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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又写了两百章过后我终于写到这个梗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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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轻又笑着望向他们。

    “哎,你们也不必这般脸红耳赤的,危门与挽澜帮虽为盟友,可终究算不上是一家人,哪里比得上如玉山庄以前的那位十一公子,弟杀兄,那才是真正的同室操戈。”

    侠道联合盟五大派,除了渺宇观以外,其余四派,她竟都嘲讽了一遍。在场诸人既羞且怒,一边疑惑她为何要替魔教说话,一边忍不住反驳道:

    “这些败类也只是少数,我们已经了清理门户。可是造极峰,从上到下,哪个不是恶徒?”

    方灵轻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造极峰里都是好人了?造极峰是魔教,难道我否认过;而魔教中人,也的的确确十之有□□都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恶贯满盈之辈。只不过,既然你们名门正派,大都是正人君子,偶尔才出了那么几个败类,怎么造极峰就不能够偶尔出几个好人呢?”

    这话听得在场大多数人心里极不舒服,欲要再次反驳,却无言以对。

    护国寺内声如鼎沸,更加喧哗。

    聂阳钧骤然运起内力,声如洪钟,道:“自然不能。造极峰之所以是魔教,便是因为它的根子已坏了,又可能出好人?”

    方灵轻对他的第一印象本就不好,听见此言,越发讨厌起他,道:“是,或许你说得不错,造极峰的根子已坏了,可是江湖广阔,却是有善有恶,有光有暗,造极峰弟子难道就不会在江湖上行走?单悟从前做过不少恶事,但我已调查过,所幸他加入造极峰还不久,这杀害无辜百姓的恶事倒还没做,后来他跟了我,便改邪归正,倘若他今后又犯下恶行,又重归魔道,不必你们处置,我会先宰了他!”

    话刚落,她双眼当即望向站在大殿门口的一位僧人。

    “诶,那位大和尚,敢问你们佛家是否有一句话,就叫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若没记错,出自于《五灯会元》?”

    那和尚并未武林人士,见这么多佩刀带剑的江湖豪杰来到护国寺中,已经吓得呆了,此时闻言更是战战兢兢,不知如何答话。

    方灵轻道:“你不要怕,这儿在场的都是侠义之士,他们不可能因为你说的话不符合他们心意,就要杀了你,你只管大胆说实话。”

    那和尚只能点了点头,小声道了一句:“是,姑娘没记错。”

    方灵轻笑道:“当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犯了大罪过的人,要想成佛,也总得先还了自己欠下的债。如果我的调查不准,他的手上以前就有染过无辜人的鲜血,日后他的仇家找上门来,我绝不会袒护他。可你们知道他犯过什么罪吗?凭什么就因为他的出身门派抓人?”

    聂阳钧道:“好一句‘放下屠刀,立刻成佛’,那你有何证据能证明单悟确实已放下屠刀?”

    方灵轻道:“我没有证据,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如今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究竟是否已真的放下了屠刀,究竟是恶是善,须得看他今后作为,我与你们都说了不算。”

    众人议论纷纷,竟都辩论不过她,不禁怒气冲冲道:

    “云姑娘,你今天干嘛一直给魔教徒说好话?”

    方灵轻道:“我适才不是已经讲过?单悟是我手下的兄弟。而我,亦是造极峰中人。”

    末句话一说出口,在场诸人瞬间哗然大惊,盯着方灵轻看了半晌,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毛病。

    留鹤山当即话锋一转,道:“你隐瞒你的身份这么久,混在侠道盟里,是有什么目的?”

    方灵轻道:“我隐瞒了什么?你们从前明明没问过我是不是造极峰的人。侠道盟有不少我真心相交的朋友,我喜欢和他们一起行走江湖,这就是我的目的。”

    留鹤山道:“杜铁镜曾说你是她的师妹,那是怎么一回事?”

    方灵轻道:“杜大侠的师父是一位隐世高人,曾经与我巧遇,和我谈得来,便教了我几招武功,算是收我为徒。不过与你们一样,杜大侠的师父也从未问过我是不是造极峰的人,我便懒得告诉他,他自然也不知道我的来历。”

    今日方灵轻几乎没有再说一句假话。

    唯独此事例外,她仍然撒了谎。

    只因她不愿连累杜铁镜。

    同时她心中暗暗庆幸,在场诸人大概都认为危兰亦不清楚她的身份,所以并未问她与危兰的关系,要不然她可不知道该如何答了——她同样不想连累危兰,却明白自己说撒谎说危兰对此事也从头到尾不知情,危兰定会不高兴。

    留鹤山道:“那么你的真名的确是云青吗?”

    以她的身手,在造极峰必不可能是默默无闻的普通弟子,偏偏他们又从未听说过造极峰有哪位高手名唤云青,是以留鹤山才会如此询问。

    方灵轻道:“那倒不是,我姓方,双名灵轻,造极峰屏翳堂的方堂主乃是我的父亲。这就是我今日我要与你们说的第二件事。”

    这仿佛是第二个惊雷炸弹,包括留鹤山与聂阳钧都被炸得懵了一会儿。然则片刻之后,众人又是七嘴八舌,一会儿说她这两年来在江湖上都用了假名,还不算有意欺瞒?一会儿说即使魔教偶尔会出几个好人,即使单悟已经改邪归正,方索寥却是绝对怙恶不悛、罪不容诛的大魔头,他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方灵轻道:“这文人墨客,集会结社,都各有雅号,我行走江湖也想有一个化名,犯了哪条规矩?”

    “至于我和我爹爹……圣人言‘天地君亲师’,天与地都在亲之前,我如今遵循天地之道,与我父亲已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不想再跟随他作恶,难道不对吗?”

    方灵轻本就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何况她而今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句句字字都有道理。

    众人只能骂她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可她到底哪里说得不对,却无法道出个所以然来。

    另有少部分人,竟不由得低下头,琢磨起了她的言语。

    喧哗中,方灵轻忽地转头看向留鹤山与聂阳钧,扬声道:“你们想要知道的,我都已经原原本本告诉你们了。我的问题,你们却还没回答,单悟如今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们还要一直关着他,甚至杀了他吗?”

    留鹤山紧紧皱起眉头,他毕竟是侠义道上的人物,方灵轻既以“仁义道德”来压他,他便有些犹豫,挥手召来前方人群里几个在江湖上身份尊贵的高手,与他们商量了一会儿,遂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和单悟是魔教里中的例外,那么单悟也好,方姑娘你也罢,你们都得暂时留在我们这里,接受我们的调查,待我们查清楚了,再放你们不迟。”

    方灵轻道:“我听说,贵盟的烈文堂处置武林败类,从来都是先找证据,再抓人,没听说过什么时候先抓了人,再找证据的。何况……你们侠道盟能管千千万万的江湖门派,可惜就是管不了我。我和单悟又不是侠道盟的成员,凭什么听你们的话,待在你们的监牢,被你们审问?今日我必须带单悟离开,如果你们不答应,那我只能——强行带他离开了。”

    留鹤山闻言哈哈大笑,声音苍老,却浑厚无比,道:“方姑娘,你不妨看放眼一看,这里有多少人?你想在我们的包围之下逃走?”

    方灵轻道:“不是逃走,是堂堂正正地走。只是……你们这么多人,若不讲江湖道义,不顾你们武林大宗师的身份,打算一拥而上,我当然打不赢。可要是单打独斗,我虽不会输给你们,只怕你们不敢。”

    聂阳钧双目越发森冷,肃容道:“你不必使激将法。你刚才的花言巧语,或许能骗别人,永远骗不过我。不过你放心,纵然是对待你们这种魔教妖人,我们也都是讲公平的,绝不会使下三滥的手段,绝不会围攻你。”

    方灵轻笑道:“好啊,那么一对一,我打赢了你们,你们就不许阻拦我,让我带单悟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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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8 ? 两场战斗 ◇

    ◎逆流之舟(十七)◎

    就凭先前方灵轻在僧房外偷听他们谈话, 听了有一阵子,而起初他们竟毫无察觉,便已能说明这名魔教妖女的身手武功, 恐怕会超乎他们的想象。

    留鹤山年岁最高,经历过的事情最多, 深知这世间有不少年轻人,绝对小瞧不得,在场的江湖同道基本没有谁了解方灵轻的功夫路数, 倘若这单打独斗真的不小心输在了方灵轻手里, 难不成还真要依照诺言,放她和单悟离去?

    他想了须臾, 道:“好, 就按你说的,我们一对一, 只要你赢了我们所有人, 你便可以带着单悟离开。”

    聂阳钧道:“这不就是车轮战吗?对她确实不公平。”

    这声音清清楚楚, 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倒令方灵轻意外。

    留鹤山就猜到聂阳钧会有异议,当即道:“对付魔教弟子, 为民除害,乃是每一位江湖朋友的责任,我们还能阻止他们吗?方姑娘,你且放心,每打一场, 你都可以休息一会儿, 直到你的体力恢复, 如何?”

    这倒算是个好办法, 聂阳钧听了不再反对。

    方灵轻笑道:“第一个,你们谁来?”

    留鹤山与聂阳钧对视沉思,他们皆是武林宗师的地位,年纪比方灵轻不知大了多少,与一个小姑娘交手,未免有失身份。

    因此这第一场战斗,上场的最好是与方灵轻同辈分的青年侠客。

    遽然只听一个蕴藏着哀愁的声音,又带了几分冷意,扬声道:“我!”

    白影在半空中闪过,留鸿信蓦地掠到了方灵轻面前,与她两步之距,右手按住一柄长剑。

    “方姑娘,我来和你比。”

    话才落,他手中剑已然出鞘。

    这可大大出乎了江湖群豪的意料。要知留鸿信本性温和,行事低调,从来不爱出风头,今日居然会争着第一个出剑。留家堡的弟子们既感疑惑,又纷纷盼望他尽快将方灵轻制服。

    五派之中,本就要属留家堡的弟子最厌恶方灵轻,倒不单单是因为她魔教妖女的身份,亦是因为她与危兰从前和留家堡作对已不止一次两次。至于原本和方灵轻颇为交好的留飚与留烟霞父女此时与留鸿信一样,也不免想到了当年留晚照之死,心绪复杂,不知究竟是否该相信方灵轻。

    剑光倏地劈到方灵轻面前,留鸿信的第一招倒没使全力,先问了一句:

    “方姑娘不用兵器吗?”

    方灵轻身形一转,直接飞掠到那道剑光之上,两只手伸出在他的面前摇了摇,笑道:“我一直用它们,你不知道吗?”

    听到此言,留鸿信的第二招第三招便不再留情,剑光四面八方,恍若山间雾气包围住了方灵轻,引得四周旁观之人齐声喝彩。

    留鸿信不愧是当今武林青年侠客里的佼佼者,他的剑法向来极其流畅,游刃有余。

    然而众人的喝彩声才刚响起,还未结束,却见剑光中方灵轻出手如风,倏尔在左,倏尔在右,一会儿在上,一会儿在下,仿佛观音有千手,转瞬之后已破了留鸿信由剑光织成的天罗地网。

    这世上习武之人大多都是要练兵器的,无论是十八般兵器里的哪一种,纯粹练手上功夫乃是极少数,可是方灵轻的武功特点则是飘逸又多变,灵巧又诡异,因此对她而言,不用兵器反而能够更好地发挥,曲指为弹,横掌为劈,握拳为冲,这指法、掌法、拳法,她都可随意施展变幻。

    两人你来我往数招,方灵轻渐渐已占了上风。

    但她心中犹有些诧异。

    明明刚才留鸿信在僧房内与留鹤山等人谈话之时,态度还颇犹豫,怎么这会儿下手就这般不留情了?

    留鸿信似已意识到方灵轻的武功竟进步太多,自己处于下风,当即趁着还在与她过招的时候,又赶紧低声问了一句:“方姑娘,你既然真是造极峰的弟子,那么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当初你就知道留影的身份吗?”

    方灵轻登时恍然大悟,道:“我以前是屏翳堂的人,留影却是袁绝麟的手下,我也是经过调查,才确定了他的身份。我知道你难过令妹的死,但我那时候倒更为她遗憾,她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愿意和留影好好说话,先了解那件事的真相原委?”

    她一边出掌,一边继续道:“可是现在,你已了解这件事的真相原委,你又要做怎样的选择?”

    留鸿信一愣,手中剑虽然并未停下,但出剑动作已有两分缓慢。

    方灵轻身子往后一仰,右掌往上一撩,正好拍中他的长剑,留鸿信当即将剑一转,却快不过方灵轻左手双指的猛然一刺,瞬息间刺中他的穴!

    长剑“咣当”一声落地。

    留鸿信停在原地,已不能动。

    在场江湖群豪见状愣了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留鸿信输了其实也不会令他们太奇怪。

    ——可是他竟输得这么快!

    众人怔怔地望着方灵轻,对这名魔教妖女的实力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方灵轻再上前两步,站在留鸿信跟前,压低声音道:“这世上大多数的习武之人,平时的武功如何,与敌人交手过招时的武功就如何。不过也有极少部分人,一旦与敌人交手过招,反而会发挥得更好,武功比平时更强。”

    她扬眉而笑,双眸中的自傲并不掩饰,道:“譬如说,危兰;也譬如说,我。”

    “至于你……现如今你的武功确实已经不如我,但按理说,我们应该还要打上很久才能分出胜负。可惜啊,你一旦与敌人交手过招,怎么发挥得还不如你平时呢?”

    她稍稍一顿,又迅速正色道:“因为你优柔寡断,总是顾虑太多,这不但是武学大忌,亦是处世大忌。”

    这番话,虽有隐约讽意,却也算是一种劝告。

    留鸿信竟被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姑娘给教育了,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灵轻道:“我在侠道盟的确有很长一段时日了,依我个人之见,侠道盟五大派,就属你们留家堡最固步自封,因循守旧,因此亦是藏污纳垢最多的地方,非得领头之人破釜沉舟,进行一场大变革不可。我并不认为你能担起这个重任,可除了你之外,你们留家堡其他的年轻高手更不行,要么是武功远远不如你,要么是人品远远不如你,所以……我想给你提个醒罢了。”

    留鸿信心下微有震动,欲言又止,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留家堡?”

    方灵轻道:“我是替别人关心。”

    言罢,她不再说什么,倏然出指,解开了留鸿信的穴道。

    留鸿信叹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长剑,退回到了留鹤山的身边。

    留鹤山脸色越发难看,侧头瞧了他片刻,问道:“她刚才和你说什么?”

    留鸿信道:“她……她评价了一下我的武功。”

    方灵轻已再次笑道:“喂,你们接下来派谁出场,想好了吗?”

    当今正道武林年轻一辈的高手,武功能比留鸿信更强的,在场诸人里也只有施鸣野一人而已。

    只是适才方灵轻十分轻易地便打败了留鸿信,似乎根本没费多少力气,江湖群豪便不免担忧,施鸣野真的能胜得过方灵轻?倘若连输两场,这也实在过于丢脸。

    是以施鸣野刚要请战,留鹤山立刻摆手,阻止了他要说的话,自己踏出一步。

    聂阳钧见状明白了他的想法,即刻唤了一声:“留堡主。”又劝道:“你和鸿信都是留家堡之人,鸿信既已输了,你如今再上场……这恐怕也有违江湖道义规矩。”

    留鹤山道:“对待魔教妖女,只要我们不围攻她,已经足够公平。细枝末节,何必讲究太多?”

    若论在江湖里的地位,留鹤山与聂阳钧并无区别,但要论及辈分,留鹤山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比聂阳钧与危蕴尘、傅道归、郁啸松都长一辈,聂阳钧虽不赞同他的话,却没资格拦他,便不再言语,退后一步。

    留鹤山继续往前,停在寺院中央,沉声道:“方姑娘,这第一招,就由你先出吧。”

    像他这样的武林宗师,与年轻小辈过招,是绝不可以先出手的。

    方灵轻明白,留鹤山的功力绝对胜过留鸿信,也胜过自己,要想赢他,那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她自然不能托大,神色比适才凝重了许多,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足尖点地,身如凤鸟,蓦地飞了过去,双掌霍霍展开,在半空之中如水波流动,刹那间从左到右都是她的掌影,在场大半人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虚哪里是实。

    然则留鹤山乃是顶尖的武学大师,眼力高明,推出掌力直接朝右打去,转瞬之后,地面沙石四起,风声呼啸。

    留鹤山用的亦是掌法。

    留家堡的独门武学“叠嶂神功”闻名江湖,只要修炼到了上乘境界,那么无论使的是十八般兵器里的任何一样,都能与它融合,发挥出惊人威力。

    而如果像留鹤山这般不使兵器,直接催出神功的功力,那便自然更加深不可测,方灵轻顿时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似要压制住自己。

    幸而方灵轻身法灵巧敏捷,恍若白云之聚散,能迅速在空中移形换位,同时施出各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奇招怪招,越打越快,迷人耳目,即使是留鹤山也不由得暗暗称赞这些招数,每次都要思索几个瞬息的时间,才能琢磨明白方灵轻的双掌究竟攻向何处。

    高手对决,哪怕是一刹那儿的时间,也极为重要。因此纵然方灵轻功力不如留鹤山,起初落于下风,可是凭着她神出鬼没的身法与招式,竟渐渐扭转局势,双方交手激烈,却在一个持平的状态,一时半会儿,谁也难以赢了谁。

    四周的江湖群豪看得是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眼睛也不愿意眨一下。

    方灵轻的目的就在于此,她便是要与留鹤山多缠斗一阵子,消耗留鹤山的体力。

    毕竟留鹤山已是老人,内功醇厚,体力却是远远不如方灵轻。

    又过须臾,留鹤山猜出方灵轻用意,冷笑道:“果然是魔教妖女,用心险恶,这样的打法,你也能说你改邪归正了吗?”

    方灵轻在这两年多来所学的武功甚杂,这会儿她所施展的每一招,只要是连续的,都分别出自于不同的武功,依然又奇又快,毫不停顿,笑道:“那我修炼内功的时间还比你少了好几十年呢。你年长,我年轻,本就各有长处与短处,这和正邪有什么关系?”

    留鹤山不再与她辩论,心中思忖的确不能再这般与她纠缠下去,骤然再运神功,他的脸,他的双手,竟都浮现出了一层淡金色。

    方灵轻虽不曾见过,却也听说过,此乃“叠嶂神功”第七层才有的境界。

    ——现如今的留家堡,唯有留鹤山一人才修炼到的叠嶂神功第七层。

    霎时间,无数道无形无影的澎湃力量从天而降,连绵不断,仿佛一座看不见大山,除了聂阳钧等几个高手之外,在场其余江湖子弟都忽觉胸口发闷,连忙往后退了许多步,这才感到身心轻松。

    何况方灵轻,她是没法退的。

    留鹤山的掌力便是直接冲着她击去!

    这种时候,任凭她神奇莫测的招式还有多少,都很难发挥得出来。

    其实这叠嶂神功的第七层,留鹤山也才修炼成功不久,他很清楚,此刻施出此功,必然会耗费了他大半心神,若不能迅速将方灵轻打败,他的体力便不允许他再和方灵轻打下去。

    可是如此强大的力量,方灵轻怎么可能破解得了?

    果然,方灵轻须得屏气凝神,运起全部的功力,才能够勉强与这股力量相抗,令自己不至于受伤,但微微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皱起眉头,倏地忆起前年在扬州发生的一件事。

    她曾遭千里帮的吴文彬暗算偷袭,被吴文彬用偷学来的留家堡点穴功夫封了穴道,在井底她欲要运功为自己解穴之时,顿觉全身穴道无比疼痛。

    后来,她虽因燕几图而豁然顿悟,终究是成功冲破了被封的穴道,但仍是很好奇留家堡的武功为何会有这样的本事,与危兰讨论了许久,遂想到叠嶂神功的来历。

    传言那是留家堡的开山祖师,在终南山中修炼,见万里山峰起起伏伏,心有所感,而创造出的一门上乘武学。

    因此它与普通内功不同,虽然同样看不见摸不着,然而这股力量一旦包围住了你,遂能感受到它的层见叠出,犹如山峦般崎岖不平,如果用此功封住对方穴道,自然不是普通解穴法子能解得开的。

    而恰巧,六合内功也有这个特点,只是不如叠嶂神功明显。

    更像是在山与水之间。

    方灵轻灵光一闪,若说起水,天下间还能有什么武功比渺宇观的归根经与随流剑法更具有水的特质吗?

    当初傅道归曾教过她一点渺宇观的武功,尽管不可能将随流剑法尽数传授给她,但她也会其中几招,当下不再运功与留鹤山相抵抗,反而登时以手掌为剑,使出了一招“逝者如斯”,却加以三分变化,仿佛一记新的剑招,以六合内功将它送了过去!

    她的内功修为的的确确还暂时比不上留鹤山,可是无形的流水并不与山峰对峙抗衡,它蔓延在了层层叠叠的山峰之上,无论如何曲折,都能瞬间流淌而去,冲到留鹤山的胸前!

    留鹤山胸口一疼,脸上浮现的淡金色倏然消失,竟很快变得苍白。

    充斥在空中的叠嶂神功掌力亦同时破解,但余力仍然猛地撞到方灵轻的心口,方灵轻根本来不及闪避,吐出一口鲜血。

    相比较而言,还是留鹤山的伤势更重,况且方灵轻的轻功卓绝,那一口血也没让她停止往前,不过眨眼间掠到留鹤山的身前,右手两根手指犹如锋利的短剑,指上了留鹤山的胸口。

    留鹤山的脸色登时更苍白百倍。

    不仅仅是因为他受的伤。

    更是因为他此刻心底强烈的羞耻感。

    他握紧了拳头,盯着方灵轻,一言不发。

    四周的江湖群豪也彻底呆了,适才方灵轻轻松打败留鸿信,他们虽然都有几分意外,却还能接受,可眼前的情景,那便实在令他们难以相信。

    护国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江湖群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并非是看着方索寥的女儿,而像是看着:

    ——第二个权九寒。

    众人心中都不由得生出了隐隐惧意。

    方灵轻收回手,擦了擦唇角的鲜血,道:“你们还要上第三个人吗?”

    她不待众人说话,直接抬眼望向聂阳钧,笑道:“聂帮主,是不是该你上场了?”

    聂阳钧喟然道:“你如此本领,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可惜为何要作恶江湖?以后我再见到你,不会放过你。但你现在已经受了伤,我再与你动手,还配得上一个‘侠’字吗?”

    他转过头,要与江湖同道商量放了单悟,让她和单悟离去。

    当即有人道:“刚才留堡主说得不错,每场战斗过后,让她休息一会儿,自然不算车轮战。她现在受伤,那我们就给她送点药,让她养好伤,到时候聂帮主你再和她斗一场啊,何必现在就放她走?”

    聂阳钧道:“她这样的伤,是一时半会儿能全好的吗?我们总不能留她在这里待上几天吧?”

    那人道:“可是……可是聂帮主,我们要是真放她走了,那可是后患无穷啊。倘若今天是我们侠道盟的某位朋友在造极峰的包围之中,那些魔教妖人能这么讲道义吗?”

    聂阳钧肃然道:“魔教妖人心思歹毒,不讲道义,我们就应该变得和他们一样?不必说了,我今天是不会出手的。”

    在场众人又互相瞧了瞧,霍然人群里走出一名身着褐色长袍的中年人,腰间悬着一柄剑与一柄刀,扬声道:

    “方姑娘,你是受了伤,可江湖上的许多朋友能为我作证,我昨天与两个敌人相斗,也受了点伤,还未痊愈。我们既然都有伤在身,那么接下来由我们来一对一,是绝对公平的。”

    这话一出,四周的江湖群豪有半数都不禁低下了头,感到羞愧。

    此人的话确实不假,他在昨日与两个敌人相斗是真,他在战斗中受了伤也是真,只不过许多人都知道,那点伤轻到不能再轻,根本不可对他这种高手造成什么影响。

    哪里比得上方灵轻此时伤势的严重?

    方灵轻微微蹙眉,沉吟思索,自己不可能真的和在场这么多高手一直打下去,即使又胜了此人,再有第四场第五场甚至第六场第七场战斗,她是绝对无法再赢的,当下做出决定,要给此人一个教训。

    让其余人不敢再和她接着比下去。

    她冷冷一笑,正要迎战,忽听寺院外围一个清越的声音,带着如冰似雪的凉意,似被空中春风送来,又因含着内力,是以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你们可以连续换不同的人,方姑娘却为何只能自己一个人和你们比试?这第三场,还由我替她,来和你们比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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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9 ? 说服 ◇

    ◎逆流之舟(十八)◎

    昏沉沉的暮色逐渐降临, 落到半山腰的金乌一照,寺里寺外的地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在场诸多的侠道盟弟子听见这突然出现的清冽语音,登时回首一瞧, 犹豫片刻,旋即纷纷给声音的主人让开了一条路。

    危兰一步步走上阶梯, 走进寺内,走到了方灵轻的身旁。

    四周人头攒动,她却不看任何一人, 只将目光放在了方灵轻的身上, 彼此默然相视,任凭附近人声嘈杂喧哗, 也不理不管, 好半晌,方灵轻终于倏地叹道:

    “你还是来了。”

    她轻叹的时候, 唇角又渗出一点血。

    危兰伸手为她擦了擦唇边血迹, 温声道:“我来了, 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方灵轻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希望你来,还是不希望你来……”

    危兰笑道:“就算我今天来不了,难道以后我不会和你一起面对吗?”

    方灵轻闻言这才也淡淡笑了笑。

    两人似乎还有话要说, 周围的江湖群豪窃窃私语许久,这时实在忍不住,突然好几名汉子一齐发话,询问危兰是否因为刚来此地,所以暂时还不知晓状况, 还不知晓“云青”乃是何人。

    危兰道:“我知道, 云青是她的化名, 她实则姓方, 本名方灵轻,是造极峰屏翳堂方堂主的女儿。”

    “我刚和方姑娘认识的时候便知道。”

    这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却令众人瞬间傻了眼,好一会儿都鸦雀无声。

    “危堂主你……你……”又过良久,才有几个人结结巴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什么还……”

    危兰平静地道:“为什么还和方姑娘相交?在下交朋友,一来看对方的人品是否磊落,二来看对方的志趣是否与我相投。方姑娘的品行如何,这两年多来她在江湖上做了哪些侠义之事,诸位有目共睹。至于她的出身,刚刚她已向诸位解释了一遍,还需要我再解释第二遍吗?”

    原来适才危兰刚到钓鱼城护国寺之时,正是方灵轻与留鹤山交手之时,她先悄悄找到了祁双,听祁双说了护国寺内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

    现如今危兰在侠道盟中的威望几乎不下于五派掌门人,江湖群豪见她竟为方灵轻做担保,震惊过后,倒有一半人不再对着方灵轻喊打喊杀,低头思索了起来。

    聂阳钧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摇摇头,只叹了一口气。

    留鹤山自输在了方灵轻的手里,甚觉耻辱,脸色难看至极,这会儿哪里还愿意再开口出声?

    半晌,竟是刚刚站出来要与方灵轻进行第三场战斗的中年人,道:“既然如此,危堂主为何不早些把这件事说出来?反正方姑娘她已经改邪归正,你早些说出来,江湖上的朋友们也好共同监督于她,调查她所言的真假,不是吗?难不成你还害怕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直接杀了她?”

    不少人跟着点头附和。

    危兰还真是担心这一点,可这样的真实想法不能说出口,遂道:“我不是怕诸位江湖同道,而是怕造极峰。”

    “造极峰?”

    危兰颔首道:“造极峰的确是魔教,其中的确多是十恶不赦之徒不假,而方姑娘既已不愿再和那些恶徒同流合污,你们认为那些恶徒知道此事之后,会放过她吗?”

    此言有理,众人又是一怔。

    危兰继续道:“其实要说我和方姑娘之前从来不曾骗过诸位,倒也不对。至少有一件事,当初我和方姑娘说了慌。造极峰滕六堂的魔头袁绝麟,并非是我所杀,我当时只是对付了袁绝麟的数名手下,真正为江湖武林除去这个大害的,乃是方灵轻姑娘。而我与方姑娘那时之所以有所欺瞒,便是因为担心造极峰里的其他魔头会查明了方姑娘的身份,会对她下追杀令。”

    至于现在,羲和望舒双使都已知晓了云青与方灵轻便是同一人,危兰重提此事真相,那就已无所谓。

    这袁绝麟之死,对于武林正道而言,乃是近些年来最大的一件喜事。且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危兰在江湖上的威望与日俱增,谁料她今日却告诉大家,当年真正杀死这个魔头的另有其人。

    还是魔教里的一位“妖女”。

    这可令众人越来越茫然不知所措。

    不过方灵轻连留鹤山都能赢得了,倒是没人怀疑她杀死袁绝麟的实力。

    可是仍有人怀疑她杀死袁绝麟的目的。

    “谁不知道魔教里的那几个妖人这几年勾心斗角的,他们互相残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屏翳堂和滕六堂可是对头,就算袁绝麟真是方灵轻所杀,她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杀他,那可就说不准了。”

    危兰道:“诸位所疑,不是没有道理。那么不知诸位认为,这一次方姑娘对付钟离白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视线忽然转向施鸣野,问道:“施师兄,我听说,你们之所以知道了方姑娘的身份,是因为地黄门的兄弟抓到了一名望舒旗的弟子,他在临死前说出了方姑娘是魔教中人?”

    施鸣野道:“是。”

    危兰道:“如果方姑娘不是为了救出奚珏,便不会主动寻找线索,主动寻找钟离白的下落,也就不会与钟离白见面,更不会让钟离白发现她和云青乃是同一人,那名望舒旗弟子又怎么向我们告发她呢?”

    众人听罢大惊,将信将疑,纷纷向施鸣野询问,此事是真?

    施鸣野本要立即回答,倏然想到聂阳钧对魔教的仇恨,先低声向聂阳钧问道:“师父……”

    聂阳钧截道:“你这么小声说话干什么?是真是假,你如实告诉给江湖上朋友们。”

    施鸣野朗声道:“是,危堂主所言不假,之前有关钟离白的下落线索,还是危堂主和方姑娘给我们挽澜帮传递的消息。”

    这下子,江湖群豪再度无言以对。

    偏偏极少数人,本就对危兰有所不满的极少数人,无论危兰和方灵轻说了什么压根不重要,他们只会嚷道:“可钟离白不是还没抓到吗?危堂主你处处为一个魔教妖女辩解,我们又怎么能完全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背叛了侠道盟——”

    这话才说了一半,竟是犯了众怒,惹得许多敬重危兰的江湖人士不悦。

    要知除了五大派之外,侠道联合盟中不少其他门派,此刻亦在护国寺内。而自从菁莪堂解散,这一年来,这些本不起眼的小门小派渐渐都有了发展的机会,岂能不知这该归功于谁?

    江湖风波虽多虽恶,却依然永远不乏满怀热血之人,他们当即与说话的人争吵了起来。

    危兰待争执声逐渐平息,这才又笑道:“在下出身荆楚危门,在诸位的眼里,危门应该还算得上是名门正派吧?”

    谁敢说算不上?

    危兰道:“所以,我与方姑娘相交,你们宁愿相信我背叛了侠道盟,也不愿意相信方姑娘已改邪归正。原来在这么多英雄好汉的心中,侠义之道竟如此不堪一击,其撼动人心之力远远不如邪魔外道,岂非终究是正不能胜邪了?”

    别的解释,危兰与方灵轻说得再多,在场江湖群豪始终将信将疑,唯独此番言论,却瞬间说动至少一半人,令他们豁然开朗。

    方索寥是造极峰有名的魔头,他的女儿是造极峰有名的妖女,侠道盟竟连她都能感化,这事说起来,他们也面上有光。

    而今后再遇到别的魔教弟子,他们还能拿此事嘲笑对方一番,岂不妙哉?

    此时此刻现场情势已有不同。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聂阳钧与留鹤山等领头人物的身上。

    有两名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地位的高手低声商议道:“要不……”

    聂阳钧即刻摇摇头,上前两步,注视于危兰,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和方灵轻一套说辞。我虽不信她之言,但在你来以前,其他不少江湖朋友本就准备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先留在此处,我们把事情查清楚,只是她并不愿意。”

    方灵轻蓦地插话道:“我可真奇怪一件事,你们之前抓住的那名望舒旗弟子,怎么只说了我是魔教中人,却没能说出钟离白的下落,便莫名其妙重伤死了,是不是聂帮主你与钟离白有所勾结,因此故意灭口?我虽没有证据,偏偏就是怀疑你,所以我必须得扣押你,限制你的自由,让我把事情查清楚,不知聂帮主愿不愿意?”

    她顿了会儿,扬唇笑道:“只要你愿意,那我也就答应你们留在这儿,如何?”

    挽澜帮的弟子素来崇敬帮主,闻言不豫道:“方姑娘,你这就是有些胡搅蛮缠了?”

    聂阳钧道:“方姑娘的怀疑倒不算无的放矢。我们仍按照原来的约定。”

    方灵轻轩眉道:“继续一对一比试?”

    聂阳钧道:“是。但你受了伤,我们现在都不能和你比。危姑娘,你方才说,你要替她比这第三场?”

    危兰毫不迟疑地点点头,继而微微侧首,望向那名先前扬言要和方灵轻进行第三场战斗的中年人。

    那人乃是如玉山庄的一位高手,武功身手虽比不上他们的庄主郁啸松,却亦是江湖上的佼佼者,料想胜过受伤的方灵轻应该不难。可是面对并未受伤的危兰,他却有自知之明,自己是必定打不赢的,当即摇首道:

    “罢了,我此刻想来,危堂主适才之言,确有几分道理,我便不与危堂主动手了。”

    聂阳钧道:“危姑娘,那么这第三场,就由你我来比。”

    方灵轻立刻道:“你不是说你今天不动手吗?”

    聂阳钧道:“我不与受伤的人动手。”

    方灵轻道:“兰姐姐虽未受伤,但她——”

    危兰忽地按住她的手,抢着她之前道:“我前些天中了一点小毒,今天已经解了。”

    方灵轻秀眉紧蹙,不赞同地看了危兰一眼,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危兰道:“我何时骗过你?是李大夫为我解的毒。”

    旋即,她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了方灵轻听,与危蕴尘那一战的过程讲得极其简略,倒是其后与李时珍的对话说得较为详细,并将李时珍带着那四本《六合真经》前往了广安州华蓥山之事也说了出来。

    这期间,聂阳钧并不干扰他们,竟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

    而方灵轻终于听完,忧虑之色仍然未下眉头。

    尽管五大派的诸位高手,彼此交好,乃是同气连枝的盟友,从前不可能互相打起来,似乎也就无从比较他们的武功高低,然而江湖里的好事者们却常常根据他们平日里与敌人们的交手次数,胜负次数,来猜测判断他们究竟哪个更强一些,哪个稍弱一些,最终得出的公论:

    ——挽澜帮的聂阳钧十有八九是江湖正道里的第一高手。

    当然是要比留鹤山强的。

    何况他不似留鹤山那般老迈,正当壮年,比体力恐怕也不输给任何人。

    危兰伸手抚了抚方灵轻的眉,轻声道:“我看得出,这会儿不少江湖朋友心下已松动,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聂帮主为人向来耿介磊落,对你的事却这般固执……所以,我们今日必须先过了他这一关。轻轻,既然你可连胜两场,你是小瞧我,认为我不如你,胜不了聂帮主吗?”

    方灵轻抓住危兰的那只手,佯作不悦道:“你这也是胡乱给我罪名,我可担不起的罪名。好吧,那我正好休息休息,欣赏危堂主你的剑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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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 ? 第三场战斗 ◇

    ◎逆流之舟(十九)◎

    聂阳钧见危兰说完话, 才问道:“你的剑在哪里?”

    危兰乃是剑客,腰间本应随时系着一柄剑,然则此前在合州城外的那座小山村里, 她与危蕴尘的那一战,让她的佩剑已断。不过这时在场这么多江湖豪客, 使剑的有许多,她完全可以向某位江湖朋友借一把。

    又或者就用她送给方灵轻的那柄无拘剑。

    那是世间一流的宝剑。

    而聂阳钧是世间一流的高手。

    对付这样的高手,哪怕自己用的是盖世无双的神兵利器, 在兵器上能占到的便宜也有限。

    危兰盯着他思索有顷, 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倏地灵光一现, 但旋即眼中又闪过隐约迟疑之色, 最终下定决心,温声道:“聂帮主, 我们并非敌人, 我也不想与你做敌人, 所以我们接下来交手,便不必生死相搏了吧?似留堡主与方姑娘那般一场比试过后,双方都受了伤, 又是何苦?”

    聂阳钧道:“这个是自然。我也不想和你做敌人。”

    危兰道:“那我们就定下规矩,我不能伤了你,你也不能伤了我。”

    聂阳钧道:“好,倘若我伤了你,就算我输。”

    危兰道:“如果我伤了你, 自然也算我输。不过……并非是危兰不信任聂帮主, 只是高手过招, 有时太过投入, 便会忘记控制内力,真的伤了对方,那就为时晚矣。不如我们再定个规矩,不仅不能伤到对方,亦不能损坏了对方的兵器。”

    聂阳钧依然道:“好,就依你所言。”

    危兰点点头,突然侧过身,走向旁边不远处的杨柳树,折下了一根长长的柳枝。

    聂阳钧道:“你这是做什么?”

    危兰道:“聂帮主刚才问我的剑在哪里,我的剑在之前已经断了,所以接下来——”她晃了晃手中柳枝,笑道:“我用它。”

    最后三个字一说出口,群情哗然。

    虽说在江湖武林之中,高手随便捡一根柳叶木枝来做自己的兵器,还能打赢的,也不少见,但那必然是因为双方实力差距不小。聂阳钧却绝不是什么小喽啰的角色,危兰这样做,未免太过胆大。

    聂阳钧亦心生疑惑,据他的了解,危兰并不是张狂的人。

    “你的剑坏了,你可以找别人借一把。”

    危兰道:“多谢好意,但不必了,它就是我的剑。”

    聂阳钧听她这般说,便也不再劝,道了一声:“好。”往前走去。

    施鸣野在旁沉思须臾,忽地皱起眉头,欲要上前与聂阳钧说话,可惜迟了一步,聂阳钧已经走到了寺院中央,渊渟岳立,摆开架势。

    依照江湖规矩,这时候施鸣野只能停步,当一名旁观者。

    比起那根柔软无比的柳枝,聂阳钧手中长刀乃上等精钢锻造而成,锋利非常,再配合他已练得炉火纯青的斩鲸刀法,果真是刚猛有力,气势磅礴。四周围观的大部分武林人士压根就看不清他的具体出招,只须看那一片片在暮色里闪烁的刀光,便已知晓他的每一记刀招都必是非同一般的精妙。

    尽管危兰任凭风狂浪涌,她一根柳枝,不疾不徐,在刀影中穿插,短时间内还不可能落败,但心底也是暗暗生惊,江湖传闻果真不假,聂阳钧的武功绝对要比她的叔父危蕴尘的武功高出不少。

    在危兰所熟悉的诸多高手之中,恐怕唯有俞大猷可与他比肩。

    单凭真正的修为实力,危兰自认很难胜过他。果然,好半晌之后,聂阳钧刀锋一转,刹地挥出一个大圆弧,力道却控制得极好,意在破了危兰的剑气防御,只要刀锋轻指危兰的胸口,便算是赢了这一场战斗。

    而他此招名为“天南地北”,看似是一招,实则瞬息间两招连环齐出,向着南北方向攻去。危兰轻功卓绝,当即旋身避过他的第一刀,眼看第二刀来得极快,她遽然又挥柳枝,使出一招“孤行只影”。

    眼看这斩鲸刀法里的刀招与荆楚剑法里的剑招就要撞上,聂阳钧忽地记起他们的约定,不但不能伤了对方,也不能损坏了对方的武器。

    假若危兰手中握着的乃是一柄真正的长剑,她的内功也甚是醇厚,聂阳钧这一刀劈下去,是绝不可能劈坏了对方的兵刃,偏偏危兰手持竟是一根极为纤细的柳枝,聂阳钧只得霍然撤招。

    危兰却霎时又使出一招“回光幻电”,毫不停顿,毫不留情,再向聂阳钧攻去。

    如此一来,聂阳钧便明白了她以柳枝为剑的原因,并非狂妄自大,反而是用计策占了大便宜。

    聂阳钧功力深厚,然则又不能伤了危兰,又不能损坏了危兰手中柳枝,只得尽量控制,不禁打得有些束手束脚。但他毕竟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刀法已快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刀柄一旋,刀锋再次一转,刀光也再次舞动,尽量不与危兰手中的柳枝相触碰,只攻击危兰的穴道,逐渐找到感觉,

    危兰一根柳枝却舞出万千寒星,将四周防御得风雨不透,同时偶尔几记凌厉非常的剑招在这片刀光剑影之中刺去,攻防兼顾,也不落下风。

    两人居然交手了小半个时辰,仍然不分胜负。

    金乌早已彻底降落,天色昏昏暗暗,直到明月缓慢升至苍穹,周围的江湖群豪越看越觉心惊,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几乎没有怎么眨眼睛,可下一个瞬间,他们大部分人却仍然没看明白聂阳钧的那一刀明前攻去明是往上挑的,如何就突然神出鬼没地再次冲向危兰的胸口。

    而危兰右手一抖,凝起内力,柳枝遂仿佛软剑,竟是倏地缠住聂阳钧的长刀。

    聂阳钧当然也可以立即运起内功,长刀继续往,但这必会损坏那根柳枝。因此这招攻到中途,他便立即停住,左手坚硬如铁,掌刀直直向着危兰的心口劈去!

    那一刀本来就只是一个幌子,此时此刻聂阳钧站在危兰的右前方,如此位置,如此迅捷的出手,危兰根本没法再避。

    她也没有要避。

    缠住了聂阳钧手中长刀的那根柳枝,在刹那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矫若游龙,顺着聂阳钧的右臂直接撩了上去。

    同时。

    一刻一瞬也不差的同时。

    聂阳钧的掌刀指上了危兰的心口,危兰的柳枝缠住了聂阳钧的咽喉。

    原本还风起云涌、飞沙走石的护国寺院,登时静了下来。围观这场战斗的江湖群豪见状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依然被震撼得不敢开口说话。

    这显然是一个平局。

    他们沉默地看了对方片刻,又同时收手。危兰轻声叹了一口气,她用了计策,没想到在对方不能发挥自己真正实力的情况之下,她仍无法胜过对方,最终只能打了个平手。这之后该怎么办,她正在思索之中,忽听聂阳钧沉声道:

    “你赢了。”

    在场江湖人士都吃了一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诧异地想:难道是自己的武学修为太低,没看明白他们的交手细节?

    但危兰乃是当局人,应该最是明白双方的交手情况,闻言亦是一愣,狐疑道:“我赢了?”

    聂阳钧道:“你的右臂是不是受了伤,而且还是今天才受的伤?你没有告诉我。”

    那是之前与危蕴尘交战时,危蕴尘的长剑给危兰右臂划出的一道口子。而当危兰和李时珍到了医馆,她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以后,她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外袍穿上,因此聂阳钧没能发现这道伤,直到和危兰打了许久,他才渐渐有所察觉。

    危兰道:“只是小伤,伤口很浅,无关大碍。”

    聂阳钧道:“你与普通人交手,自然无关大碍;可是与我交手,若不是你胳膊上的那道伤口,你的柳枝应该先一步缠住我的脖子。”

    危兰今日是为了方灵轻,才违背了她一贯的原则,使了诡计,本就有几分愧疚,听见聂阳钧此言,更觉惭愧,道:“我定下的规矩其实有利于我,若没有那两项规矩,不管我是否受伤,我的柳枝都不可能缠上你的脖子。”

    聂阳钧道:“武学之道本就从来都不是单纯用力,也须用智,你能在顷刻之间思索出这样的计策,那是你的本事。何况你定下的规矩,并非完全有利于你,对你也有一点束缚。”

    危兰道:“对我也有束缚?”

    聂阳钧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平时与别人交手,应该向来都是只进不退,攻招多于守招的吧?”

    危兰佩服聂阳钧的武学眼力,点点头。

    聂阳钧道:“可是刚刚与我的那一战,我们不能伤了对方,那么我只要我的兵刃碰上你的要害,就算是你输,因此你便必须一面攻,一面守,不给我半点机会。其实,如果没有那两项规矩,只要你尽力一博,你倒不是绝对不可能赢。”

    尽管赢的可能非常小。

    也仍然存在这种可能。

    危兰淡淡笑道:“但终究还是对聂帮主的束缚更多。”

    聂阳钧道:“无论如何,刚才那一场比试,的确是你赢了。你定要与我辩论,难道是让我们扣押你的朋友?”

    危兰听罢心弦一颤,默然不再开口,侧首望了望方灵轻。

    方灵轻正皱着眉头又一次打量着聂阳钧,闻言也转首与危兰对视,无奈苦笑。

    聂阳钧道:“鸣野,你去把单悟带出来,交给方姑娘吧。”

    施鸣野颔首称是,当即转身向着先前他和聂阳钧、留鹤山、留鸿信谈话的那间屋子走去。那屋子有一地下密室,本是战时存放粮食物资的仓廪,聂阳钧和留鹤山知晓此处存在之后,就商议着把单悟关在了这里面。不一会儿,施鸣野遂将一名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给押了出来,旋即在他后背一拍,将他推到了方灵轻的旁边。

    四周江湖群豪没料到这三场战斗过后,竟会是这个结局。然而在场半数人已被危兰和方灵轻的话说动;另有一部分仍然极为仇恨魔教之人,一来没资格反对聂阳钧的举动,二来没胆子与危兰或方灵轻动手,也都选择闭口不言。

    方灵轻沉吟微时,走到聂阳钧面前,抱了抱拳道:“多谢你。”

    聂阳钧哈哈大笑,浑厚的语音里却带着寒意,道:“规矩定下,就应该遵守,我愿赌服输,所以放了你们。可是今天之后,我再见到你们,我必然还是会抓你,为民除害。”

    方灵轻笑道:“好啊,你的武功确实很好,下一次我也很希望能和你比试比试。”

    话落,她先看了一眼单悟,又看了一眼危兰。

    危兰道:“轻轻,你们就先下山吧。我大概……还得和聂帮主他们说会儿话。”

    方灵轻有不少问题想要询问单悟。

    譬如说,她听祁双转述,单悟似乎查到了权九寒的消息——这件事当然不方便在这儿问。

    是以她略一犹豫,道:“好吧,我先下山,再等你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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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1 ? 移山 ◇

    ◎逆流之舟(二十)◎

    入夜以后, 天地如墨,方灵轻下了几层台阶,须臾, 已无人能望见她的背影。

    护国寺内仍然喧嚣,江湖群豪不愿离去, 甚至燃起了火把灯笼,围坐在寺内院子里,先是窃窃私语, 逐渐声音越来越大, 争论着各自的意见想法。

    而十来名在侠道盟中颇为地位的高手则是进了后院一间僧房交谈。

    ——其中自然包括危兰。

    适才事发突然,每个人心中都震惊不已, 因此危兰和方灵轻说的话, 众人都难以辩驳。这时方灵轻已经离开,反而有人思索出刚刚危兰的解释也不是毫无破绽。

    留晟看了看自家堡主, 见留鹤山面色沉郁, 似乎依然不愿发言, 他便立即冷冷开口道:“危堂主,你说你之前不曾把方姑娘的身份说出来,是担心造极峰对她下追杀令。那么你为什么不能先将此事告诉给聂帮主和郁庄主, 还有贵门的危门主和鄙堡的留堡主,让他们来商议解决?只要你说出你的顾虑,难不成他们还会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让魔教知道?”

    他不待危兰回答,语气越发严厉:“不管那方灵轻是否已经改邪归正, 你这般维护于她, 真的没有一点私心?要负责本盟烈文堂的事务, 就须得做到公正无私, 但你如此行为,还配当本盟烈文堂的堂主吗?”

    本来他说前半段话之时,聂阳钧还在微微点头,骤然听到他最后一句,脸色一冷,凛然目光往他身上一扫。

    “烈文堂的职责,乃是惩恶扬善,奖赏在江湖上立功的侠义豪杰,处罚在武林中为恶的奸佞小人。可是在危姑娘接任烈文堂的堂主之前,聂某也不知为何,我们五派似乎人人都是英雄,人人都是君子,几乎没有谁受过重罚;直到危姑娘接任堂主以后,才在我们五派里查出那么多的人面兽心之辈。”

    “就连危门的人犯下大错,也从不见危姑娘包庇。这若不算公正无私,还有谁的行事能称得上公正无私?依聂某看来,本盟之中,再没有任何人比危兰姑娘更配当烈文堂的堂主。”

    聂阳钧十分清楚,正是因为危兰平素为人处事太过公正,既会得到很多人的敬慕,亦会得到很多人的仇恨。

    在侠道联合盟内,想要借着方灵轻这件事,将危兰拉下马的,恐怕不在少数。

    他从前虽没怎么和危兰接触过,但对这位年轻后辈甚是欣赏,自然是要为她说话的。

    留晟却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站在危兰这边,略一犹豫,不愿与挽澜帮起冲突,便也暂时不再开口。

    危兰平平静静地看向留晟道:“真正的公正,是应对任何人一视同仁。方姑娘行走江湖,又没有证据表明她作过恶,阁下适才所言‘解决’,却是要解决什么?有什么需要解决的?”

    言罢,她再次转头看向聂阳钧,向他颔首致意,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若非聂阳钧刚才的反驳,说不定已有好些人顺着留晟的那番话,将矛头指向自己。然而她仍不明白,为何聂阳钧愿意相信自己,却始终不肯给方灵轻一个机会?她正在询问,忽然聂阳钧又道:

    “危姑娘,但你做事虽公正,你却有没有想过,若你被别有用心之人欺瞒欺骗,你也有可能走岔了路。今日之后,如果方灵轻在外作恶,害了无辜人的性命,你可会后悔?”

    “不要说她不可能作恶。”他又紧接着道,“你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危兰道:“没有谁是她肚里的蛔虫,倘若我不能保证她一定不会作恶,那么聂帮主又为什么认为她一定会作恶?”

    聂阳钧沉吟道:“你适才询问众人,在我们的心中,侠义之道是否如此不堪一击?那我便实话告诉你,心怀侠义之人,自是能够无畏无惧,无敌于世,然而要坚守侠义之道,却会面临诸多艰难险阻波折。正如一个人要成佛很难,要成魔却很容易。所以本盟的败类不少,但魔教中人永远不可能改邪归正,你明白吗?”

    危兰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旋即语气更加郑重,道:“聂帮主,这世上所有人皆希望自己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能是对的;但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自己所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能永远是对的。或许这世上不少人都曾有后悔遗憾的瞬间,可没到事情结束那一刻,谁又能预知?”

    “既然如此,我不能回答你的假设。危兰只知道,做我认为当下对的事,倘若今后我真的犯了错,有什么责任,我自会一力承当。”

    聂阳钧摇摇头,仿佛在为她的冥顽不灵感到悲哀。

    而恰巧这时,一名身着青布长袍的年迈老者走在僧房门口,没能听见他们之前的对话,只听见了危兰的这一番言论,登时停步不动,心有所感,若有所思,沉默良久。

    施鸣野一转头,无意间看见了门口的那位老者,当即站起身来,拱手道:“段先生,你怎么来了这儿?”

    陪同段守拙前来的那名地黄门弟子道:“段先生说,他有奚珏姑娘下落的线索。”

    耳闻此言,众人都暂时顾不得讨论方灵轻的事儿,忙将段守拙迎进来,询问他从哪里得到的线索。

    段守拙才到护国寺,遂见寺中熙熙攘攘全是佩刀带剑的江湖武士,心生疑惑,找人打听了一下,大惊之余,又想到来给自己报信的姑娘,恐怕十有八九便是那位名唤“方灵轻”的魔教妖女,越发感觉奇怪,立刻前来将此事禀告给聂阳钧与留鹤山等人。

    “那姑娘还让我千万别在你们的面前提起她,若我们有什么不解之处,便去问荆楚危门的危兰,但我想了想,倘若她真的是……我不能不说。”

    在场诸人立即看向危兰。

    危兰将事情缘由详细解释了一遍。

    有人问道:“那她之前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件事告诉我们,还非得绕这么个圈子,并且不让段先生在我们的面前提起她?”

    危兰道:“她应该是担心我今天不能赶到钓鱼城,你们又不愿相信她,才告诉段先生,你们可以来找我询问。”

    在场诸人互相瞧了瞧,面露沉思之色。

    危兰道:“此事我亦是知情者,我可以保证绝对此事不假,如果诸位既不能相信她,又不能相信我,那么可以不必理会这条线索,但我会带着烈文堂的姊妹兄弟们继续寻找奚珏姑娘。”

    聂阳钧摇首道:“即使有这条线索,江湖上饲养猎犬的朋友却不多,想要找到奚珏姑娘,也不容易。不过……我师妹应该很快就到合州,她会一点驯兽之术,到时候,这件事便交给她吧。”

    危兰道:“聂帮主说的是贵帮的顾长老?”

    聂阳钧点点头。

    施鸣野闻言有几分诧异,道:“姑姑她竟会驯兽之术?师父,我怎么从未听你们谈起过?”

    聂阳钧道:“我知道,你师母也知道。”

    别的,他未多说。

    危兰不愿再在此处接受众人的各种质问,又遽然想起自己的一个困惑,遂趁此机会道:“想要尽快找到钟离白,救出奚姑娘,其实线索越多越好。施师兄,不知你们之前是怎么抓到那名望舒旗弟子的?他的尸体如今在何处,我能看一看吗?或许我们就能在他的身上发现更多线索。”

    施鸣野道:“好,危堂主请跟我来吧,路上我和你细说。”

    一片冷清清的月光泼洒在护国寺内的青石板地面上,危兰走出僧房,放眼望向寺院外的山道,只能望见满地摇曳的树影。她明白今晚是必定不能再与方灵轻见面了,也不知这夜间的山路,轻轻是否走得平坦?

    即使离开了钓鱼城,合州一带其余地方亦算得上是山城,处处崇山峻岭,地形曲折蔓延,极其复杂。

    除单悟之外的其余滕六堂弟子,如今就藏身在某座深山里。

    单悟借着明月的照耀,在前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方灵轻,所有的疑惑都透露在了脸上,想问又不敢直接问。

    方灵轻笑道:“你奇怪他们为什么会放我们走?”

    她从袖子里召唤出一条小蛇,一边继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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