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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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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一时间就分了心。

    敌人看出她的走神,大喜之下,不禁冷笑了一声,趁机杀了过去。

    刀光的遽然亮起令危兰一惊,她登时回过神来,正要出剑接招,倏地想起就算自己这一剑刺去,恐怕也不能受阵法地形的束缚,根本刺不到对方的身体。

    突然间又有一句话闪进了她的脑海里。

    ——易经之中也有许多武学道理。

    ——或跃在渊,便是在与人交手之际,依据形势的变化而变化自己的武功。

    不过这个道理,其实危兰以前就明白一二,在战斗中出招不必一板一眼,稍稍改变某个招式的方向,都是完全是可以的。

    但危兰平时与人交手,改变招式是常事,改变自己的武功路数却是从来没有的事。

    此时此刻,她灵光一闪,终于不再似平常那般一往无前地出剑,顺势将剑一偏,敌人的长刀差点就劈到她的胸膛。

    她侧身一避,衣袂翩翩飞扬,宛若凤凰在林木之中翱翔。

    同时她再度出招,使的都是极为华丽繁复的招式,且几乎都是守招。

    不见攻招。

    敌人感受不到她原本的凌厉剑气的威胁,以为她已节节败退,不由得离她近了许多,但又始终伤不了她,终于着急起来,危兰遂在这时腾空而起!

    施展轻功,飞离地面,草木皆在她脚下。

    那敌人没有多想,紧跟着追去,同样立刻跃上半空。

    空中不会有任何阵法。

    青天红日白云之下,危兰一剑却如夜空里的流星,快得令人根本看不清。

    已然刺进了对方右肩!

    如果她这一下刺的是对方的左边胸口,刺中了对方的心脏,那对方必定立即一命呜呼,然而危兰还需要他活着,飞速抓住他的肩膀,目光向下一望。

    前方往南不远,有三名渺宇观弟子依然被困在树林里。

    可惜,她的视线四望,再寻不到其他渺宇观弟子的身影。

    更寻不到方灵轻的身影。

    她只能带着那名敌人飞掠到那三人所在的地方落下。

    “危姑娘!”那三人看见她又喜又惊,忙忙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刚打着打着,就看不见你们了,这鬼阵法真是邪门,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你能破阵了?

    危兰道:“我不能,但或许他能,我得问问他,麻烦三位师兄姐帮我抵抗一阵。”

    那三人点点头,三把剑又联成一片剑光,一招“朱弦三叹”施展了出来,令别的敌人不能近身。

    危兰的剑尖则抵在那名伤者的咽喉,问道:“阁下应该不想死吧?”

    那人忙不迭摇头,捂住右肩流血的伤口,道:“你要问我怎么破阵是不是?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危兰道:“你是东瀛人还是中原人?”

    那人闻言一愣,脸上浮现的疑惑显然不是作伪,道:“东、东瀛?姑娘怎么会觉得我是东瀛人,我当然是中原人。”

    危兰道:“那你们是怎么和你们的首领认识的?”

    尽管危兰的语气仍然一直很温和,偏偏她手中的长剑竟似比千年寒冰还冷,阵阵寒气笼罩住那人的身体,令那人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其实,这把剑的剑身本来并不如此寒冷,纯粹是因为危兰运起寒功于剑上,才让剑尖仿佛结了冰。

    那人发着抖,被吓到不行,自然有问必答:“我们这些兄弟原来都在大松山上居住,那地方离这儿还远得很,可是去年冬天有个叫田煌的男子找到我们,要我们搬到这座山上,帮他清理些草木,搬几块石头。我们原本都不愿意,要知道这赤土山距离梵净山的渺宇观虽然不近,可也不算太远,我们哪有胆子在渺宇观的附近做那种不要本钱的生意?”

    “但田煌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能够听他的话,他就教给我们一种武功,那武功真是神奇得很,我们只练了一点,功力居然突飞猛进,所以……所以我们实在抵抗不了这个诱惑,何况我们又听他说,我们待在这里不必再打家劫舍,他会定期给我们送一批银子,那么渺宇观的人肯定不会发现我们,不会找我们麻烦,我们这才……”

    他的话说得不长。

    危兰很快从这短短几句话里,分析出了一个猜想。

    角田煌为了弄明白《六合真经》的秘密,必然不会轻易离开铜仁府,然而他又怕有朝廷或者江湖里的人追查到了他的下落——毕竟他包袱里的真经与名册便是去年秋天遗失的,是以他才会在去年冬天找来这些山林土匪,提前在赤土山设下阵法。

    作为他狡兔三窟的最后一窟。

    危兰道:“那么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道:“今日他给我们下了命令,让我们杀了上山的人,谁杀得最多,谁就能得到他更多的武功传授。平时他只肯把那功夫教给我们一点,不肯教多了,要不然……”他的声音渐渐变低:“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落到你的手里。”

    显然,这群山匪压根不知道《六合真经》只练一卷的危害。

    压根不知道他们都会在数年以后走火入魔而亡。

    危兰神色平和地看着对方,然而眼神不见任何温度。

    想必这些人以前在未遇到角田煌之前,就已干过许多次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

    危兰好像始终都不会发脾气,可是她的心底也始终很难对这种人生出同情。

    她不会在此时节外生枝,向对方说出他所练武功的真相,只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如何破阵?”

    那人道:“田煌要我们记住这里几株树和石头的位置,在和你们交手的时候,不能离开它们太远——”

    说到这儿,他皱起眉,懊恼地叹口气,心想方才就是因为这名女子的飘渺身法与繁复招式让自己心烦意乱,自己才会忘记田煌的嘱托,吃了大亏。

    可惜事已至此,他只有继续老实回答:“但这只能保证我们不在树林里晕头转向,迷失了方向,可是要我们走出这个地方,我们也做不到,我就更没法告诉姑娘怎么走出这里。”

    危兰听罢沉思微时,道:“是哪些树,哪些石头,你告诉我。”

    言罢,不待对方说话,她的剑往前进了一丁点,又微微一笑道:“我对五行八卦阵术懂得不多,所以破不了此阵,但这并不代表我对它一窍不通。你先想清楚,你是准备告诉我真话,还是假话?”

    那人立刻道:“真话,当然是真话。”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着四周的草木和石头,讲了起来。

    危兰听完他所言,当即从怀中拿出那两卷《六合真经》,翻到记载阵法的那页,认真默念,仔细琢磨。

    一旁的渺宇观弟子奇道:“危姑娘,这阵法是真经里的?”

    危兰摇首道:“我记得真经里没有关于此阵的记载,但不管任何阵法,万变不离其宗。我打算据他方才所言的山石树木的位置,对照真经里几个阵法的阵型,想一想有什么破解之法。所以,还得麻烦三位师兄姐帮我再抵挡一阵子。”

    那三名渺宇观弟子答应一声,又喟然道:“不知道其他师兄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危兰没再出声接他们这句话,可是心中同样一叹,不免有些忧虑。

    也不知道轻轻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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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5 ? 置之死地而后生 ◇

    ◎或跃在渊(六十四)◎

    破阵是必须的。

    如何破, 是个难题。

    最初,方灵轻想出的方法与危兰相同,然则当她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敌人, 对方也只能说出那些树木和石头的位置,可那两卷《六合真经》都在危兰的手里, 方灵轻便不能对照着真经里的阵法阵型,来思考破阵之法。

    她抬头望向天穹炽热的日头,沉吟了好一会儿, 任凭那名山匪因为伤口的疼痛而哀嚎, 她都仿佛充耳不闻。

    直到那名山匪叫道:“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破阵,但我们首领田煌肯定知道。姑娘, 你不如放我离开, 让我劝劝我们首领?”

    方灵轻这才眸光一亮,随即倏地一笑, 道:“你不是说, 你走不出去这里吗?我就算放你离开, 你又如何找到你的首领?你不会是当我傻吧?不过角田煌肯定知道如何破阵,这话你说得倒不错。”

    她当下坐在了草地上,浩荡的风徐徐吹来, 她的声音也在这时随着她的内家真气,飘出这片树林。

    “天地旋转,高岸深谷,其道不变……”

    她念的正是《六合真经》里的前几句。

    过了片晌,忽见前方长空出现一个灰色身影, 很快就飞到了方灵轻的面前。

    方灵轻又笑了起来, 宛若风中的铃铛一般清脆悦耳。

    角田煌很不明白, 她此刻所处境地如此危险, 她如何还能笑得这般愉快,遂诧异问道:“你在笑什么?”

    方灵轻道:“我感觉我刚刚像是在念什么咒语,才念了几句,你便像一只鬼魂似的飘过来了,这岂不是很好玩?”

    角田煌听出她在嘲讽自己,冷哼道:“不要多说废话。我问你,这门武功,你究竟知道多少?你刚才念这几句秘籍,把我引来,是准备告诉我这门武功的秘密吗?”

    方灵轻道:“看来你很好奇这门武功啊?其实我现在也有很好奇的事。”

    角田煌道:“你好奇什么?”

    方灵轻道:“当然是这个阵法啊。你一个东瀛人,怎么会精通我中原的五行八卦阵法?此阵连我都破不了,我想你听告诉我,它得怎么破?”

    角田煌道:“好,我们交换答案。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门武功练了之后会走火入魔,我再带你走出此阵。”

    方灵轻道:“可我怎么觉得,我说了之后,你恐怕就又会自己一个人走了?还是你先告诉我这个阵法怎么破,我再告诉你这门武功是怎么回事。”

    角田煌道:“难道你敢保证,我先告诉了你破阵之法,你就不会一个人跑了吗?”

    方灵轻道:“哎,我就知道是如此,我们谁都不会信任谁。”

    角田煌道:“但有一点,你必须得信。如果你现在不回答我的问题,那么我立刻就可以杀了你。”

    之前夜里角田煌与危兰、方灵轻交了一次手,便已经清楚了她们的实力,这两名年轻女子内功居然都甚为深厚,两人联手绝对能胜得过他,但若是单独一个人和他比,那就还是要比他的内力差一点点。

    所以即便是在其他地方,只要这两名女子不在一块,角田煌面对她们其中任何一人,都是不怕的。

    何况此刻他们是在一个极其精妙复杂的阵法之中。

    这个小姑娘更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方灵轻也晓得目前的状况,要想赢过角田煌,的确十分困难。

    困难,不代表不可能。

    她眼神明亮,眉梢依然透着几分灵俏,然而随即又笑了一声,语音则带着宛若冰雪的冷意,道:“可是,我最讨厌别人对我说‘必须’这两个字,我也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话落,她登时起身化为一道飞驰的影子。

    比疾风闪电还快数倍。

    同时右手犹如利剑,向着角田煌攻去!

    她的攻击实在突然,速度也实在太快,凭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倘若不是在阵中,角田煌的内力虽比她略高,但还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该如何准确地对付她的招式。

    可惜,他们现在在阵中。

    眼看着方灵轻就要冲到的角田煌的面前,那原本站着杂草丛的男子就这么突然消失不见。

    瞬息间出现在了方灵轻的身后左侧,就要出刀挥向方灵轻的后腰。

    然则方灵挥出掌的动作,比角田煌出刀的动作要快了那么一丁点。

    是她的左手。

    一直藏在她身后。

    要知她右掌的攻击看似凌厉,其实都是虚张声势,她本就将她的功力都聚集在她的左手,手腕转动,一招“天女散花”施展出来。

    无数锋利的飞镖暗器都蕴含着她所施出的内劲,飞向四面八方。

    不管角田煌站在她身后哪个位置,都会面临飞镖的袭击。

    只不过方灵轻一招打出这么多的暗器,功力不免有所分散,就算打中角田煌的身体,也只会令他受点轻伤,不会让他丧命——他却连轻伤也不愿意受。

    反正这名女子迟早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要擒获住她,不必急在一时。角田煌抱着如此想法,他那一刀虽然威势赫赫,但才出到一半,就立刻收招,躲到一旁。

    只是他的内功深厚,刀风仍有一点余劲,击中了方灵轻的身体。

    幸好,这亦是很轻的伤。

    方灵轻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当即转过身,又一次面向角田煌,身如利箭,袭了过去!

    自然,这一次,她还是没能碰到角田煌的衣角。

    角田煌便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的第二把暗器从她袖中挥出!

    适才的情景重复了一遍,角田煌在心中冷笑,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有多少暗器,难道还可以无穷无尽不成?只要对方的暗器用完,看她还有施展什么招数?

    方灵轻的确不是专门练暗器功夫的,随身携带的暗器不可能太多,两次过后,便已用尽。

    然而就这两次,方灵轻已然将他所站立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先是,他伫立于坤位,当方灵轻向他攻去之际,他登时步入巽宫;随后,他伫立于巽宫,当方灵轻向他攻去之际,他又霍地出现在了离位。

    因此就在电光石火的这一刹那儿,方灵轻决定赌一把。

    也就是拼一把。

    方灵轻很是清楚,这是一种非常冒险的行为,若是赌输了,输掉的有可能是自己的命。

    然而她目前所处的境地本就是相当危险,与其想着如何保护自己,不如先把自己的性命安危抛在脑后,拼尽全力搏一搏。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危兰在战斗中一贯以来的作风。

    方灵轻如今越发明白了危兰为何会有这样的作风。

    她也很愿意学一学危兰的长处。

    她的左手再在腰间一摸,好像并没有摸出什么东西来,懊恼地叹了口气。角田煌见状,知道她的暗器终于用完,不禁大喜,这下自然不再闪躲,那仿佛猛虎出山的一刀就又直直向着方灵轻的后腰劈去。

    角田煌的刀法凶猛。

    令四周狂风大作。

    方灵轻依然将全部功力聚集于左手之上,两根手指一弹,一枚小小的石子——比她先前打出的飞镖小多了的石子——逆着风飞驰,速度却快如闪电。

    那是她刚才坐在草地上与角田煌谈话的时候,双手在地面摸了半晌,才找出的一枚小巧又尖锐的石子。

    她运功将石子打向自己身后的兑宫方位。

    旋即她一跃而起,可是角田煌的轻功也并不算慢,此时已离她极近,手中长刀在她的肩膀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幸而她跃起得够快,那伤口不深,没有伤到她的骨头。

    而下一瞬,角田煌正要乘胜追击,只听“嗤”的一声,那枚尖锐的小石子已打进了角田煌的胸口!

    蕴含着强劲功力的石子,直接震伤了角田煌体内经脉!

    角田煌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方灵轻当下回过身来,反手抽出系在自己腰间的那柄“无拘”长剑,剑尖抵在了角田煌的咽喉。

    角田煌紧紧握住拳头,欲要再打出一掌,可是抬起手,便觉体内无数根骨头都在作痛,他再没有出招的力气,望着方灵轻的脸庞,喘了好几口粗气,突然眉头一皱,讶道:“你……你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的功夫?”

    方灵轻道:“你看出来了?”

    角田煌道:“你……你是从哪一年开始练的?”

    方灵轻偏头瞧了瞧自己肩膀的伤口,尽管这伤不重,但还是有些疼痛,她冷冷道:“今年,怎么了,你管这么多干嘛?你先告诉我,这个阵,怎么破?”

    角田煌并不回答,已然怔住。

    今年……她居然是今年才开始练这门内功的……

    可是自己早在两年前就练了此功,为何内力只比她强一点点,为何还会输在她的手里?

    方灵轻见他长久沉默,冷笑道:“你不打算再说话了?那也只能由你,我这会儿懒得逼问你,所以只好根据你方才所处的方位,思索一下破阵之法了。”

    言罢,她握着剑,慢悠悠往下移动。

    渐渐移到角田煌的胸口,遂在他的胸前划出了一道道痕迹。

    “唔,让我想想,你最开始是站在坤位的,然后巽宫……”

    一个又一个伤口出现在他身上。

    止不住的鲜血直往下流,将四周青草都染成了赤红色。

    如此缓慢不息的疼痛,让角田煌只觉生不如死。

    他终于大叫道:“我说,我说!你赶快停手!”

    方灵轻笑道:“你看,没有逼你,这是你自己要说的,那就别耽搁,快些说吧。”

    她不想,从衣囊里拿出一瓶伤药扔给角田煌,脸上又浮现出盈盈笑意,可是双眸透出些许担忧。

    也不知道兰姐姐现在情况如何了?

    此时此刻,在连续两名山匪受伤之后,已经再没有任何山匪敢袭击危兰与那三名渺宇观弟子。

    危兰得以在安静的环境中继不能续看手上那两卷真经。

    倏然间,她的目光却从书页上离开,望向前方山岚,神色仍是沉思的。

    一名渺宇观弟子见状道:“危姑娘是想到破阵之法了吗?”

    危兰道:“有了些头绪,不能保证是否正确,只能先试一试。另外……我还发现很奇怪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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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6 ? 礼尚往来 ◇

    ◎或跃在渊(六十五)◎

    危兰先把她所察觉到疑点藏在心里, 出剑削断面前数根树枝,再劈开两块巨石。

    “看来没有错。”她向着那三名渺宇观弟子道,“我们先走乾位。”

    随后她很快到达乾位, 正要再次出剑斩断一株小树,忽然只听左前方密林的木叶飒飒作响, 她的目光当即往左望去。

    一大片树木枝叶被扒开,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密林之中,脸庞仿佛浮现出朝霞之光, 正神采飞扬地看着危兰, 整个人又宛若骄傲的孔雀。

    “兰姐姐,你果然也弄清楚破阵之法了?不过我比你更快破了此阵, 这回是我救你啦。”

    危兰在看到她平安无恙, 总算放下了许多担忧,眼中刚刚露出笑意, 却蓦地发现她肩膀上大片的鲜红血迹, 一颗心又迅速提到嗓子眼, 上前几步,见她的伤不会有大碍,这才叹道:“这回是你更厉害, 可是我却没像你这样受伤。”

    方灵轻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道:“你以前拼命受伤,也是被我见过的。好啦,不说这个了,敢伤我的人现在只会伤得比我更重, 你就放心吧。”

    危兰此时无暇细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立刻找出金疮药, 欲要将给方灵轻敷药止血, 手指才碰上她肩膀伤口旁边的肌肤,又登时把手缩了回去。

    她微一迟疑,把这瓶伤药递给了方灵轻,道:“你先给自己上药,止一止血吧。”

    又是这样。

    方灵轻原本在破阵之后的满心欢喜瞬间消失,她如今越发证实了自己先前的发现果然没错,危兰就是在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

    她沉默了一小会儿,道:“你明知道我一只手给自己上药不方便……你干嘛不帮我上药?”

    危兰闻言也静了须臾,才微笑道了一声:“抱歉,我忘记了。”

    而后,她又拿回那瓶伤药,动作小心轻柔地给方灵轻处理伤口。

    另外三名渺宇观弟子上前道:“云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方灵轻道:“我给你们说说如何走出这里。”

    不一会儿,那三人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走出密林。当危兰终于处理完方灵轻的伤口,山中阵法也总算是全部破解,所有人聚在了一起,擒获住了余下的山匪,当即返程回到渺宇观。

    但凡江湖大派,都会专门设有药堂,毕竟江湖子弟最容易受伤。

    渺宇观当然亦不例外。

    适才在赤土山中,因为条件有限,危兰只能给方灵轻非常简单地止了一下血,此时到了渺宇观的医堂,自然得重新上药,重新包扎。

    “这是能够止疼的护脉丹,云姑娘先服下吧。之后每隔一天,云姑娘别忘了重换一次药。”

    那医堂的大夫嘱咐完了方灵轻,这才又去查看角田煌的伤势。

    角田煌正在咬着牙齿忍受那剧烈的疼痛,最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道:“护、护脉丹……你说的护脉丹,你为什么不给我用?”

    那大夫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压根没说话。

    危兰则不禁莞尔一笑,问道:“如果我们落到了你的手里,也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有能够止疼的灵药,你会给我们用吗?”

    角田煌低声道:“不、不会……”

    危兰摇首道:“阁下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绝对。我却觉得至少有一种情况,你是会把药给我们的。你不如现在想一想,应该是哪种情况?”

    角田煌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道:“你们如果回答了我想知道的问题,我可能会给。”

    危兰又笑道:“是啊,这叫做礼尚往来,阁下虽来自于东瀛,没想到却对我中原礼节有如此研究。”

    角田煌道:“那你们到底想问什么,赶紧问。”

    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止住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危兰也不再多言,直截了当地道:“嘉靖三十四年,有五十三名倭寇横行我大明八郡,杀死官兵无数——他们是否都是你的手下?”

    角田煌道:“是。”

    危兰道:“你们来我大明国土是想要做什么?”

    角田煌叹气道:“起初我们没有想过来你们的国土。我们兄弟总共数百人,前些年本来一直在家乡占山为王,积累了不少金银,可是其中一个兄弟因为某天和我们发生了一些矛盾,竟然就悄悄将我们的财宝全部盗走,一个人逃亡到了明国。”

    危兰道:“你所说的这个人,便是槙山延?”

    角田煌道:“是他。”

    这便解释了危兰和方灵轻一直以来的某个疑惑,槙山延在铜仁府住了那么久,每日早出晚归只为寻找《六合真经》的下落,又不曾干别的活儿,是哪来的银钱生活?

    角田煌道:“那是很大的一批财宝,我们必须要把它找回来。而在我们所有的兄弟里,唯独我与槙山延对你们中原文化有所了解,于是我便也到了明国,寻找槙山延的下落,找了几年,终于在铜仁府找到了他,而他那时已病入膏肓。

    “我自然不会救一个叛徒,而且他就这样死了,我还觉得便宜他了,因此又对他用了刑。他实在受不了痛苦,突然告诉我,几年前他初到明国,偶遇到明国的一位武林高手,彼此意气相投,那人就教给他了一门极其神奇的武功。如果我能不再折磨他,给他一个痛快,他就把这门武功传授给我。”

    “我当时本来不信,若真有如此厉害的武功,他怎会轻易落在我手里?他却说那是因为他生了重病,不然不会输给我。随后他将那内功秘籍的几个关键句子透露给了我听,我仔细琢磨了许久,发觉这门功夫居然确实非比寻常,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现如今危兰和方灵轻都已经可以确定,那所谓的“明国武林高手”,必是权九寒无疑,但要说权九寒会和槙山延“意气相投”,她们却是不信的。

    想来,槙山延当初会编造这样一套谎言,除了希望自己能够不再受酷刑折磨,恐怕也是希望几年过后角田煌能与自己同归于尽。

    危兰道:“你接着说。”

    角田煌叹道:“槙山延死后,我把他埋到了城南的那座小山上,刚离开铜仁府不久,没想到在途中我的兄弟们居然都来找到了我。原来这些年来,我们家乡的战祸更加严重,到处都是烽烟,他们都不想再在那儿待下去,打算另寻一个清静之地安身。”

    危兰点点头,她确实听说过,东瀛自应仁之乱以后,各大名互相混战不休,至今战火不息。

    方灵轻却冷笑道:“你们不喜欢战乱,可是来到大明,头一件事就是打仗。依我看,你们并不是不喜欢烽烟战火,只是不喜欢自己是输了的一方而已,对不对?”

    角田煌没有否认,继续道:“我与几个兄弟商量,既然我们现在拥有了这般旷世无匹的武功秘籍,不如就留在明国干一番大事业。而我既在明国待了好几年,平时就常常听说你们明国东南一带海盗众多,但其实他们十之有□□就是明国人,只是假冒了我们的日本国人的名号作乱,那我们干脆收服了他们,也来当一当这海上霸——啊,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倏地倒吸一口凉气,又惨叫了一声。

    原来竟是方灵轻在这时一拍他身体,正好拍到他身上某处伤口。

    “你干什么!”

    方灵轻笑道:“没什么啊,我只不过是提醒你别说谎而已。你们什么时候和那些海盗打过啊?谈何收服他们?”

    角田煌道:“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那武功确实神奇,但就算我们所有兄弟都练了那门武功,就靠着我们几百人也不可能永远战无不胜。如果我们在与那些海盗打起来的时候,你们明国朝廷的官兵趁机把我们围攻,那该如何是好?”

    危兰淡淡一笑道:“所以你们就直接和朝廷作对?”

    角田煌摇头道:“我在寻找槙山延的那几年,去过很多地方,某次无意中知道了原来某些朝廷官员在私下里和那些海盗有所勾结。因此我找上了一个大官,假意与他说,我们也只是想要赚些银钱使,只要他们肯给我们方便,我们赚的钱会分给他们一半。”

    危兰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道:“但你们一路并不劫财越货,只是杀害朝廷官兵,显然是与大明朝廷宣战。于是,那些官员就从贪官污吏变成了卖国贼,后者的罪名要比前者重太多太多,他们的把柄便就落在了你们的手里。”

    方灵轻道:“照这么说,那五十三个人,你们本来就没打算让他们活?”

    角田煌依然没有否认。

    他们原本想得很好,牺牲了那五十三名手下,换来那么多官员从此对他们言听计从。

    这笔买卖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划算。

    可是意外就发生在了他们准备开始下一步行动之前。

    角田煌低下头,忽又沉默了一会儿。

    危兰则接着道:“而因为那五十三名倭寇用了《六合真经》里的武功,引起了紫衣社首领魏祐的注意,他与你见面,将修炼真经内功的危害告诉了你。而且,或许是为了让你相信他,他还给你说了另一卷《六合真经》里的武功,包括你今日所布阵法,亦是出自于此。”

    听到这里,角田煌猛然抬头望向她。

    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方灵轻也疑惑问道:“刚刚赤土山中的阵法?”

    危兰颌首道:“适才我为了破阵,将那两卷真经里所记载的阵法看了许多遍,虽然它们与赤土山中的阵法有所区别,但相通之处太多,我便怀疑它出自于其他《六合真经》。”

    她说到此处,稍微一顿,望向角田煌,再道:“现在,从阁下的表情看来,我的怀疑应该是正确的。”

    角田煌喟然道:“是,但他当时没有告诉我这门武功叫什么《六合真经》,他只是说我们练的内功可能都不完整,迟早会走火入魔而亡,不如我们之间互通有无,各自把手里的武功秘籍写一份副本,交给对方。我闻言半信半疑,可是想起槙山延死前的模样,实在放心不下,便回到铜仁府,重新挖出槙山延的尸体,检查了许久,果然他是走火入魔而死。”

    “而那时候,用一句你们中原人的话说,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我随身携带的名册和秘籍竟都突然丢失了。我留在铜仁府,一是为了调查谁偷了我的东西,二是为了调查槙山延这些年都在铜仁府干了些什么,直到现在,碰上了你们。”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该把那个药给我了。”

    危兰想了一想,将那枚能够止疼的护脉丹拿在手里,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还有数百名同伙,他们如今都在何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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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7 ? 如履薄冰 ◇

    ◎或跃在渊(六十六)◎

    东南一带的倭寇, 虽大多是中原人,但也确实有少部分真正的东瀛武士。

    是以,角田煌的那数百名手下, 早就分成了好几拨,以“海上流浪而来, 无家可归”的借口,假意投效在了各个海盗匪军之中,只待角田煌弄清楚那武功秘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便可重新指挥他们行动, 将所有海盗收服。

    并且,他们而今还不知晓由角田煌保存的那本名册已经遗失之事。

    尽管角田煌是他们的首领, 可是如果首领犯的错太多, 也会引起众怒。

    危兰听罢沉吟良久,忽然走到角落一旁, 道:“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方灵轻道:“剿灭那些倭寇的机会?”

    危兰道:“轻轻, 我们明天就回浙江, 怎么样?”

    方灵轻笑道:“好啊,真能多消灭几个倭寇,俞将军和杜大哥都一定会很高兴。”

    其实, 现如今谜团基本都已解开。

    她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再危险。

    因此渺宇观众人则没有离开梵净山、同她们一起又去浙江的想法。

    于是待到次日一早,危兰和方灵轻收拾好了行李,在临走之前准备最后见曲枕书和关驰景、萧雨歇、孟云裳一面,向他们告个别,谢过他们在这段时日的帮助, 却不想在他们身边又见到了平时难得出现的掌观傅道归。

    “你们要走了?”他问。

    方灵轻笑道:“之前发生了那么多大事, 你都不出现, 现在我和兰姐姐准备走了, 你是因为高兴才出来的吗?”

    傅道归闻言也哈哈一笑,道:“真把我看成这么小气的人?你们以后若再想来渺宇观,尽管来就是,不过——”他故意吹起胡子瞪起眼,又接着道:“不许把侠道盟里其他人带来。”

    危兰微笑道:“渺宇观清静之地,我们也不敢破坏。”

    傅道归道:“行啦,别的话就不多说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得告诉你们。”

    方灵轻道:“什么事?”

    傅道归道:“《六合真经》里的内功和本派的归根功有一点相似之处。”

    这话并不让危兰和方灵轻太意外。

    《六合真经》的创始者必与侠道盟五大派有极深的关系,这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

    只不过……

    危兰略一思索,随即道:“这两卷真经,我也看了许久,目前没有看出它与危门的武功有什么相似之处。”

    傅道归道:“你当然看不出,它们之间的联系藏得太隐秘。我这几个徒弟的武功境界同样不够,一开始也没看出来,是我觉得不对,这几天和他们在一块研究了许久,才终于能够确定。”

    此言有理。

    况且,危门的荆楚剑法分为上中下三乘境界,危兰现在练的还只是中乘的荆楚剑法。

    而上乘的荆楚剑法必须配合极其深厚的内功才能修炼。一般来说,危门里的高手,至少得到了四五十岁左右才能够修习上乘荆楚剑;即使危兰天纵英才,武学天赋远比一般人高,那至少也得等到三十岁左右才能够拥有修炼上乘荆楚剑的资格。

    现如今,危兰则在思索,或许再等一段日子,她可以提前学一学上乘的荆楚剑了?

    说不定到时候,就也能从中发现它与《六合真经》的相似之处?

    突听傅道归又在这时道:“再问你们一件事,你们是不是已经练过《六合真经》了?”

    先前只因不欲让朋友们担忧,危兰和方灵轻道并未把这件事说出来,然而昨日角田煌却又当众对着危兰和方灵轻问了两遍“为何她们修炼真经的时间那么短,内功却并不比自己差多少”——这话自然传到了傅道归的耳朵里。

    危兰和方灵轻现在只有承认,并把当初的情况解释说明。

    傅道归沉思须臾,叹道:“你们两个女娃的胆子还真大,真不怕死。不过你们修炼真经的原因,倒和我之前猜测的原因不一样。”

    方灵轻好奇问道:“您原来是怎么猜的?”

    傅道归的目光移向危兰,笑道:“小丫头之前不是说要什么‘击石撞山’吗?没点本事,能击什么石,撞什么山?”

    危兰颌首道:“傅掌观说得不错,我之所以修炼真经,确实也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没有实力,成不了大事。只不过……”她倏然又淡淡一笑道:“记得之前您也问过我,击石撞山,撞的是不是小孤山,这却错了。”

    傅道归道:“错了?你说我错了?好啊,小丫头倒说说我的那句话哪里错了?”

    危兰道:“自古以来,文人墨客描写小孤山的诗词文章甚多,晚辈最爱的还是谢叠山的“天地偶然留砥柱,江山有此障狂澜”,与秦少游的“独见一峰青崒嵂,当住中流万折。应是天公,恐他澜倒,特向江心设”。所以这小孤山本是天地之间的中流砥柱,我为何要撞它呢?只是可惜,现如今太多人在小孤山的庇护下,干的事反而让天地千疮百孔。我的愿望,不是毁了小孤山,只是想那些人从小孤山的山顶上走下去而已。”

    傅道归听罢摸了摸胡子,沉思过后笑道:“照你这么说,那确实是我的那句话不太对。”

    和危兰交谈得越多,他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仅仅有一腔孤勇,想法见识都颇为不凡。

    他又喟然道:“但这也困难得很,跟你们想要靠自己破解真经内功的障碍一样困难。不过嘛……既然《六合真经》和本派内功有些相似之处,我倒可以给你们讲讲本派武功的特点。”

    此言一出,莫说危兰怔住,连方灵轻亦惊讶万分。

    方灵轻道:“您虽是渺宇观现任的掌观,可是就能这样随随便便把你们门派的武功传授给别人吗?”

    傅道归道:“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渺宇观如今已经根本就没有什么门规了吗?那我想把功夫传给什么人,谁能管我?再说了,你们也别想得太美,我可没有打算把本派的功夫全部都教给你们,我只给你们讲一点点,或许会对你们有帮助。两个女娃娃都闭嘴——”

    他眼看着危兰和方灵轻似要启唇说话,立刻又道:“我最讨厌别人跟我客套。你们之前都不是那么客套的人,现在也不许推辞。”

    危兰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有沉默。

    方灵轻则爽快笑道:“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不推辞。可是我的决定不能代表兰姐姐的决定,您凭什么这么霸道啊,万一我兰姐姐就是不想答应呢?”

    傅道归听罢笑了笑,道:“其实我还真有些担心,怕这件事做得对不起本派祖师爷。”

    危兰道:“傅掌观担心什么?”

    傅道归没有立即回答,视线徐徐移动向窗外。

    才升起不久的太阳已渐渐变得炎热。

    他望着那璀璨的阳光,道:“你们确实有志气,还有勇气,犹如红日初升。但人生世事却仿佛风刀霜剑,这些志气勇气,在以后一个又一个的挫折磨难打击之下,它们将会荡然无存。你们两个孩子都颇有些武学天赋,所以你们学得越多,成为绝顶高手的那一天也就来得越快。一旦,你们心中的志气勇气消失,再变成你们如今想要对付的那种人,那我还把本派武功教给你们,岂不是十分对不起本派的祖师爷?”

    危兰听到最后,神色逐渐凝重,忽道:“傅掌观所说的情况,一定会发生吗?”

    傅道归道:“不一定,也有一种极小的可能,是你们的志气勇气会越磨越利;但更大的可能却的确会是我刚才所说的那种情况。”

    既如此,自己为什么还愿意把本派武功的特点透露给她们,助她们破解《六合真经》内功的障碍?

    傅道归把目光从窗外的阳光中移回来,重新移到了危兰和方灵轻的身上。

    他想,或许就是因为,纵然是在少年人的身上,这样的志气与勇气,也是难得一见的。

    既然她们都敢去试一试,愿意去试一试。

    那自己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此地变得安静,众人都埋头思索了一会儿,忽见方灵轻又抬起头,斩钉截铁地道:“是,别人是很有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但兰姐姐一定不会的。”

    危兰展颜笑了。

    她自己刚才还在琢磨傅道归的话,还有些茫然若失,没想到方灵轻却能如此坚定地为自己保证。

    她便点了点头,道:“那些挫折磨难,我确实还未遇到,我现在也确实无法肯定我今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然而如今晚辈不敢辜负傅掌观的期望,所以晚辈就一定会记住傅掌观今日所说的话。《诗经》有言:‘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晚辈亦不敢忘。”

    言罢,她又偏头望了方灵轻一眼。

    除了傅道归的期望,还有方灵轻对她的信任。

    她更不想辜负方灵轻对她的信任。

    傅道归笑道:“你们倒也别叫我什么傅掌观了。既然你们叫我徒弟都是叫的师兄师姐,那你们不如也叫我一声师伯或者师叔,都随便你们。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吧,今天我先给你们讲讲本派的武功。”

    危兰与方灵轻同时粲然一笑,齐齐抱拳道了一声:“多谢傅师伯。”

    是以她们没有立刻下山,又用了半天时间,听傅道归给她们讲了一部分渺宇观武功的特点。

    的确讲得不多。

    然则对于她们而言却是受益匪浅。

    待到午后,她们这才终于辞别了傅道归等人,离开梵净山。

    山路蜿蜒曲折,许久,两人到达山脚,回首望向云烟缭绕的山顶,骤然间心有所感,不约而同地俯身向山顶一拜,遂又继续并肩往前而行。

    作者有话说:

    秦观《念奴娇·过小孤山》:长江滚滚,东流去,激浪飞珠溅雪。独见一峰青崒嵂,当住中流万折。应是天公,恐他澜倒,特向江心设。屹然今古,舟郎指点争说。

    岸边无数青山,萦回紫翠,恐映云千叠。都让洪涛恣汹涌,却把此峰孤绝。薄暮烟扉,高空日焕,谙历阴晴彻。行人过此,为君几度击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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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8 ? 第三卷真经 ◇

    ◎或跃在渊(六十七)◎

    从铜仁到浙江, 一路山高水阔,一行人快马加鞭奔驰了许多天,途中, 她们又与陆炳通了信。

    原来陆炳那边也将这桩案子处理得差不多了,但信上毕竟无法将情况说得太清楚, 双方便约在了两百里外的一家驿站见面。

    当危兰和方灵轻终于来到驿站之际,只见门口守了许多护卫,将她们迎到了一间屋子休息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这才又来人请她们去了驿站的后院。

    院里有一片竹林, 陆炳正在林中乘凉。

    而杨栋等人则井然有序从林子里慢慢地退出来。

    危兰和方灵轻一见此情景,便知定是陆炳先向他们询问了这一路的所有遭遇, 以防自己在接下来的叙述中有所欺骗。

    对不熟悉的人有所防备, 本就相当正常,因此危兰和方灵轻心下并不介意, 她们也没有打算欺骗陆炳, 只不过她们没有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说出来而已。

    有些细节, 她们不会提及。

    陆炳听罢想了微时,遂道:“可是那《六合真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两位姑娘还没有告诉我。”

    危兰道:“这实是因为我们也并不知晓。”

    陆炳道:“哦?但我听说, 就在梵净山中的一处断崖深谷里,有一座以石砖砌成的假山,那《六合真经》便出自于那座假山之中的石壁上。梵净山渺宇观乃是你们的盟友,你们对此真不知晓?”

    危兰道:“敢问陆都督,可晓得渺宇观建派是在何年?”

    陆炳道:“是宋孝宗赵昚在位之时吧?”

    危兰道:“是宋孝宗乾道三年。那么又敢问陆都督, 可晓得梵净山存在于天地之间有多少年了?”

    陆炳道:“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与你们侠道盟没有任何关系?”

    危兰坦然道:“我们确实不清楚它和侠道盟有何关系。”

    陆炳冷笑道:“可是那座假山不但建在梵净山的深谷里, 其形状模样还与你们侠道盟的圣地小孤山并无二致, 你们还敢说它与侠道盟没有任何关系吗?”

    一听此言,危兰和方灵轻的神均微微动了一动,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当初,她们在梵净山谷底发现那座假山之时,杨栋等锦衣卫并不在场,直到次日她们才把这个信息透露给了锦衣卫们,却绝口不提那座假山乃是“小孤山”的形状。

    那么如今陆炳说从何处得知这点的?

    只有一个可能。

    方灵轻笑道:“我兰姐姐刚才说的是,我们不知道它和侠道盟有何关系,却不曾说过它和侠道盟一定没有关系。陆都督,你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听不懂,那我可就实在忍不住怀疑,你从前破案是不是也常常如此糊涂,常常办冤假错案了?”

    最后一句话落下,陆炳还没什么反应,只见站在他身后的数名锦衣卫当即变了脸色,冲着方灵轻怒目而视。

    陆炳的目光望着前方,也猜得出身后众手下的表情,他向他们一挥手,示意他们不必恼怒,随即笑道:“你们这般伶牙俐齿,我倒想听你们说一说,既然你们是侠道盟中人,如何会不知侠道盟中事?”

    方灵轻一边听一边腹诽,我可不是什么侠道盟中人。

    可惜而今太多人这样说,她已懒得再解释。

    危兰道:“陆都督是朝廷官员吗?”

    陆炳道:“不然呢?”

    危兰道:“魏祐亦是朝廷官员吧?”

    陆炳又明白她的意思了。

    危兰接着微笑道:“我相信陆都督现在一定和我们一样对这件事十分好奇,所以不如我们继续合作,相信这件事迟早能够水落石出。”

    陆炳道:“危姑娘是否忘了,我们之间,本是对立的。”

    危兰道:“我自然记得。但我有一点并不太明白,历朝历代均有江湖,怎么大明以前的朝廷没有剿灭江湖呢?”

    陆炳道:“历朝历代均有江湖,却不是历朝历代都有贵盟。”

    江湖广阔,无边无际,永远不可能彻底消灭。

    况且,从前的江湖门派林立,彼此之间龙争虎斗,不会成为朝廷的巨大威胁,也就没有必要彻底消灭。

    危兰好像恍然地点了点头,再道:“照这样说,我和陆都督的目标确是一致。”

    陆炳道:“一致?”

    危兰道:“我也希望江湖恢复从前的模样,不必由哪个联盟来执掌。”

    陆炳闻言皱了皱眉,打量她半晌,怀疑地问道:“为何?”

    危兰考虑少顷,遂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侠道盟在江湖掌权多年,其实早就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对此我一直有所担忧。自从前年知晓了朝廷‘折剑行动’一事,我发现我的担忧果然没有错。说老实话,侠道盟的实力再强,我并不觉得它能够对付得了朝廷;不过,陆都督应该也明白,朝廷要想彻底剿灭侠道盟,同样很不容易,是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吧?到时候,兵祸再起,受苦的乃是大明百姓,却是何必?昔年宋□□杯酒释兵权,不动一刀一剑,便将心腹大患消弭于无形,而他的臣子们皆能逍遥富贵,安享晚年,还成全了他的仁君之名,岂不美哉?”

    这当然不是危兰想要解散侠道盟的真正理由。

    可是,她若把她的真正理由说出来,陆炳却不一定会相信。

    ——这世上岂有人会如此无私?

    而她此刻这番话里全是为自己打算、为侠道盟打算,陆炳反而逐渐理解,不再怀疑。

    不过危兰这话其实也有几分真心。

    她是希望解散侠道盟,却不希望危门和渺宇观、留家堡、挽澜帮、如玉山庄从此毁灭——侠道盟如今虽成为了藏污纳垢之地,但毕竟还有不少师伯师叔与姐妹兄弟都是正义磊落之士。

    因此她急求与锦衣卫合作,倒不是想要锦衣卫为她提供什么帮助,最重要的一点确实是不愿朝廷再暗中对付侠道盟。

    陆炳沉默良久,他心里承认危兰说得有道理,但口中却道:“此事干系重大,难道你觉得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就会立刻答应你?”

    危兰道:“此事的确干系重大,所以我并不奢望陆都督现在就答应我,您大可以慢慢考虑,而我们这会儿不如先继续互相聊一聊《六合真经》之事,您认为如何?”

    陆炳道:“聊一聊《六合真经》当然很好,却不该是‘互相’。这《六合真经》的秘密我一无所知,又怎么和你们说?”

    方灵轻突然插话道:“陆都督,我们一直都是诚心诚意,你这样说话可真没意思。你连那座假山是小孤山的模样都知道,还能说对《六合真经》一无所知吗?”

    陆炳笑了一笑,没有出声。

    方灵轻接着道:“都是魏祐告诉你的,对不对?”

    陆炳道:“原来你们和我说这么多,就是想知道魏祐都告诉了我什么?”

    危兰道:“我们可以表示诚意,先把我们所知道的告诉陆都督。”

    她果然坦坦荡荡,再度开口,便不再有任何隐瞒,不但将两卷《六合真经》的来历全部说了出来,甚至末了,还将这两卷真经暂时交给了陆炳,让他一观。

    反正只有这两卷,对方又不能够修炼,看一看无妨。

    陆炳也是这般想的,何况他素来对士大夫折节有礼,便是敬仰士大夫们刚直不阿的品行,而他此时见这两名小姑娘言谈举止不卑不亢,还能这般这般磊落,甚有君子之风,其实早就对她们颇有好感,便也从怀里摸出一卷册子,递到了她们的手里。

    危兰和方灵轻凑到一起,低头一瞧,前面几行字先映入她们的眼帘,就已能让她们确定:

    ——此书必是余下那四卷《六合真经》其中之一无疑。

    方灵轻问道:“是魏祐交出来的?”

    陆炳点了点头。

    方灵轻又问:“他是在哪里发现的?”

    陆炳如今已基本上打消了和这两名小姑娘为敌的想法,便愿意和她们再次交换一些信息,道:“这倒不是魏祐发现的,而是他的一名犯人发现的。”

    “犯人?”

    只听陆炳细细道来,原来多年前魏祐在地方为官,办过一桩案子,那案子的主犯乃是一名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本来寻常捕役都不是其对手,然而魏祐与普通官员不同,他自幼爱武,父母长辈也给他请了许多名师教导,是以在朝廷里连不少武将都知晓他有一身好武艺。

    最后,便由他亲自出手擒住了那名大盗。

    那大盗哪里肯甘心等死,打听到魏祐对武功的喜爱,便说要送他一样东西,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一本名为《六合真经》的册子。

    魏祐看了一遍册子,大感惊讶,逼问对方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本真经,对方身为阶下囚,只能说出实话。

    ——荆州。

    这卷《六合真经》出自于荆州。

    方灵轻立刻看向危兰,问道:“兰姐姐,荆州都有什么山?”

    危兰低首沉吟,还未答话。

    陆炳道:“不是在哪座山,而是在江渎宫。”

    危兰道:“三闾大夫屈原的故宅?”

    陆炳道:“那名大盗在十多年前与敌人交手之时重伤,为了躲避敌人的追踪,就藏在江渎宫里,无意中发现此地竟有一处极其深邃的地下密室,而密室中则修有一座形似小孤山的假山,假山内部的石壁上又刻着一部武功秘籍。”

    方灵轻道:“江渎宫地下的铁片,不会也遗失了吧?”

    陆炳道:“的确,那里的石壁上也写着‘须得按照暗格里铁片的命令行事,才能得到另外五卷真经’,可是那名大盗却找不到任何铁片,所以多年来他始终不敢修炼石壁上的武功。”

    危兰和方灵轻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陆炳见状笑道:“你们认为是谁在说谎?”

    危兰摇摇头道:“不一定是有人说谎。侠道盟成立至今两百余年,如果《六合真经》亦有两百余年的历史,如此久远的岁月,发现它们的人必定不止权九寒,也不止那名大盗。”

    方灵轻道:“只不过,无论是最早拿到铁片的人,还是没能看到那铁片的人,他们显然都没能够把所有真经集齐。”

    毕竟,倘若真有一个人能集齐所有真经,再修炼经书上的内功,他就一定有实力令江湖格局改变。

    然而回想过去那两百多年,大明朝的江湖始终没能出现一个那样了不起的人物。

    危兰忽又问道:“魏祐也没有敢练这卷真经吧?”

    陆炳道:“他自然不敢,但他那时就有心成立紫衣社,这卷真经便成了他的好帮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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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9 ? 触摸 ◇

    ◎或跃在渊(六十八)◎

    六卷真经, 已然集齐一半。

    还有另外的三卷,似乎找起来也不会太费劲,但细思起来却又没有那么容易。

    如玉山庄在扬州蜀岗, 而扬州无论城内还是城郊,蜀岗也好, 其他山丘也罢,都与终南山、梵净山不同,并无任何奇峰险峻, 如果真经藏在山中, 不可能这么多年都不被郁家人发现。

    另一种可能,是它藏在类似于荆州的“江渎宫”一类的地方, 那范围可就宽了。

    挽澜帮是继丐帮之后的天下第一大帮, 且也像昔年的丐帮一样并不曾建立什么总舵,帮中弟以天地为家, 只不过丐帮弟子们游走于陆地的市井巷陌之中, 挽澜帮弟子们则居住于江河的大船小舟之中。

    危兰和方灵轻只能先想一想有哪些地方与挽澜帮的关系比较深。

    更别说, 还剩最后一卷,不知应在何处。

    纵使危兰和方灵轻猜测它有可能藏在小孤山,那也只是一个没有证据的猜测。

    不能确定的猜测。

    所以, 还是得靠自己研究书中真义。

    当天夜里,危兰和方灵轻便住在了这家驿站的一间小屋里,共同练起了这卷新得到的真经,又将三本真经的内容对照着看了一遍,讨论许久, 直到夜色越发深沉, 方灵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危兰亦微觉困顿, 遂笑道:“明日我们还得赶路, 今晚不能不睡觉。我就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

    言罢,危兰当下转身离去,很快走到了门口,即将踏入地面的月色之中,方灵轻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今晚好像是少了什么事没做,忍不住叫了一声:

    “兰姐姐。”

    危兰停步回首,问道:“怎么了?”

    方灵轻一时之间想不起到底还有何事,默然片刻,只听门外有蝉鸣声声,道:“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了。”

    这只是她随口说出的一个话题。

    危兰闻言认真思索了一番,道:“如今是盛夏季节,再过些天,应该会更热。以前我曾喝过一种药茶,清热消暑的效果很不错,我还记得方子,不如明天我去买几味药,试着配制一下这茶。你的伤才刚刚好,的确得千万注意保重。”

    直到听危兰说到最后一句,方灵轻这才立刻恍然。

    先前这一路,方灵轻肩膀上的那道伤需要每日重换新药,都是由危兰帮忙,然而最近她的伤逐渐好转,昨晚最后一次换药过后,便彻底痊愈。

    于是从昨晚以后,是有一件原本每日须做的事情,危兰已不必再做。

    方灵轻心绪复杂,再次沉默了起来,只听危兰疑惑地唤了她一声,她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是,我的伤好了,所以你你是不是又打算刻意和我保持距离了?”

    危兰一愣,道:“轻轻、你、你说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梗在方灵轻心里、让她反复纠结的疑问,她在此时此刻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便登时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

    因此她舒颜一笑,又接着道:“我是说,大概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你都不愿意和我有肢体接触,甚至避我如毒蛇猛兽,究竟是为什么啊?”

    危兰听罢神色越发凝重,低声道:“有吗?”

    方灵轻道:“当然有,你不会不肯承认吧?”

    这句话一落,她上前几步,走到危兰的面前,两人此时挨得极近,方灵轻忽然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可以给你举例,就比如……适才我们讨论《六合真经》之时,提到了玉堂穴……”

    此穴位于一个人的胸部当前正中线,平第三肋间。方灵轻的右手便也在危兰胸前这个位置一拂,瞬息间危兰退后了数步,神情有些慌乱。

    尽管只过了一弹指的时间,危兰的表情就又恢复了正常。

    却仍是引得方灵轻笑了起来。

    方灵轻以前还从来没有见到向来从容自若的危兰竟也会有这般紧张的时候。

    所以她反而不再怕了,登时抛开了一切顾虑,轻轻松松地继续笑道:“你本来想要演示一遍,可是伸手之后,居然先退了两步……唔,就像你刚刚退步的动作一样,和我的距离又变得很远,然后你的手才在虚空中比了两下,好像很怕碰到我似的——难道我真有那么可怖吗?”

    危兰立定在原地,双眸与方灵轻对视了良久,终于轻叹一口气,道:“你当然不可怖,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对你不尊敬。”

    最后那句话一入方灵轻的耳,方灵轻只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她早就应该猜出来的真相。

    “你之前说你现在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吗?”

    危兰毫不犹豫、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捏了捏自己指尖渗出的汗,似乎很镇定地观察起了方灵轻的神色。

    假若是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方灵轻听到危兰此言,十有八九会不知所措,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甚至大概还会立刻走出这间屋子,暂时不再与危兰见面。

    然而对于这个答案她既早已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料,她如今竟能较为平静地接受。

    虽然,这个“平静”也只是相对而言。

    但她此时脸上确实没有出现太过于明显的表情波澜。

    危兰反而更不能放心,谁知道轻轻这会儿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呢?便忍不住紧接着问道:“你讨厌我喜欢你吗?”

    仿佛是害怕方灵轻说出自己不愿意听到的那个回答,是以不待方灵轻开口,危兰已抢先道:“就算你讨厌……但你之前答应过我,你要先试着去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危兰这番话的语速很快。

    然而她的语气里则藏着几分若隐若现的委屈。

    当方灵轻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愣住了。

    明明这段时间自己莫名其妙被疏远,应该委屈的是自己才对。

    她蹙着眉道:“我哪有讨厌你?你不要倒打一耙。我……我……哎,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吧?”

    危兰道:“当然是。”

    方灵轻道:“永远都会是吗?”

    危兰不敢立即回答,沉思了一会儿。

    对于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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