灵轻虽严令禁止造极峰弟子随意下山, 但在山上的人总得吃饭。山中的各种存货已越来越少,是以她选择了一部分她认为能够教化的弟子,再分批次带着这些人下了几趟山采买食物, 而途中又有意地引导他们做了几件善事。

    如是者又过数日,方灵轻再一次召开大会, 召集了几乎所有的造极峰弟子前来通天顶。

    这几个月来,方灵轻在造极峰的威望越来越高,众人接到她的命令, 自然一刻也不敢耽误, 未几,陆陆续续到达了通天顶紫微殿。

    方灵轻看着座下黑压压一片人, 当众宣布, 今日召集众位兄弟姐妹,是为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 这造极峰自峰主以下, 还有双使四堂主, 其中羲和使与望舒使的职责本是巡视四方,查探江湖消息,但从今日起, 方灵轻却赋予他们监察之权,掌造极峰刑罚之事,由屠菁与卫启明继任。

    屠菁的父母本是跑江湖卖解耍把戏的,她少时跟随父母走南闯北,未料无意中得罪了某地官府长官的干独生子, 她的父母竟被诬陷入了狱, 含冤而死, 她本想向侠道盟求救, 无奈侠道盟与朝廷牵扯太深,不愿得罪官府。她为了报仇,便不得已加入了造极峰滕六堂,苦练武艺,逐渐成为了袁绝麟身边的得力干将。

    哪知袁绝麟是见她资质不错,能力出众,才会对她十分器重,但害死她父母的那名官员早已到了京城任职,他也断断不肯为了一名下属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杀人,明目张胆地与朝廷作对,是以一直哄骗她没能够找到那名官员的下落。直到方灵轻接手了滕六堂的势力,了解了她的身世,特地请陆炳帮忙查清此案,终于将那名官员绳之以法。

    而屠菁本性不坏,她的父母更是热心肠的侠义之辈,在她幼时便教了她不少立身处世的道理,现如今她受了方灵轻的恩惠,又耳闻目观危兰与方灵轻平日里的所言所行,不由得渐渐回忆起自己的初心。

    卫启明却本不是造极峰的弟子,他乃是振远镖局副局主的长子,年纪虽不大,已练成了一身好武艺,甚至超过他的父亲,然则尽管他家族数代都是走江湖的镖师,偏偏他本人对这一行当没有任何兴趣,不愿子承父业,宁愿窝在镖局里教授师弟师妹的武艺,也不肯出门跑镖,因此在武林中名声不显。

    可是不愿做镖师,却不代表他对江湖武林没有丝毫向往,恰巧此前方灵轻对振远镖局有大恩,他一来为了报恩,二来也想跟随方灵轻瞧一瞧江湖广阔,遂在方灵轻的建议之下,加入了造极峰。

    最近数月,他一直想方设法与造极峰的众多弟子搞好关系,又时不时显露出他的高深武功。而江湖上本就是强则为尊,众人见他的武艺不弱,人又豪爽,对他倒也颇为佩服,今日方灵轻选他继任望舒使之位,也就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

    只不过……屠菁当上了羲和使,那么上官震又到哪里去了呢?对于这一点,众人却不禁议论纷纷。

    方灵轻笑道:“他犯下大过,我对他自有处置,今后诸位就会知道,现在不必着急。你们来说第二件事吧。”

    最后一句话,她吩咐的是屠菁与卫启明。

    新上任的羲和使与望舒使当即颔首,扬起语音,把在场众人嘈杂的议论声给压下去,继而点了数位造极峰弟子的大名,将他们此前跟着方灵轻下山之时,在附近城镇做过的数桩善举,全部说了出来。

    随后,方灵轻根据他们所行善举的大小,分别给了他们种种赏赐。

    其实方灵轻很明白,这些人所做的事对于他们而言不过都是举手之劳,但若无她的有意引导,即便是这举手之劳,他们也是绝对不愿为之的,她却给了他们这么多的赏赐,着实是优待太过。

    之所以她会如此做,无非是借鉴古人“徙木立信”之意,要给所有造极峰弟子立一个表率。

    果然,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虽说无论任何门派,门下弟子有过则罚,有功则赏,这都是寻常事,但造极峰弟子的“功”却从来不包括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毕竟他们本就是这一带最令百姓恐惧的“害”,是以他们竟因此而受赏,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破天荒头一遭。

    然则甭管原因是什么,能得到奖赏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们自然欢天喜地,不可能有谁提出异议。

    赏过之后,便是罚。

    方灵轻先从小恶罚起,尽管此举也不曾有过先例,可是这些造极峰弟子从前的主人大都是喜怒无常的性子,以致于他们常常因为做错了一点小事便受到残酷至极的处罚,现而今方灵轻对他们的惩戒,完全在他们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直到方灵轻开始杀人。

    她杀的,都是那十恶不赦、做过无数伤天害理之事的人。

    偏偏这种人,在造极峰不算少数,他们见状愣了愣,耳听着方灵轻语音清晰地他们所犯下的一桩桩一件件恶行,正茫然不知所措之际,蓦地又眼见一名同伴的鲜血在他们的面前飞溅而起,他们这才终于意识到:

    ——方灵轻竟不是在开玩笑。

    ——她竟是真的打算杀了所有犯过命案的造极峰弟子。

    如果再这样任由方灵轻杀下去,那么接下来死的人恐怕就会轮到自己。众人一想到此,越发恐惧,然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们慌慌张张不知如何应对,直到方灵轻宣布了越来越多人的罪行,终于有一人忍不住开口道:

    “峰主!造极峰创立两百年,本教弟子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什么有过这样的规矩?我们不过是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又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要我们的性命!”

    同时,他的目光忍不住向四周望去,欲要多找一些跟自己一样不服气的帮手。

    岂料那些刚刚受了赏的人,心中正欢喜,自然不可能与方灵轻作对;而那些刚刚已被方灵轻小施惩戒的人,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也不可能在这时冒出来作死;还有一部分人则对方灵轻充满畏惧,虽有心与方灵轻拼死一搏,手脚却是不听使唤地发软。

    在场黑压压一片人里,真正蠢蠢欲动、打算反抗的造极峰弟子,其实只占极少一部分。

    方灵轻眉梢一挑,语音凉凉地道:“杀几个人而已?既然在你看来,杀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现在杀你,你又害怕什么呢?”

    那人又是一愣,闪烁其词:“这……这……”

    方灵轻继续冷笑道:“你瞧,你也觉得这很不合理,对不对?况且,造极峰创立了两百年,你有没有活上两百年,你怎知造极峰从前是什么样的?而无论它从前是什么样,现如今的峰主是我,我当然有权废除不合理的规矩,定下新教规。”

    那人依然反驳不了方灵轻的话,只得支吾了两句,道:“就算要定新教规,我们杀人都是在以前杀的,这也算错吗?”

    方灵轻缓缓地摇头,声调更冷,也多了两分郑重:“这世上,除了教规,还有天理公义的存在。”

    旋即她一步步走到那人的面前,接着道:“我本想待会儿处置你,既然你等不及了,那我们就现在谈谈吧。据我所知,你之前一共害过五条人命,不算侠道盟的两名弟子,还有三人乃是不通武艺的平民百姓,甚至其中还有一个七岁的孩子,我说得没错吧?不过,你若是觉得我冤枉了你,可以立刻指出来,我再重新查证。”

    她的目光锋利,语气里隐含杀气,令对方不禁躲闪了一下,又偏过头,看了不远处的部分造极峰弟子一眼,登时大吼一声:

    “是真的又怎样!我们江湖好汉谁不杀人!”

    随着他的声音暴起的,还有他左手一只拳头,以及右手掌心里握着一柄短刀,霍地齐齐向着方灵轻攻去!

    他当然明白,单凭他一人,绝对不是方灵轻的对手,然则适才他已用眼神暗示了十几位兄弟,那几人抱着“反正左右都得死,还不如奋起一博”的念头,在同一时间凌空而起,手持兵刃,瞬间将方灵轻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方灵轻早对心腹亲信们下了命令,倘若待会儿现场生出骚乱,谁都不必轻举妄动,待在原地围观即可。

    毕竟别说这十几个人,哪怕再多一倍,她也完全有能力一人解决。

    是以她巴不得多一些骚乱,这正是一个立威的好时机。

    刀锋剑刃在距离她的身体仅剩两寸之时,她双手这才一扬,十指在刹那间宛若流星一般弹中众人手中所持兵器,只听啪啦几声,十来把刀剑蓦地四分五裂,细碎的铁片犹如纷纷雨滴落下。

    而她双手再扬,繁复的掌影仿佛落花在半空之中飞舞,众人根本没能看清她究竟是如何出招,忽地又闻几声惨叫,他们的胸口顿时爆开朵朵血花儿!

    但他们并未立即死去。

    方灵轻适才杀人,总是先吩咐亲信将对方押到大殿中央,她清清楚楚宣告了对方的种种罪行,再一剑刺中对方心口,干净利落,大多数人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彻底没了呼吸。

    谁料这一回,这十几人却在地上翻来覆去打起了滚,尖锐凄厉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便似是被烈火燃烧、被五马分尸一般痛苦。其中有一人甚至忍不住伸出了右手,用尽力气捡起地上一枚锋利的残刀碎片,欲要用它割破自己的咽喉。

    “怎么?现在反而想死了?”方灵轻冷冷一笑,再度屈指一弹,一股无形疾风刹地从她指间弹出,顷刻间打中那人手腕,便让他无法再抬起自己的右手,“可惜,冥顽不灵,不知悔改,那就只有罪加一等。”

    这十多人虽算不上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但在造极峰里,他们的武功除了比不上从前的双使四堂主之外,已比其余许多普通的弟子强上太多。方灵轻竟能如此轻易在三招之内将他们所有人制服,此等神功,令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手脚更软,不由自主地朝着方灵轻跪下来。

    已无人敢在这时图谋不轨。

    纵然待会儿方灵轻要杀了自己,一死了之,也好过如此痛苦的折磨。

    方灵轻看着匍匐在地的众人,再次扬声道:“不过你们说得倒也不错,我新定下的教规应该让你们知道。前几日,我已在大磨岩峰顶的巨石上刻下所有的新教规,待会儿你们便可去看一看,谁违背了教规,你们自己心中有数,我可以给你们一些时间,待你们与亲朋告别以后,再主动来我这儿,或是屠菁与卫启明那儿,交代自己的罪行。只要是没害过无辜人性命的,或许我能看你们的表现,从轻发落。”

    “但你们别想着逃。我想要杀的人,从来没有杀不到的。”她唇角又浮起一个笑,眉目却覆上寒霜,眼中不见半点笑意,慢条斯理且一字一句地道,“逃走的人被我抓到,那照样得是罪加一等。”

    众人不敢再出言反驳,忙不迭地点头。

    又过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下令让战战兢兢的造极峰弟子们全部退下,而她亦离开紫微殿,来到隔壁不远处修建在崖边的一座小楼阁里。

    危兰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山川景色。

    江濯雪则坐在书案前,编写蘋风报的草稿。

    适才紫微殿的情况,一直有人来回给她们传递消息,她们自然清楚刚刚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江濯雪此时放下手中笔,望向方灵轻问道:“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十恶不赦之辈,要他们真心悔改,难如登天,今日他们惧你手段,不敢再轻举妄动,但再过些日子……”

    方灵轻笑着坐到她对面,道:“所以我已经决定好了,过两日我们启程出发之时,只让少部分人继续留守造极峰,大部分人随我同行。我本就答应了侠道盟,最迟明年,要带着造极峰众人前往小孤山,双方在长江中心一会,将我们百年来的恩怨情仇一并了结。

    江濯雪沉吟道:“那你们这一路,就更有些危险了。”

    方灵轻道:“这样的危险,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江濯雪道:“哦?”

    危兰的目光犹遥望着群峰叠翠间的云雾,闻言微微一笑,道:“施鸣野一直想要控制造极峰,虽然他之前的计划已经失败,但他恐怕不会就此死心。”

    江濯雪登时明白了她们的意思,恍然道:“这倒的确是个引蛇出洞的好法子。”

    方灵轻点点头,继而侧首看了危兰一眼,又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奇道:“兰姐姐,你看什么?”

    危兰道:“造极峰的景色。我们就快离开这儿了,我想再多看一看。”

    方灵轻挑了挑眉,道:“我还以为你跟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久,有些不耐烦了呢。”

    危兰莞尔,终于转过身,道:“只要跟你在一块,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自有乐趣,我怎么可能不耐烦?何况造极峰的风景确实不俗,我还有些遗憾没能亲眼见它在秋冬季节是什么样子。”

    方灵轻笑道:“反正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今年的秋景和冬景,我们就先去别的地方瞧瞧吧。”

    ……

    嘉靖三十八年,孟春,危兰继任为荆楚危门门主。

    又暮春,方灵轻则继任为造极峰峰主。

    加之此前傅道归已将渺宇观的掌观之位传给了萧雨歇,留鸿信也在留鹤山死后成为了留家堡的新一任堡主,不禁令许多江湖豪杰心中思忖,现而今的江湖武林已变为了年轻人们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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