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又写了两百章过后我终于写到这个梗了。 (21)
却又忍不住想起魔教里的另一名妖女。
这魔教中人的想法本就与正常人不同,本就是他从来无法理解的。就比如……这么多年过去,他和顾明波始终也未弄明白当年秋眠花突然对祁莹月与祁长夏下杀手的原因。
“我们往前追去。”他不能说出不负责任的话,只得道,“看看能不能追上她。”
那女子的轻功原本奇佳,不但在屏翳堂里内排行第一,在整个江湖武林也算得上是一位佼佼者。正因如此,方索寥才会让她执行这个计划。
偏偏适才她被聂阳钧的刀气击中,受了内伤,轻身功夫再施展起来就未免打了个折扣,惊惧中她又思考起一个令她疑惑的问题,侠道盟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且走的路线完全没有错误?难不成,是少主将堂主的藏身之所告诉给了他们?
那自己原路返回,岂不是迟早会被他们追上?
此念一旦生起,那女子立即决定得换条路逃跑,她向四周左右望了望,在空中几个踏步便翻过一座小山坡,跃入右前方一边树林,拐了好几个弯,旋即一转身,借着城外山林的遮掩,反而绕路往永川县城内赶。
又过一阵,她正暗暗赞叹自己此计大妙,却不想又望见前方出现两个人影,尽管离得太轻,看不清楚对方的相貌,但为防万一,她还是欲要转身再换一条路走,谁料那两个人影也在这时瞧见了她,迅速追了上来,并且唤了一声:
“轻轻?是你吗?”
没奈何,她只能够停下脚步,脸上显出惊喜的表情,道:“兰姐姐。”
而危兰身旁的那名男子,她并不认识,干脆便不与他招呼。
危兰见她孤身一人在此,心下正奇,刚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原本在云层里半遮半掩的月亮忽在此时露出许多光亮,正好照见她唇角的一丝血。
“轻轻,你受伤了?”
瞬息间危兰顾不得询问其他,连忙上前,欲要探她的脉搏。
那女子连忙道:“我没事,小伤而已,没大碍的。”
她担心危兰发现她是被斩鲸刀法的刀气所伤,当下抽回自己的手,又立刻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危兰本来十分着急担忧,然而走近了她的身旁,才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没来得及探她的脉搏,眼眸中便有疑虑倏地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如初,只是侧了侧头,又仔仔细细瞧了一会儿她的脸庞。
那女子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早在“云青”的身份还未暴露之前,她便已听从方索寥的吩咐,努力学习方灵轻的口音以及行为举止习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有机会彻底切断方灵轻与侠道盟的关系。她学了这么久,如今连方索寥都说,除非是与方灵轻极为亲近之人,不然很瞧得出她的真假。
她暗暗思忖,虽然众所周知,这荆楚危门的危兰与方灵轻乃是至交好友的关系,但她们认识总共也才几年时间,按理说,危兰应该不太可能认得出自己?
果然,危兰再次开口说话,语气依然是那般温和,道:“我当然也是来找你的。至于我怎么没和其他人在一块……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再说吧。轻轻,你先说说你的情况,段前辈呢?”
那女子终于放下了心,道:“我见到爹爹之后,他便答应我放走了段守拙,却把我强留了下来,我是趁着爹爹不注意,想办法偷跑下来的,正打算去找你们呢。”
危兰点点头,又往她腰间看了一眼,问道:“你的剑怎么不见了?”
那女子道:“在我爹爹那儿,我急着走,没能拿回来。”
危兰恍然地“噢”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我陪你回去,再悄悄把这柄剑取回来。”
那女子道:“现在回去拿剑?可是,万一被我爹爹发现……”
危兰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完美周到的微笑,道:“但你之前不是说,这柄剑对你而言很重要吗?我们还把它拿回来为好。”
那女子不知这把剑重要在何处,不敢反驳危兰的话,转念又想,若是就危兰一个人再加上这名男子,堂主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必定能够对付得了,那么只要带她回去面见堂主,还能为屏翳堂除去一个大害。
她遂立刻颔首答应。
不过,为避免撞上聂阳钧等人,她当然还是得带着危兰绕路而行。
山中的空气越来越冷,方灵轻似乎没把这凛冽疾风当一回事,竟在山林里悠哉悠哉地漫步了起来,脚步轻松自在,一会儿在树上折一根柳枝,握在手中摇来晃去;一会儿在地下捡一块石头,又高高举起,在月光下仔细欣赏它表面的天然花纹。
她本就爱玩爱闹的性子,从前还未与父亲产生矛盾之时,两人一同外出,她在路上见着一朵漂亮的花儿也要驻足欣赏许久,是以方索寥对她此时的举动并未太过在意,只是心中不免有些不耐烦,问道:
“还没到吗?”
“还有一段路,爹爹你急什么?”她说着往前跳了两步,正好跳到一个悬崖边上,崖下是滚滚河流,她突然又伸手指向另一边,奇道,“那里是不是有几个人影?”
方索寥闻言神色一凛,登时运劲于掌,朝着方灵轻所指的方向望去。
霎时间方灵轻身体向后一仰,直接倒翻下了悬崖,同时紧握在右手心的那块石头也猛地往下一扔。
“噗通”一声,崖底河流水花四溅。
而她身体倏地又在空中一旋,掠到了从峭壁岩缝里生长出的几株茂密灌木上蹲住。
这是她早在上山与父亲见面之前,便特意观察寻找到的悬崖草木,她当然十分清楚它的位置。可是夜色如此深沉,方索寥哪里能够看得清藏身在茂盛草木里的方灵轻?反倒只瞧见了崖下长河似泛起了微微涟漪。
尽管知道女儿水性不错,方索寥不担心她的安危,却怕她这一逃就再也找不到人,一时间顾不得探查别处情况,也蓦地跟着跳了下去,潜入河中。
趁着方索寥还未浮出水面之际,方灵轻当即再次御起轻功,一跃而上,转瞬间到了崖上地面,立即朝着前方的树林深处跑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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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奇怪传言 ◇
◎逆流之舟(七十二)◎
出了树林, 下了山,又行了极长的一段路,方灵轻确定父亲不可能再追上自己, 这才终于停下脚步,歇了两口气, 正要再往前走,忽听前方似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声,便又当即跃上了旁边一株老树。
借着淡淡月色, 她在树上放眼望去, 很快看清楚了来者都是何人,遂放下心来, 瞬间飞身到了他们面前, 问道:“怎么只有你们来了?兰姐姐她——”
这一句话尚未说完,只听对方人群里一名愤然打断了她的言语。
“你又回来做什么?来看看我们死了没有?可惜, 你的毒针还不够毒, 还要不了我们的命。”
方灵轻歪歪头, 纳罕道:“什么毒针?”
众人看她脸上的疑惑表情不似作伪,加之刚才萧雨歇与孟云裳的分析他们也不是完全没听进去,此刻不由得一怔, 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
孟云裳这时忽道:“你的妆淡了些。”
这回不但方灵轻没听懂她的话,其余侠道盟弟子也不知她此言何意。
孟云裳走近方灵轻几步,视线在她的脸上来回打量,忽地又转过身,面向侠道盟的盟友们, 道:“刚才那个人脸上的妆, 和她此时脸上的妆不一样。”
在场另外几个女子皱皱眉, 道:“我们可没看出来。”
孟云裳道:“差别不大, 确实很难看得出来,但我不会看错。”
萧雨歇道:“我六妹素来对妆容妆面有研究,她既如此说,我以渺宇观的名义担保,必不会有误。”
孟云裳继续笑道:“这么短的时间,方姑娘大概不会有空、也不会有心思去重新换一个妆容,再来见我们吧?”
在场的都是江湖人士,自然知道“易容”这种功夫。但他们之前对方灵轻的信任本就极为薄弱,哪怕是她拼尽全力为江湖除去权九寒这样一个大害,他们心里对她魔教少主的身份总还是有些疙瘩,今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因此即使他们听完了孟云裳的解释,还是不免将信将疑,心中犯起嘀咕。
好半晌的寂静中,段守拙突然道:“我相信刚才那人并不是真正的方姑娘。”
聂阳钧道:“但您和方灵轻应该也并没有见过多少面。”
只因念着段守拙的年纪比自己还大,算是自己的前辈,聂阳钧这句话的语气还是颇为尊敬,但他的内心并不认同这种盲目信任他人的行为。
方灵轻听他们说了这么久,也猜出大概发生了什么,道:“有人冒充我?”
萧雨歇点点头,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方灵轻沉吟道:“施鸣野去买驱蛇的药,兰姐姐去了官衙解释街上的血迹……那他们待会儿还是会来找你们吗?”
萧雨歇道:“是,我们一路给他们留了暗号。”
这话刚说出口,萧雨歇等人蓦地意识到,倘若危兰和施鸣野在来的路上也碰见这个冒牌货,不小心着了她的道,该如何是好?
众人当即决定继续寻找那名女子。若是真能找到她,也可证明方灵轻的清白。
而彼时,那名女子正带着危兰与云兴逸四处绕路,绕到了一条长河的岸边,再往前走十来步路,便到了一座高山的山脚,指着山顶道:“就在那儿上面了。”
危兰仰头望去,只见山道植被茂盛,倒的确是个不错的藏身所在,要说方索寥就在这山上,她是相信的,便又转头看了那女子片刻,神情若有所思。
此人绝对不可能是方灵轻。
这就是危兰早就看出来的事情。之所以跟她走了这么久,无非是想要看看她到底打算耍什么花样,遂一路与她交谈,暗中探她底细,听她言语中对屏翳堂十分了解,很快猜出她虽然不是方灵轻,但十有八九确是屏翳堂的弟子。
猜到了她的身份,便也猜出了她的目的。
于是危兰自然没了再陪她演戏的心思,倏地一转话锋问道:“你下山之后,就只见到我了吗?”
那女子愣了愣,指着云兴逸道:“还有他啊。”
危兰道:“除了我们两个呢?”
那女子也有几分聪明,听见此言便知危兰可能瞧出了什么端倪,一只手探到了背后,笑道:“兰姐姐,你的话什么意思啊?”
危兰道:“我是在想,我因为一些事耽搁了点时间,比聂帮主他们后出发。按理说,你下山以后,应该更先见到他们。”
那女子道:“是吗?我真没见到他们。不过我在路上倒是看见一些足迹,难不成他们是出了什么事——”
一句话未落,她脚步悄悄向后退了两步,放在腰后的右手一扬,一枚淡蓝色的信号弹霍地飞了出去,然而与此同时,犹如流星般的银色剑光同样一闪而过,却比那信号弹的速度更快了许多,剑气瞬息间将飞弹化为灰烬。
那女子本想一边发出信号弹通知堂主,一边施展轻功逃走,哪知危兰如此容易就破了她的计划,且那道剑光停也不停,又径直向她刺来,她只能被迫接了几招,危兰手中长剑的剑刃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之上。
她一颗心登时沉到底,只抱了一点残存的希望问道:“兰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危兰不答她话,反问道:“你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还是说——”说到这儿顿了顿,那一向宛若春风般的微笑里多了点仿佛冰雪的寒意:“你根本不是方灵轻?”
云兴逸本就奇怪她俩为何会莫名其妙打起来,一闻此言,更感震惊,皱着眉头“咦”了一声。而他身后长河,波涛竟在这时突然变得汹涌,涛声中传来一阵大笑:
“好!你的眼力确实不错,真不愧轻轻把你当做朋友。”
那女子大喜道:“堂主!”
危兰神色一凛,握剑的手丝毫未动,微微侧头望向了那条大河。
此际长夜已快到了尽头,金乌虽还未升起,但天穹渐渐有了朦胧的白,一名黑袍男子霍地从水中一跃而起,掠到了岸上,冷冷道:“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他是谁?还有聂阳钧他们呢?”
这句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气。
在方索寥看来,方灵轻如今之所以变得如此叛逆,罪魁祸首十有八九是这个危兰,今日既然正好遇见她,聂阳钧和顾明波等人又不在,那就是天赐的良机,让他杀了她。到时候方灵轻虽会伤心难过一阵子,但她在侠道盟没了牵挂,想必迟早会回到造极峰。
至于危兰身旁站着的那名男子,他却并不认识,因此须得问一问,此人是否是侠道盟里的哪位高手。
危兰见他眼神狠厉,心知待会儿恐怕免不了一战,心情有些复杂,脸上神色却是坦然自若,道:“他不是侠道盟的人,方堂主不必理会他。”
话落的同时,她握剑的右手倏地一转,长剑拍上了那女子胸前某处穴道,又冲着云兴逸道了一句:“带着她去别处,小心别让她逃走。”
早在之前危兰就已见识过云兴逸的武功,尽管还算不错,可要是与方索寥这等顶尖高手相比,那便远远不如,因此他在这里帮不了多少忙,反而会让危兰为保护他而分神。
况且,方灵轻心中思忖,若自己猜想得没错,那名冒充方灵轻女子必定已经见过聂阳钧等人,不知又做了什么事让侠道盟误会,她必须将她带回去再与众人见一面,才能还方灵轻的清白。此事,她现在只有拜托云兴逸。
然而云兴逸既未行动,也未回答,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危兰的话。
不但如此,他的呼吸竟突然变得沉重且激动,传到了危兰的耳朵里。
危兰心下一奇,又侧首向他看了一眼,只见他手腕一转,右手顿时握住腰间刀柄,冷冷吐出两个字:“是你!”旋即一柄寒光凛凛的钢刀霍地出鞘,朝着方索寥攻去!
方索寥一看他的身法动作,即知此人的武功绝对及不上自己,冷笑了一声,随意挥出一掌便有雷霆之怒。危兰见状却是大惊,长剑向旁一撩,直接架住了云兴逸的钢刀,同时运内劲于剑刃之上,云兴逸只觉一股大力撞向自己,瞬间将他撞得退后了十来步。
而危兰已跃到了他的身前,剑气如烟花四散而开,抵挡住了方索寥的汹涌掌气。
见对手又变成了危兰,方索寥再出第二招第三招,便不再像刚才对付云兴逸那般漫不经心,每一掌皆使出全部功力,神色认真了不少。危兰有伤在身,且伤势不轻,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击不禁甚感吃力,幸而她对枯荣手颇有了解,才凭着绝妙精奥的剑招与方索寥斗了许多个回合。
“好剑法啊!可惜你的功力不怎么行!”方索寥哪里知道危兰受伤的事,只当她年纪尚轻,功夫的确只有如此水平。
危兰也不想解释,心中却道再这样打下去可不行,吃亏的必定是自己。何况激烈的打斗中她又瞄了旁边不远处的云兴逸一眼,见他握紧自己的刀,目不转睛看着方索寥,似乎随时准备着再次出刀。而一旦他加入战团,怕是只有被方索寥杀死的份儿。
——自己必须博一把了。
此念既生,危兰当即斜斜刺出一剑,有意地露出一个破绽,引得方索寥右掌向她左肩拍去,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握剑的手便可趁机出奇招制胜。只是以方索寥的实力,她这一招并不一定绝对成功,但至少六七分机会,她也须得试一试。
岂料就在方索寥的右掌还有两寸距离便能打到危兰左肩之时,四周风声骤然变得凄厉至极,一柄锐利无比的宝剑,在半空之中仿佛离弦之箭,嗖地一下飞到了方索寥面前。
方索寥本打算一个弹指将此剑弹落,不曾想四面八方又登时朝他涌来几道不同的刀气与剑气。这一下子没奈何,他只能往旁一避,旋即只见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连着两个空翻跃到了他的面前,张开双臂,扬声道:
“爹!你要是伤她,还是先杀了我吧!”
长夜已彻底过去,明月不知去往了何方,金乌将将冲破云层,在方灵轻的脸上洒下一点明亮的光芒。
方索寥盯着她,沉默了良久,明明双眼余光看到有更多的侠道盟中人在此时向着自己走来,他却也暂时不做理会。
直到那些人站定在了东南西北四面,全部围住了他,沉声道:“你现在还准备用谁来威胁我们?”
他这才冷笑了一声,向方灵轻问道:“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吗?”
方灵轻正低头与危兰说话,询问她有无受伤,乍闻此言,不禁浑身一僵,颤声道:“我……”
尽管她自始至终没有给任何人带路,但她毕竟也没有阻拦侠道盟的人找到方索寥,因此父亲的这句话,她完全无法反驳。
危兰见状微微蹙眉,伸手擦了擦方灵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低声道了一句:“我没事,你放心吧。或许……或许还有别的解决方法。”继而她走出一步,再朗声道:“我们能找到这里,自然有我们的法子,与方姑娘无关。”
方索寥依然看着方灵轻,又问道:“既然不是你带的路,那么接下来,他们若不顾江湖道义,所有人围攻于我一个人,你是帮他们,还是帮你爹爹?”
方索寥本就是魔教出身,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来就没讲过什么江湖道义。但而今他处于劣势,周围有不止一个侠道盟的高手,他是绝对敌不过众人联手,只能拿这些正道人士最为看重的四个字挤兑他们一下。
果然,顾明波此前因想起多年前秋眠花一事,和聂阳钧一样也对方灵轻再次产生了些许怀疑,此时看见一旁站着一名和方灵轻容貌相同的女子,便知确实是误会了她,对她不免有几分愧疚,听见方索寥此言,不豫道:“她到底是你女儿,你看不出她现在难过?何必还这般逼她?”
聂阳钧则接着道:“你不用这般夹枪带棍地说话,我和你一对一交手,绝不会和其他人围攻你。”
倘若单打独斗,聂阳钧虽然很难输给方索寥,却也很难胜过方索寥。在场另有几名侠道盟弟子闻言一怔,极不赞同,然而聂阳钧身为侠道盟五大派之一的挽澜帮帮主,说话做事向来是说一不二,众人不好开口表示反对。
方索寥见对方果然中了自己圈套,笑道:“那你能保证,你和我交手之时,其余人都不动手吗?”
聂阳钧道:“他们若动手,我就不再动手了。不过……”
他忽然回了一下头,目光望向身后,在一条长长的官道上,三辆马车正不快不慢地行驶了过来,车前竖着一杆旗子,上书着“余记商行”四个大字,估摸着走南闯北的行商。
方索寥道:“不过什么?”
聂阳钧道:“不过我们得换一个地方再交手。”
方索寥道:“为何?”
聂阳钧道:“天亮了,待会儿恐怕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会出城赶路。我们两人过招,动静必定不小,惊扰到这些百姓便不好。”
山上有不少屏翳堂的弟子,方索寥巴不得立刻上山找到他们,一边在心中暗笑聂阳钧的古板愚蠢,一边颔首道:“好!江湖上人人都说聂大侠一诺千金,从不妄言,方某今日就相信你一次!我们上去吧!”随即他足尖一点,跃至山道。
聂阳钧跟紧了他。
而其余侠道盟弟子早就听段守拙说过山上的情况,自然不愿放方索寥上山,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脚步有些犹豫,正思考着究竟要不要听从聂帮主的吩咐,那三辆马车便在此时行驶过他们的身旁。
马车上的几名商人闲来无事,正低声聊天。
尽管他们是坐在车内说话,但无论他们说得多么小声,习武之人的耳朵根本不须认真细听,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何况,他们的对话里所提到的“侠道盟”与“造极峰”这两个词,更令在场诸人不得不在意,迅速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疑惑神色。危兰脸色微变,若有所思了片刻,便蓦地纵身一掠,直接掠到了马车面前。
那车夫见状大吃一惊,赶紧勒紧缰绳,勒令马儿停步,不悦道:“姑娘你干什么!”
车内的数名商人也冒出了头来,问道:“怎么回事啊?”
危兰即刻抱拳行了一礼,微笑道:“诸位见谅,在下刚才无意间听到诸位谈话,对一事颇感好奇,因此想要问上一问。失礼之处,还望原宥。”
她的语气态度都十分温和,那数名行商对她的拦路行为自然不会怎么在意,刚想说一句“姑娘要问什么”,还未及开口,忽地瞧见了她腰间的佩剑,愣了愣,又转头一瞥,见旁边竟还有许多名带刀携剑的男男女女。
在大明朝,即使是寻常市井百姓也大都是知道侠道联合盟的,况且这几名行商天南海北地闯荡,虽非江湖中人,听说过的江湖故事却不少,立刻猜出了这些人的身份,也猜出了对方的女郎欲问何事。
“是我们刚才说的那句‘侠道盟和造极峰似是一家’让姑娘好奇了吧?”他们笑了一笑道,“这个……这个也是我们听来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我们并不知道。”
“这怎可能是真?”
相同的一句话,竟由聂阳钧与方索寥不约而同一齐说出。
他们两人,尽管一个是正,一个是邪,然而对于“正邪不两立”的看法倒是完全保持一致,这说出的话不小心就撞到了一起。方索寥看了聂阳钧一眼,又冷哼道:““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以后不要让我再听见一个字。”
那商人挠挠头,道:“可是……可是这件事听说好像有证据的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29 19:00:20~2022-04-30 19:0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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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 承诺 ◇
◎逆流之舟(七十三)◎
众所周知, 元末至正年间,红巾军起义,天下大乱。
然而在天下各地起义爆发之前, 元廷内部斗争已是甚为激烈。元惠宗妥懽帖睦尔登基之初,权臣伯颜专秉国政, 势焰滔天,自然引起惠宗不满,欲要将其除去。伯颜有所察觉, 遂与太皇太后卜答失里合谋, 将要拥立燕帖古思取代惠宗,继位为新皇。
惠宗苦于自己手中并无多少兵权, 实力远远不如伯颜, 恰巧他身边有一名亲信,自幼爱好中原武学, 学了一手好武功, 突然间想到一条妙计。
于是, 他派遣众多手下分别悄悄前往江湖上各个门派,命令其门下弟子,倘若他们愿意归顺于自己, 替自己办一件大事,自然能加官进爵,有的是好处;但要有谁胆敢不听话,他立即便屠其满门,再将他们的武功秘籍据为己有, 送给那些听话的江湖人士。
当时世道黑暗, 武林门派大都已衰落, 惠宗身为一国之君, 想要灭掉一门一派,还是能够做到的。
且此事,他们做得极为隐秘,江湖上没有一点消息传出。
唯有五位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侠士,因早就有心推翻蒙元朝廷,这几年来一直打探着关于元廷的各种消息,正巧查知此事,本想立即通知武林同道,偏偏他们是少年初出茅庐,在江湖上名声不显,怕是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他们的话,因此他们思来想去,找上了当时少林寺的主持悟尘大师。
在那时,侠道联合盟尚未成立,这少林寺还是武林中响当当的泰山北斗,其主持悟尘更是武功卓绝,天下闻名。
只是他是佛家中人,本不愿理会俗世事务,虽答应给江湖朋友们报个信,但对于那五位少年侠士所说的“趁此机会给蒙元朝廷一个教训”的提议却是不置可否。
直到那五位少年侠士百般劝说,以苍生百姓的苦难劝动了他的慈悲心,他终于答应协助他们的计划,此举不但挽救了整个江湖武林,果然还让元廷栽了一个大大的跟头。
尽管后来惠宗又用别的计策扳倒了伯颜,但此次事件,则确实是中原武林的大胜利。
江湖群豪本想向这几位隐于幕后的大恩人道谢,却不想他们已飘然离去,不知去往了何处。
唯一见过他们的悟尘大师感念他们的仁心仁德,真如俗世活佛一般,下定决心要以他们各自的相貌容颜雕刻五座佛像。
原来这位少林寺的主持不但武功卓绝,更难得的是雅好文学,对书画雕刻颇有研究。他所写的每一幅字,画的每一幅画,雕刻的每一座佛菩萨罗汉塑像,皆为当世珍品,连不少文人墨客都爱不释手。
都被他珍藏到了少林寺后院的一间佛堂里。
而那时,距离后来声势浩大的红巾军起义还有十二年的时间。
十余年后,天下穷苦百姓再也忍受不了朝廷压迫,纷纷揭竿而起。而江湖武林之中,则有五位来自不同门派的侠士,分别是:
——渺宇观的弟子徐载物,挽澜帮的弟子温昭晴,留家堡的弟子留斐然,荆楚危门的弟子危行歌,如玉山庄的弟子郁景屏。
他们亦携手横空出世,创建侠道联合盟,带领江湖豪杰,助当时的起义军首领之一朱元璋先驱胡虏,再立新朝。
又过许久,某一日,当少林寺的悟尘大师与他们五人相见,彼此叙旧闲话,众多江湖好汉才知,原来当年拯救江湖武林的那五位少年侠士就是如今侠道盟的这五位大英雄。
悟尘大师与他们闲聊过一阵以后,便带着他们到了少林寺后院里的那间佛堂。
珍藏了他亲手所雕的的数百座佛菩萨罗汉像的那间佛堂,将属于他们的那五座佛像送给了他们。
而他们收下此物,道谢过后,目光又在佛堂里望了许久,却竟又向悟尘大师讨要了佛堂里的另一座佛像。
再后来,他们遂将这六座佛像送到了长江中的小孤山,一直收藏到了如今。
尽管从当年到现在,始终有许多江湖人士都对他们此举感到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听说悟尘大师的雕刻技艺比他的武功更为有名,说不定那五位大英雄就是喜欢上了他所雕的那座佛像呢。
直到今日今时,当方索寥厉声询问那几名行商“此言究竟有何证据”,那几名行商竟然又说起了当年的这个故事。
“你们不用废话了。”方索寥又不耐烦地道,“这个故事,我想这些人个个都比你们知道得清楚,我只问你究竟有什么证据?”
那几名行商见此人神色凶悍,心中有些惧怕,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愈发地结结巴巴。
在场侠道盟弟子齐齐瞪了方索寥一眼,又柔声向那几名行商安慰。
他们这才解释道:“呃,是、是这样……听说那个悟尘大师有个习惯,就像我们做买卖要记账一样,他每雕刻一座佛像或菩萨罗汉像,就要在他的册子上记一笔,某年某月某日他欲雕何物,又在某年某月某日他终于雕成何物。”
“后来,这位悟尘大师圆寂,他的这本册子也就被藏在了少林寺里,束之高阁,再没有人动过。可是近些日子却不知为何,这本册子好像流落到了民间,被不少人看过。而其中有一页便写了一行字,似乎大意是,至元五年十月秋,雕佛像,徐载物,温昭晴,留斐然,危行歌,郁景屏,还有一个名字是……是什么来着……”
另一名商人接道:“好像叫做商霓雁。”
魔教造极峰的初代峰主商霓雁。
众人听到了这里,彼此对视一眼,反倒觉得好笑:“悟尘大师的遗物必定好好地珍藏在少林寺中呢,你们知道少林寺是什么地方吗?有谁能有本事在那里盗物?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流落民间。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妄为之辈,随随便便写了一本册子便敢冒充是悟尘大师的遗物,编出这等谎言,你们竟然也信。”
那几名行商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们听说那本册子如今被不少书画名家都鉴定过,确实是悟尘大师的真迹啊。”
“听说听说,怎么全是听说?”这回连某几个侠道盟弟子都有些冒火,“你们都是在哪儿听说的?”
“这事最近传了个遍,我们在街头巷尾都有听说啊。”
尽管众人仍不相信当年素来慈悲心肠的悟尘大师会为一个魔教妖女雕刻佛像,但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此事的不对劲:
——倘若这几名行商所言果然不假,这件事在民间的街头巷陌已经传了个遍,为何在江湖上却反而没有一点风声,他们直到今天才知道?
——有人故意传播此消息,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在场诸侠都不禁沉默了一会儿,天穹红日的光芒逐渐照遍整个神州大地。一旁的官道倒是越来越热闹,出城赶路的行人越来越多,危兰见状心念一动,道:
“我们再问问别人。”
这些出城的百姓里,既有走南闯北做买卖的商人,亦有立志游学四方的读书人,还有前往别城探亲的一家老少。
诸侠请他们一一留步,分别询问,居然十个人里面至少有七八个人都知晓此事。
这就更让在场的江湖中人,无论正邪两道,都甚为疑惑。
直到那几名行商以及其他百姓都告辞离开以后,方灵轻才倏地开口道:“你们之前都去过华蓥山的天意谷,还记得天意谷石洞里的挂着的那六幅画像吗?”
“当然记得,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方灵轻道:“其中有一幅女子画像,你们不认得,但我却认得。她乃是造极峰的初代祖师,商霓雁。”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惊。
“你当时怎么不说?”
方灵轻道:“你们当时也没问我啊。况且就算当时我说了,你们会信吗?”
即使是现在,他们仍是不信的。
岂料萧雨歇却接着此话道:“那座石洞还有一条密道,机关最初由我八妹谢怜草破解开启。据她所说,那道机关的破解之法与那六幅画像中的人所使的武功招数有关,而我们不认识的那幅画像中的女子使的正是覆日掌里的其中一招,名唤‘七星连珠’。所以……方姑娘的确不可能骗人。”
聂阳钧亦道:“不错,我初次进入那石洞,是与危姑娘、陶少侠还有李良钦一同去的,李良钦说他此前将权九寒关押在那洞里,权九寒也曾跟他讲过那幅画像上的女子就是造极峰的商霓雁。只是我担心这消息传出去会生乱子,后来便没有告诉给诸位。”
聂阳钧纵横江湖数十载,与他的刀法一同扬名武林的,便是他正直到古板的性子。而至于渺宇观,在江濯雪在接任侠道盟天玄门门主之位以前,门下弟子大都隐匿山林,素来淡泊名利,也不理会侠道盟事务,但行侠仗义的事仍干了不少,因此渺宇九剑在江湖上的风评同样极好。
众人毫不怀疑聂阳钧与萧雨歇的人品,自然也相信他们两人不会说谎。
那这件事就越发奇了。
在场诸侠不知该说些什么,忽听方索寥哈哈大笑了一声。
聂阳钧沉声道:“你笑什么?”
聂阳钧有多么仇恨造极峰,方索寥就有多么厌恶侠道盟,他是绝对不愿造极峰与侠道盟扯上任何关系的。然而他亦是识时务的人,明白自己这会儿落了单,如果待会儿真和他们打起来,即便自己能够胜过聂阳钧,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会小,若别的侠道盟弟子不似聂阳钧那般讲江湖道义,再一拥而上,自己的性命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为今之计,只有利用一下这件奇事。
他笑道:“我已猜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忙问道:“哦?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方索寥道:“倘若这两件事都果然不假,本教开山祖师商峰主,与贵盟危郁留温徐五人必是至交好友。而至元五年那场将要发生的江湖浩劫,乃是他们六人联手消弭于无形,因此悟尘大师也会为她雕刻一座佛像,以表感激。”
“却不想十余年时间过去,我商峰主天纵奇才,武功修炼得登峰造极,无人能比,她所谓的朋友们不禁心生嫉妒,欲要暗中谋害于她。她虽躲过一劫,却是失望透顶,干脆远走他乡,到了云南创建造极峰。”
众人最初还真当他是知道什么内幕,听得无比认真,听到中途,蓦地一愣,旋即不由得勃然大怒!
“放屁!本盟这五位前辈当年驱除胡虏,肃清江湖风波,可谓是济世人于水火,解民生于倒悬,乃是我辈侠义道中人无不敬仰的大英雄大豪杰,他们行事光明磊落,怎会是你说的那种奸邪小人!依我看,就算商霓雁从前和他们是好友,那后来也定是她改了初心,入了歧途,本盟五位前辈才会与她绝交。”
方索寥冷哼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五个人既认识了本朝□□皇帝,那自然是什么事都由他们说了算。就像今日今时,你们以多胜少杀了我以后,便能把这件事又继续瞒下去了,江湖上仍然没有谁知道你们侠道盟做的龌龊事。”
聂阳钧为人性格虽正直到有些固执,头脑却不愚蠢,听到他说到这儿,当即明白了他的心思,道:“原来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要我们放了你。”
方索寥道:“我可没这样想过,今日是杀我的最好时机,你们怎么可能放过?趁早动手吧,我接招就是。只可惜,我今日若死在你们的围攻之下,不能知查清此事真相,揭破你们的阴谋,实在遗憾。”
明知他此言乃是激将之法,激他们不能在今日动手杀他,但他们正道侠士行事确实不能像魔教中人那般无规无距、肆无忌惮,因此方索寥的这法子竟还真起了作用,在场诸侠面面相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始终犹豫着没有动作。
方灵轻见此情景,脑海中数个念头闪过,倏地脚步轻掠,已掠至人群正中央,目光向着众人望了一圈,抱拳道:“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你又想说什么?”
方灵轻扬声道:“此事无论是真是假,都须时间调查。倘若诸位能够信得过我,给我一点时间,我必定查出真相,给天下群豪一个交代。”
“难道我们自己就查不出这件事的真相了吗?非得请你帮忙?方姑娘,这段日子你确实做了不少侠义之事,我们如今相信你与你父亲并非同一路人。但方索寥他作恶多端,罪不容诛,纵然你不能大义灭亲,也别阻碍我们捉拿他。”
方灵轻正色道:“你们或许也可以调查得出真相。但有一件事,却唯有我能办到。”
“什么事?”
方灵轻默然有顷,仰首望向远处青山,悠悠地道:“造极峰与侠道盟之间已斗了有两百余年,双方怕是已死了有成千上万的人。你们侠义之辈皆有慈悲心肠,应该不忍心再看到你们师兄弟姐妹们流血了吧?”
“但我们若从此对造极峰的恶行不管不问,他们会害得更多的无辜之人流血。”
“以后不再会了。”方灵轻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无比,一字一句地道,“最多给我两年的时间,最迟……就在嘉靖三十九年,我会带着造极峰众人前往小孤山,与贵盟群豪一会。到那时,恩怨情仇,一并了结。但凡是曾为非作歹之人,我必定会让他们认罪伏法,如何?”
若她所言果真能够实现,对于侠道盟而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两年之内亲眼看见魔教的覆灭,倒确实一桩天大的好事。众人微愕,迟疑了一下,问道:
“认罪伏法?也包括方索寥?”
“是。”
“但你能有这样的本事,做成这件事?”
“连权九寒都败在了我的手里,”方灵轻笑道,“你们怎么会认为我做不成这件事?”
方索寥闻言一怔,不可置信地瞧向了她。其余侠道盟弟子却是听得更加心动,他们亲眼见识过方灵轻的武功,知晓她确有这样的实力。
“那还是说不准的,这件事恐怕比打败权九寒还要艰难。若你不能做到,那又如何?”
“若我不能做到,我一死以谢天下。”
“我们江湖中人说话,那可是一诺千金的。”
“绝不反悔。”
在场诸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沉思良久以后,点了点头。
“好,一言为定,我们答应你!”
方灵轻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转头对着方索寥道:“爹,你先走吧。”
方索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尽管适才他亲耳听见了方灵轻所说的每一句话,但他认为那只不过是女儿的权宜之计,他是不相信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会忍心对自己下得了杀手,是以沉吟片刻,决定今日暂且认栽,等日后卷土重来,他迟早会将方灵轻再带回造极峰。
谁知他刚刚转身,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女子声音,道:“你等一等!”
方索寥道:“怎么?你要留我?”
奚珏道:“你走不走,我不管,我只问你要一个人。”
方索寥道:“谁?”
奚珏道:“钟离白。”
方索寥道:“他早已不在山上了。”
奚珏道:“我凭什么信你?”
方索寥冷冷道:“那你自己去找吧,只要你能找得到。”
方灵轻道:“奚姑娘,我说过,我会让造极峰内所有作过恶的人都认罪伏法,自然也包括钟离白。”
奚珏低下了头,握紧了双拳,没有再说话。
方索寥已然施展轻功远去。
方灵轻伫立原地不动,静静地望着父亲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危兰缓缓上前几步,走到了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只觉仿佛是握住了一块寒冰,便再也顾不得四周的人群,顾不得她们此时此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径直抱住了方灵轻的身体。
晨风吹过她们两人的发梢,方灵轻把头埋在了危兰的肩上,全身才觉渐渐回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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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 ? 用心良苦 ◇
◎逆流之舟(七十四)◎
回程的路上, 聂阳钧向危兰问起了她身边那名陌生男子的身份。
方灵轻抢着答道此人乃是自己的朋友。
聂阳钧晓得方灵轻虽叛出造极峰屏翳堂,却仍有许多听命于她的手下,当初她在身份已经暴露的情况之下还敢只身前往钓鱼城护国寺, 就是为了救出她的一名下属,因此他只当这名男子亦是方灵轻的随从, 正要再问一句确定自己的猜测,蓦地望见前方树林里出现一个人影。
居然是姗姗来迟的施鸣野。
聂阳钧待他走近,诧异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施鸣野道:“昨夜路上出了点事, 我刚买完了几味能驱蛇的药, 正要出城,路过一户人家, 听见有人大喊抓贼, 我便立即赶去帮忙。没想到那小贼轻功不错,转瞬间就跑了个没影儿。我见那家百姓都没有受伤, 便想暂时放下此事, 可失主却告诉我, 他所丢失之物乃是他过世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件,我见他哭得可怜,只好帮他继续追贼, 忙了一晚上,才终于把那贼子抓获。所以……才会迟了这么久,还请师父赎罪。”
聂阳钧道:“我辈侠义道中人本就是要扶危济困,解百姓之所难,此事你做得甚好, 又哪里来的罪?”
施鸣野道:“我只怕我来得晚了, 不能帮上师父你们的忙。”他目光向旁望了望, 又问道:“方索寥他……”
聂阳钧的面色瞬间变得沉郁, 将方才所发生的所有事都详详细细叙述了一遍。
施鸣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言。
危兰忽在这时问道:“施师兄,不知那贼子现在何处?”
施鸣野似乎还在震惊之中,愣了一下才回过神,道:“我已将他扭送官府了。”
危兰点点头,不再言语。
又过许久,一行人回到城中客栈,却不继续赶往钓鱼城。他们已连续熬了两个夜,即使这习武之人的身体要比寻常百姓更好,此时也不禁感觉到疲惫困倦,便决定先在这客栈休息一天一夜,明日再出发前往合州钓鱼城。
趁着这时,危兰向云兴逸道:“阁下之前要我们找的人,现在可以再详细说一说了。”
方灵轻闻言也道:“糟糕,我竟差点忘了这件事。不错,我答应过你的,你到底要找什么人,就算你不知道他的姓名相貌,那他所杀之人的姓名身份你总该知道吧?”
不像之前他初见方索寥之时的激动,此时此刻的云兴逸早已冷静许多,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眉间浮现出一层阴翳,沉默良久,才道:“不用找了。”
方灵轻道:“不用找了?为什么?”
云兴逸不看危兰,却盯住了方灵轻,道:“刚刚我有手下通知我,此人已经找到,原来他并非侠道盟中人,是我一直以来误会了。”
危兰道:“但刚刚我们一直结伴同行,我并没有看见有谁通知了阁下。”
云兴逸道:“是在我们刚进客栈的时候,你正在和聂阳钧他们说话,我手下一个小兄弟悄悄找到我,给了我一封信,你们没有注意到而已。”
据云兴逸之前所说,他并不清楚那名凶手的身份情况,只认得对方的声音,那么单凭一封信,他又怎么能断定真假?危兰颇感怀疑,把先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悚然一惊,欲要开口说话,却又想到方灵轻如今烦心事甚多,这没有根据的猜测,倒是暂时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而方灵轻明知云兴逸十有八九在说谎,却也懒得多管闲事,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不欠你什么了?”
云兴逸冷冷地笑了笑,点头。
方灵轻道:“不过我们却还想再求你帮一个忙。”
云兴逸反问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随我去见陆指挥使?”
方灵轻道:“再过些日子吧,但本月之内必定动身。”
云兴逸道:“好,那你说吧,什么忙?”
方灵轻看了危兰一眼。
危兰低声道:“我们想请云镇抚使帮忙查一查,昨夜这永川县的官府是否办了一桩盗窃案。”
云兴逸道:“这简单,我派人去问一问便知。”
危兰道:“多谢。”
说完这话,危兰与方灵轻向他告辞,回了楼上客房。刚刚关上客房的门,危兰便又犹豫着叫了一声:
“轻轻。”
方灵轻忽然忍不住打了哈欠,道:“什么事?”
以危兰对方灵轻的了解,她相信无论方索寥作了多少恶,方灵轻都不太可能狠得下心来对他痛下杀手。
然而刚才她在众人面前的承诺,也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因此危兰才想要问一问她究竟有何打算,却见她此时脸上充满倦色,知道她如今定是身心俱疲,便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我去打盆水,洗漱之后就早些休息吧。”
众人都在这永川县城休息了一天一夜,再次启程出发,是在翌日的黎明;而因为这回程路不用着急,当回到合州钓鱼城,则是在两天后的晌午。
刚刚步入钓鱼山的山道,聂阳钧便瞧见一名挽澜帮的小弟子,他顺口问了句:“我们离开的这几天,没再出什么事吧?”
那弟子脸色有异,支支吾吾道:“这……”
顾明波奇道:“还真出事了?”
那弟子叹口气道:“昨晚看守权九寒尸体的那几位兄弟,夜里闲着无聊,一边喝酒一边掷色子玩,喝得有些醉了,不小心碰倒灯烛,结果有两间屋子走了水。”
众人又一次大惊,忙问道:“有人伤亡吗?”
那弟子道:“万幸万幸,倒没有哪位兄弟姐妹出事,只是权九寒的尸体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
危兰与方灵轻心头一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此事细节,忽然前方山道又走过一名青年。他偏头正好看见危门等人,当即笑容满面地跑了过来,先向众人行礼打了招呼,再冲着危兰道:
“大师姐,你可算回来了。门主说,只要我们看见你回来,就带你去见他。”
危兰诧异道:“门主也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青年道:“就是前两天。”
危兰沉吟少顷,对着方灵轻悄声道了一句:“轻轻,你跟着聂帮主,瞧瞧昨晚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去见过了叔父,便来找你。”
话落,她遂跟着那名危门弟子继续往山上走去,片刻之后,到了护国寺内的一间房。
彼时日光甚为灼烈,危蕴尘正坐在窗边喝茶,见危兰进门来向他行礼问好,他竟似没有听见一般,目光望着窗外的金乌白云,面色严峻。
危兰便也就没有坐下,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良久,危蕴尘才叹气道:“罢了,你还是坐着说话吧。听说你们去救奚珏了,人救回来了没有?”
危兰道:“奚姑娘已经救回,只不过另外发生了一件蹊跷事。”旋即她便把那个从老百姓们口中听说的传闻也给叔父讲了一遍,最后还转述了那日方灵轻的承诺。
危蕴尘冷笑道:“她倒是会说大话。”
这个“她”字显然指的是方灵轻。然则他对于本盟前辈既有可能与造极峰的开山祖师商霓雁相识一事竟完全不做评价,脸上也不见任何惊讶惊疑的神色。
危兰道:“叔父,这事您早就知道了?”
危蕴尘道:“不错,就是这两天,钓鱼山上的江湖同道们差不多都知道了。”
危兰“哦”了一声,眉眼间却浮现出一缕困惑的神色,只因即便如此,她仍觉得叔父的反应太过平静了一些,又迟疑问道:“那您前些天都去了哪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危蕴尘道:“我去散散心。”
相当明显的一句敷衍,危兰自然绝对不会相信,但既然危蕴尘不愿将真话告诉她,危兰作为晚辈也无法再追问。她沉默了须臾,只听危蕴尘又接着问道:
“我还听说过,如今本盟已经接纳了方灵轻?”
危兰道:“是,具体情况您应该已经听别人讲过了。”
危蕴尘道:“但我还想再听你详细说一遍。”
危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遭遇与方灵轻的遭遇都尽数言明。
危蕴尘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开口道:“你们两个还真有些本事,早知如此容易就能……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
危兰本还有许多话想说,但见叔父心情极为不好,她不愿再惹他生气,便慢慢地退到了门口。
只不过,她并未急着出门离开,想了一想,而是又询问起了一位正在守门的危门弟子:“这几天江湖上或者钓鱼城内,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对方叹道:“昨天夜里钓鱼城有两间屋子走了水。”
危兰道:“此事我已知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对方道:“除此之外,那就是最近的那个江湖传闻了,说什么造极峰和我们侠道盟原本可能是一家,哼,我才不信呢。”
这名年轻弟子还在喋喋不休地猜测此传闻的来源,语气里充满疑惑,刹那间危兰想起一事。
就在方灵轻的身份暴露的那日,她与危蕴尘为了此事而争辩,她曾说过一句:“出身就很重要吗?如果有一天,造极峰不再是魔教了呢?”危蕴尘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看向她的眼神也颇为复杂。
她那时无暇思考缘故,后来也渐渐把这个细节给忘了,如今这个画面却如电光火闪一般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沉吟一阵,转身面向在屋内侍奉的四名危门弟子,扬声道:“我有话和门主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这四人闻言点点头,没有犹豫地退下,居然压根没想到问一声危蕴尘的意见。
危蕴尘见状一愣,心底怒火猛地一下又冒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忽见危兰关上了房门,上前几步,双膝一弯,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他满腔的怒火便发不出来,诧道:“你干什么?”
危兰身体跪得笔直,道:“那天我不得已与叔父您动手,还未向您道歉,请您责罚。”
危蕴尘冷哼道:“你那天不是讲了许多大道理吗?你既认为自己做得没错,又何必跟我道什么歉?况且你如今又为江湖除一大害,是侠道盟的大功臣,是江湖武林的大功臣,我又怎么敢责罚你?”
他本说得起劲,将这些日子积在心里的怒意都发泄了出来,但看着危兰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神色也越来越愧疚,他终是不忍心地顿了顿,陡然间见话锋一转,又皱着眉问道:“那天……你还和我说,你之所以如此关心方灵轻,不单单是为了江湖道义与朋友情义,还因为……你有私心,这话是真的吗?”
危兰毫不迟疑地道:“是。”
危蕴尘道:“她知道吗?”
危兰道:“她也一样。”
危蕴尘默然良久,继而喟然叹息道:“你从小性子就倔,我是管不了你,也不想再管你了。”
危兰摇摇头,语气里带着感激之情,道:“但危兰知道,您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我和方姑娘的事想办法。”
危蕴尘道:“哦?我想了什么办法?”
危兰道:“侠道盟与造极峰极有可能是一家的消息,是您传出去的吧?”
危蕴尘骤然变色,霍地站起身来,道:“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危兰道:“我只是猜测……这个消息无论是真是假,放出消息之人总有他的目的。本盟同道都对造极峰深恶痛绝,按理说是不会做这件事;而造极峰的人,其实也一样痛恨我们侠道盟,他们也绝对不会愿意和本盟扯上什么关系。我思来想去,这个消息的流传,只对方姑娘有利。”
“若商霓雁与创建本盟的那五位前辈的确曾是至交好友的关系,那么不管他们后来为何分道扬镳,至少在最初,商霓雁也应是一位侠义之辈,而不可能是什么作恶多端的妖女。之前本盟群豪并不信任方姑娘,乃是因为她出身于恶名昭著的造极峰,可如果……在造极峰创建之初,它并非魔教,现而今方姑娘回归正途,又有什么稀奇呢?”
“另外,这消息一开始只在民间流传,我想……大概亦是叔父您有意为之。假若本盟有谁提前知道了此事之后,担心坏了侠道盟清誉,说不定会立刻将此事压下去。但现在民间百姓已经把这事传了个遍,再流传到江湖上以后,无论是谁都无法再将它压下去了。”
危蕴尘已渐渐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危兰,道:“你说得倒很有道理,只不过……我凭什么要为了方灵轻而做这么多事?”
危兰道:“您不是为了她,您是为了我,您是害怕她连累我。”
这句话,危兰说得不禁有些哽咽。危兰幼失怙恃,尽管叔父一直待她极好,平时与她相处却总是不够亲近。因此危兰虽不喜方索寥为人,但偶尔听方灵轻说起自己少时与父亲母亲相处的细节,她便不免羡慕起方灵轻与父母的关系。
可是此刻她遽然惊觉,危蕴尘疼爱她的心,或许与方索寥疼爱方灵轻的心没什么区别。
危蕴尘缓缓地重新回到椅边坐下,再次陷入沉默,
危兰看了叔父一会儿,思索须臾,忍不住又问道:“只是我有一点并不明白,叔父您是怎么会……怎么会知道此事的?那本册子果真是悟尘大师的遗物吗?它不应该藏在少林寺里吗?”
危蕴尘摇摇头道:“别再问了,既然方灵轻的事已得以解决,你还有什么好问的。今日我们的谈话,你也千万莫要说出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是这卷的最后一章了,这卷未解的谜团都涉及主线,会在剩下的两卷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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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 ? 劈风断浪 ◇
◎逆流之舟(七十五)◎
危蕴尘无论如何不肯告诉危兰真相。
危兰无奈, 只得再次向他深深一拜,旋即告辞退出。
走出护国寺十来步,她忽听不远处有人唤了自己一声, 抬首望去,方灵轻正坐在前方一株大松树的枝杈上笑盈盈地看着她。她便当即纵身一掠, 也飞上了树顶,问道:“轻轻,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
方灵轻道:“等了一小会儿而已。怎么样, 危门主都和你说了什么?他前些日子究竟是去做了什么事?”
尽管危蕴尘特意嘱咐了危兰, 不能将今日他们的对话说出,但危兰并未答应叔父这个要求, 至少在方灵轻面前, 她是不愿隐瞒的。
方灵轻听罢微怔,喃喃道:“我猜了那么多可能, 倒还真没猜到他的身上。”说着沉思了须臾, 侧首看见危兰的眉间萦绕着几缕忧愁, 倏地伸手在她眉心一点,笑道:“你别不高兴了,其实你叔父对你真好。”
危兰道:“我明白, 我只是想不通,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又知道了多久?我总觉得……叔父的身上好像还有很多秘密。”
方灵轻道:“那不是更方便我们调查了吗?我之前可是和那么多人承诺过的,会查出此事真相,给天下群豪一个交代, 本来我正愁不知去何处找线索呢, 现在线索便送到了我们面前。”
危兰笑了笑道:“轻轻, 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 昨晚的那场火是怎么回事?
方灵轻道:“我和聂帮主他们已经仔细问过了人,也仔细看过了现场,确实只是一场意外。”
危兰道:“意外?你确定吗?”
方灵轻扬眉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能打草惊蛇吗?”
危兰了然一笑,点了点头,又沉吟道:“不过据云镇抚使说,永川县的官府确实在那天夜里办过一桩盗窃案,那贼子也确实是施师兄亲自送过去的。我之前本有些疑心施师兄,现在看来……难不成是我们误会了他?”
若果真如此,她对施鸣野便不免有些歉意。
方灵轻道:“我们虽然怀疑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既没下定论,又没当众说出来,不算是冤枉他,你用不着愧疚。况且依我看,目前为止还是他的嫌疑最大。”
危兰若有所思一阵,淡淡笑道:“你说得也不错。对了轻轻——”她话锋忽然又一转,问道:“那几位姑娘已经安排她们在钓鱼城住下了吗?”
她所说的自然是之前被钟离白掳走囚禁的那几名女子。
方灵轻道:“是,她们的家都离这儿不近,估摸着有几天路程,所以我们打算让她们先在这儿歇一晚,明日再送她们回家。”
危兰道:“这两日我想了想,这几位姑娘并非江湖中人,都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儿,她们突然消失这么久,即便如今能回家,我只怕她们的乡亲邻里对她们……”
方灵轻道:“所以你想亲自送她们回去?”
危兰颔首道:“侠道盟在民间还算有些威望,由我亲自送她们回家,说明此事,我的身份或许能让她们身边的人不至于说三道四。”
方灵轻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这是她们两人在此地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忙了好些天的时间,才将那六名女子全部护送回家。路上,方灵轻忍不住好奇,询问那六名女子是否知晓当初奚珏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将钟离白重伤——这事她在之前也问过了奚珏,然而奚珏却是沉默不答——如今这六名女子依然摇摇头,支吾着不愿回答,方灵轻也不便追问,终于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十日后,两人回到钓鱼城,便收拾起行李,打算离开合州。
滕六堂的弟子们收到方灵轻的通知,颇为不解:“我们不去造极峰了?”
方灵轻道:“到造极峰发展本堂势力,那是之前的计划,现如今事情起了变化,当然就得有新计划。”
“新计划?”
方灵轻道:“数年前本教中人曾定下盟约,在峰主归来之前,教内所有人都必须和平相处,绝不可再起内讧,但现在权九寒已死,这个盟约恐怕就不会再作数了,他们为了峰主之位,十有八九会撕破了脸,再你死我活地斗起来。而我虽已学会了本教绝学,可是权九寒毕竟不曾当着众人的面宣布由我继任下一代峰主之位,他们自然不可能服我。”
“虽说如果我现在就立刻赶往造极峰,也必能打败他们所有人,但要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不如且等等,先等他们彼此之间斗得精疲力尽。至于我们与他们之间……则是斗力不如斗智,我总觉得商霓雁与侠道盟的关系,应该牵扯到造极峰的许多秘密,倘若我能掌握这些秘密,再到造极峰,或许能够更容易地做成我想做的事。
危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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