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又写了两百章过后我终于写到这个梗了。 (1)
《冷庐杂识》:“宋黄伯思燕几图,以方几七,长段相参,衍为二十五体,变为六十八名。明严瀓蝶几图,则又变通其制,以勾股之形,作三角相错形,如蝶翅。其式三,其制六,其数十有三,其变化之式,凡一百有余。近又有七巧图,其式五,其数七,其变化之式多至千余。体物肖形,随手变幻,盖游戏之具,足以排闷破寂,故世俗皆喜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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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 暴露 ◇
◎洪炉烈火(五十一)◎
待秋眠花等人走远以后, 危兰这才给聂仲飞服下了解药,片刻后,少年悠悠醒转, 双眼还有些迷茫,见面前站了一名女子, 不由甩了甩头,极力想要把面前的人看清——尽管他在从前与危兰只见过一次面,打过两句招呼而已, 但他还是记得这位危门青年弟子第一人的相貌, 终于认出了对方,脸色忽变, 双手猛地打了过去。
危兰伫立原地未动, 连腰间剑也未出鞘,只伸手一档, 轻轻松松地格住了他的攻击, 道:“聂师弟, 在下危门弟子危兰,并非飞廉堂的人。”
聂仲飞冷哼道:“我就是知道你是谁!”
他欲要再度出招攻击,然而双手被危兰控制, 完全不能动弹,不禁满脸涨得通红。
危兰略一思索,恍然道:“你知道最初抓走你的幕后主使是危怀安?那等回去之后,你可以作证吗?”
聂仲飞道:“作、作证?你难道不是跟危怀安一伙儿的?”
危兰收回手道:“先走吧,你的师兄师姐们都很担心你。”
聂仲飞呆了会儿, 当即跟上去。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谈, 许久, 危兰完全明白了昨夜的事情经过, 同时他们也回到了扬州城中的那家客栈,数名还未睡觉休息的挽澜帮弟子见到自家小师弟又是惊愕,又是欢喜,登时一拥而上,围着他问东问西,得知他是被危兰所救,正想要和危兰道谢,一转头,却已看不见危兰的人影儿。
众人四处寻找,半晌才在一间客房外的走廊里发现了她。
“危堂主,你怎么在这儿啊?多谢——”
话未说完,却被危兰打断。
“诸位,我尚有别的事要办,须得离开一段时间,告辞了。”
众人还有许多疑惑正待要询问于她,谁知危兰话一落,不再给众人开口的机会,竟施展轻功,跃出窗外,又轻又快宛如一片白云飞去,转瞬后消失在苍茫的夜空之中。
耽搁了太久,也不知郁筝那边情况如何?她是否真的跟上了霍子衿?
犹如浓墨一般的夜色,能让天地间一切人与物都变得影影绰绰,模模糊糊,因此在深夜里跟踪尾随他人,最不容易被发现,饶是如此,郁筝仍不敢离霍子衿太近,远远地看着霍子衿的背影,悄悄走过数条街巷。
当她再次停下脚步,潜伏在一座小屋的屋顶之时,霍子衿已与一名男子说上了许久的话。
恰巧,郁筝来得及听见一句:
“你没有杀她吗?”
郁筝在月下定睛望去,那男子果然便是她之前见过的吴文彬。
旁边还停了一辆马车。
却见吴文彬此时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件事本来跟她无关,况且……况且她毕竟救过我的性命,我若杀了他,也未免太禽兽不如了。”
霍子衿闻言似是松了一口气,道:“那你……那你能不能想一个办法,把她给放了?”
吴文彬诧道:“你疯了?放她回去,让她把我们做的事说出来?”
霍子衿道:“所以我说,你能不能想一个办法,让她回去之后,不要再多管闲事。”
吴文彬道:“你在异想天开吗?这能有什么办法?”
霍子衿道:“可我们总不能把他们关一辈子吧?”
吴文彬道:“为什么不能?刚才情况紧急,我只能暂时把他们关在井底,但我已经让廖师弟去把这件事情禀告给师父,只要师父同意,我们就把他们带回帮里,大不了好吃好喝供他们一辈子。”
今夜的乌云甚多,遮挡住了一半月亮,月光较为微弱,郁筝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完全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因此当吴文彬说完这句话,霍子衿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郁筝也无法从她的神情里观察出她的想法。
郁筝不免有些焦急,欲要匍匐前进两步,忽听身后似有风声。
她猛地一回头。
苍若赶紧食指贴唇,朝她比了噤声的手势。
郁筝大感惊讶,几乎就要脱口出声,询问对方为何来此,却知自己此刻哪怕只说出一个字,也定会被霍子衿与吴文彬察觉,她只好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疑问按下,与苍若一同继续悄悄听墙下人的对话。
“你这样做……恐怕还不如杀了她。”
吴文彬没想到她竟会因为此事而和自己争执,一时不耐烦起来,道:“那我干脆现在就把她给杀了!”
霍子衿立刻拦在他面前,道:“不行!”
吴文彬本来说的也只是气话,见状停步,长叹一声,道:“我知道这样做是很对不起她,但没办法的办法,真放她回去,我们还能有好果子吃吗?师妹,你以前做事明明比我果断,怎么突然变得这般感情用事了?”
霍子衿喃喃道:“今天挽澜帮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苍若好像很难过。”
吴文彬道:“那又如何?他们死便死了。”
说起方灵轻,他犹有少许愧疚之情;但提到挽澜帮弟子的死,他却仿佛全无所谓。
霍子衿欲言又止,最终摇首叹道:“罢了,我们不说挽澜帮的事。只是……只是云青是危兰的朋友,危兰她……”
吴文彬奇道:“危兰又怎么了?”
霍子衿道:“你还记得前些天我和你说过的吗?我怀疑危兰和云青知道了我与危怀安的私情,所以我选择提前把此事告诉了她们。”
吴文彬道:“是,你做得很对,不然也不能换取苍若的信任。”
当听到此处,郁筝忍不住扭头瞧了苍若一眼。
霍子衿道:“其实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吴文彬道:“什么事?”
霍子衿道:“也是巧合,我亲眼见到危兰在那天提拔了五位烈文堂弟子,任命他们为烈文堂的总管与四大判官。”
吴文彬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她继任烈文堂的堂主也有两年多了,也是该换几个心腹手下,他们都是谁?”
按理说,烈文堂的总管与四大判官一旦选立,便应立刻通报全江湖,然而才过去了几天的时间,这个消息还尚未传到吴文彬的耳朵,因此直到此时他才听霍子衿说出了这五人的姓名:
——总管向怀,东判官祁双,南判官于原,西判官赵铃语,北判官莫子平。
他大大吃了一惊。
这五个人,除了赵铃语乃是挽澜帮的旁系弟子之外,似乎其余四人都出身侠道联合盟的普通门派?
霍子衿顿了一小会儿,又将那日危兰所说过的话,全都复述给了吴文彬。
吴文彬低下头,似还在震动之中,随后却突然冷笑一声:“哼,这你还不明白吗?她是想替危门把这些人都抢走罢了。过不多久,这几个人恐怕都得该姓危了。师妹,你莫忘了,当年大师姐——是谁!”
语未毕,他猛地抬首向一旁望去。
原来就在适才霍子衿复述那日危兰话语之时,郁筝也听得有些恍惚,思绪不禁飘远,一时不察,膝盖碰上屋顶瓦片,弄出轻微声响,已足以让吴文彬与霍子衿发觉。
两人出手迅疾,不约而同发出一枚飞蝗石朝郁筝与苍若打去,只听得“铮铮”两声,郁筝与苍若不得不拔剑拔刀,剑身刀刃撞开飞蝗石的同时,郁筝与苍若已飞身跃下,出招向吴文彬与霍子衿攻去!
霍子衿本已做好战斗准备,万万没料到竟会在此见到苍若,怔了一怔,苍若咬着牙,满脸失望神色,长刀已向她挥来;吴文彬无奈,只得替霍子衿挡下攻击,同时与苍若、郁筝两人过招。
平时吴文彬的武功还算不错,然而他此时毕竟有伤在身,仅仅数招过后,便觉身上伤口似乎迸裂开来,疼痛之下,脚步踉跄,眼看就要被郁筝与苍若制住,霍子衿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剑光一闪,霍子衿蓦地挡在了吴文彬的身前,连出七招,招招向着苍若与郁筝身上的穴道招呼!
到这时,苍若与郁筝反而心底震惊,没想到霍子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竟有这般厉害的功夫,已可跻身江湖高手行列。
至少,苍若是绝不如她。
幸好郁筝的武艺同样不俗,与霍子衿在伯仲之间,再加上苍若,要胜过霍子衿,便不在话下,正要抢上前去进攻,忽一晃眼儿,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吴文彬。
他明明有伤,却还紧紧握着长剑,全神贯注盯着战团,完全没有闪躲或逃避的意思,似是随时要再度上前来助霍子衿一臂之力。
郁筝不由想到今日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他在飞廉堂弟子们的酷刑之下,显然痛不欲生,还始终紧咬牙关,不肯屈服,不肯回答飞廉堂弟子的任何一个问题——倘若现在自己真将他和霍子衿擒住,他们难道就会说出云青的下落?
郁筝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下一招干脆有意露了个破绽,霍子衿眼明手快,抓住机会,片刻后将郁筝打倒在地,吴文彬趁机上前,封住她的穴道。
只剩下一个苍若,对于霍子衿而言,便好对付多了。
刀剑相交,迸出火光的一闪而过,霍子衿手中长剑最终指上了苍若的眉心。
吴文彬见状松了口气,又皱了皱眉,在郁筝与苍若之间来回打量,末了将视线停留在苍若的身上,问道:“她是谁?”
霍子衿道:“她是……她是苍若。”
吴文彬大惊道:“什么!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最后两句话,显然是在询问郁苍二人。
郁筝默然不语。
苍若双目盯着霍子衿,长叹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霍子衿也不答话。
唯有吴文彬此刻焦急万分,一颗心七上八下,思索道:“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先转移。”
他将郁筝与苍若都弄上了马车,霍子衿犹豫片刻,也跟着上了车。
两人都浑然不知,马车的车轮滚动之际,在地面上留下了淡淡的粉末。
许久,马车行驶到一处寂静野林,林中竟有一座小木屋,但距离关押方灵轻等人的枯井还有段不近的路程,霍子衿却突然叫了一声“停”,吴文彬问道:
“怎么了?”
霍子衿道:“我带苍若下去说会儿话。”
吴文彬道:“什么话?”
霍子衿道:“你别忘了,我们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她偏头看了苍若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接着道:“既然我不能再骗她,那我只好用些手段,逼她把东西交出来了。”
吴文彬道:“可是这间屋子现在不怎么安全。”
霍子衿道:“无事,就我和苍若两个人,只要稍有动静,我立刻带着她离开,我会小心的。”
吴文彬想了一阵子,点点头,忽地在霍子衿耳边低声道了一句苍若绝对听不见的话:“问出来之后就杀了她,反正现在扬州城内无论是谁死了,凶手都一定是飞廉堂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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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 感激 ◇
◎洪炉烈火(五十二)◎
吴文彬继续行驶马车, 终于到了一座枯井旁。
他却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才思索道:“这井底太窄了,倘若你再下去, 未免太过拥挤,倒不如我直接把你给杀了, 尸体埋在地下,更是一个好方法。”
郁筝道:“你不是说你如果杀了云青,禽兽不如吗?难道现在杀了我, 便是什么好汉行径?”
先前郁筝之所以敢故意露出破绽, 自投罗网,便是因为听了他和霍子衿的谈话, 他并不愿真的杀了云青, 那么想来也不会杀了自己,可谁知自己所料有误, 假如他真的对自己下了毒手, 那自己适才的所作所为可真是太划不来。
吴文彬道:“你和云青不一样。”
郁筝道:“有什么不一样?我们都是你的救命恩人。”
吴文彬道:“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过……好吧, 看在你毕竟也救了我命的份儿,只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知道我和子衿的事,我就不杀你。”
郁筝道:“你放心吧,我们是见霍子衿独自出门,觉得奇怪, 才跟踪她而来。除了我们之外, 别人都对你们的事一无所知。”
吴文彬皱着眉头, 也不知信了没信, 最终没再说什么,右手伸出两指在郁筝身上数处穴道弹了几弹,登时郁筝只觉四肢百骸能够重新移动,然而内力却再提不上来。
随后,吴文彬从怀里摸出一根绳索,缠在郁筝的身上,与郁筝同下马车,推开盖在井口的厚石板,一掌拍在郁筝肩头,将郁筝拍了下去,另一只手控制着绳索,便把郁筝放在了井底,最后割断绳索。
石板移开的那一瞬间,淡淡的星芒月光泻了下来,令井底的大夫与药童不禁双眼一花,心中一喜,旋即便见一名年轻女子落了下来,继而“砰”的一声,石板再度盖住井口,隔绝了天光。
他们掩不住脸上的失望表情,在这时借着明月石的光亮看清了落井者的相貌,原来竟是先前来过他们医馆的那名女子——只可惜这名女子显然也和他们一样落入了歹徒魔掌,而不是前来救人的。
但郁筝此时神情并不焦急忧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道:“你们果然在这儿。”
方灵轻依然独自坐在角落,丝毫不动,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她,道:“我是内伤复发,一时不察,所以着了他的暗算,你竟然也会输给他?”
郁筝道:“如果我说我是故意输的呢?”
方灵轻确实没料到这个可能,愣了愣,笑道:“你可别说,你是为了弄清楚我被关在哪里,才故意被他擒来的吧?”
郁筝道:“你用不着感激我,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死,也不能死。我还希望危堂主替我办事。”
方灵轻道:“好,我不感激你。可我想问问,现在你和我一样都成了阶下囚,就算你知道我被关在哪里,你又怎么救我?”
郁筝道:“你听说过‘琉璃粉’吗?”
此物颜色近乎透明,若是涂抹在某处,初时还看不出什么来,过得一阵子,它的颜色便会逐渐加深,除此之外,它亦会散发出一种微微香气,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浓郁。
郁筝道:“这东西我正好有一些,所以我被霍子衿打倒在地之时,便顺势滚到马车旁,在马车的车轮上涂抹了许多。等危堂主到了那儿之后,自然会根据地上的琉璃粉找到我们。”
方灵轻道:“你见到兰姐姐了,她怎么样?”
郁筝道:“我不知道她为何没来,来的却是苍若。”继而将所发生的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方灵轻托着腮,静静想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却是突然挑了挑眉梢,道:“你就不怕兰姐姐还没来,吴文彬先直接杀了你?”
郁筝道:“吴文彬既然没有杀你,我想,他应该也不会杀我。所以,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打通了被封的穴道,恢复了内力,我们自己就能出去,根本不必等危堂主她来救我们。”
方灵轻笑道:“你想自己打通穴道吗?好吧,那你试一试,我不打扰你了。”
郁筝听她似乎话里有话,略感狐疑,遂当即盘腿而坐,闭目运功,骤然间只觉身体百处穴位竟在同时剧烈疼痛了起来,犹如一把把刀割下自己的肉,只得赶紧停止运功,喘了几口气。
而见郁筝迷茫的样子,方灵轻靠着井壁,轻笑出声。
郁筝目光移向她,面色不豫,道:“很好笑吗?”
方灵轻毕竟内伤未愈,笑过一阵之后便觉胸口隐隐作痛,她继续靠着井壁,歇了一会儿,才道:“我笑你和我一样,有时候做事太过自负,还是会出差错的。”她拍拍郁筝的肩膀,接着道:“以后别冒这种险,我最讨厌欠别人的命。”
话落,她拍在郁筝肩头的那只手掌忽地一翻,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恍若落花一般落在了郁筝后背的九处穴位之上。
郁筝只觉体内真气似又再度流动,立即试着运了一下功,果然内力已经恢复。
她惊讶地看着方灵轻,奇道:“你怎么没事?”
方灵轻仍然歇了好半晌,旋即扬眉而笑,道:“当然因为我足够聪明。”
郁筝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刚才不是说,有时候做事不能太过自负吗?”
方灵轻笑道:“自负不好,可我更讨厌过分谦虚,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郁筝也笑道:“多谢你了。”
方灵轻立即摆手,道:“你让我别感激你,那你也别感激我。反正是朋友嘛,你救我是应该的,我救你也是应该的。”
郁筝一愣,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此番言论,突然感到难过至极,百般滋味涌上她的心头,令她静默了许久,才话锋一转,道:“你既然早已经恢复内力了,怎么还不出去?”
方灵轻道:“没有早已经,也就才恢复一会儿。况且,我现在内力是恢复了,内伤却不是说好就能好的,我这会儿恐怕没有力气在施展轻功的同时推开那块石板。”
郁筝仰首往井口瞧了瞧,道:“我应该能推得开它。”
方灵轻道:“你虽能推得开它,但我暂时不想出去。”
郁筝道:“为什么?”
方灵轻道:“兰姐姐既然没有跟着你来,恐怕是被别的事情耽搁了,我们这会儿出去,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而待她忙完了别的事,再来找我们的时候,见此处井底无人,定会担心的。不如我们继续在这儿歇一歇,等她来救我们。”
郁筝道:“如你所说,她真是被别的事耽搁了,你不怨她?”
方灵轻道:“为什么要怨?她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向是很有道理的,我们不过是多等她一会儿,有什么了不起的?”
郁筝闻言沉思少顷,扭头看了看四周地面的污泥,道:“可是这地方你还待得下去?”
方灵轻道:“的确是有些待不下去,不过……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便好了。”言罢,她果然阖上双目养神,悠悠道:“你若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你先出去好了,顺便带他们也出去。”她指了指一旁的大夫与药童。
郁筝道:“恐怕不太方便。”
方灵轻道:“怎么不方便?”
郁筝道:“我出去之后想先找一找苍若,我总觉得她恐怕会有危险,因此我一个人带上他们不太方便。”
方灵轻道:“你不是说,吴文彬既然不会杀我,也就不会杀你吗?那他又为什么要对苍若动手?”
郁筝道:“但刚才吴文彬有要杀我的意思。”
方灵轻道:“哦?”
郁筝道:“他说我和你不一样。”
方灵轻道:“哪里不一样?”
郁筝道:“他没有说缘故,但我思来想去,我和你的身份是不同的。”
方灵轻蹙着眉,似是思索这句话的意思,骤然睁开眼睛,叹道:“她因为别的事没能来立即找我,我也得因为别的事不能等她,她必定也不会怨我。”
郁筝微愕,片刻后才明白对方此时口中这个“她”字指的乃是危兰。
方灵轻已站起了身,道:“我们走吧。”
枯井与木屋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吴文彬将郁筝推下井底,便立即赶着车返回木屋,岂料屋中空无一人。
这座木屋的存在,陆思静是知晓的,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吴文彬已知这里不再安全,就连关押方灵轻等人,也不敢把他们关在此处,却又一时想不到别的秘密所在,只得暂时将他们困在附近的枯井里。是以此时他第一反应,子衿莫不是落到了秋眠花的手中?当即四下里观察,并未发现任何打斗痕迹。
他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又走出屋子,在屋外四周看了起来,终于让他发现一点并不明显的脚印。
寒冬里的树木,木叶尽脱,人在林中,根本无法隐藏。
霍子衿拉着苍若跑了一段路,只觉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停了下来,四处张望,欲要寻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忽想起南边似有一座小山丘,遂要往南行去,苍若却用尽力气,让自己的脚步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不想再走了。”
霍子衿冷冷道:“走不走,由不得你。”手刀举起,便想干脆打昏了她,将她拖走。
苍若道:“你想杀我,可以直接在这里杀。”
霍子衿的右手停在了半空,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方道:“我不想杀你,我师兄杀不了你,但你若不走,我爹爹来了,你就必死无疑。”
苍若道:“你当我怕死吗?纵然我今天真的死了,也不用你救。”
霍子衿道:“看来你很恨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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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 青青子衿 ◇
◎洪炉烈火(五十三)◎
苍若性情一向和顺, 最是好脾气的人,旁人的小过错她能谅解,心中却也有一道越不过去的底线。是以曾经她是真的爱过危怀安, 当她发现他竟负了她之后,痛苦之后, 她自会当断则断,挥剑斩情丝。
而在今夜之前,她亦是真的怜惜喜爱霍子衿, 将她视为新交密友。
如今她既已知道了霍子衿的所作所为都是别有目的, 朋友变成了敌人,她的确是应该立即将怜转为恨, 可是……
有一件事, 苍若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危怀安到底有没有逼过你?你来扬州,是危怀安让你来的吗?”
霍子衿道:“我和他是在一场宴会上偶然见面, 起初本无接触, 但我发现他似乎对我很有好感, 目光一直跟着我转,我爹爹便让我去接近他。果然,我只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他就上了我的钩。那时候你们已经定了亲,直到他和你真正拜堂成婚,他让我离开一段时间,可我还没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离开我身边?”
“不过, 我不能缠着他, 这会让他厌烦, 便想着先到了扬州见机行事, 谁料中途我竟无意中目睹了飞廉堂的弟子残杀无辜,他们本来还要杀我灭口,我只好道出自己乃是侠道盟中人,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侠道盟的秘密,他们才暂时没有要我性命。”
“我师兄知道我落入他们手中,一直想要救我,没想到与飞廉堂的陆思静碰上了面,我不知道他竟然让陆思静倾心于他,并为了他,私下里悄悄放走了我。我爹爹晓得了此事,干脆就让师兄和陆思静暗中常常联系,因此他打听出了秋眠花在扬州的住处。”
“而我到扬州之后,见到了危怀安,只说是发现了秋眠花的行踪,来给他报信。可是当我再次和他说上话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无论他能不能抓到飞廉堂的人,他都不会再舍得让我离开他,哪怕是在你的眼皮之下。所以,他是没有逼我,但他也不是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好男人,你是应该和他一刀两断。”
这番话所包含的信息实在太多。
苍若听得懵了,最关心的却只有一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爹爹?你爹爹让你去接近他?”
霍子衿道:“不必这么大惊小怪的,这只是我的任务罢了,还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我既不用受苦,又不用受伤。不妨告诉你,这已不是第一次,危怀安他并不是我一个接触的男人。”
苍若更加惊讶,道:“这都是你爹爹让你……”
霍子衿道:“从我十五岁起,当我爹爹发现那些男人的弱点之后,我除了练武以外,学的便是让这些男人开心。说老实话,这比武功好学得多,最多要不了一年的时间,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有什么不好呢?”
苍若沉默,她发觉此时自己对霍子衿还是恨不起来。
相反,她看向霍子衿的眼神更加增添了同情,道: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值得你这么做,连自己的清白都不在乎?”
霍子衿一声嗤笑,道:“清白?这是什么东西?那些男人全都不在乎,我凭什么要在乎?”
然而说完这句话,她却静默少顷,背过身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和这些男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太久,她便已渐渐麻木,的的确确将这种事情看得无所谓起来,但这不妨碍她依然感觉到恶心。
她知道那些人风度翩翩的皮囊之下,有多么丑恶的心肠。
让她几乎恶心到想吐。
而接近霍子衿则是一个意外,那日她见危兰与方灵轻神色有异,与苍若说话之时还要背着自己,便猜出危兰与方灵轻或许是知道了什么,干脆破釜沉舟,主动坦白了自己与危怀安的私情,没料到苍若不但丝毫没有迁怒于她,反而对她甚为怜惜,百般保护。
仿佛姐姐对妹妹的保护。
霍子衿忍不住怀念,又感到隐隐害怕。
这个人是挽澜帮前任副帮主的女儿,是她的对头,是终究会与她为敌的人。
尽管她不想、不愿对苍若下毒手,但永远与苍若为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倒不如同样当断则断。
她索性把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
就让苍若从此恨她。
她又回过身,凝视了苍若良久,倏地伸出手,拍了拍苍若的脸颊,轻声道:“你真像一个人。”
苍若道:“谁?”
霍子衿道:“郑风儿。”
苍若愣了一下,在脑海里搜寻起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想了半晌才道:“她不是郁宗师伯的弟子吗?”
能让苍若知道的人,必然不是无名之辈。
此人曾经乃是江湖里的少年英才,十来岁之时武功已颇为不俗,在许多年前侠道盟的一场比武大会上胜过不少年轻高手。然而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对于武者而言,亦是如此,有些幼时武学天赋极其出众的孩子,长大以后,突然某一年在遇到修炼障碍,始终不能突破,无所进展,渐渐泯灭无闻,被人遗忘,也是常事。
郑风儿或许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或许”二字的意思——郑风儿现如今究竟是何状况,苍若根本就不清楚,她似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好些年,是以苍若会有这般猜测。
霍子衿道:“你没有想过,郁宗的徒弟为什么姓郑?”
苍若道:“我知道,她应该本是别派弟子,被菁莪堂选中,遂送去如玉山庄学武的。”
这类弟子,按理而言,只会在五大派学上两年三年,之后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是否回到自己的门派,自然不必改姓。只不过他们既已在五大派学艺,他们的名字便与危门或者留家堡、挽澜帮、渺宇观、如玉山庄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不管那几年他们的名气有多么大,也不会有哪个江湖人知道他们原本的门派出身。
苍若倏地恍然大悟,道:“难道她以前是你们千里帮的弟子?”
霍子衿道:“她是我的大师姐,是我爹爹收到第一个徒弟,也是我爹爹原本最骄傲的徒弟。”
任何人有了那样的徒弟,都必定会感到骄傲。
聪明,有悟性,不管是什么招式抑或心法,一点即通,从来不必教第二遍;又极其刻苦,每日练武的时间都比其他弟子多得多;更尊敬师长,友爱同门,帮中上上下下没有哪个不喜爱于她。
千里帮创立有两百年之久,初任帮主还算是江湖里小有名气的高手,之后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可是每一代千里帮帮主仍然有着一个共同的心愿,便是能够让千里帮成为威震武林的第二大帮。
第一大帮是挽澜帮。
他们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超越挽澜帮的念头。
然而武林帮派多如过江之鲫,即使想要天下第二,也绝不容易,他们老老实实练武,老老实实行侠仗义,并未有走旁门左道的想法,终于,郑风儿的出现,让霍尔卓看到了希望。
一个帮派若想发展壮大,必须有绝世的人才。而假以时日,说不定郑风儿便能够成为绝世的高手,再由她接任了帮主之位,带领师弟师妹们上下一心,何愁千里帮不能天下闻名?
只是,如此了不起的武学才俊,终究是会被菁莪堂发现。
其实,当郑风儿年岁渐长,霍尔卓觉得能教给她的东西已经不多,若她真能到如玉山庄跟随众多前辈高手学个两三年,倒是一件好事。
尽管有些不舍,有些担忧,他还是送郑风儿去了如玉山庄——纵然他不想送也没有办法,这是五大派为了普度武林众生的大慈悲,他应该感激不尽,感恩戴德,岂能拒绝,岂能说不?
郑风儿离开千里帮的那一天,苍穹布满乌云,寒风格外凄厉,霍子衿总觉得她仿佛一阵风儿似的说飞就飞,说飘就飘,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霍子衿不禁抓在她的手,道:“师姐,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教我读的诗经里的那首诗?”
郑风儿思索道:“你是说《子衿》?它出自诗经里的郑风,我那时还和你说,我们真是有缘,连名字出处都是一样——”她许是明白师妹在害怕什么,顿了顿,郑重道:“我注定是你师姐。”
霍子衿道:“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师姐,我们不能到如玉山庄去,也不能给如玉山庄寄信,那你能给我们寄信来吗?”
郑风儿道:“会,我会给你们寄信,也一定会回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郑风儿一去数年,从此再也没有给千里帮寄回过一封信,捎回半点消息。
反倒是在第三年之时,郁宗派人传来消息,郑风儿已自愿留在如玉山庄,成为了如玉山庄的弟子。
霍子衿咬着下唇道:“她是孤儿,是我爹爹收养了她,教她武功,待她如同亲生女儿,把千里帮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们千里帮,为什么要抛弃我呢……”
最后一句,接近于喃喃自语。
突然,她双眸一寒,又冷冷道:“所以我恨她,也恨你们,你明白了?”
苍若呆了半晌,摇摇头道:“我们?我不明白,我只是听说过郑风儿的名字,连她的面也没见过。”
霍子衿道:“但你是挽澜帮的人,你是武林五大派之一的人。侠道盟说到底是你们的,菁莪堂也是你们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师姐又怎么会一去不回?我爹爹说得对,无论我们千里帮以后出现多少武学奇才,他也迟早会姓郁姓危姓留,或者成为你们挽澜帮的弟子,再要不就是渺宇观的弟子。而千里帮,永远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
苍若脑子里嗡嗡作响,霍子衿的话让她很有些迷茫,有那一瞬间她几乎觉得错的人确实是自己,良久道:“那你们……你们接近危怀安、接近我是想做什么?”
霍子衿刚要开口说话,忽听远处似乎传来铮铮的刀剑金戈之声。
隐隐约约,极其轻微,且只响了短短一刹那儿的时间,让她心道:这莫不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出于谨慎起见,她还是拉着苍若前往声音的来源方向走了几步。
只见如霜的月光,照着一柄弯如柳叶眉的长刀。
刀柄在郁筝的手中。
刀刃架上了吴文彬的脖子。
而方灵轻正靠着旁边一株古树,把玩着一根枯树枝,身边站着一老一少两个陌生男子。霍子衿担忧师兄安危,呼吸不禁瞬间变重,那一老一少还未察觉到什么,方灵轻却是慢悠悠抬起头,目光移动到她的身上,朝她一笑。
霍子衿心中一慌,向吴文彬望去,登时下了决断,反手拔出腰间长剑,剑刃也蓦地架上了苍若的脖子。
她低声对着苍若道:“我不杀你,但我必须救回师兄,委屈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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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 抢与偷 ◇
◎洪炉烈火(五十四)◎
霍子衿与苍若莫名其妙从小屋失踪, 吴文彬也好,方灵轻与郁筝也罢,都在根据地上时有时无的足迹找寻, 自然而然碰上了面。
吴文彬有伤在身,哪里是郁筝的对手, 没几招便败下阵来。岂料霍子衿在这时出现,还挟持了苍若。方灵轻见状却神色轻松,似乎没当一回事, 道:
“你要用苍若的命来换吴文彬的命?”
霍子衿道:“你知道就好。”
方灵轻道:“一命换一命, 这其实倒很公平。只可惜……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你呢?”
霍子衿道:“你放心,我绝对说话算数。只要你放了我师兄, 我立刻把苍若还给你们。”
方灵轻道:“你的保证没有用。纵然我们把吴文彬给放了, 你们难道就能逃得了吗?你们想要活命,肯定还是得继续将苍若当做人质威胁我们。”
霍子衿道:“你说得对……等我们彻底脱身之后, 我会放了苍若。”
方灵轻道:“那我也不能信。你们和苍若有仇, 就算你们彻底脱身以后, 我也实在是不能放心你会不杀她。”
霍子衿道:“我和她有仇……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方灵轻笑道:“或许我说得不准,你不是和她有仇,而是和五大派有仇。不但如此, 我还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霍子衿道:“哦?”
方灵轻道:“留家堡有一门点穴功夫,最是奇绝,被封住内力的人无法自己运功解穴,不然全身穴道必会痛不堪言。而这门点穴功夫,则非得配合留家堡的‘叠嶂神功’才能修练。因此当我最初发现吴文彬使的可能便是这门点穴功夫之时, 甚为惊讶, 他怎么可能会留家堡的武功?”
吴文彬听到这儿, 满脸诧异, 终于忍不住嚷出声来:“可你们……你们是怎么解穴的?”
方灵轻并不理会他,接着道:“后来我想了许久,留家堡是绝对不可能教你们这门功夫,除非你们自己照着秘籍偷偷学。但这种上等武学秘籍,莫说你们这样的外人,恐怕就连留家堡的普通旁系弟子也不能轻易偷到。不过,若是你们与留家堡内位高权重之人关系亲密,或许就能有此机会。”
她稍稍一顿,见霍子衿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才继续笑道:“倘若不是我和兰姐姐偶然发现你和危怀安的关系,你下一步便是准备要偷危门的荆楚剑法秘籍了吧?又或者,倘若不是今晚的变故,你下一步要偷的就是挽澜帮的斩鲸刀法秘籍了?对不对?”
霍子衿与吴文彬并不作声答话,静了半晌。
苍若颈上有剑,不敢挣扎,这时却仍然微微移动了目光,看向霍子衿,仿佛在问: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霍子衿这才回答道:“不算偷,只是照着抄了一份。如果直接将原本偷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郁筝冷笑道:“这怎么不算偷?”
霍子衿道:“好,就算是偷吧,那也是他们先抢了我们的人。”
郁筝奇道:“什么?抢人?你说的什么人?”
霍子衿并不解释她的疑问,似乎自说自话,道:“我们只是想将五大派的武功秘籍全部集齐,研究透彻,集五家之长,说不定能创造出一种新的绝世武学来,足以抗衡五大派武功的一种绝世武学。到了那一天,千里帮便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
方灵轻闻言心中忽地一动,想到了《六合真经》的古怪之处。
它和侠道盟、和五大派的联系必然极深。
难道……
郁筝虽非如玉山庄嫡系子弟,却毕竟姓郁,霍子衿等人想要盗取的显然还有如玉山庄的天剑地刀秘籍,这让她颇为不忿,道:“真有那一天,这个天下第一也不是靠你们本事得来的,难道值得你们骄傲吗?”
霍子衿道:“这个世上有太多桎梏,不是有本事就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郁筝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愣,恼怒的神情在瞬间凝固,若有所思。
接下来好一会儿,众人皆不作声也不动作,林中唯余飒飒风声,直到冷意让方灵轻打了个寒颤,她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忽然神色一凛,她竟在这阵风声中察觉到了另一种似乎颇为熟悉的呼吸气息——在场这么多人里属她内功最为深厚,尽管她此时内伤不轻,那也不妨碍她的听觉感觉依然敏锐。
她抬首看了一会儿风中飘零的落叶,突然笑起来,瞬间放松不少,又想了一想,道:“看来我说得对了,你们是和五大派有仇。我不知道五大派究竟抢了你们千里帮什么人,但我总没有抢过偷过你们的人或者东西吧?”
霍子衿道:“是,你没有。”
方灵轻道:“那便好,你放了苍若,我来当你的人质,等你和吴文彬到了安全之地,你们再放了我。”
苍若听罢第一个惊呼出声:“云姑娘,多谢你好意,可是我不能——”
方灵轻打断道:“你没听她说吗?她会杀你,但不会杀我。”
苍若道:“她也不会杀我。”
霍子衿道:“谁说我不会杀你?好啊,你们来交换。”
方灵轻笑着往前走了两步。
郁筝手中弯刀还架在吴文彬的脖颈之上,皱了皱眉头,几乎是脱口而出道:“等一等!让我来和苍姑娘换。”
方灵轻回头瞧了瞧她。
郁筝再道:“已经过了两天,后日我阿姐的内伤……”
方灵轻道:“不是还有兰姐姐能帮她治吗?”
郁筝道:“你出了事,危堂主怎么可能还会帮我阿姐治伤?”
方灵轻道:“她会的。无论我怎么样,她该做的事,都会继续做下去。”
说着话的同时,她已走到了霍子衿的面前,只见霍子衿右手持剑,依然掌握着苍若的性命,左手伸出两根手指,蓦地便要往弹向方灵轻身前穴道。
方灵轻见状迅速一避,随即咳了两声,才蹙眉道:“我都这个样子,你对我还不放心?”
霍子衿道:“是,我对你最不放心。”
方灵轻此举,其目的是为了让霍子衿手中的剑离开苍若哪怕一刹那儿。
只要争取一刹那儿的时间,就能让危兰想办法救人。
然而一旦自己行动受制,那就多了几分危险的变数。
她想了片刻,便不再犹豫,决然道:“好。”
霍子衿再次屈指一弹,倏地封住方灵轻的穴道,但她握着剑柄的右手仍然稳如磐石,直到左手回到腰后,那只右手才开始移动。
剑刃刚刚离开了苍若的脖子,在空中泛着白光,距离方灵轻颈部还有一寸,一枚黑色的飞蝗石无声无息,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却又如闪电般迅疾,霎时飞到霍子衿面前,她这才有所察觉,可已来不及出招防挡,飞蝗石登时打中她右手的手腕。
长剑脱手而飞,落于地面。
霍子衿早就对方灵轻抱有戒心,顾虑多多,因此即使她封住了方灵轻的穴道,她也做了第二手准备,左手紧紧握住藏在腰后的一把匕首,此时变故突生,她自然而然抽出匕首,便欲将刀剑抵住方灵轻的胸口。
整个过程,一眨眼的时间。
而危兰虽早已藏身林中,但因担心被霍子衿与吴文彬察觉,不敢离他们太近,只能远远埋伏着,纵使飞蝗石在刚打中霍子衿手腕的那一刻,她便立即飞身掠去,此时犹在半空之中,来不及阻拦。
方灵轻暗运内功,使出六合真经里“穿山透石”的法门,登时冲破穴道——然则此法虽能在瞬间解穴,却必须拥有源源不断如大海的内力作为支撑,如若不然,强行运功,饶是在她无恙之时,亦要大伤元气,何况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本就极为不妙,尽管及时侧身一避,躲过了霍子衿的匕首,却也同时感到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霍子衿慌了神,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下意识手握匕首,再攻出一招,只求尽快控制住方灵轻,谁料就晚了那么一会儿,危兰已乘着夜风掠到了她的面前。
危兰的轻功身法轻盈迅捷,比她的身法更快的,则是她那一把锐不可挡的剑。
寒月之下,它寒气森森,恍若一泓凝冻成冰的泉水,径直攻向霍子衿身体,即使霍子衿避得够快,亦觉阵阵凌冽杀意恍若无处不在的空气包围住了自己。
眼看危兰下一招又要袭来,凭她的武功,倒是还可再挡上一会儿,但她却突然不想再战,呆立原地,只等这一剑刺来,哪知危兰竟能中途变招,手腕一转,长剑也随即微微一个抖动,剑身拍向苍若身前某处。
力道拿捏得极稳,既不至于让苍若受伤,又替苍若解了穴,让她恢复战力。
这之后,危兰便谁也不再管,右手托住方灵轻身体,两人一起坐于地面,旋即双掌再贴于方灵轻后背,为注入内力疗伤。
郁筝见此情景,总算松了一口气,为防止霍子衿再有伤人举动,正要上前制服了她,只见霍子衿神情有些呆滞,回首望了苍若一眼,倏地将匕首一扔,低声道:
“不必了,我束手就擒。”
她说完顿了顿,又缓缓转身面向危兰与方灵轻,叹道:“对不起……”
危兰似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仍然不去理她,继续运功为方灵轻调理体内伤势。
直到许久过后,方灵轻才笑道:“你放心吧,我死不了,别浪费你的内力了。”
危兰道:“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方灵轻笑道:“别的没什么,就是冷得很……”
语音未落,冬夜里的一阵寒风吹来。
郁筝这时已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马车赶来,道:“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众人又齐齐上了马车,只不过这一次,双方身份对调,行动受制之人变成了霍子衿与吴文彬,郁筝让他们坐在车内角落,便赶着马车向城西行驶,向蜀冈如玉山庄行驶。
危兰则向左右打量了片刻,问道:“这辆车是谁的?”
方灵轻看向吴文彬,道:“他的。”稍稍停顿了会儿,接着道:“在医馆,我中了他的暗算,随后他好像发了什么信号,很快便有另一名男子驾着此车而来,他用马车把我们带到枯井旁,可那名男子却不知是谁,又去了哪里。”
郁筝道:“那名男子就是你说的廖师弟吧?他已经去找你师父了?”
这句话显然是在向吴文彬提问。
但吴文彬并不回答。
在场诸人,唯危兰来得最晚,所了解的信息最少,郁筝便将自己跟踪霍子衿之后所见到听到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说完又问:
“对了,苍姑娘,霍子衿单独带走你,究竟是想向你问什么?”
苍若不愿与霍子衿的目光接触,低着头静默半晌,才将霍子衿告诉给她的故事说给了郁筝等人听。
郁筝听罢愕然有顷,这才明白先前霍子衿所言“抢人”乃是何意。
危兰与方灵轻交换了一个眼神。
众人都不再言语,再到马车行至中途,郁筝将车停下,将那名大夫与那名药童送回了家,正准备继续往前而行,只听危兰忽道:
“筝姑娘,你等一等。”
郁筝道:“怎么了?”
危兰道:“按理说,这辆马车不是我的,我没有独占之理,不过轻轻现在有伤在身,走路不方便,能不能把这车给我们,委屈你们步行了?”
郁筝道:“你们要单独去别的地方?”
危兰道:“我想找个地方让她休息一会儿,好好疗伤。”
苍若道:“如玉山庄不能休息吗?”
危兰道:“聂师弟已经回去了,他若将他的经历一说,这会儿本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我现在与轻轻一起回如玉山庄,我们都没有办法休息。”
要知方灵轻如今之所以伤得这么重,也有为了救苍若的缘故,苍若本打算不管她们去哪儿都陪着她们同行,然而此时一听聂仲飞平安的消息,心头一喜,便想早些回去看看师弟。
她犹豫问道:“但现在夜深人静,你们能去哪里?”
危兰道:“我们有两位朋友也在扬州,他们那里很安静。”
郁筝道:“那霍子衿和吴文彬呢?”
危兰道:“交给我们吧。”
不一会儿,郁筝与苍若下了车,危兰目送她们二人离去,却没有立即走向赶车的位置,仍坐于车内,紧紧盯住吴文彬,向来清润的双眼呈现一片寒气,道:
“若依方才所言,你和陆思静接触应该也有一段日子了?造极峰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吴文彬略一琢磨,自以为明白了危兰的用意:危兰乃是侠道盟烈文堂的堂主,当然想要多多探听一些关于造极峰的机密消息,以便对付魔教的魔头。
可是他又怎会让五大派的弟子如愿以偿?冷冷一笑,始终闭口不言。
“我听说,你既不怕受刑,也不怕死,不过——”危兰也笑了,笑意不但比他更冷,且带着几分杀气,右掌一翻,捏住了霍子衿的脖子,慢悠悠续道,“你们师兄妹的关系好像很不错?你怕她受刑吗?怕她死吗?”
方灵轻本来靠着车厢内壁,欲打个盹休息,闻言睁开双眸,甚是讶异不解:危兰为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她要审问一个人,即使对方无论如何不肯答话,她也绝对不会用这种法子来威胁对方。
——哪怕是十恶不赦之人,他心中既还有对旁人的情谊,这是善的一面,都不该利用。
是以此刻危兰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她的作风。
吴文彬见状却是果然怕了,忙道:“我了解的也不多。陆思静其实从未想过真正背叛秋眠花,因此我套了她很久的话,只说不愿和她分开,想和她常常见面,她才把她们的藏身地点告诉了我,但别的事……我怕引起她怀疑,没敢多打听。”
危兰审视了许久他的表情神色,见不似作伪,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她审视吴文彬的同时,方灵轻也偏头观察起了她,一刹那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危兰的用意是欲借此问出,吴文彬是否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方灵轻笑了一笑,握住了危兰的手,靠上了危兰的身体,将她的肩头当做了枕头,这才再一次阖目假寐,丝毫没有在意霍子衿与吴文彬有些诧异的目光。
危兰抚了抚方灵轻额角的碎发,就这么静静与她坐了许久,才轻声道:“我得赶车了。”
方灵轻道:“好啊,我陪你出去。”
危兰道:“外面风大。”
方灵轻道:“你为什么不想我陪你啊?不会是我们才分开几个时辰,你就不如以前喜欢我了吧?”
危兰听她胡搅蛮缠,反而不禁莞尔,另一方面又觉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她并不在意这话被霍子衿与吴文彬听见,只是往日方灵轻尚犹豫纠结她们之间的关系,绝不会说这种话。
方灵轻道:“没什么,就是我发现,我倒是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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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 一生 ◇
◎洪炉烈火(五十五)◎
夜已过半, 今夜的扬州城,仍然不曾入睡的人还有许多。
因几乎每一家客栈都有侠道盟的子弟前来询问:“今晚可有什么可疑之人前来投宿?”蔺远照与江濯雪所住客栈也不例外,他们打听之下, 得知云青失踪消息,颇为担忧, 欲要出门帮忙找寻,却不知从何找起。
所幸过了两个时辰,云青与危兰竟找上了他们, 蔺远照与江濯雪放下心来, 见她二人一身灰尘扑扑,便让她二人先去沐浴更衣。
而江濯雪也趁这时花重金请客栈里的厨子在深夜里做了几个菜, 正热气腾腾, 放在桌上。
方灵轻刚进这间客房的门,已闻见饭菜香气, 笑道:“真是丰盛, 可惜我已经吃过了, 这会儿还不饿。”
危兰道:“你何时吃过了?”
方灵轻道:“之前在井底,吴文彬倒给我留了些干粮。咦,吴文彬他们人呢?”
蔺远照道:“只有这么两个房间, 让他们待在这儿有些不太方便。观乐楼就在附近,我把他们送去那里,请清和班的朋友们帮忙看守。还有危怀安他们,如今也在观乐楼内。”
危兰道:“还是蔺师兄想得周到,今晚我们也确实不想和他们说话。”侧首看向方灵轻, 又道:“轻轻, 你既然已经吃过了, 就先去歇息吧?”
方灵轻道:“那你呢?你应该还没吃过吧?”
危兰道:“我吃完了饭就来找你。”
方灵轻本想再陪危兰一会儿, 但太久没睡,着实感到困倦,不由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遂去了隔壁房间。
危兰则坐在了桌边,一边吃起了晚饭,一边向蔺远照与江濯雪讲述今夜所发生之事,语罢神色有些怅然,放下双箸,又问道:“不知道这几个时辰蔺师兄和江师姐有审出什么吗?”
江濯雪道:“有倒是有,但危师妹这会儿难道还不困?云师妹已经去睡了,你也早点歇息吧,其他的事不妨明日再说。”
危兰谢了他们的好意,起身告辞,正欲出门。
江濯雪迟疑了一瞬,却忽又叫住了她,道:“危师妹,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危兰停步回首,道:“何事?”
江濯雪道:“如果当今大多数江湖人的品行都是如吴文彬与霍子衿这般……你还会心甘情愿为他们去争这一片天?”
明明知道危兰此时十分疲惫,明明适才已让危兰前去歇息,江濯雪仍然忍不住问出了这一句话——要知渺宇九剑,尤其是其中的蔺远照与江濯雪,皆乃是超然物外之人,与危兰的追求完全不同,但对于危兰的志向,他们则一直相当钦佩,内心也希望危兰能永远初心如磐,得偿所愿。然而刚刚危兰说话之时,他们都观察到危兰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复杂情绪,尽管无论危兰作何选择,他们并不会干涉,却不愿危兰因此有了心结。
危兰愣了一下,道:“江湖之大,有千千万万的人行走其中,怎么可能人人都一样?”
江濯雪道:“是,但我说的也只是如果。如果人人都是吴文彬与霍子衿,你又打算如何做?”
危兰沉吟不语,江濯雪之言点破了她今夜内心的迷茫之处,她第一次无法做到像以往那般坚定回答,道:“我……我能想一想,再回答这个问题吗?”
江濯雪颔首道:“那我们便不打扰危师妹了。”
回到隔壁的客房,床边的案上一灯如豆,还亮着微如萤火的光,方灵轻正卧在床头,看着一旁屏风所绘山水,神情无聊,直到目光移到危兰的身上,才有一丝笑意。
危兰道:“你怎么还没睡?”
方灵轻道:“困得很,但一个人睡不着。”她往里边挪了挪,给危兰留出半张床来,待危兰,才又问道:“怎么啦?蔺师兄和江师姐问出危怀安什么事了?”
危兰道:“江师姐说他们确实问出了一些话,但明天再告诉我们。”
方灵轻道:“那你又是为什么事不开心?”
危兰知道自己的心情或许能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方灵轻,淡淡笑了笑,便将江濯雪适才询问自己之言给说了出来,再道:“轻轻,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焚净山上之时,傅师伯曾与我们说过,人生世事犹如风刀霜剑,会消磨少年志气。我当初虽感激他的忠告,但其实体会不深,直到如今……”
她想去保护的人,并不个个都是纯良无瑕之人。
那么她所做的这一切,还值得吗?
方灵轻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答案,不知如何劝慰危兰,遂先问道:“你会因此而停步,放弃再做这件事吗?”
危兰摇摇头道:“不会。我知道,无论是何时的江湖,芸芸众生都各不相同,绝不可能人人都是吴文彬与霍子衿。只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总忍不住去想江师姐所说的‘如果’……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方灵轻道:“但就算如今江湖全是吴文彬与霍子衿那样的人,我倒觉得……霍子衿也没那么可恶。若他们所说都是真的,依我看来,最最可憎的还是千里帮的那位帮主,霍子衿可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我真想不通,他怎么能够……”
虽说方灵轻自幼生活在群鬼环伺的造极峰,见惯了人心险恶,但方索寥对她这个女儿却从来都是爱逾珍宝,因此她向来对骨肉亲情看得极重,第一次听说了霍尔卓的所作所为,大感震惊,实在不能想象天下竟有这样的父亲,也颇为霍子衿叹息。
危兰道:“你说得对,霍姑娘的确情有可原,只是……只是……”
方灵轻道:“只是什么?”
危兰道:“只是他们不该伤害你。”
方灵轻闻言转过身,侧躺在床上,明亮的笑眸注视方灵轻,伸手去抚危兰微蹙的眉头,道:“好啦好啦,你别因为这个生气了,他们又没想杀我。而且,你得相信,即使他们真对我动了杀意,他们也绝要不了我的性命,又有什么关系?”
危兰也面向于她,握住那只在自己眉间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缓缓摩挲,道:“我没生气,我是觉得对不住你……或许我该早些来的。”
方灵轻道:“你若真的早些来了,不管聂仲飞,让他在今天死了,你会愧疚一辈子,对吗?”不待危兰答话,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会的,我了解你,你是一定愧疚的。到时候,我看着你愧疚一生,我便因为你而难过一生,你这就算对得起我了吗?”
危兰一笑,心中的负担一下子抛开,轻松了不少,更欢喜她话语之中脱口而出的“一生”两字,继而想起她在马车里所说的话,坐了起来,神色不由自主变得有些郑重,颇为期待地道:“你说比你现在比以前更喜欢我了,那我能不能问你一句,现在你究竟多了几分喜欢?”
方灵轻也跟着危兰坐起来,却未再立即回答此问,静默半晌,倏地微微笑了,下一瞬抱住危兰,道:“我们别试了,我想明白了,就算有一天你要放手,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危兰本还在思考如何循序渐进与方灵轻相处的方法,怎么也没料到她们仅仅分开了半天时间,方灵轻的想法会突然有了转变,她怔了一怔,还未反应过来。
只听方灵轻继续笑道:“你知道吗?我被在困井底的时候,无聊玩了一会儿燕几图,看它变幻莫测,忍不住想我这一生还会经历些什么事,是不是也像它这般千变万化。我想了许多种可能,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可能,都一直是有你在的。”
危兰双眸逐渐盛满笑意,但神色愈加庄重,道:“没有这个可能。”
方灵轻道:“什么?”
危兰道:“别的可能都会有,但绝不会有我放手这个可能。”
方灵轻再次笑起来,微微侧首,想去亲一亲危兰的脸颊,岂知危兰也恰在这时转过头,擦过彼此的唇,她们没有后退,不约而同地加深了这个吻。
周遭一切都格外寂静,然而这一次,她们两人的心跳比以往什么时候都要快,且似有绚烂烟花跟随着心跳在她们的心底绽放,不知不觉相拥着又躺在了床上,危兰看了会儿方灵轻的眼眸,终究是因为记挂着方灵轻的伤势,蓦地右手一个弹指,灭了旁边灯火,道:
“你睡吧,我们明天再说话。”
方灵轻道:“可我好像更睡不着了。”
危兰再次吻了吻方灵轻的眼睛,不似先前的缠绵,像蝴蝶一般轻柔,只是为了让方灵轻阖目,道:“你之前说你一个人睡不着,但现在我们在一起,你还是睡不着吗?”
方灵轻将危兰抱得更紧,笑道:“好吧。”
两人确实都累了太久,疲惫劳累了太久,而今心中圆满,过不多时,果然沉沉睡去,入了梦乡。
其实她们入睡的时辰已离天亮不远,因此这一觉便睡到了翌日的正午,亦是客栈每日最为热闹的时候,走廊里时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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